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尔虞我嫁-第29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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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时雨沉思了会儿,说道,“怀化将军让咱们来西疆,明说是要助密贞郡王一臂之力。既然如此,咱们总要尽力保护好郡王妃的。”
程美竹试探道:“但如果敌人实在狡诈,咱们人生地不熟的,叫郡王妃出了岔子,这……?”
“咱们是北疆军,还是怀化将军亲自挑选出来支援西疆的。”吕时雨摇头道,“怎么能够连一个郡王妃都保护不了?传了出去,人家岂不是要认为怀化将军治下无方?!”
“但孟家乾带的也是北疆军,虽然人数不如咱们,却比咱们早来西疆好些日子了。”程美竹垂下眼眸,说道,“孟家乾还收拢了倪寄道几个地头蛇,所谓天时地利人和,这会儿地利跟人和咱们都没有,就算是天时,这天寒地冻的……”
吕时雨皱了会儿眉,断然说道:“就算这样,终归也不能丢了怀化将军的脸面!”
见程美竹还要说什么,他摆了摆手,低声道,“丽节,我知道你心向王爷,不过,怀化将军毕竟是王妃的嫡亲兄长,对于密贞郡王这个才貌双全的外甥,其实是非常欣赏,也是非常喜爱的。”
他跟程美竹虽然是这两年才走近的,但因为谈得来的缘故,私交非常好。
此刻沉吟了下,就多说了几句,“虽然怀化将军还没决定好在世子跟密贞郡王之间选择谁,然而咱们到底不能在将军他给出确切命令前,就放任他的嫡亲外甥媳妇出事吧?”
“只要密贞郡王好好儿的,怀化将军要多少外甥媳妇没有?”程美竹狡黠一笑,说道,“闻说怀化将军膝下有位爱女,姿容出众,还是秦老夫人一手调教出来的,这样的大家闺秀,那才配得上郡王呢!如今的这位郡王妃,除了身家不菲外,老实说,也就是一个乡下土财主的女儿罢了,实在是辱没了郡王的身份!”
吕时雨心里其实也是这么想的,他虽然没见赵桃媗,但出于对赵适的感激与崇敬,当然是先入为主的认为赵桃媗什么都好,关键是同容睡鹤门当户对。
而盛惟乔的话,尽管这两日的接触下来,让他觉得这位郡王妃倒也不似传闻中的不好伺候跟任性娇纵,但想来怎么都是不如赵桃媗的!
不过此刻他还是皱起眉:“这话不是咱们该说的!”
程美竹立刻低头请罪:“是末将孟浪了!”
“而且你莫要忘记,如今遣人堵住归途的人,既然八成是孟氏所为,那么倘若咱们接下来不尽心尽力的保护郡王妃的话,一旦郡王妃有个闪失,你觉得孟氏会不告诉南风郡那边?”吕时雨否决程美竹的提议,其实也不全是不动心,也有这样的考量,“这位郡王妃在娘家是出了名的得宠!这点只看她嫁妆之丰厚就晓得了。”
“若是盛家知道咱们的所作所为,禀告郡王,拿咱们治罪事小,关键是,必然会牵累到怀化将军头上去!”
“到时候密贞郡王不愿意或者不能够按照南风郡那边的想法为郡王妃报仇的话,你觉得那几家会善罢甘休?!”
“以他们的财力……后果可想而知!”
吕时雨吐了口气,“所以别打歪主意了,正正经经的做事儿吧!”
程美竹似乎有些遗憾,但犹豫了下,还是点点头:“末将遵命!”
……半晌后,回到自己住的营帐里,程美竹在亲卫的伺候下梳洗毕,就挥退左右,独自熄灯睡下了。
他躺下没多久,忽然察觉到有人无声无息的走了进来,到帐子外三步的位子才停下,轻咳一声。
“是你?”程美竹眯起眼,借着帐子的缝隙辨认出来者的轮廓后,才松开枕下的短刀,披衣坐起,小声道,“怎么忽然过来了?”
