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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华-第1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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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夏愕然,呆了片刻,脱口问道:“因为金贵妃吗?”
金太后眉梢微挑,有几分意外,却并不怎么惊讶的看着李夏,笑起来,“你这孩子,在杭城的时候,凤哥儿就说你鬼灵精。是,我当着他的面,让人缢死了金柔,其实她不姓金,金这个姓,金家早就收回来了,她应该姓全。”
李夏有几分呆滞的看着金太后。
她当着先皇的面,让人缢死了金……不,全贵妃!
“是先郑太后护下了我。那时候,先皇正恋着金柔,恋的热烈。”金太后垂眼看着手里的杯子,“我有一个哥哥,两个弟弟,堂兄弟中,出色的,也有四五个,两个弟弟,一个奉皇命巡查北边军情,在关外被蛮人伏击,尸骨无存,一个,夜游金明池,淹死了。”
李夏抬手捂在了嘴上,她对金拙言的金家,知道的最少,极少!
“几个出色的堂兄弟,两三年里头,都横死在外。不说这个了,”金太后声音里透着丝丝的尖硬,“先皇大行后,我才发现怀上了岩哥儿,唉,为了岩哥儿,不得不打点起精神,我原本是打算出家修行的,唉,这个也不提了。先郑太后走后,江氏才进了宫,进宫不到一年,先皇就走了,也是因为这样,这宫里,才有了我一席之地。”
金太后几句话说的淡然无比,李夏却听的心里一阵接一阵猛跳,这个时机,这些,真是,太巧了。
“江氏脾气急,性子娇纵不能容忍,却是个聪明人,从一开始,她就跟我争夺。”金太后轻轻笑了一声,“或是说,从她一开宫,就发现我处处跟她争,一步一步逼着她往后退,先郑太后留给她东西,被我拿走了很多,女人家,最不能容忍的就是这个。”
李夏看着金太后,惊骇过多,这会儿倒是心平气和了。
不是女人家不能容忍,而是,她要争的东西,是身家性命,满门人头,江皇后确实是个聪明人,极其聪明,极其敏锐,就是,太沉不住气了……怪不得她从前一直教导她:要沉得住气,要解得好九连环,要耐着性子,耐心守着,看着……
金太后迎着李夏微微有几分呆滞的目光,突然眨了下眼,“你是个聪明孩子,你说说,到了现在,咱们和岩哥儿,还有退路吗?”
李夏下意识的摇头。
“都是我的错,怀着岩哥儿的时候,为了他能平安出生,平安长大,我不得不伸手,在这宫里,我得能护得住他,得让他能出得了这座萱宁宫,让他看起来象个有福气的孩子,开开心心的长大,到后来……”
金太后顿住,露出丝丝苦笑,“就是这样,一步一步,到了现在,要么束手死,要么,只能再往前。”
“我知道。”李夏声音有些硬哽。
“往后,岩哥儿身边,那座王府,你多留心,有什么事,只管吩咐凤哥儿,凤哥儿是靠得住的。”
“好。”李夏点头。
“王府,还有岩哥儿身边,一查起来,只怕都得通连进宫里,宫里的事,让黄大伴帮你,你吩咐可喜就行,可喜是黄大伴的徒弟,那孩子很机灵。”金太后接着吩咐。
李夏一个怔神,从前她到皇上身边做了贵人之后,太后就把黄大伴给了她,那时候,黄大伴在她眼里,简直无所不能,无所不知……
“一晃六十多年过去了……”金太后抿完了杯中茶,叫了韩尚宫进来,和李夏说起了闲话。
李夏坐在金太后对面听了小半个时辰的闲话,告退出来,上了车,放下帘子,呆坐了片刻,慢慢往后窝进了厚软的靠垫里。
金太后缢死那位贵妃,绝不会是因为妒嫉,金太后大度阔朗,只怕她根本就不屑于妒嫉,她为什么要缢死那位贵妃?
