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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华-第7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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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冬听明白了,“你们回回说去看太外婆,就是出来逛街了?太外婆回回都替你们掩下了?”
“对啊,太外婆还带我们去逛大相国寺的夜市呢!”李夏一边答一边看着姐姐的神情,“姐姐,下次你跟我们一起去吧,京城可热闹可好玩了。”
“姐姐跟你们不一样。”李冬犹豫了下,低低道。
李夏看着她,立刻转了话题。
李夏话少了,不过有李文楠一个就够了,看着路边的各色热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直到车子过了汴河桥,路两边多是市井人家,没什么热闹看了,李文楠意犹未尽的趴在车窗上看了一会儿,转回来,喝了杯茶,吃了半块点心,突然一拍手笑起来,“对了啊!有件好玩的事儿,你们肯定不知道!”
李冬和李夏一齐看着她,李文楠拍着的手在半空僵了下,连眨了几下眼,拉了拉李夏,两人一起往旁边挪了挪,李文楠附到李夏耳边,低低道:“是陶家那位二少爷相亲的笑话儿,能说吗?”
李夏不停的点头,拧头附到李文楠耳边,“大伯娘说的时候,没把你赶走对吧?”
李文楠不停的点头,李夏接着道:“那是大伯娘想让咱们告诉六姐姐,不想六姐姐知道,早把你赶走了。”
“对噢!”李文楠猛一拍巴掌,“阿夏你真聪明!”
李冬侧头看着表情丰富无比的李文楠,看的笑起来,她这个小堂妹,真是可爱极了。
“我开始说笑话儿了。话说某年某月某一天!”李文楠和李夏说好了悄悄话儿,挪了挪,坐端正了,抬手在矮几上拍了两下,学着书坊里说书人的架势。
坐在车厢一角的苏叶,笑个不停。
“算了,还是好好说话吧。”某一天之后,李文楠眨着眼,就编不下去了,直接跌回原形,李夏笑的往后仰倒,李冬也笑个不停。
“前天吧,我听阿娘和三婶说话时听到的,是那个叫陶付文的相亲的笑话儿……”
李冬脸上的笑容凝固,苏叶呆了下,欠身想伸手去接李文楠,却眼瞄见斜向她的李夏的目光,上身僵了下,又坐直回去。
“说是那个陶付文,跟人家相亲看好了,簪子都递过去了,有个婆子连喊带叫的冲进去,说什么恭喜二爷,幽兰姑娘怀上了!”
李冬呆了一瞬,眼睛一下子瞪大了,苏叶眼睛瞪的更大,直愣愣就呆了。
“我当时没听明白,后来悄悄问了蔓青姐姐才知道,这幽兰,是陶付文养在什么甜水巷的外室,蔓青姐姐还说,这个外室,陶家太太是知道的,说他们家都是风流才子,爷们养几个外室是常有的事,多混帐啊这话,是吧阿夏?”
“那簪子呢?递出去没有?”李夏更喜欢后半截,笑眯眯看着李文楠问道。
“还递出去呢!”李文楠哈哈笑起来,一边笑一边挥着手,“我是学阿娘,阿娘当时就是这么笑的。说是那家姑娘太太都是泼辣性子,把婆子叫过来问明白了,那家太太,一巴掌就甩在陶付文脸上了,说见过恶心的,没见过这么恶心的。热闹吧?”
“阿弥陀佛,还有这样的事?姑娘当初是逃过了一劫!”苏叶连声念了几句佛,庆幸不已。
李冬脸色微青,她记得陶付文,没想到看起来那样干净文雅的人,竟然……
“对了,我还听到了一个陶付文的笑话儿!”李夏接着笑道,“是听郭先生说的,郭先生说,大大大前天吧好象,董翰林家大少爷……”
苏叶大瞪着眼睛看着李夏,九娘子这是故意的吧?
李冬也瞪大了眼睛,难道董家也是她逃过了一劫?