帐子外,公孙喜面容泰半隐藏在阴影中,看不分明,只一双眸子明亮如灼,没什么表情的看着程美竹,淡淡道:“郡王妃对于窄谷堵塞的事情非常忧虑,让我来问问你,这窄谷到底是谁堵的?”
“听这语气,郡王妃怀疑吕时雨做的?”程美竹轻笑了一下,说道,“不会的。因为我同他关系不错,这一路行来都是形影不离,可以确定他根本没有下过这样的命令。遑论也没有能做这样事情的数目的士卒离队过。何况一来这地方距离益州城不远,当真出了岔子的话,密贞郡王大不了将郡王妃接回益州城!哪怕益州城如今看着局势危急,不过从郡王让我们这五千精骑护送郡王妃离开西疆,而不是留下我们当援军来看,显然郡王自有依仗!”
他说到此处停了停,意味深长道,“也许这依仗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愿意示人,然而密贞郡王的气定神闲必然是有缘故的!”
“二来郡王妃是郡王亲自托付给吕时雨的,吕时雨也保证会将郡王妃还有冯老夫人都平平安安的送到长安!那么不管这路上,这两位娇客有什么三长两短,吕时雨,或者说,怀化将军,都需要向郡王交代!”
“而郡王……会因为没有证据,就原谅怀化将军还有吕时雨吗?”
“怀化将军素来讲究以和为贵,最擅长化敌为友,这些道理,他比谁都懂。是以,这事儿九成同吕时雨无关。”
“那就是孟家乾了?”公孙喜“嗯”了一声,说道,“郡王妃的怀疑有两个,一个是吕时雨,一个是孟家乾。”程美竹道:“正是如此,我方才同吕时雨说起来,也觉得是孟家乾做的。”
“如此,孟氏勾结茹茹看来是真的了。”公孙喜冷哼道,“不然他怎么能将时间掐的这么准?”
“反正只要这一局郡王赢了,孟氏就是内奸,他们是否真正做过,都不重要。”程美竹不在意的说道,“现在的问题就是窄谷堵塞太严重,清理又迟缓,如果在这里驻扎个十天半个月的,路倒是能打通,怕就怕益州那边兵临城下,会有茹茹接到消息之后,分兵过来。”
“那样的话就太危险了,这个法子不成。”公孙喜沉吟道,“这附近有其他路么?”
程美竹“噫”道:“方才传话的亲卫没跟你们说?方才让人出去找了附近的黎庶问过的,都说百里之内就这么一条路,不然就要绕出去百多里。咱们都有脚力,百八里路原本也不算什么,问题是看这窄谷的情况,就是为了逼咱们绕路的。倘若咱们还是按照幕后之人算计的步伐走的话……岂不是要一直被人牵着鼻子走了?”
这不仅仅是面子上过不去,也是容易陷入别人的连环陷阱里,甚至最后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这个道理公孙喜明白,沉思片刻,说道:“郡王妃说,这窄谷如此险峻,又是前往益州的必经之路,附近不可能没有秘径的。毕竟其他人不要走,那些做不可告人生意的人,也要走。所以倘若两位将军找不到合适的向导的话,不如看看附近的富户。”
程美竹怔了怔,狐疑道:“这话真是郡王妃亲口所言?”
话说出来顿时觉得不对,忙打个哈哈含糊过去,“让郡王妃妊娠之中还要帮忙出谋划策,实在令我等羞愧!”
心中嘀咕:侯爷不是说他这世侄女天真娇弱,不谙世事吗?怎么提的出这么可行的建议?
不过转念想到盛惟乔的祖父盛老太爷,也就释然了,俗话说将门虎女,盛老爷子的嫡亲孙女儿,怎么可能真的一无所知?
他正担心公孙喜会把自己无意识说出来的话转告盛惟乔,惹恼这位贵人,不想公孙喜没什么表情的继续道:“郡王妃还说,南风郡三家都擅长经营,虽然不曾做过作奸犯科的事情,但对于私贩之举也是早有耳闻,幕后之人八成也是考虑到这点的。因此明儿个询问附近富户时,还需注意莫要找路心切,为人算计!”
