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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华-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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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跟我说这个话,什么意思?”秦王猛的顿住,一个转身,手指点着陆仪质问道。
  陆仪差点撞上他,急忙往后退了一步,“没……”
  “人偶呢?”秦王紧跟着又问了一句。
  陆仪一个怔神。
  “你当我没看见?你还敢跟我说这种话?你什么意思?你以为我会因为这点破事,就破人家家灭人家门?敢情在你心眼里,我是这么个无德无行的人?话又说回来,人家得罪我了吗?哪儿得罪了?你哪只眼睛看到了?我怎么不知道?”
  陆仪被秦王怒气冲冲质问的,张口结舌没法答,赶紧跪在地上认错,“是我……”
  “跪着!”秦王根本不容陆仪说话,错着牙呵斥了一句,怒气冲冲,扬长而去。
  秦王心平气和的给金太后请了安,又陪说了一会儿话出去了。
  金太后瞄着他的背影,“岩哥儿这是跟谁气成了这样?”
  黄太监欠身答话:“陆将军在二门里跪着呢。好象陆将军说了什么,王爷发了脾气。”
  金太后侧头想了想,“你去问问凤哥儿,出什么事了。”
  黄太监答应了出去,片刻就回来了。
  “陆将军说,这趟侍候王爷出去,他疏忽了回来的时辰,回来的晚了。”
  金太后瞄了眼滴漏,失笑,“晚了?”
  今天回来的不但不晚,还早得很呢。
  “是。还有,”黄太监顺着金太后的目光看了眼滴漏。
  “老奴问话的时候,春山去寻陆将军,说是:爷吩咐赶紧把人偶拿进来。”
  顿了顿,黄太监瞄了眼金太后,接着道:“前儿个王爷跑了小半个杭城,挑了个一尺来高的美人儿偶。”
  “今天哥儿去了横山县?”
  “是。”
  金太后手指慢慢抚着只白玉香球,一点点笑出来,“只怕是这美人人偶,没送出去。这孩子……也太孩子气了。”
  “王爷还小呢。”
  “不小了。”金太后敛了笑容,悠悠叹了口气,“孩子气也就算了,这孩子,心地过于纯良,不知道人心之恶……”
  黄太监小心的瞄了眼怔怔出神的金太后,犹豫道:“横山县那边……会不会?”
  “那是下里镇李家,倒是还好。盯着就行了。
  哥儿不小了,该放放手,世事冷暖,人心险恶,让他见识见识,只有好处。”
  金太后象是跟自己说话,又象是在吩咐黄太监,黄太监低低应了声是。
  ………………
  横山县,秦先生送走李文山,在屋里连转了十几个圈,吩咐备马,他要去一趟江宁府。
  李漕司睡的正沉,被夫人严氏推醒,“老爷,秦先生来了,说有要紧的事跟老爷说,明天一大早还要赶回到横山县。”
  李漕司立刻坐起来,披了件长袍,急步出到客厅,秦先生长衫后背一大片全是汗渍,正一杯接一杯喝茶。
  “出什么事了?”李漕司脚没落地,就急急问道。
  “东翁别急。”秦先生一口喝干杯子里的茶,“没出什么事,就是出事,也是好事,极好的事。”
  “那就好。”李漕司心里一松,脚下稳当了,仪态也回来了。
  “山哥儿明天就要去万松书院念书了,这信儿,是王爷亲自送到横山县的。”秦先生眉眼里全是笑。
  李漕司也喜色盈眉,“那傻小子这么得王爷爱重?”
  “这是件小事,我跑这一趟,是为了另外两件事。”秦先生又倒了一杯茶喝了,先将梧桐这件事说了,“……东翁啊,令侄福慧俱全,必定前途无量!”


第42章 李家有后
  “这是他跟你说的?”李漕司简直不敢相信。
  秦先生点着头,“老朽这心情……无以言说,这是漕司之福,李家之福。这么大点孩子,就能如此明白人心,目光犀利,不为外相所蒙蔽。说句不怕漕司着恼的话,漕司在这个年纪时,只怕都没有他见事见人的这份冷静明白。”
  “先生说笑了,我象他这么大时,正糊涂着呢。祖宗保佑!反常为妖,那个钟氏,我和山哥儿看法一样,梧桐既然是钟氏的心腹……先生是怎么打算的?”