她当着先皇的面,缢死了那位贵妃,先皇的暴怒和报复,都是在阴暗不见光之中……
先郑太后保下了金太后的人,和这皇后之位……
皇上是太后亲生的儿子,没有人疑心过,有没有十月怀胎,至少太医院,是瞒不过去的……
在秦王之前,太后必定生过孩子……李夏低低叹了口气,那就只能是,那位贵妃,杀了太后的亲子,或是亲女……
换了自己,大约也会……她不会,她会先和所有无能的女人一样,痛哭一场,病上一场,之后,伺机而动。
李夏挪了挪,示意端砚倒杯茶给她,双手握着,看着晃动的车帘,怔怔出神。
到现在,她又站在和从前一样的道路上了,有黄大伴,有陆仪,不过,和从前不一样的是,这一回,她有了五哥,有家有室,有妻有子的五哥,有姐姐,刚刚生了长子,幸福到放光的姐姐,还有王爷,事事处处替她着想,肯替她担当一切的爱人。
再走一趟,那就再走一趟吧。
李夏抿了口茶,眼睛眯起,笑容从嘴角一丝丝漫出来,这会儿,她仿佛又站在了钱塘潮面前,迎着扑天盖地的潮水,蓄势欲飞。
这些天焦灼的不想说话。娃儿的高考志愿,一想到这些志愿关系到他此后一生的走向,夜里不是睡不着,就是一做一夜恶梦,唉。
第428章 执拗
唐家盛和来自江宁府的几船人和物到京城前几天,唐承益突然病倒,右胳膊麻痹没了知觉,上折子求辞刑部尚书,在京病休。
皇上准了病休,卸任刑部尚书这事,却没准,指了刑部左右侍郎协理刑部常务,如有大事,仍有唐尚书决断。
唐尚书不再到部视事,中间往来文书等等,调了阮十七兼职打理,阮十七闷头想了大半天,又悄悄寻了郭胜,在郭胜那间小院里喝了半夜酒,隔天就先到唐府领了唐尚书的教导,接下了这件微妙而尴尬的差使。
唐尚书病休在家,严夫人进宫的次数多起来,有时候是太后的召见,但绝大多数,是各种原因进宫看望唐贵嫔,陪着唐贵嫔说上大半天的话,有时候,还会带上李文楠。
十月里,秋闱放榜,丁泽安名列在前,李文林却再次名落孙山。
郭二太太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个家里,除了犯事儿的老大,也就她家林哥儿一个人没过秋闱了,她们二房就林哥儿这一根独苗!
如今这个家里,大哥去年考绩卓异,如日中天,姓严的自己三天两头往宫里进,满京城谁不侧目眼红?
连跟她们府上一个庶女攀了亲的丁家,都沾了大光,丁泽安那个十几岁才进学的蠢货,他凭什么名列在前?不就是因为他是她们李家的女婿,还是个庶女!
可偏偏她家林哥儿,这名落孙山,老大媳妇是要卡死她们二房,是宁可便宜外人,也要卡死她家林哥儿,卡死她们一家,卡死她们二房么?
她哪儿得罪她了?她怎么就恨她恨到这样?
郭二太太直气的浑身哆嗦,几乎背过气去。
她忍下了那么多的事,她什么都忍下了,可忍到现在……她是要她死!她是想要她们二房满门性命!
郭二太太满腔的悲愤直冲卤门,一连几个巴掌打退还想上前劝她的婆子,一口气冲进严夫人上房,她不活了,她不想活了,拼着死,她也要说出来,她不想活了!
严夫人看着带着冲天的愤然,一头冲进来的郭二太太,皱着眉,缓缓放下手里的茶杯,示意李文楠姐妹三人,“你们先去库房看看,挑几样出来。”
李文楠忙拉了把李文梅,三个人从一团怒火的郭二太太身边绕过,贴着门框挤出了屋,走没两步,李夏伸手拉了下李文楠,往屋里努了努嘴,“咱们听听。”
李文楠连连点头,看向李文梅,李文梅正巴不得听听,那毕竟是她的嫡母,在她出嫁前,要时刻提防的人。
三个人溜进茶水间,轻轻拉开通往上房那间不起眼的小门,隔着帘子,侧耳听着屋里的动静。
郭二太太手指颤抖,嘴唇哆嗦,她气极了,浑身都在颤抖,那股子悲愤怒火,顶的她几乎说不出话。
“你!你这条毒蛇!你怎么能毒成这样?林哥儿姓李!他是嫡嫡亲亲的李家子!你怎么能毒成这样?你压着他,你有什么好处?二房死绝了,你有什么好处?”