又说,“郡王妃也说,虽然她如今有孕在身,但毕竟日子还浅,她也自觉身子骨儿还算健壮,实在不行,弃车换马,也是可以的。”
“……”程美竹有点无语的点头,“郡王妃之语,明日我会转告吕时雨的。”
这哪里是天真娇弱、不谙世事,这根本就是兰心蕙质、吃苦耐劳么!
程美竹还只是腹诽,传话的公孙喜就郁闷的紧了,这郡王妃看着是越来越能干、越来越老练了,这么下去,自己岂不是越发要沦落成纯粹的打手?!
“这样不行!”公孙喜离开程美竹营帐的时候,忿忿的想,“之前都是因为我没有事情发挥的缘故,等回头到了长安,看我怎么收拾孟归羽那个恩将仇报的白眼狼!!!”
他这里暗自发奋的时候,专门为盛惟乔姨甥准备的营帐里,烛火已灭,被褥的窸窣声却未绝。
姨甥俩静静听着彼此辗转反侧的动静。
良久,盛惟乔低声道:“姨母,我总觉得不太对劲!”
“……”宣于冯氏有一会儿没出声,片刻后才道,“再不对劲,天色已晚,明儿个再说吧!”
盛惟乔低低的叹了口气:“好吧!”
她强迫自己入眠时,距离此处营地直线距离其实不算太远的地方,孟家乾正紧张的全身发抖!
第一百五十七章 一道寒芒
两个时辰前,高且仪手执孟伯勤印信,勒令益州城中的亲卫,趁夜将孟家乾送出城外,进入北疆军的驻地。
与此同时,一千北疆军业已收拾停当,与吕时雨部接到盛惟乔姨甥时一样,确认孟家乾被安置到马车上后,就立刻衔枚裹蹄的出发了。
不过因为某些考虑,他们没有走官道,而是抄了一条偏僻的小径,朝中原方向撤退。
踏上小径之后,大概是觉得这路十分隐蔽,附近肯定不会有什么人经过,不需要再保持静默了。
两名亲卫……这次是真正的亲卫,乃是同孟家乾一块儿长大的,知道他这会儿心情不好,专门勒马过来,隔着车帘低声安慰。
孟家乾看到他们就是后悔,其实作为孟伯勤的嫡子,他是有一班嫡系班底的,就是打小服侍他长大的小厮,以及习武时的陪练,在他进入军中磨砺后,也跟着进去做了亲卫,一块儿长起来的,对他最忠心不过,决计不会像之前的那俩亲卫那样,见着孟伯勤的印信,就立刻转而听从高且仪之命了。
只是之前孟家乾重伤在身,住在军营不方便养伤,容睡鹤又不许他将大军带入城内,试探过这位郡王没有趁他落单下毒手的意思后,孟家乾就决定带上百八十士卒进城去住。
因为还没抵达益州城就输的一塌糊涂,孟家乾即使一直很受孟伯勤宠爱,也难免心中发虚,就抱着“让爹爹身边的人帮我说点好话”的想法,点了一批跟孟伯勤那边麾下有关系的士卒陪同,却把自己的亲信留在军中。
他当时想着这样既方便自己跟亲爹左右之人的亲眷故旧,就是方才背叛他的亲卫们交流感情,而真正的大军也有自己的心腹看着,不至于因为他不在营中就失了对大军的控制与了解。
谁知道高且仪悄然而来不说,还带了孟伯勤的印信,一下子将他扔了出来?
此刻听着打小一块儿长大的亲卫的细语宽慰,心中感慨万千,思忖了会,挑起车帘,低声问:“这是要去哪里?”
一名亲卫道:“将军,咱们先去烟波渡。”
“烟波渡?”孟家乾闻言一怔,他虽然之前输的很惨,但实际上并非不学无术之辈,来西疆前也是认真做过功课的,此刻稍微一想,就记起来烟波渡并不在益州到中原的必经之路上?
不禁疑惑的问,“为什么要去那儿?姑父之前跟我说,益州城如今危险之极,所以我不能继续留在那里。如今你们难道不是要送我回中原吗?”