“说是什么文会上,董家大少爷几杯酒盖脸,也打了陶付文一记耳光,说陶付文无德无品,卑劣无耻什么的,反正借着酒把陶付文好一顿骂,郭先生说,当时他也在,郭先生最爱打听事儿,就找人打听了,说是……”
李夏拖着长音,看着姐姐,“说是吧,董老三是因为听陶付文说,他跟咱们家亲事没成,是因为咱们家不大度,容不下外室,说咱们家从太婆起,都是雌老虎。董老三吧,郭先生说,只怕也有一个两个外室啊相好啊什么的,还有,郭先生说,董老三屋里,就现在,至少有五六个开过脸的大丫头,董老三个个都爱的不得了,所以才闹了后来那场事。”
“天哪!”苏叶和李文楠同时惊叫,李冬上身晃了两下。
“敢说咱们是雌老虎!我看他是母猪!”李文楠挽了把袖子,“简直欠打!上次打的轻了。”
“公猪。”李夏纠正了句,“姐姐,那天我偷听大伯娘和阿娘说话,阿娘哭了,大伯娘也掉眼泪,说都是她的错,这样的人品,都没能打听出来,实在是太疏忽了,说看到姐姐就觉得羞愧呢,姐姐越懂事,她越觉得羞愧,大伯娘还说,要是姐姐大哭大闹一场,大发一顿脾气,她心里肯定好受多了。”
“对对对!”李文楠一迭连声的对后,卡住了,她没听到阿娘和三婶说这样的话,因为六姐姐没发脾气,阿娘难过了?她竟然不知道?
“姑娘就是太懂事儿了。”苏叶心里微微一动,顺着李夏的话道:“早先在横山县的时候,我记得九娘子就说过一回,姑娘不能什么事都闷在心里,姑娘这心口痛的毛病,还有月事儿,都是闷出来的,闷出病了,太太多难受?姑娘夜里睡不着,太太夜里也睡不着。”
“都是我……”李冬一句话没说完,就卡住了,好一会儿,才接着道:“我知道了,我也不是……我知道了,我没事儿。”
李夏看着姐姐,暗暗叹了口气,所谓江山易移,本性难改,姐姐这样年纪,这样的性子,能知道就行了,要改……她是不抱什么希望的。
她这个姐夫,无论如何都要挑个真真正正对姐姐好,还要能明白姐姐的品性,知道怎么样对她好的人,哪怕晚上几年,她也绝不将就。
午正前后,车子进了婆台寺旁边一间林木婆娑,宽敞的三进院子,单嬷嬷迎在院门口,将众人接进去,热水香茶一应齐备,众人洗漱换了衣服,吃好饭歇了一会儿,出来往婆台寺过去。
婆台寺前宽敞平坦,斜前不远一片大湖,水波粼粼,极目望不到边,一群群鸟儿在湖面上飞掠而过,自由快乐的让人羡慕。
婆台寺后,是绵延出去的群山,京城周围的山,都不算太高,树高林密,这会儿远望过去,郁郁苍苍,如画卷一般。
婆台寺的春色,算得上京城一绝。
几个人站在山门前,环顾四周,只看的心旷神怡。
这婆台寺,她从前倒是来过一趟。李夏慢慢转身,看着四周。
那一年她郊祭回来,任了一回性,命车驾绕道婆台寺,她在婆台寺住了一晚,回到宫里隔天一大早,她就收到了三四筐弹折,由着御史们指着她,唾沫四溅的喷了她小半个月,几年之后,这还是她失德失政的证据之一。
李夏悠闲自在的甩着胳膊,那一趟的愉快,不在婆台寺,而在后来的弹折,和那些御史们的唾沫星子。嗯,还有金拙言那一脸的鄙夷:你以为你是哪家的娇娇女,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
她现在就是伯府娇娇女,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李冬从湖看到山,又从山看回到湖,极目远眺着看不到边的湖水,看着一群群叫着笑着冲过来折回去,不时掠过水面,快的如同离弦的箭,欢快美丽的如同精灵一般的鸟儿们,心里莫名的一阵激动冲动,这些鸟儿一掠千里,多么好。
霍老太太早年在京城住过,婆台春景,她年年都看,这会儿,她看着悠闲愉快的阿夏,眯眼迎风,一脸享受的楠姐儿,和微微睁大眼睛,惊叹的一眼眼看着四周的冬姐儿,满足的叹了口气,这景儿,哪有人好看!
