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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华-第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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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片刻,秦王打定主意,上身再往前倾了点,俯到李夏耳边,“你五哥太傻,这事还是别告诉他了,你去找你太外婆,你舅舅跟郭胜相交莫逆,让他找郭胜,郭胜要是袖手,也不怕,照我看,你太外婆自己就能坏了这事。”
“好!”李夏不停的点着头,笑出了声。
“官府那边,有我呢,对了,这事不能悄悄的来,你姐姐跟董家定亲这事,大家都知道,悄悄的退了亲,这猜测可就多了,多半对你姐姐不利,要大张旗鼓,让满京城都知道退了亲,为什么退的亲。”
“嗯嗯嗯嗯,我懂。”李夏兴奋的挪了挪,“非得好好扣他一头屎不可!”
秦王被李夏这一句扣头一屎,噗的一声,也不知道是呛着了,还是笑喷了,连咳了几声,伸手在李夏额头上弹了下,“你是越来越放肆了,什么屎不屎的,说话要文雅。”
“嗯嗯嗯嗯,懂了,外面一定要光鲜好看。”李夏目光往上看着秦王,笑的眼睛弯成一线。
“呃,”秦王噎了一下,片刻才失笑道:“你还真懂了。阿夏,你姐姐这门亲事要是退了……”秦王难为的咧了下嘴,“就算一点儿过错没有,也不大……那个,后头的人家,可一定要事先看好了。”
“唉!可不是!”李夏顿时烦恼的眉头紧皱,“姐姐今年都十九了,要是小几岁还好,缓上一年两年,悄悄看好人家,等这事淡下来再议亲,可现在,今年这三月都要过完了,唉,要是到二十岁还没定下人家,京城里有二十岁还没定下人家的吗?”
“有倒是有……你别急,三月才刚刚过完,早呢,了了这门亲事,先悄悄看好人家,也不用什么淡上半年一年的,又不是你们家的错,不过下回,可得看好了,可不能再退一回亲了。”秦王郑重嘱咐。
“下回大伯娘看好人家,我先过来告诉你,你帮着看看好不好?”李夏看着秦王。
秦王爽快的点头,“行,我再让阿凤悄悄打听打听,阿凤打听人,讲究从穿开裆裤之前打听起。”
李夏笑出了声,“那你要是听到什么好玩的事儿,一定要告诉我。”
“行!”秦王一边笑一边答应。
“对了,金世子议亲了吗?我前天听大伯娘盘算家务事,还发愁呢,说金世子成亲的时候,这礼是用五哥儿名儿呢,还是用永宁伯府的名儿。”
“他看的差不多了,照我看,你大伯娘得备不止两份,你五哥一份,私底下给,伯府一份,你们小三房,只怕还得另备一份。”秦王满眼八卦一脸笑。
“小三房为什么要备一份?喔噢!唐家?”李夏两只眼睛睁的老大,金拙言再次看中娶了唐家珊吗……
“聪明!”秦王笑不可支,伸手在李夏鼻子上点了下,“唐家那位三娘子,你见过吧?”
“当然。”李夏的心一路往下坠落,肩膀塌下去,托腮看着秦王,把那份惊悸担忧,掩饰成了愁容。
“这是怎么了?”秦王不笑了,仔细看着李夏的脸色,“你不喜欢这位唐家姑娘?你要是不喜欢……”
“不是,我可喜欢唐家三姐姐了,就是……唉!”李夏连叹了几口气,压下那份惊悸担忧,“我告诉你一件事,你不能跟别人说,就当不知道。”
“嗯嗯嗯,你放心!”秦王伸头过来,示意李夏俯到他耳边说。
“她们都说好了,要把七姐姐定给唐家三姐姐那个弟弟,唐家贤。”李夏凑到秦王耳边,低低道。
秦王没什么惊讶,拙言既然有议亲唐家的打算,这件事,自然是要知道的。“这是好事啊,怎么把你愁成这样了?”