那亲卫为难道:“回将军的话,属下也不知道!就知道这是高家主的命令,让咱们到了那儿之后,寻找隐蔽的地方藏起来待命。”
“待命?”孟家乾喃喃低语了几句,骤然一惊,“姑父明明怕我身陷险境,专门拨了你们这一千人,说是要护送我的。怎么还会要你们去待命?八成,是因为他要算计谁,却怕剩下来的那点儿人手不够用,故此要我们一块儿过去附近,要是他那边顺利,也还罢了;倘若他失了手,再让护送我的人上前帮忙?”
俩亲卫对望一眼,都是摇头。
他们之前一直在城外营中,压根连高且仪的面都没见过,又怎么知道这样的秘密呢?
这个道理孟家乾也知道,此刻也没指望他们能够为自己解惑,脸色阴晴不定了一会儿,自语道,“这眼接骨上,姑父要算计的人,必然与大局有关!”
而关系西疆大局的,目前首推密贞郡王容睡鹤。
不过既然是去烟波渡,那就肯定不是容睡鹤了,因为容睡鹤此时必然还在益州城中,且很快就会收到茹茹来犯的消息,就更加走不开了。
至于其他人,就算在益州府衙里身居要职,要说影响大局却还不至于。如此想来……
孟家乾脸色倏然一白:“郡王妃?!姑父想伏击郡王妃?!”
他下意识的探身出去,抓住离自己最近的侍卫的手臂,“告诉我,密贞郡王是不是已经接到茹茹逼近益州的消息,故此命人护送郡王妃离开西疆?!”
那侍卫吓了一跳,茫然道:“将军,这……这……这属下也不知道?”
“但郡王妃既然是离开西疆,怎么会去走烟波渡?”孟家乾失望的松开手,继续思索,“那地方可不是什么近路……还是密贞在那里有什么暗手?”
他想了一会儿,骤然醒悟过来,“难道姑父在来时经过的那个山谷做了手脚,让他们不得不绕路?!”
这是非常有可能的事情,孟家乾这时候还不知道盛惟乔早已由吕时雨率部护送着离开益州的消息,他以为盛惟乔要么还在益州城内,要么就是出发不久或者等待出发。而茹茹前锋距离犯境只有三天不到的路程了,倘若窄谷那边被做了手脚,短时间里无法通行的话,盛惟乔的处境显然非常危险了。
毕竟以她的身份,尤其是如今还怀着身孕这点,足够让茹茹冒险孤军深入来俘虏她了!
而那窄谷距离益州城不算远,虽然说孟家乾手中残存的兵马也不容小觑,但盛惟乔对于容睡鹤的重要性,不管是感情上还是实质利益上都不容小觑。孟家乾不认为容睡鹤会轻忽了对妻子的保护,是以尽管高且仪先行一步设计,却也未必有把握能够一击得手,让孟家乾压后行事,也就说得通了!
“密贞素来狡诈,窄谷这么紧要的地形,距离益州还没多少路,他会不时刻关注?!”孟家乾想明白高且仪的计划后,一点儿都没觉得这姑父高明,反而惊出一身冷汗,“倘若姑父当真是在窄谷做了手脚,真的瞒得过他么?!”
倘若容睡鹤一早知道窄谷有变,他的郡王妃将被迫绕路最近的烟波渡的话,他会怎么做?
孟家乾回想起几个月前自己一行人经过窄谷时的遭遇,要知道当时虽然吉山盗投靠容睡鹤的消息还没传出,他们经过这地方时也算谨慎仔细了的。
不但派了探子来来回回将整个窄谷搜查了一遍,还叫人爬到两旁峭壁上去检查的。
只不过吉山盗在西疆盘踞已久,对这处窄谷比他们不知道了解多少,这不就是设法弄了几个看起来像是浑然天成的绝地,就是压根就爬不上去、从而不会怀疑上面有伏兵的地方,硬是把孟家乾一行人给瞒住了。
等到大军护送孟家乾进入窄谷、走到中间位置,正是进退两难时,檑木滚石纷纷而下,一行人才醒悟过来是中了计。
要不是吉山盗究竟是做了多年盗匪,不管是军纪还是彼此之间的配合,都不能跟正规军对比,遑论是北疆军这样的精锐之师,孟家乾当时就是要全军覆没了!