徐焕拍着折扇,悠悠哉哉欣赏着四周的春色,这婆台寺,他从初春到现在,这是第几趟了?可每一趟来,都有新景,这京城,真是一步一景,每一景都美不胜收。
他喜欢京城,非常喜欢。
一行人在山门外欣赏了好大一会儿景色,才进了山门,沿着宽大干净的青石台阶,不紧不慢的拾级而上。
霍老太太脚步轻快,精神极好,一边走,一边和李夏、李文楠一样,时不时对着旁边树上的小松鼠唉哟唉哟的爱上几句,惊上几句,“……楠姐儿快来!”霍老太太突然站住,压着声音,用眼神示意李文楠和李夏,“看看那个,象是一只小刺猬。”
“啊!让我看看!”李文楠一声惊呼,霍老太太一把没揪住,李文楠一头扑上去,吓的正吃着个红红的不知道什么果子的小刺猬团成一团,从山坡上咕咕噜噜滚了下去。
“唉!”李文楠跟着跑下两级台阶,看着越滚越快的小刺猬,唉唉了好几声,“怎么能这样呢,你别走啊……”
李冬紧挨霍老太太站着,笑的止不住,霍老太太也哈哈笑个不停,这个楠姐儿,简直就是一台大戏,她实在喜欢的紧。
一行人边走边看,从小院里出来,到进了婆台寺,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了。
李冬站在天王殿前,仰头看着雄伟的神殿,和神殿后青山翠林,看了良久,深吸了口气,长长吐了出来,走了这一个来时辰,她觉得神情气爽,她这心里,好象一下子开阔了不少,都说山水之景,能陶冶情操,果然是这样。
这京城,真象阿爹说的,是天下最好的地方,这婆台寺,就是天下最好的寺庙之一。
李冬转头看着正和李文楠一个字一个字念着天王殿两边对联的李夏,又看向笑眯眯看着李夏和李文楠的太外婆,笑意一点点从嘴角漫出来。
第306章 偶遇
这会儿的婆台寺很清静,一行人从天王殿进去,过了大雄宝殿,一路上只遇到几个脚步闲闲经过,远远冲她们合掌微微欠身的僧人。
进了再后一重的观音殿,几个人刚在观音大士的俯看下,跪到蒲团上,就听到观音像后面,脚步声伴着轻快的话语声,由远而近。
徐焕忙往旁边避开几步,脚步声到了观音像一侧,和话语声一起停住。
霍老太太和李夏等人恭敬专心的磕好了头,站起来看过去。
陆仪夫人阮氏后头跟着几个丫头婆子,笑着上前,和霍老太太见礼,“没想到在这里遇到老太太,老太太安好,六娘子好,七娘子好,阿夏也来了。”
“是阮夫人。”霍老太太忙深曲膝见礼。
阮夫人急忙紧前一步,扶住霍老太太,“老太太可不能见外了。”
“阮姐姐也是刚来吗?陆将军陪您来的?”李夏看着阮夫人,一边曲膝见礼,一边笑问道。
“也是刚刚到,陆将军如今忙的常常两三天不回家,哪有空儿陪我来?我是一个人来的,老太太这么晚到,是准备在这儿住一晚上?”阮夫人语笑晏晏。
“是这么打算的,我们几个都是个闲人。”霍老夫人笑道。
“我也是闲人,”阮夫人话接的很快,“那正好,我也要住一晚,跟老太太,还有几位姑娘搭个伴儿行不行?我一个人,实在无聊得很。”
“求之不得!”霍老太太笑容喜悦。
李夏心里微微一动,看着阮夫人,弯着眼睛笑起来。
李文楠拉着李夏,满寺里找有意思的东西看,阮夫人和李冬陪着霍老太太,往各菩萨前磕头随喜后,从婆台寺后门出去,找了个两面靠着山崖的亭子坐了,让人从隔不远的婆台庵请了侍候茶水的老尼过来侍候茶水点心,又在婆台庵定了素斋,喝着茶,坐着说话儿。