“唐家三姐姐跟我姐姐一样,可我姐姐一点儿也不凶,唐家三姐姐可凶了,说不许我吃炸元宵,就板着脸:阿夏,姐姐说了不能吃,就是不能吃的,你再哭都没用的。就真没用啊!”李夏学着唐家珊的语气,抱怨连连。
秦王哈哈笑起来,一边笑一边安慰李夏,“那你也不用愁啊,她又不是嫁到你们家。”
“嗯,也是,对啊!”李夏长长松了口气,“金世子又不是五哥,以后我不去他们长沙王府就是了。”
秦王呆了下,心底莫名的涌起股酸酸的暖意,“你这丫头,唐家姐姐这不叫凶,这是为了你好,那炸元宵吃起来容易烫着不说,对肠胃也不好。对了,照你这么说,你五嫂也很凶呢,你跟她哭肯定没用。”
“五嫂才不凶呢,你呢?你阿娘替你看好了媳妇没有?你也不小了。”李夏紧盯着秦王,微微有些屏气问道。
秦王被她一句老气横秋的你也不小了,说的失笑,再迎着李夏明显有些紧张的目光,心里一软,“还没有呢,你放心,不管阿娘看中了谁,我都先告诉你,你说了行才行,行了吧?”
“噢。”李夏意味不明的噢了一声,上一回他刚定了亲,人就没了,可什么时候开始议亲的,她不知道。
太后那样的人,凡事都想的极其长远,早早动手布局,他定亲之前,太后必定早早就看好了人,再好好看上一两年,两三年……
要是太后还是看中了魏家姑娘……
李夏看着秦王,心里说不清什么滋味,上一回,因为他的暴亡,太后和皇上,以及后来的金拙言,对秦王身边的人之厚待之宽容,让她眼热心热感叹无比。
金拙言枪挑了江家满门,江后疯了一样,在早朝时手捧金册,直冲上殿,太子在宣德殿前长跪不起,也没能让金拙言付出哪怕一根头发的代价。
可现在,看着眼前的秦王,想着两三年后……她这心里,难过的快要掩饰不住了。
“五哥说你前儿得了一对儿这么大的鹦鹉?”李夏岔开了话题。
“大金刚鹦鹉,我带你去看看?”秦王看着李夏问道,见李夏点头,站起来,带着李夏出来,穿过上房旁边的月洞门,从角门出了院子,在园子里转了几个弯,到了一处林木格外繁盛的小园子里。
园子里的仆从急忙迎出来,秦王挥手示意不用他们侍候,带着李夏,进了园子,李夏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棵矮树枝上的一对儿巨大的金刚鹦鹉。
那对儿金刚鹦鹉一模一样的侧着头,看着走近的秦王和李夏,黑亮的眼珠,蓝色的羽毛闪着莹莹的微光,漂亮极了。
“真好看,这么大!”李夏虽说不是头一次见,还是惊叹出声。
“个子大,脾气也大,刚刚送过来,说是还没认家,咱们别离的太近,你看它那嘴,这么粗的铁棍,几个就能拗断。”离了十几步,秦王就拉住李夏,不让她再靠近。
“这么好看,脾气大就大吧。”李夏往旁边几步,一边欣赏着金刚鹦鹉,一边感叹。
“好看就能脾气大?”秦王笑个不停,“好好好,你说的对,这么好看,脾气是能大点儿,那人呢?好看了你也能多容点儿?”