严夫人想到了郭二太太这一身悲愤是为了什么,可郭二太太这些话,还是惊着她了。
“你这是什么话?”
“什么话?实话!真话!你当我傻?当我们二房满门都是傻子?你要我们二房满门死绝,我看出来了,你当我看不出来?”郭二太太的怒气翻滚上去数倍,她真想扑上去,把她撕成碎片。
“你这是为了林哥儿没考好?你真是失心疯昏了头了!这是什么话?林哥儿课业学的怎么样,你心里没数?你什么事都惯着他,他那书房里的书,都生了虫了,你不知道?这一两年,林哥儿写过几篇文章?读过几本书?你不知道?你把他惯的一肚皮青草,他凭什么考得上?”
严夫人猛一巴掌拍在茶几上,声色俱厉。
“那也比十几岁才开始识字的强!”郭二太太双手叉腰,猛一口啐上去,她死都不怕了,她还能怕她!“你就是看着我们二房满门死绝!你就是要压死我们二房,你当我不知道?你当我傻?你做的这样明晃晃,我再傻也能看出来了!”
“丁家哥儿不是你们二房的女婿?梅姐儿不是你二房的?梅姐儿一口一个母亲,喊的不是你?”严夫人砸在几上,紧紧握着的手,一点一点舒开,她跟她,跟二房,没什么气好生的,她连生气都懒得生了。
“呸!”郭二太太这一口啐的更加生猛,“这话你怎么有脸说?梅姐儿?女儿?我呸!一个贱货,孽种!你明知道她恨不能生吃了我,你故意养着这条毒蛇,你养着这条毒蛇让她有一天咬死我!你当我不知道?我告诉你!你别想得逞!说破天,还有个孝字呢!你等着,你养的那条毒蛇,我非砸烂她的狗头不可!我再傻,我也不能容你在我身上养毒蛇!你等着,你以为这个府里是你的天下,你能为所欲为了?这府里还有老太爷老夫人呢!你等着!”
郭二太太突然想起来无上至高的那个孝字,想起来她们家里,她和她头,还是有天理天道的!一个转身,比来时更快,一阵风直奔荣萱堂。
李文楠听郭二太太骂李文梅是条毒蛇,就急忙拉着李文梅往外走,李文梅用力拉回李文楠,李文楠忙拉了下李夏,示意她和她一起拉李文梅,没等李夏伸手,郭二太太已经随着尖利的你等着,一阵风卷出去了。
三个人踮着脚溜出来,不等李文楠和李夏说话,李文梅抢先道:“我没事,我都想到过,不是没想到过,我没事,都是能想到的……”李文梅话没说完,眼泪夺眶而出,连帕子带手捂在脸上,直哭的几乎透不过气来。
李文楠和李夏一左一右扶着她坐到石凳上,一替一下抚着她的后背,李文楠一声接一声叹着气,她不知道该怎么劝。
李文梅哭声渐缓,长长透出口气,李夏伸头过去,看着她笑道:“好多了吧?”