  “梧桐这事,我不怎么担心,山哥儿这样的,哪能被他算计了?谁算计谁还说不定呢。我这趟来,是要和漕司商量商量眼下的两件大事:一是山哥儿现在和将来要用的人,二是银子。”
  李漕司不停的点头,“银子是小事,夫人在杭城有两三间铺子,都是极好的生意,明天一早我就打发人过去交待一声,要用多少银子,你只打发人找掌柜支取,柜上不够,我再调银子过去,这是小事。人……先生的意思呢?”
  “这人,还是得漕司操心。我觉得,梧桐这事了结时,钟氏,也就了结了。漕司用心挑些人……”秦先生顿了顿。
  李漕司立刻接话道:“这我懂,这是山哥儿的人,先生放心,李家这一代子弟……唉,都是好孩子,可惜资质平平。
  十年后,这个家,就得看着山哥儿了,要说有所求,我只求山哥儿能对李家少些怨愤,多些亲近。”
  “东翁放心,山哥儿这样明理,东翁和李家待他的好,他哪会不知道?
  再说,独木不成林,至少十年内,山哥儿都是要仰仗东翁和李家的,有这十年功夫,哪还有什么不亲近?”秦先生笑道。
  李漕司连连点头,“我也是这么想。对了,闪参议那边?”
  “漕司放心,离发动不远了。”秦先生想着两个师爷,眼皮都懒得眨,两只臭虫而已。
  送走秦先生,李漕司再回到上房,全无睡意。
  严夫人已经让人备了些汤水等他回来,“没什么事吧?”
  “几件小事,都是好事,你放心。山哥儿明天就要到万松书院读书了,是王爷亲自跑了趟横山县,传的这个信儿。先生过来,是跟我商量山哥儿今后要用人手的事。”
  李漕司抿着汤水,脸上都是喜色。
  严夫人双手合什,“阿弥陀佛,这下可算定了,人手?”
  “人我亲自挑,你不用管了。有两件事,得跟你商量,一是山哥儿以后用银子的地方只怕不少,我想让秦先生暂时从杭城你那几间铺子里支银子,往后……”
  “什么我的你的?都是咱们家的,老爷该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严夫人打断李漕司的话嗔怪道。
  到江宁以来,他们夫妻的亲密中,渗进了越来越多的甜意。
  “我知道夫人贤惠,天下少有,那也得跟夫人禀一声。”李漕司欠身拱手,开了个小玩笑。
  “第二件事,山哥儿和他那个妹妹,叫李冬是吧,年纪不小了,这婚姻的事,夫人得操操心,特别是山哥儿,这媳妇一定得挑好,老三夫妻只怕连一两家象样点儿的人家都不认识,不能指着他们。”
  “老爷放心。就是一样,得空我得见见冬姐儿,脾气禀性,心里得有个数,这都得当咱们自己亲生闺女一样操心,什么都得想到,老三那性子……”
  严夫人和丈夫前所未有的齐心。
  “放心,再过一阵子,就能常来常往了。”李漕司捻着胡须,话里带笑。
  ………………
  第二天一大早,秦先生就带着李县令的信,先赶早往杭城去了。
  到了杭城,先往万松书院拜会了古山长,递了李县令的信,转达了李漕司的致意。
  又在李县令那份礼物上添上李漕司连夜打发人送来的另一份厚礼,向诸位师长表达了敬意,再去看了李文山的住处,一切妥当,秦先生出来,径直去拜会闪参议这个旧友。
  闪参议听说秦先生来了,急忙三言两语打发了正在见和候见的诸人,三步并作两步迎出来,“昨儿听说五郎明天要到万松书院,我算着你今天就得过来。来人,去跟朱参议、姚参议禀一声,老秦到了。”
  闪参议一边和秦先生说着话,一边吩咐了一句。
  “中午我做东,好好聚聚,说起来,我们可有好些年没在一起论论学问了。”
  “我这学问早就撂下了,可不敢在闪兄面前搬门弄斧。”秦先生笑着客气,和闪参议你谦我让进了客厅。
  小厮上了茶,闪参议屏退众人,微微欠身笑道:“听说昨天是王爷亲自到横山县递的信儿?”