霍老太太喝了两杯茶,站起来笑道:“冬姐儿陪你阮姐姐说说话儿,我去看看那两只泼猴跑哪儿去了。”
李冬站起来应了,阮夫人眉毛微抬,看着霍老太太脚步轻快无比的往山上走,忍不住赞叹,“你太外婆这个年纪,这身子骨还能这样轻快硬朗,真是大福报,也是大智慧。”
“嗯,阿娘也这么说,太外婆前半辈子过的那样坎坷,换了一般人,还不知道怎么样了。”李冬看着太外婆,敬仰中透着浓浓的羡慕。
“老太太有大智慧。”阮夫人看着满眼羡慕看着霍老太太的李冬,“佛法上说执着放下,象你太外婆这样,就是放得下,能做到这样的,天底下哪有几个?等我到了你太外婆这个年纪,能有你太外婆一成的豁达,我就满足了。”
李冬被阮夫人说的笑起来,“夫人跟太外婆不一样,太外婆年青时坎坷命苦,夫人是个有大福的。”
“托你吉言。”阮夫人仔细看着李冬,“我看你还好,前一阵子听说董家闹的那场事,我一直担心你气着了。”
李冬听阮夫人说到这件事,神情一僵,片刻才勉强笑道:“没什么大事,过去了。”
“别往心里去,都说女人家嫁人,就象再一次投生一样,坎坎坷坷都是常事,坎坷些,不见得是坏事,象我就是。”阮夫人说到象她,抿着嘴儿笑起来,“认识不认识我的,都说我嫁得好,说是就是只看陆将军长的那样好看,我这福气就不得了了。”
李冬惊讶的看着阮夫人,随即抿住笑意,这阮夫人说话,真是直爽随和。
“其实吧,陆将军不光长的好,人也好,人品好,对我更好,你不知道,从我嫁进陆家之后,只要到寺里庙里,我都得多烧一柱香,多磕一个头,感谢菩萨让我嫁了这样一个简直十全十美的夫君。”阮夫人接着道。
李冬又是惊讶又是感动,“这是夫人的福报。”
“跟陆将军定亲前,你猜我议过几回亲?”阮夫人话风一转,看着李冬,笑眯眯问道。
李冬一个怔神,“你和陆将军不是早就定下的亲事?”
“不是,陆将军很早定下过一门亲事,那家姑娘十五六岁时,一病没了,那时候陆将军正在军中,后来又到了太后身边,这亲事,就一直没再议。后来,就便宜我了,我比将军小六岁呢。”阮夫人冲李冬眨了眨眼。
李冬失笑。
“我十一岁那年,家里就给我定了一门亲事。唉,”阮夫人叹了口气,“我们阮家在南边,是和陆家并称的大家。”
李冬忙点头,这个她知道,别说南边,整个天下,阮家也是能数得着的大家旺族,和古家,唐家差不了太多。
“唉。”阮夫人又叹了口气,“这样的世家大族,听起来光鲜,其实……象我们这样的嫡支子女,议起亲来,先讲的都是家族,家里给我定的头一门亲事,门当户对,那位公子,人也出色得很,就一样,喜欢美人儿,他比我大两岁,定亲后那几年,我听的最多的,就是他看上哪个美人儿,现在最宠哪个美人儿,又抬了哪个美人儿回家,到他死的时候,他后院有十六个通房侍女,四个庶出子女。”
李冬听的眼睛都瞪大了。
“他是战死的,活着醉卧美人膝,醒掌杀人剑,生时马革裹身,据说是他的愿意,他做到了,就是短命了些。”阮夫人声音里透着说不出的味儿,微微侧头看着李冬,片刻,上身前倾,靠近李冬低低道:“我跟你说,知道他死那天,我痛痛快快醉了一场。”
李冬呃了一声,呆了呆,随即噗的笑出了声,“姐姐可真是……”后面的话,李冬卡住了,这话不好说呢。