“嗯。”李夏转圈欣赏着这对鹦鹉,随口嗯了一声。
“那江延世呢?他算好看了,你能容多少?”秦王跟在李夏后面,话问出来,突然觉得很有几分不合适,他也不知道怎么会问这么一句。
“这个啊,”李夏回头扫了眼秦王,“能容很多,比如沏茶,他说沏什么茶就沏什么茶,反正看他沏茶,看就够了,是什么茶也喝不出来了,比如赏花,他说什么好就什么好,反正我看什么花都好,比如吃饭。”
李夏顿了顿,拧眉想了想,“吃饭不行,他说了好吃,不好吃还是不好吃。”
秦王呆了呆,大笑起来。
秦王的笑声惊的两只金刚鹦鹉一声接一声叫起来,几个仆从急忙上前,秦王一把拉住李夏,转身往外跑,“快走快走。咱们吓着它们了。”
李夏和秦王从园子里说说笑笑回到书房,喝了杯茶,仿佛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已经一两个时辰过去了,李夏和李文山告辞出来,秦王站在上房门口,看着李夏走到垂花门下,回过身,笑容灿烂的冲他挥了挥手,不由自主抬起胳膊,同样挥了挥,目不转睛的看着李夏脚步轻快的转过垂花门内的屏风,看不到了,又站了一会儿,才转身进了屋。
第301章 后手在哪里
董三少爷这几天心情很是抑郁,好几个文会都推了没去。
贾清传回来那话,含糊的厉害,说什么永宁伯府小三房在外任十几年,刚刚回到京城,下人们也不大知道两位姑娘的脾气性格儿,李五爷和李六爷都是那样出色,想来这两位姑娘也不差哪儿去。
这话也就够了,偏偏贾清后头又含糊了几句,说是听几个常常来往高邮跑生意的人说,李家小三房在高邮时,大家都知道李县尊家两位姑娘能干不简单,那个小的,跟着她哥哥她舅舅,还有那位先生,成天在高邮县城里乱跑乱逛,还跟人打过架。
这些话就不能细想了,真正能干的小娘子,哪会传出这样的名声,连往来高邮做生意的行商都知道,可见这名声,不是什么好名声,何况还打过架!
贾清这种八面玲珑的帮闲清客,有什么不好的话,当然不会明说,最多也就是这样点一点,说出来的话,都是怎么好听怎么说的。
唉,那位六娘子,看着温温婉婉的,没想到竟然是这么个悍妒之人……是他大意了,那天相亲,她那两个妹妹没规矩成那样,她家大人笑呵呵一点责备的意思都没有,他那时候就该想到,这样的门风,那位六娘子能好哪儿去?
现在小定礼都下了,订者,定也!
这位六娘子,要没有那么出色的两个兄弟,他也不怕,不过多调教调教,可如今,她那个哥哥李五爷,在兵部领了书办的衔儿,跟在王爷身边参赞军务,阿爹说,明年春闱,李五爷是必中的,往后前程不可限量。
那位李六爷,如今和古家六少爷相交莫逆,文会上,有古家六少爷,必定就有李家六爷,京城都有人叫出什么四大才子了……
董三少爷越想越郁闷,有这样两个兄弟,他对这头河东狮能怎么样?他敢怎么样?他要是敢怎么样,家里有的是人把他打的不敢怎么样。
董三少爷耷拉着肩膀,背着手,拖着脚步,沿着热闹繁华的潘楼街漫无目的往前逛。
姚家珠子铺门口,一个三十岁左右,穿着件蟹壳青暗纹织锦缎直裾,气质不俗,看起来极其文雅可亲的男子,正一脸焦急的左顾右看。
男子看到董三少爷,眉头微皱,踌躇片刻,下了台阶,好象又犹豫了,回身上回台阶,刚抬一只脚踩回去,又下回去,踩了踩脚,冲董三少爷迎上去。
这男子衣着气质都十分不俗,董三少爷早就看到他了,看着他纠结万分之后,冲自己迎上来,顿住步,好奇的看着男子。
男子走到董三少爷面前,长揖到底,“这位公子,一看您就是不俗之人,在下姓章,单名一个仁字,前天刚从高邮来到京城,准备考明年春闱,这会儿……”
章仁口齿粘连,那份为难尴尬的样子,让董三少爷都跟着尴尬难过起来,“章兄别急,有什么事慢慢说。”
“一看小哥就是教养不俗之人,在下这个……这个……唉!”章仁一跺脚,“在下,想请小哥帮个小忙,举手之劳。在下生性木讷,不会说话,要不是难为极了,在下……在下……”章仁急的眼泪都出来了。
“章兄别急,章兄的脾气,在下也看出来些了,要帮什么忙,您先说说。”董三少爷满怀不忍的看着急的掉出眼泪的章仁。