  秦先生笑着点头。
  “听说古山长因为五郎入读这事,特特回了一趟上里镇。”闪参议压低了声音,秦先生凝神听着,这都是要紧的消息。
  “关副使昨天寻了趟姚参议,交待说五郎憨直,见识有限,请姚参议能关照时就关照一二,不要让外人闲事打扰了他。”
  闪参议说到第二件事,秦先生肃然,“关副使待五郎……这真是……”
  “可不是,自家子侄也不过如此。”闪参议跟着感叹了句,正要再说,外面通传声和脚步声一起响起,姚朱两位参议到了。
  秦先生和闪参议忙站起来迎出去,四个人寒暄了几句,你谦我让重新进客厅落座。
  说了一会儿话,朱参议问了句,“闪兄,常平仓的事,你跟秦兄说过没有?”
  “差点忘了这件大事。”闪参议轻拍了几下额头,“眼看着新粮就要下来了,这几天就要开始核查各县常平仓,以旧换新。”
  照理说常平仓是钱粮上的事,不该归在帅司这里,不过如今的两浙路非同一般,钱粮诸事,都归于军务,自然就全在罗帅司这边了,罗帅司这会儿是集两浙大权于一身。
  “常平仓这事,”朱参议慢条斯理的接过话,“诸府诸县,历来是有名无实,帐上一百万担,库里能有六七十万担,就是上上之县了,可两浙路不一样,太后到两浙路前,户部就开始悄悄调钱粮入两浙路,以备军需。”


第43章 怪人郭胜
  秦先生听到这是就全明白了,这是要拿两浙路粮比帐多这样反常的常平仓,给横山县那两个师爷下套了。
  朱参议介绍完,闪参议看着秦先生问道:“秦兄觉得怎么样?”
  “什么时候发动?”
  “一个月后。”
  “那来得及了。”秦先生浑身放松,往后靠到椅背上。“别的都容易,就是后续接手的人,让人头疼,说到这个,正好请三位帮个忙,若有合适的人,还请推荐一二,我们三老爷虽说这前程上……不瞒三位说,这人,算是替五郎备下的。”
  朱参议眼睛一亮,“要是这样,我这里,还真有一个。”朱参议顿住话,有几分迟疑,
  秦先生立刻笑道:“朱兄只管说。”
  “小郭?”姚参议反应极快,见朱参议点头,转向秦先生笑道:“我替朱兄说,朱兄说的,是他外甥郭胜,这是个奇才。只是,经历坎坷,很有几分性子。”
  秦先生恍然明白了,“我知道他,是个奇才!他现在在杭城?只要他肯曲就,那是求之不得。”
  朱参议这个外甥,他早有耳闻,是个极其不简单的,只要他肯帮忙,横山县和李县令身边那些小事,不值一提。
  “五郎脾气好,本性忠厚,心地宽大,是个极好的东主。”秦先生看着朱参议,对李文山极口称赞。
  “我看着五郎也极好。”闪参议忙接过话。
  三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狠夸了一通李文山。
  秦先生没敢多耽误,又说了一会儿话出来,到帅司府递了李漕司的拜帖,罗帅司正忙,只让人出来,嘱咐了他几句诸事经心的话。
  秦先生出了帅司府,犹豫了片刻,让人赶着车,往城外请见关副使,关铨没见他,只让人传了话:用心侍候,好不好,他都知道。
  秦先生纳闷之余,心里升起股寒意。这位关副使,到底和五郎……或者说是和李县令一家,是什么渊源?
  秦先生跑了一天,度着李文山快到了,往西门迎出去。没多大会儿,就看到李文山纵马在前,梧桐紧跟在后,越来越近。
  秦先生下了车,李文山看到秦先生,急忙勒住马,缓行几步到秦先生面前,翻身下马,“先生是来接我的?怎么敢劳动先生?”