这番经过他至今心有余悸,此刻脸上肌肉跳了又跳:“这位郡王心思深沉惯于算计,岂是好相与的人!姑父虽然是长辈,擅长的到底只是商场上的尔虞我诈,而如今彼此拼的却是疆场!!!”
要是跟容睡鹤夫妇玩商战,孟家乾对高且仪还是很有信心的;但在军国大事上,北疆生长、行伍出身的孟家乾,就不是很看好高且仪了。
或者有意或者无意,他觉得自己好歹是边疆长大又是孟伯勤这个骠骑大将军手把手教导出来的,孟伯勤的军事才干就算远不如周大将军,到底混到了北疆统帅的位子,也算是中规中矩的将帅之才了,在这种问题上的眼光,自己怎么都比高且仪一个商贾强吧?
想到这里,他心中焦灼万分,对面前的亲卫道:“去传我命:不得靠近烟波渡!”
“可是高家主说……”两名亲卫闻言愕然。“我知道姑父身上有我爹爹的印信!”孟家乾飞快的思索着,说道,“是以随我来西疆的有些人是选择听他的了,不然我也不会被强行送出来!那么现在,你们也是打算听他的?”
两名亲卫犹豫了一会儿,最终摇头:“属下是将军的人!”
他们这么选择也不全是对孟家乾的忠心,也是考虑到,孟伯勤位高权重,身边根本不缺表忠心的人,遑论他们两个年轻的士卒了。
如果忠诚于孟伯勤,只怕回头什么好处都没有,也会失信于孟家乾这个孟氏嫡系公子,彻底绝了前途。
倒是选择这会儿被高且仪夺权的孟家乾,只要这位公子往后不沉沦,总有他们的好处。
退一步来讲,孟家乾即使从此一蹶不振前途渺茫,孟氏不倒,终归少不了他一份富贵。届时作为共过患难的亲卫,他们一样不会被亏待。
亲卫们这样的考量,孟家乾心里也清楚,他这会儿无暇计较也懒得计较,直截了当道:“既然如此,那就听我的!”
“将军,营地这边现在是孟副将做主,咱们虽然愿受将军驱策,却人微言轻,如之奈何?”两名亲卫对望一眼,小声说道,“而去烟波渡待命的消息,是孟副将说的。”
他们说的孟副将,名叫孟成,是孟伯勤前往北疆时带着的仆从之一,初为亲卫,后来立下战功,才一步步的晋升上来。
这次孟家乾前来西疆,孟伯勤令其为副将,孟家乾还以为是亲爹宠爱自己,弄个家生子出身的有些年纪的副将,天然在自己面前矮了一头,既能利用他的经验,又不担心他会看不起自己这个主帅年轻。
结果这会儿才知道,合着孟氏早就做了两手准备!
“……这样,你们现在去将孟副将请过来!”孟家乾此刻心中百味陈杂,沉默片刻后,缓缓说道,“就说我似乎伤口崩裂,看起来很不好。然后……”
接下来的话越说越低,只有面前的两个亲卫才能听见了。
俩亲卫越听脸色越是苍白,好一会儿,才战战兢兢道:“这……将军!这……?!”
“是跟着我,死中求活的博一把,还是听高且仪那个外行胡乱指挥,糊里糊涂的走进人家陷阱里去……你们自己选!”见他们似有战栗拒绝之意,孟家乾脸色一沉,低喝道,“大丈夫行事就该果断痛快,如此婆婆妈妈的,这辈子又能有什么出息?!”
……片刻后,满头大汗的亲卫,领着孟成飞驰到安置孟家乾的马车畔:“将军,您快进去看看吧!”