“嗯。”李文梅猛抽了一声,再次透出口气,“好多了。”
“别往心里去。第一,有阿娘,有我还有阿夏,谁敢打你?我和阿夏可不是吃素的!”李文楠一边示意远远站着的几个大丫头去端水拿帕子沤壶,一边拍着李文梅,“第二,二婶那脾气你也知道,生气上来,不管不顾,什么话都能说出来,什么事都能作出来,往别心里去。”
“七姐姐那个第一说的对,七姐姐的第二,是劝人的常例话,你听听就行。”李夏接话道,李文楠大瞪着眼睛,哎了一声,李夏没理她,接着道:“什么一家人肯定比外人亲,这是屁话,象今天这样的话,你听到只有好处,不过别往心里去这句,七姐姐说得对,气坏了自己,那是亲者痛仇者快的事儿,可不犯着。”
李文梅想笑,眼泪又掉下来,“我知道,我是个有大福份的,我都懂,刚才就是,什么都懂,还是难过。”
“难过就哭一场,哭痛快就不难过了。”李文楠拍着李文梅,郑重交待道:“不过,你以后得留心点儿,我刚才的话,确实是劝你的,二婶这个人,坑害人的时候还是挺有心眼的,她其实挺记仇的,以后你可要防着她点儿,就是出嫁以后,也要小心。”
李文梅连连点头,看看李文楠,又看看李夏,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没能说出来。
“赶紧把脸洗洗,眼睛有点儿红,还好没肿,咱们得赶紧去库房挑东西,八姐姐,你自己的贺礼备下了没有?丁家二哥肯定伸长脖子等着呢。”李夏岔开话题。
李文梅脸红了,“那么笨的人……”
郭二太太一阵风卷进荣萱堂,姚老夫人正歪在榻上,慢慢喝着碗燕窝粥。
这一年多,她瘦了不少,两颊塌陷,脸上满是皱纹,脸色烟灰,整个人就是一团晦暗乖戾。
“老祖宗,林哥儿落榜了!她们压着林哥儿,她们要害死二房,老祖宗,你作个主,您得给二房一个公道啊!”郭二太太一头冲进来,扑跪在姚老夫人榻前,嚎啕大哭。
“吵什么?你给我闭嘴!”姚老夫人连碗带燕窝粥砸在郭二太太脸上。
郭二太太淋着满头满脸的燕窝粥,哭声戛然而止,半张着嘴,木愣的看着姚老夫人。
“做主?我凭什么给你做主?你是什么东西?你以为你是好东西?这府里有好东西吗?公道?呸!”姚老夫人一口口水啐在郭二太太脸上,“你们狗咬狗的时候,找我要公道了,我的公道呢?害死的好!我就等着看你们咬,一口一口咬死,死绝了才好呢!滚!”
郭二太太惊恐的看着姚老夫人,连往后爬了几步,转过身,象进错了鬼屋一般,仓皇而逃。
姚老夫人用帕子慢慢擦着手,看着小丫头小心翼翼的收拾干净,将帕子用力抛出,转头看着胡嬷嬷,“咱们到城外去吧,你说的对,这一家子狼心狗肺的东西,不值得我生气,把东西都收拾了,我记得咱们的庄子,离城最远的……”
“还是去婆台寺边上的别庄吧,那里景色好。”胡嬷嬷心里酸涩难忍,又一阵轻松,强笑劝道。
“好,依你。”姚老夫人点头应了,往后靠在靠枕上,疲惫无比的闭上了眼。
第429章 空落
姚老夫人拿定主意,当天就收拾东西往城外搬,严夫人和李夏阿娘徐太太,以及几个孙媳妇,全体上阵,紧忙着备车,看着收拾东西,挑人打发人,大奶奶赵氏和二奶奶黄氏赶着往城外看着收拾别庄。
姚老夫人早就看府里所有人都是几辈子的仇人一般,严夫人干脆一个字没劝,她想怎么样,那就怎么样吧。
再说,搬到城外,对姚老夫人来说,只有好处。
姚老夫人东西多,搬了两三天才收拾停当,严夫人和徐太太往婆台寺外别庄看了一趟,当然她俩谁也没能进得了二门,出来到婆台寺拜会了主持,和旁边婆台庵的师太,撒了银子,再三嘱托,多多照应她们府上老夫人,该做的都做好。
从这天起,严夫人和徐太太轮流,每隔五天去一趟别院,请安问好,不能进门没关系,在门外问候一声,礼数不能缺了。