章仁看起来更加窘迫尴尬了,下意识的左右瞄了眼,轻轻拉了拉董三少爷,站到姚家珠子铺招牌下,再次瞄了眼四周,“公子风姿不凡,一看就是出身教养都极好的,公子贵姓?是董三公子,有礼了。在下……想来公子也不会笑话,实在是……”
章仁抬手抹了把脸,长叹一声,“唉!昨天在下陪内人逛到这姚家珠子铺,内人一眼就看中了铺子里的一顶树叶金冠儿,内子照我们高邮的规矩,还了点儿价,也就三五两银子,谁知道……”
董三少爷听的抿着嘴笑起来。
章仁看他抿嘴笑,跟着苦笑连连,“外乡人初来乍到,不懂京城规矩,哪知道这姚家珠子铺子不兴讲价。内子脾气……略大,昨儿个一怒就走了,逛到晚上回到家里,内子越想越觉得这顶树叶金冠儿好,今天一大早,就让在下来买这顶树叶金冠儿,谁知道,在下出门走的急了,这荷包……”章仁尴尬无比的拉了拉袖子,“竟然忘了带。”
董三少爷皱起了眉头。
“原本不算个事,忘了回去拿就是了。”章仁接着道,“可偏偏柜上说,那顶树叶冠儿,昨天下午另有人看中了,也是没带够银子,说了今天上午拿了银子再来买,在下是怕回去这一趟,我家离这儿又远,在宜男桥一带,等在下再回来,这金冠儿十有八九就被别人买走了。”
董三少爷一边听一边点头应和,“宜男桥?那是不近。”听到最后,失笑出声,“兄台也真是,一顶冠儿,大不了让他们再打一顶,就是买不着,也没什么打紧。”
“三公子不知道。”章仁肩膀往下耷拉,浑身郁气,吭吭哧哧起来,“在下内子……在下,那个,内子脾气不大好,在下……在下……怕的厉害。这冠儿今天要是买不到,在下……说不定就得跪上一夜。”
董三少爷瞪着章仁,噗哧一声笑出来,刚笑了几声,笑容就凝在了脸上,他那位没过门的媳妇,脾气也不大好……
“唉。”董三少爷的肩膀也耷拉下来了,长叹一声,抬手拍了拍章仁的肩膀,“我们家极少到这姚家珠子铺来,跟他们掌柜伙计都不认识,要不然……”
董三少爷沉重无比的又叹了口气,这位章兄的今天,就是他的明天。
“三公子能不能帮个忙,替在下在这珠子铺里看上一会儿,在下骑马来的,这就赶回去拿银子,最多半个时辰,实在是……”章仁满脸羞红,不停的长揖,看那样子,难为的简直要放声大哭了,“内子的脾气,在下实在……实在……”
董三少爷一听就是让他看一会儿那顶金冠,片刻也没犹豫,就满口答应:“这容易,我正好也没什么事,就替你看一会儿,半个时辰是吧?行,你快去快回,唉,你我……”
后面的话,董三少爷没能说出来,他和他同是天涯沦落人,能帮一把就帮一把吧。
章仁感动激动的话都说不出来了,冲董三少爷揖了七八个深揖,欠身让着董三少爷,进了姚家珠子铺。
姚家珠子铺是京城数一数二的珠玉首饰铺子,董三少爷慕名已久,也进来转过几回,却都是看一眼就走了,这铺子里的东西,他们董家可买不起。
坐到珠帘后的小隔间里,香茶点心,旁边还有一厚摞新书,已经走的有点儿累了的董三少爷十分满意,这个忙帮的不错,帮了章仁兄,又能舒舒服服歇一会儿。
伙计捧着那顶树叶金冠进来,放到正中圆桌上,章仁火急火燎的交待了伙计,连走带跑出了门,上马走了。
董三少爷先拿起那顶树叶金冠,翻来覆去仔细的看,这金冠用薄薄的金片打出树叶模样,一片一片叠在一起,又富贵又雅致,这金冠得多少银子?章兄家里,倒是豪富么……
董三少爷欣赏了一会儿金冠,小心放下,将一摞子新书翻了个遍,挑了一本,看着书,喝着香茶,又吃了块点心,十分惬意。
正悠闲间,外面一片嘈杂声起。
“掌柜的,见过这顶金冠儿没有?”一个婆子尖利的声音响起。
没等董三少爷站起来出去看个热闹,热闹却冲着他过来了。
珠帘掀起,伙计指着圆桌上的树叶金冠,紧跟着伙计的锦衣婆子一步上前,拿起金冠,一把翻过来,指着里面示意给伙计,“就是这个,你看看,这是我们家的印记。”
董三少爷心里涌起股强烈的不祥之感,急忙站起来,刚要解释,锦衣婆子一步上前,站的离董三少爷只有半步远,“你那个好兄弟呢?啊?章仁呢?章仁呢?”