亲卫说这话的时候嗓音有点发抖,顿时脸色也变了,唯恐被孟成看出破绽,然而孟成只道他是担心孟家乾有个三长两短之后,作为亲卫八成要被孟伯勤夫妇迁怒,所以恐惧,也没当回事,全副精神却在马车里:“五孙公子,您还好么?”
作为孟氏的旧仆,孟成为了表示自己不忘本,错非在重要的正式场合,否则都是以下仆的口吻来称呼孟氏子弟的。
此刻呼唤之后,过了会儿才能听到一点含糊的动静,似乎还夹杂着痛苦的呻吟,想到亲卫说的,孟家乾好好儿的跟他们说着话,忽然就倒在车厢里了,孟成心中焦急,一面问身后的亲卫:“孟翎呢?不是说去请军医了么?!怎么还没到!”
孟翎就是身后亲卫的同伴,这亲卫是叫孟霆的,闻言脸色煞白的强笑了下,努力不去抹面颊上的冷汗:“属下不知!”
“那还不快点去看看?!”孟成没好气的甩了一句,跳下马,爬上缓行马车的车辕,一面掀起车帘,一面问,“五孙公子,您……?”
话音未落,却见黑黝黝的车厢里,骤然爆发出一道森冷的寒芒,直奔他胸腹要害!
第一百五十八章 揭发!
按下机关之前,孟家乾听着孟成在外的动静,先是赶到车畔,隔帘询问,继而训斥亲卫、催促军医,然后终于有上车的动作……他觉得自己的心都快停跳了,握着劲弩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虽然北疆出身,又是孟伯勤最欣赏的嫡子,孟家乾十来岁的时候,就被孟伯勤带着见过血,杀人这种事情,对他来说根本不陌生!
但对自己人下手,还是看着自己长大的孟成,他究竟是惶恐的。
只是想到此番倘若一直在高且仪的控制下,即使烟波渡那边没有陷阱、即使成功的杀死了密贞郡王妃,对自己来说,有什么意义?!
这些功劳都是高且仪的,同他孟家乾丝毫没有关系!
甚至他回头还要感激这个姑父的雷霆手段保下了他的性命、挽回了孟氏在西疆的利益?!
这对于年才二十五,正是人生当中最年富力强、也满怀雄心壮志要做一番事业来的孟家乾来说,是绝对绝对无法接受的!
“我若是自己苦苦挣扎、斗智斗勇之后失败了,这是我技不如人,又或者命途多舛,我也认了!”他心中暗自说道,“但若是因为姑父或者诸长辈的遥控指挥才败的……我绝对不甘心!!!”
大概就是怀着这样的心情,在孟成掀起车帘、打算进入车厢查看他的伤势时,孟家乾忽然一点都不抖了,他几乎是心平气和的按下机关,将二十岁加冠那年,亲爹孟伯勤送的防身劲弩上,那支配套的淬了毒的弩箭,深深射入孟成的胸膛!
“您……???”遇袭的孟成显然万万没料到,小主人兼上司的孟家乾会出手偷袭自己,还想置自己于死地!
他被弩箭的冲击力带着朝后踉跄倒下、撞到车夫的背上时,还努力向孟霆说,“快……有歹人在车厢里……五!孙!公!子!”
用尽最后的力气,提了一句孟家乾,他原本怒睁的瞳孔骤然扩散,声音迅速消失,人也软软倒下!
而这时候,尚未完全失去光彩的眸子,照出从车厢里边咳嗽边蹒跚走出来的人影。
孟家乾低头看着没了气息的孟成,在车夫的哆哆嗦嗦以及孟霆的战栗中,淡淡的道了句:“爹爹说这毒迅猛非常,果然如此。”
他甚至没有多看孟成一眼,转头看向旁边的孟霆,“本将军旧伤发作,孟副将来看本将军时,误触本将军袖中劲弩机关,以至于中毒而死!本将军心中十分悲伤,但如今局势危急,不是难过的时候……孟霆!”
孟霆一个激灵:“属下在!”
“去将校尉以上军官都唤过来!”孟家乾深吸了口气,沉声说道,“快!”