郭二太太从荣萱堂惊恐逃出来,一头扎回自己院里,连气带吓,当天就病倒了。
等她的病稍稍好一些,姚老夫人在别院安顿好了,严夫人请了二老爷李家珏和三老爷李家明过去,商量李文林课业的事。
严夫人声气极其不好,林哥儿这样的聪明孩子,之所以到现在这秋闱考不下来,都是因为郭二太太这个慈母过于溺爱,娇惯的李文林成天胡混游荡,一年写不了一篇文章,再这样下去,林哥儿就要毁在郭二太太手里,二房的前程可就没了。
二老爷李家珏紧拧着眉,他大嫂的话,林哥儿聪明这句,是实在话,至于别的……这秋闱中不中,还不是看有人没人……
“……你的意思呢?”严夫人不理会二老爷李家珏那一脸的有话说,直截了当的说了要把李文林送到离京城百里外的紫阳书院,看着李家珏问道。
“这个,还是商量商量……”
李家珏捻着胡须,刚开了个口,就被三老爷李家明笑着接过话,“听说紫阳书院的吴山长是先帝都极其佩服,称先生而不名的?吴山长的学问品德,听说连唐尚书都不敢说比他强呢,紫阳书院可不好进,听说比太学难进的多了。”
“咱们这样的人家,进太学不难,进紫阳书院实在不容易。”严夫人叹了口气,“你们小二房就林哥儿这一根独苗,你大哥回回来信,都得问到林哥儿的课业,你和郭氏两个,就知道溺爱孩子,那是林哥儿秋闱的文章,你拿回去看看,能见人不能,连错字都出来了。
我实在是没办法了,先是让五哥儿媳妇求了金世子,金世子拿了金相的帖子,吴山长看了这文章,连文章带金相的帖子,一起退了回来,金世子长这么大,说是头一回这么没脸。”
李家珏拿起他家宝贝林哥儿的文章,听说错字,一脸讪讪干笑,要是真有错字,是太丟人了。
“唉,有什么办法,我只好厚着脸皮再求到王爷那里,请了王爷的帖子,又请陆将军亲自走了一趟,吴山长勉强答应了。
这事儿,要说尽心,我也只能这样了,去不去你自己看,这事儿你和郭氏作主,要是不去,以后林哥儿的课业前程,反正他有你这个亲爹呢,你们自己操心就是了。”
严夫人从头到尾,半分好气没有,说完,端起杯子喝起了茶,看样子是一个字不想再多说了。
“老三看呢?你看这事?”李学珏不敢直接和严夫人说话,看着三老爷李学明干笑道。
“这事关着林哥儿的前程,二哥想好了,自己作主最好。”李学明才懒得管二房的事儿呢,一句话堵了回去。
“大嫂,听说紫阳书院事事都要亲力亲为,能不能让陆将军再走一趟,许林哥儿带几个小厮……”李学珏话没说完,就被严夫人打断,“既然不想去,那就算了,往后,林哥儿的学问前程,你自己操心,这样最好不过。”
“不是不是,大嫂你看你……我不是说不去,我是说去,就是……”
“为了吴山长能点这个头,连金世子的脸面都搭进去了,我这张脸早就不叫脸了,你既然不愿意,那再好不过,行了,就这样吧,蔓青呢,找个人去一趟王府,紫阳书院不去了……”
严夫人半个字都懒得和李学珏说,扬声吩咐蔓青。
李学珏急的站了起来,“不是不是,去,我就是说说,没有就没有,大嫂你看你。”
严夫人冷冷横了李学珏一眼,一脸不耐烦,“既然去,今天就得走,蔓青,找几个人,给三爷收拾几件衣服,别的都不用,告诉老刘,挑几个妥当人,天黑前把三爷送到紫阳书院。”
蔓青扬声应了,李学珏张了张嘴,却没敢再多说话。
明明家里一天比一天好,大嫂这脾气,却一天比一天恶劣,唉,也不知道大哥下一任能不能调回京城。
郭二太太刚刚好转的病情,急转直下,严夫人让人请了郭二太太娘家嫂子过府,劝了几趟,郭二太太才渐渐好起来,等到能起床出门了,才知道姚老夫人搬到城外婆台寺别庄住着去了,郭二太太一个人坐着,呆呆怔怔,只觉得心里跟这院子里一样,一片空白。
她这院子里,除了后罩房那个和她一样老,早就没人记得的老姨娘,别的……没有别的人了。