“之后我清静了一年,议了第二门亲,对方门风严谨,定了亲不到半年,因为十七叔闹了场轰动全城的荒唐事,人家上门退了亲。”
阮夫人轻轻叹了口气,“那一回,我难过的病了一场,倒不是因为一而再的亲事不能成,而是第二家议亲的那位公子,我挺看得中的。”
李冬刚想难过的想叹口气,却被阮夫人这后一句话说的笑了,笑出来又觉得不合适,再看阮夫人,倒比她更笑不可支,心里一松,抬手指顶着额头,笑个不停,“夫人真是……我这场,也很难过,也是……不过现在不难过了。”
“后来又议了两家,一家人家说八字合不上,到底是不是八字合不上,我没打听,再一家,两下都看好了,翁翁斟酌再三,没点头,说那家前程有限,我那时候,跟你现在一样大,我阿娘没急,跟你说实话,我是有点儿急了,我们南边姑娘嫁人,比京城要早上一岁两岁的。”
李冬低低嗯了一声,“我跟你一样,阿娘和大伯娘都说不急,我也是……”李冬脸上一红,后面一个急字,没好意思说出来。
“后来,十七叔回来了。”阮夫人抿着嘴儿笑,“十七叔是太婆四十岁上头生的老来子,不肖子都是惯出来的,这是我阿娘的话,太婆也常常这么叹气,说十七叔不肖,都是她和翁翁惯出来的。
十七叔闹了那场荒唐事,熟门熟路一跑了之,他要是闹出不可收拾的事,就跑上小半年,之后再回来,太婆和翁翁担心了这小半年,一看到他回来了,就只顾念阿弥陀佛了,自然就是什么事儿都没有了。”
李冬失笑出声,“怎么觉得跟阿夏一样……不是,阿夏不能算淘,她做事从来不出大格,就是主意大了点儿。”
“阿夏聪明着呢,这是陆将军说的。十七叔一跑半年回来,听说因为他的事,我被人家退了亲,你知道他做了什么?”阮夫人看着李冬,笑容流淌。
“做了什么?”
“他跑到那家门口,等到那家公子出门,上前揪住,狠揍了一顿,把翁翁和太婆气了个仰倒,阿爹和阿娘一起上门给人家陪礼。”阮夫人一边说一边笑,“十七叔回来跟我说,他怎么怎么打的那家公子,跟我说,要是我还有气,他就再打一顿,我哪敢让他再打?再打一顿,阿爹阿娘就得给人家跪门磕头了。”
李冬又是惊奇又是好笑,“你这个十七叔,怎么……真是……”
“他一直这样,后来我议亲,这事那事的,总也议不成,十七叔比我还急,有一天,十七叔可兴奋的,跑来跟我说,他想起来一门好亲,他说的,就是陆将军,十七叔和陆将军是很好的朋友。”
顿了顿,阮夫人一边笑一边摊着手,“你别问我陆将军怎么能跟十七叔这样的人成了朋友,我问过陆将军,陆将军比我还奇怪呢,说:你十七叔怎么了?怎么不能跟他做朋友了?你说我能怎么说?”
李冬笑个不停,“那件让你退亲的荒唐事,是什么事?他打人家……阿夏和楠姐儿还打过人呢,打的也是……这事不算荒唐。”
“那件事就不说了,没脸讲。”阮夫人一边笑一边摆手,“你别问我,无论如何也不能说。我现在能嫁给陆将军,全是托了十七叔的福,好歹得给他留个脸儿。”
李冬哪是个追着问话的人,听阮夫人这么说,虽说心里猫抓一般想知道,也不好再问了。“你这么一说,我这亲事,好象比你……”
“至少现在比我顺当,别往心里去,我太婆常说,人哪,得看得开,因为这坎,过了一个,下一个肯定更深更大更难过,不想开怎么活?”
李冬呃了一声,好一会儿才失笑道:“老夫人这话……这是劝人的?”