……孟家乾骤下杀手夺回兵权的时候,长安。
安福宫。
宽广的偏殿里仅仅只点了十几盏香瓜式薄纱宫灯,不过照亮方丈之地。
这块方丈之地里站着乔装成内侍的孟归羽,被照的有点睁不开眼睛,但十几步外的软榻上,踞案斜坐的舒贵妃,面容却隐藏在混沌的黑暗里,看不清楚,只见一点点金玉光辉闪烁,是贵妃身上的珠翠,折射着烛光。
“你怎么又来了?”舒贵妃打了个呵欠,慵懒的语气,甜蜜中带着她这个年纪不该有的天真,结尾微微上扬,若非知道声音的主人,会勾勒出一个好奇的小女孩儿的模样。
然而与舒氏姐妹打过几次交道,目前也在努力迎合她们的孟归羽,知道这样天真甜蜜的语气,随时都可以吐出置人于死地的要求或者命令,所以丝毫不敢怠慢,他撩袍跪倒,认认真真的磕了头、行过礼,才低声道:“忽然接到了一个关系两位娘娘生死存亡的消息,不敢有丝毫耽搁,故此打扰娘娘安眠之处,还往娘娘饶恕!”
“生死存亡?”舒贵妃吃吃的笑,这会儿夜色已深,她的嗓音里却没多少好梦初醒后的懵懂,也不知道是本来就没睡着,还是有其他缘故,还跪在地上、低着头的孟归羽看不到她神情,只听她媚声说道,“是什么事情,这样要紧啊?难不成,孟伯勤跟赵适废物的,没守住?叫茹茹从北疆杀过来了?要真是这样,这可确实是件大事。不过要说关系我们姐妹生死存亡……”
舒贵妃说到这里,忽然毫无征兆的声音转冷,“你当我们姐妹是你这个废物?!随便一点儿什么事情,都值得你大半夜的把本宫吵醒了听你神神叨叨?!”
说话间,一只里头还剩了大半盏茶水的瓷碗,兜头砸到了孟归羽身上,还烫着的茶水茶叶淋了他满头满脑,白皙的面颊更是被烫出了一道分明的红痕。
只是孟归羽脸色不变,眼角都不曾抽动一下,竟是平平淡淡的忍耐下来了。
这反应让舒贵妃挑了挑眉,不过也没什么赞赏的意思,而是又放缓了语气,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曼声问:“好啦!大晚上的,你不困,本宫可是困得紧呢!到底有什么紧要事儿,值得你堂堂崇信侯,这样大动干戈?”
“娘娘可知,密贞郡王何以能在抵达西疆之后,犹如猛虎归山,几乎是心想事成?!”孟归羽低眉顺眼的说道,语气语调与适才没有任何差别,“即使骠骑大将军想方设法的为孟家乾拉偏架,却仍旧在他手里输的一败涂地?!”
舒贵妃有片刻的愕然,这倒不是觉得他说的有道理,而是觉得他简直有毛病:“密贞年才加冠就高中状元,这样的天赋,在西疆有那点儿成就有什么了不起?!”
这可是她跟她妹妹舒昭仪看中的嗣子人选,宣景帝驾崩之后的靠山!
就她们姐妹的得宠,容氏宗室子弟,可以说是随便挑的。
这情况下让她们一致认可的容睡鹤,表现出色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毕竟无论舒贵妃还是舒昭仪,对自己的眼力都是很有自信的。
如果说容睡鹤去了西疆之后表现不好,舒贵妃觉得,这才奇怪呢!
“……”孟归羽尽管早就知道舒氏姐妹除了争风吃醋、后宫争斗之外,在军国大事上脸常识不齐全,闻言也不禁嘴角微微抽搐,“娘娘,密贞在西疆的成就绝对不简单!其他不说,单说吉山盗,那是密贞才到西疆就主动投靠的。娘娘您想,那些人盘踞西疆已久,西疆军的统帅以及益州前任刺史,都曾试图招安过他们,却次次都失败了。为什么从来没去过西疆的密贞郡王,还没招安呢他们就俯首足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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