“你怎么这么无礼!”董三少爷被婆子口水喷的眼睛都睁不开了,气的嘴唇都在哆嗦。
“呸!”婆子一口口水啐在董三少爷脸上,“别以为你是什么翰林家少爷,就能胡作非为!我问你,章仁呢?大家伙都来评评理儿!”婆子根本不容董三少爷说话,一把揪住他,拖出珠帘,站在姚家珠子铺大堂里,声音简直比大朝会的司礼内侍还响亮。
“大家伙都来评评理儿!我们是宜男桥的娼户人家,小家小户,养几个孩子,都是当亲生女儿一样疼着的。这位翰林家三公子,替他兄弟章仁作保,十天前,梳拢了我家小闺女红杏,从那天到昨天,这十天里,他那个兄弟章仁,就没出过屋,我家红杏……”
婆子嚎啕了两声,“可怜我那小闺女,弱柳扶风,桃杏花儿一样的人品啊,我养这个小闺女,就没打算让她接客,只想给她找个富贵好人家,抬进去过个安稳日子,那章仁发了毒誓说一定抬我家小闺女进门,就是实在忍不住,求先成了好事,我心一软……”
董三少爷听的目瞪口呆,这是哪跟哪?这事跟他可没关系,得赶紧说清楚,这婆子怎么知道他是翰林家的?怎么揪着他不放?这众目睽睽之下,这怎么能行?
“你也想跑!”婆子猛一把揪紧努力要挣脱出去的董三少爷,接着又嚎哭了两声,“诸位大老爷老少爷们们,你们评个理儿,翰林家这位三少爷的兄弟章仁,梳拢了我家红杏,整整十天没出门的折腾我家红杏啊,一个大钱没给,许了要抬我家红杏回家,我就是为了让红杏能有个依靠,能有份安稳日子啊,你们翰林家,怎么能做这样缺德带冒烟儿的事儿啊!”
“不是我!我不知道!”董三少爷急的一身白毛汗,真是见了鬼了,章仁呢?这个章仁哪儿去了?
“昨儿个,那章仁弄坏了我家红杏这顶金冠儿,我说叫个人拿来修一修就行了,那章仁非要亲自拿来修,说什么红杏的东西他舍不得让别人拿,他要亲力亲为,谁知道,昨儿个早上,他拿了这冠儿,就没影儿了啊!”
婆子一只手紧紧死揪着董三少爷,另一只手,捶胸顿足照样捶的热闹无比。
“我家红杏儿啊,哭死过去好几回啊,可怜我家红杏儿啊!”婆子哭嚎的有腔有调,十分悦耳。
董三少爷那点子挣扎和分辩,被婆子这高亢响亮、密不透风的哭诉,压了个干净。
“这位嬷嬷,您先别急,董翰林家在咱们京城,也是有名有姓的,您先别急,人总是找得到的。”伙计趁着婆子一个抽气的功夫,赶紧插话劝道。
“这话是!那章仁是你翰林家三少爷的至交好友,还是亲戚是吧?那就成,找不到章仁,我就找你!”婆子精神一振,两只手一起上前,揪着董三少爷。
“我不认识章……”董三少爷的分辩还没说完,就被婆子打断,“你想一摆手脱个干净?三少爷,做人得有点儿良心,我家红杏怎么办?啊?我家红杏怎么办?”