“嗯,太婆就是这么劝人的。”阮夫人笑个不停,“我十四婶家老大,读书笨,十四婶和太婆哭,太婆劝她:别哭别哭,没事儿,你放心,比这事还让你难过的事啊,都在后头呢,现在就哭成这样,以后怎么办?你看看,我当年以为老二做事荒唐没出息,现在有了小十七,这一比,老二不就好到天上去了。”
李冬笑弯了腰,好一会儿才说出话来,“那你十四婶……她……”
“十四婶不哭了,走了。”阮夫人也笑的银铃儿一般,“太婆今年六十多了,也象你太外婆这样,一点儿也看不出年纪,她常常说,没事没事儿,想想后头还有更难的坎,眼前这坎就不算什么了。”
李冬笑的声音都变了,“老夫人这哪是劝人,这简直是……”后面的话,她没好意思说出来,这是气人啊。
“我小时候也觉得太婆这哪是劝人,这是给人家添堵添气儿呢,阿娘说,要是真能象太婆那样看得开,什么时候都想着这会儿是从今往后最好的时候,这件事是从今往后最好的事儿,还有什么想不开的?”
李冬呆了片刻,看着阮夫人,犹犹豫豫的低声道:“我还是觉得……觉得不大好。”
“嗯?那你说说,咱们两个说闲话,你有话直说,你看我就是这样。”阮夫人笑道。
“我是觉得,要是这样,那过日子还有什么盼头?”李冬鼓足勇气,这头一句话说出来,后面的话就顺畅了,“就说我们家,当初在太原府的时候……”
李冬的话顿住,带着十二分的难堪,“不怕姐姐笑话,那时候,我们家里有位姓钟的老太太,其实也不是老太太,她是阿爹的奶娘,可是……”
李冬往阮夫人那边挪了挪,阮夫人也忙挪过去些,凝神听李冬低低说着当年钟婆子怎么欺压拿捏她们一家,阿爹怎么糊涂。
“……到现在,有时候我还做噩梦,梦到钟嬷嬷活着回来了,我们又回到太原府了。”李冬声音很低。
阮夫人轻轻搂了搂她的肩膀,低低叹了口气,这些事,她听陆将军说过,陆将军的三言两语,已经让她很难过了,这会儿,李冬这一句句饱含着恐惧的话,听的她的心都抽成一团了。
“那个时候,我就想着,她一天比一天老,她总要死的,等她死了就好了,日子是有盼头的,我和阿娘才熬了下来,现在,我觉得以后再难,也不会象在太原府那样艰难了,我这亲事是不顺,可这……不算什么,姐姐说是不是?”
“对对对,真不算什么,你比我强,我当时都病倒了。”阮夫人连连点头。
李冬脸颊微红,“一点儿也不比姐姐强,我也病了,胸口痛,月事也迟迟不来,大夫说是……郁结。”
“现在还郁结?”阮夫人侧头过去,仔细看着李冬。
“已经散了,不结了。老夫人往后比,我是往前比,想想在太原府时,这些就都不算什么了。”李冬有几分怯意的迎着阮夫人的打量。
“这就对了,你这是缘分没到。”阮夫人迎着李冬怯怯却努力要撑起来的目光,笑着拍了拍她的手,正要说话,一个小丫头从山路上连跑带跳过来,阮夫人拉着李冬站起来,示意小丫头,“肯定是来叫咱们吃饭去的,走吧,太阳都落尽了,这山风也凉起来了。”
小丫头果然是来叫两人去吃饭的,老太太和两位姑娘,已经在斋堂等着了。
吃了饭,几个人又喝着淡茶说了好一会儿话,阮夫人无论如何要先送霍老太太回去,看着众人进去,才转回去和霍老太太隔没多远的一间小院。
第二天,几个人天没亮就起来了,会合了阮夫人,往婆台寺后山看了日出,又在晨雾中往后山爬了一回,在婆台庵一起吃了早饭,等吃好了午饭,才一起往京城回去。
从早上看日出起,到吃好了午饭,上车回去,霍老太太这个老小孩,和李夏和李文楠这一假一真两个孩子,在后山上追兔子,在溪水里钓鱼,三个人一起,无所不玩无所不乐。
李冬则和阮夫人一处说着闲话,两个人越说越投机,回去的路上,阮夫人干脆请了李冬到她车上,说着话儿,好解路上的闷气。
李夏和李文楠和霍老太太一辆车,上车没多大会儿,李文楠就困累交加的睡着了,李夏下巴枕在手背上,趴在车窗台上,看着前面阮夫人那辆车。
霍老太太从她背后探头看出去,看了一会儿,笑眯眯道:“你说,那位夫人跟你姐姐,是真投了缘了,还是夫唱妇随?”