郭二太太一直坐到夜色深沉,才撑着椅子扶手,慢慢站起来,想进屋,一只脚进了门槛,却又顿住,呆了半晌,缩回脚,重又坐到椅子上,目无焦距的看着前方,心里既混沌又空洞。
她争强好胜了大半辈子,争到现在,空空落落……
临近腊月,上半年的灾祸渐渐淡去,淡到没了踪影,京城又和从前一样,美好安然,奢华热闹无比起来。
腊月里连下了几场大雪,所谓瑞雪兆丰年,皇上心情极好,从宫里到宫外,大家的心情和兴致也都十分高扬,赏雪的文会花会,一个接着一个,一家接着一家。
进了正月,这一个新年,格外热闹。
第430章 不利之年
郭胜那间小院陷在四周闪动的光影和喧嚣中,显的格外黑暗和安静。
李夏站在廊下一团阴影中,郭胜垂手站在旁边,抬眼看到她腰间,就不敢再往上看,姑娘身上散发出的冷厉凝重,他之前从来没见过。
“今年的气运,不利于我,更不利于王爷。”
郭胜听的心里猛的一跳。
“稍有不慎,我和王爷这两条命,大约就保不住了。”李夏的声音没有一丝起伏情感,在四周的热闹喧嚣中,却显的格外寒意。
郭胜喉咙紧的几乎说不出话,直直的看着李夏,这一瞬间,他整个人都僵住卡住了,李夏这句话在他心里转了三四圈,他好象还是听到了,却没听懂。
李夏看了眼两眼呆直的郭胜,眉头微蹙,“怎么越来越没出息了?王爷和我做的事,本来就是艰难无比,九死一生,你过了半辈子刀头舔血的日子,难道还听不得一个死字?”
“不是,是姑娘……姑娘说,只是气运不利……只是气运不利!”郭胜不愿意说出那个死字,他不怕死,他怕她的死字。
“你也知道,我有些话,很多事,只能和你说。可这件事,一定得警示给王爷,还有金拙言和陆仪,甚至太后,这事你来安排,上元节我和王爷去大相国寺,看灯抽签。”
“是!”郭胜全身气血一下子热活起来,他糊涂了,只是气运不利而已,三脚猫的道士巫祝,都能趋利避凶,改改气运什么的,何况是姑娘!
“今年宜静守,不要生事,约束你的人,跟胡磐石说一声,让他约束好手下。”李夏顿了顿,“这话是多交待的,所谓风起于苹末,这你比我更明白。”
“姑娘放心。”郭胜欠身应诺。
“陈江那里,不管你想什么办法,约束住他,至少今年一年,不要大动,上次的折子就很好,今年最好还是这样,再有一份两份折子,一年就过去了,他要是太闲了,让阮十七找点事给他做。”
“是,陈江如今和朱喜越来越投机,姑娘放心,能办到。”
李夏吩咐的越多,郭胜越觉得轻松,能为的地方越多,机会就越多,最可怕的境况,是只能听天由命。
“万一有个万一,”李夏沉默良久,看向郭胜,“我和王爷都不在了,你就走吧,带上胡磐石,出海往南,不要再回来,更不要报什么仇,我和王爷走的这条路,不管死在谁的手里,都是死在自己手里,没有仇人,这个,你应该懂。”
郭胜看着李夏,用力眨着眼,把从心底猛冲上来的那些不知道久违了多少年的眼泪眨回去。
“不过多交待一句,免得万一之时,你热血冲头,你这个人,聪明一世,却会糊涂一时。”李夏一边说,一边转身往外走。
“真有什么万一的万一,我跟姑娘走,让磐石跟老霍当海盗去。不过,”郭胜紧跟在后面往外送,“我觉得姑娘肯定能长命百岁,不只百岁,是……”
郭胜后面的话,被李夏一眼斜了回去。
也是,姑娘是寄身人身肉胎,这肉身,大约只能百岁……
治平二十二年的上元节,和往年一样烈火烹油,锦上绣满花,今年的京城安防,由统领皇城司的柏乔负责,江延世全心一意打理烟火鳌山,这一年的花灯烟火,都说必定比往年更胜一筹。
秦王和往年一样,天不亮进宫,演礼赐宴之后,还有团圆家宴,好在今年皇上登上宣德楼后,因为宣德楼上挤满了新进宫嫔,诸皇子只好退避,各自散去。
秦王出来,刚到王府灯棚下,就看到李夏穿着件象牙白绣着折枝百花银狐里斗蓬,已经下来,看到他,笑颜如花迎上来,“咱们去看灯?”