“咳!”旁边看热闹的人中,一个看起来相当老成有德的中年人出前一步,“妈妈别急,我看这位小哥是个老实人,你看看,这急的脸都青了,妈妈先别急,你容三公子说几句话,三公子,你别急,好好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董三少爷无限感激的看着中年人,“多谢您仗义……”
“你快说吧,你看看,妈妈又要急了。”中年人乐呵呵的打断了董三少爷的话。
“是是是,我不认识章仁,他说他住宜男桥……”
“他住宜男桥?三少爷,您跟您那位知交章仁,可真是好兄弟,连这一说话脸先红,红着脸胡说八道的本事,也一模一样啊!”婆子看起来气极了。
“妈妈别急,让三公子说完,三公子您说。”中年人好脾气的又劝道。
“我不认识章仁,真不认识,就是刚才在这街上遇到,他说要买这个冠儿,没带荷包,让我帮他看着这冠儿,他……”
“买?掌柜呢?您说句话儿,这冠儿是你们家的?买?”婆子声音尖利无比的叫起来。
旁边伙计摇头,看着董三少爷陪笑道:“您一进来,小的不就说了,冠儿修好了,您不是还拿着看了半天。”
董三少爷目瞪口呆瞪着伙计,他进来时,这伙计是说了几句什么,那时候章仁正和他说话,他没留意伙计说什么……
“街上遇到个不认识的,说让你进来看着这冠儿,你就进来看着不动了?三少爷,你这话哄鬼呢?三少爷,这做人,得有良心,你得替我家红杏想想!你得有点儿良心!”婆子揪着董三少爷,掂着脚,凑的简直跟董三少爷脸贴脸,喷了他一脸口水。
“三公子,”中年人再上前一步,“您还是让那位章仁兄过来一趟,不过一个妓家,说清楚,也不过多打发几两银子,何必……您看看,这里三层外三层的人,三公子的脸面更要紧。”
“我真不认识!”董三少爷急的额头一层汗,这么明白的事,怎么就说不明白了呢。
“那位妈妈,走了一个,这不还有一个呢,你急什么,把你家红杏抬给这位公子好了,看这位公子生的多好,你家红杏肯定求之不得!”人群中,一个看热闹的闲人叫道。
周围一片叫好声,“对对对,翰林家多清贵,别管什么章仁不章仁了,干脆把你家红杏抬给这位公子好了,你家红杏好看不?可得能配得上这位公子。”
“这样好!便宜了你家红杏,也便宜了这位公子了,才子佳人,这才是兄弟!”
……
董三少爷听的急的浑身是汗,他被人坑骗了,这会儿他已经明白了。
正低一声高一声嚎哭的婆子咯一声笑了,“多谢诸位指点,这话极是,三少爷既然替你家那位章仁兄弟一力承担,那可得承担到底,我家红杏,老婆子这就一顶小轿,给三少爷送到府上。”
董三少爷急的快要哭出来了,这要是一顶小轿抬个什么红杏送到他家门口,他家里……还有他那位河东狮,就算解释清楚了,家里也得把他打个半死。
“妈妈不要这样。”一直帮着董三少爷说话的中年人上前一步,一边叹气一边劝道:“三公子替兄弟遮挡,这正是君子所为,妈妈也别着急,这样吧,妈妈先松开三公子,给三公子几天,让他去劝劝他那位章仁兄弟,好好了结了他和你家红杏这桩好事,你这就抬红杏到翰林府上,可不光是难为三公子,也是难为你家红杏。”
“我不认识……”董三少爷刚开口,就被中年人皱眉沉脸,抬手止住,“三公子,您再说这样的话,还有什么意思?我替你说了这半天的好话,你再说这样的话,连我也无话可说了。”
董三少爷张了张嘴,被婆子猛揪了一把,后面的分辩硬生生咽了回去,不急不急,不能急,这是京城,有的是讲理的地方,总能解释清楚,他是清白的!