“我瞧着吧,”李夏拖着长音,“先是夫唱妇随,后头,肯定是真投了缘了。”
“你这妮子,鬼精鬼精的,我瞧着也是,那位陆将军,对你五哥真是不错。”
李夏低低的,似是而非的嗯了一声。
霍老太太低头看着她,好一会儿才低声道:“阿夏啊,太外婆告诉你,凡事不要多想,看一是一,看二是二,陆将军就是对你五哥好,别的,别深想,别多想。”
李夏回头看了眼太外婆,“我懂太外婆的意思,我没多想,没什么好想的,我不觉得那是什么好事儿。”
霍老太太低低嗯了一声,抬手轻轻抚着李夏的肩膀,心里有些忐忑不安起来,阿夏这孩子,聪明的太过了,现在,她有点儿担心她了。
第307章 不平不忿
李冬去婆台寺逛了两天回来,病很快就好了,徐太太感叹佛法就是高深,严夫人亲自挑了些自家庄子里出的应季瓜果等,打发人送到徐家,再三谢了霍老太太。
李冬心情回复,象惯常一样,跟着徐太太打点小家务,严夫人琢磨了半天,和徐太太商量了,把李冬、李夏和李文楠叫过来,吩咐她们跟在自己身边,习学家务,经一经婚礼这样的大事,又打发人跟郭二太太说了,让她把八娘子李文梅也送过来。
李文楠当然没过来,郭二太太一口就回绝了,八姐儿针线还没学好呢,一堆的事,不得空儿。
打发走传话的婆子,郭二太太真是一肚子接一肚子的闷气。
先前她家三哥儿成亲,说好的两进院子并一进没有了不说,那院子里也就上房糊弄着重新裱糊了,别的地方……也就是打扫干净了!
还有三媒六聘过的礼,她一样样都看过了,比她家三哥儿那时候,厚了一倍都不止!
听说还要从府门口往外搭芦棚,当年她家三哥儿成亲的时候,也就是在门头上挂了两条红绸。
老大家的一天比一天失心疯!
偏偏老祖宗如今也失心疯了,都那把年纪了,不看着这府里,只盯着老太爷和他那个小贱人,有什么意思?
老太爷也是,也不想想自己都多大年纪了,还一树梨花压海棠,说的好象真的一样!
这个家里,一个个都是失心疯了,真是该穷该败,妖魔鬼怪,这个家,这是要败了。
郭二太太越想越气,呼的站起来,带着一肚皮忿气直奔议事厅,她得找老大家的说说这话。
严夫人正忙着和几个总管事婆子,对着永宁伯府那张总图,盘算宴席放在哪儿既合适又能摆得下,以及,茶水安排在哪里,应急的小厨房安排在哪里,下人们该怎么进怎么出,还有净房,净手净脸的地方,还要有几处安静能歇息的地方……
永宁伯府娶媳妇这不是头一回了,可让严夫人都觉得头大如斗,这是头一回。
从老大到四哥儿,娶媳妇就是一场小热闹,来的人有限不说,都是自家亲戚朋友,多年世交,可五哥儿这场亲事,就跟今年她们府上那场年酒一样,她到现在都不能确定谁会来,能来到什么样的人……
李夏站在旁边,看着那张图,听着大伯娘和几个总管婆子一个个地方的挑毛病,听走了神。
五哥婚礼那天,能来哪些人?古六必定要来的,他还要迎亲呢,古六既然来,他和六哥那个不算小的才子圈子,至少过半的人要来。
陆仪夫妻两个应该都会来,阮夫人来了,阮家必定有人过来,阮家在京城主事的,是阮夫人的二叔,奉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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