“好。”秦王眼前的灯光都黯淡下去,只有那件象牙白斗蓬和那张笑脸,明亮如破晓之光。
可喜飞快的取了件月白素绸银狐里斗蓬过来,换下秦王身上那件缂丝紫貂斗蓬。
秦王看向离他和李夏五六步的陆仪,“我和阿夏就在城里逛逛,你回去吧,让承影跟着就行。”
不等陆仪说话,李夏笑道:“陆将军还是跟咱们一起吧,阮家姐姐跟太外婆去景德庵做法事去了,四嫂和五嫂都去了,我听到四嫂叮嘱四哥,让四哥千万别去找她,说是那法事忌男。”
“什么法事?还有忌男?”秦王失笑。
陆仪有几分无奈的笑道:“必定又是求子,我跟她说了,象我这样杀业深重的,子嗣必定艰难。”
“那阿凤还是跟着我们吧,省得你去打扰阮氏。”秦王笑应了一句,立刻岔开了话题,“你想去哪里?沿着汴河看看?听说汴河沿岸今年出了不少新花样。”
“去大相国寺吧,早就听说大相国寺的诗灯诗会什么的,是天下第一景,我一趟也没去过。”李夏笑道。
秦王笑应了,两人并肩,陆仪背着手落后四五步,出了灯棚,沿着御街,随着人流往大相国寺过去。
秦王并不怎么看御街两边的流光溢彩,只看着身边的李夏,不时伸出胳膊,虚拦一下其实撞不过来的人流。
李夏侧头看着他,将手塞到他手里,秦王握着李夏的手,牵着她,却不敢再多看。
陆仪背着手跟在后面,看着李夏伸过去的手,和握在一起的手,眉梢微挑又落下,拧着头左看右看的看起了花灯。
两个人牵着手,也不说话,一个悠闲的看着花灯,一个几乎目不斜视,沿着御街转到南门大街,走不多远,就是大相国寺了。
长长的南门大街从头到尾,挂满各式各样的走马灯,花灯,莲灯各种灯,灯下或旁边悬着挂着的花红柳绿的灯谜,这会儿已经很晚了,几乎所有的灯谜下,都贴上了表示已经被人猜出的小红纸条。
“不知道七姐姐和八姐姐拿了多少东西。”李夏转头看着张张长着红尾巴的各色灯谜。
“你七姐姐和八姐姐一起来的,还是各自来的?”秦王也转头看着随灯晃动的灯谜。
“七姐姐拉着唐家哥哥替她猜灯谜,八姐姐和丁家哥哥一起来的,肯定都拿到了不少好东西。”
“咱们也去看看。”秦王仔细看着交错密集的灯谜纸,想找出一个两个还没贴上红尾巴的来。
“舅舅和六哥,还有郭胜一个时辰前过来的,舅舅说,不能让灯谜留到明年。”李夏拉了下秦王,笑起来。
秦王哎了一声,一边笑一边叹气,“他们三个一起,那必定一个也没了。你舅舅的亲事……”秦王落低声音,看着李夏,话说出来,又有几分后悔,这会儿好象不该说这样的话题。
“前几天太外婆还和大伯娘,还有阿娘说起这事,三四月里吧,就把舅舅和姜家大娘子的亲事定下来,等出了正月,先让郭胜去和柏乔透过话,看看柏景宁的意思。”
李夏也不看只只都长出尾巴的灯谜条儿了,微微抬头,看着不远处灯光蔚然的大相国寺。
“过于小心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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