“这位先生既然这么说,行,我就给他一天,现在什么时辰了?午初一刻,到明天午初一刻,要是还见不到章仁的人,三少爷,我家红杏就请你以后多多疼爱体贴了。”婆子十分爽快。
“我不……”
“三公子不要说话!”中年人厉声呵止了董三少爷,转眼看向婆子,“妈妈,一天太紧,三天吧,三天之后,三公子那位朋友再不和您结清红杏的事,你就把红杏抬给我们三公子,你放心,我们三公子是个怜香惜玉的,必定不会亏待了红杏。”
“成!”婆子爽快无比的应了一声,一把推开董三少爷,拍拍手,看看中年人,又斜向董三少爷,“三天!三少爷,你可记牢了,只有三天!
还有,我可告诉你,你也别太小瞧了我们下九流,成事的本事我们没有,可要坏了你的好事,那可不难!
你还是给别人留条活路的好,真逼急了,半夜三更,我们红杏要是一根绳子吊死在你们翰林府大门头上……哼!”
婆子冷哼了一声,转一圈,从姚家珠子铺掌柜伙计,看到围观的里三层外三层诸人,“大家伙儿可都是亲眼看到,亲耳听到的,这事好好了了,我请大家喝杯薄酒,要是不好……到时候,烦请大家做个见证!”
婆子转圈行了福礼,站直,又斜了董三少爷一眼,再次冷哼了一声,甩帕子走了。
掌柜急忙指挥伙计往外赶人,中年人一把拉过董三少爷,“三少爷,您别怪我多事,这事儿是个圈套。”
董三少爷一听到圈套两个字,眼泪下来了,总算有人知道他是冤枉的了。“我真不认识……”
“我知道,那个章仁,我知道是谁,您怎么可能认识章仁那种人呢?我都知道,三少爷,您听我说,”中年人拉着董三少爷出了珠子铺,左右看了看,拉着他进了旁边一间茶坊,要了碗清心安神汤,推给董三少爷。“三少爷先喝碗汤定定神。”
董三少爷仰头喝了汤,长长吐了口气,他觉得好多了。
“那个章仁,在这东城也是个不上不下的人物,他不缺银子,就是坏,生就的坏,成天以捉弄人为乐,捉弄起人来,没轻没重,上个月,他冒充人家丈夫,把个二十刚出头的小媳妇,生生折腾死了。”
董三少爷听的脸都白了,满眼惊惧的瞪着中年人。
“这个人,我听说,家在南水门里,到底哪里,我就不知道了,这样的人,我也不敢多惹。”中年人左右看了一圈,上身前倾,“三少爷,我觉得,刚才那婆子,说不定跟章仁就是一伙儿的,我不让你再分辩,是因为不知道他们的后手在哪儿,照常理说,任谁碰到刚才的事,都得分辩清楚不是?”
董三少爷不停的点头,当然得分辩清楚了!
“人之常情,这后手必定就在这个分辩清楚里,所以,我就没让你多分辩,这样,才不会落到他们的套子里。”
董三少爷想了想,慢慢点了下头,很有道理。
“我为什么让你先应承下来呢,是因为,咱们知道这章仁的家,就在南水门,咱们得了三天时间,这三天里,他章仁再怎么着,也得回一趟家吧,咱们就守着南水门,只要看到章仁,就把他捉住,往那婆子手里一塞,管他们是狗咬狗,还是一窝子狗,跟咱们就全不相干了。”中年人嘿嘿笑着:“三少爷您说是不是?”
董三少爷想了片刻,嗯了一声,是这个道理,把人拿住,不用分辩,一切就都水落石出,清楚明白了。
——
第302章 半路杀出个坏事儿的
董三少爷由这位老贺陪着,一直守在南水门内一间酒楼的二楼,到第二天午时刚过,就看到章仁悠悠哉哉、潇洒无比的晃过来,两人急忙下楼,带着人,缀着章仁,悄悄追了上去。
阿夏她爹李学明李老爷的船泊进了南水门外码头,下了船,安排管事赵平安看着人卸行李运行李,李老爷和陈定德陈师爷说着闲话,步行往南水门进去。
李老爷只打发人和伯府说了这两天到京城,昨天泊在长垣码头时,却没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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