  “万松书院管得紧,一会儿进了书院,想出来可不容易。有几句话得交待交待你。”秦先生瞄了眼紧跟在李文山后面下了马,态度神态很有几分不一样的梧桐,示意李文山上车。
  “三件事。”从西门到万松书院不算远,秦先生直入正题:“从明天起,你就算正式跟在王爷身边了,一是人,二是钱,都得跟上。”
  秦先生顿了顿,看着李文山,“昨天夜里我去了趟江宁府。你得记着,你姓李,你的家,是京城的永宁伯府,不是横山县衙。”
  李文山直身肃容,这样的话,阿夏也郑重交待过他。
  秦先生满意的看着李文山的神情,这一件事不用多说了,“用人首重可靠,这事我就托付给你大伯父了,你大伯父能做到一品大官,眼光见识都极好。”
  秦先生这话里的意思,一重接着一重,李文山连连点头,他只听懂了头一重:大伯父挑的人,不会差。
  秦先生却以为他都听懂了,笑意从嘴角漫出来。
  “银子上,你大伯父指了杭州城几间铺子给你用。这会儿你用不了几两银子,也不宜多用。这两件事,你心里先有个数,不过,暂时不宜为外人道。”
  李文山点头表示听懂了。
  “第二件。”秦先生欠身附耳,将闪参议要用常平仓算计那一对郎舅师爷的事说了。
  “……这件事,我本来打算晚些告诉你,之所以这会儿就说了,是因为朱参议荐了位师爷,姓郭名胜,是朱参议嫡亲的外甥,这个郭胜,有几分不一般,得先跟五郎说一声,才敢定下来用不用。”
  “先生看中了就行……”李文山是打心眼里把秦先生当先生信任尊敬。
  “五郎,我知道这是你信得过我,可你得记住,别的事都能假手于人,只用人一件,一定要亲自过眼操心。”秦先生正色教导了一句,才接着道:“你先听听这个郭胜。
  郭胜是朱参议大姐的女儿,两岁多不到三岁,就被人拐走了,卖到浙南一带。
  十二岁那年,他一路要饭,回到了绍兴府。说是被人买去当独养儿子,养父母待他极好,十岁那年,养父母意外死了,嘱咐他回绍兴认祖归宗。
  郭胜聪明天成,异于常人。
  在浙南时,已经进了学,读过几本书,回到绍兴郭家后,读书极其刻苦,虽说晚了几年,可后来居上,二十岁那年,县试考了头名。
  隔年,带足了银两去考府试。郭氏一族都对他寄以厚望,他却在赴考路上,失踪了。”
  李文山呆了呆,仿佛想到了什么,瞪大双眼看着秦先生。
  秦先生看着他点了点头,轻轻叹了口气,“两年后,郭胜自己回来了,怎么失踪的,这两年在哪儿,只字不提。
  而且,再也不肯读书考试,说是决心已定,此生不入仕途。
  他父亲和郭氏族长,将他捆在祠堂里对着祖宗思过,半夜里,他逃出来,找到舅舅朱参议……
  这个郭胜,从十二岁回来,跟父母兄妹,以及郭家诸人,都极其疏离冷淡,只对朱参议这个舅舅,十分亲近。
  就这样,郭胜就跟着朱参议,入了幕僚师爷这个行当,一入行就很不一般,只是,他隐在舅舅身后,声名不显。
  就这样过了五六年,他已经将近三十岁,他爹娘,甚至朱参议,替他说了不知道多少门亲,他只是摇头,说不但绝了仕途之念,连成家这事,也是不想的了。
  大约是被扰的烦了,隔年,他就离开朱参议,四处游荡。
  正巧,他前些天经过杭城,这会儿正好在,朱参议拿他当儿子一样疼爱,虽说对他这任意妄为无可奈何,可还是盼着他能安稳下来,就荐了他。
  这个人,若能长远的跟着五郎,极为难得。唉,只怕不能,不过,哪怕只是暂帮一时,能度过眼下这个难关,也是极好的事。五郎看呢?”


第44章 站在云彩上的感觉
  李文山紧拧着眉头,这事得跟妹妹商量商量,可他要见到妹妹,至少要十天后了,常平仓的事眼看就要发动,这事儿可拖不过十天。
  “先生,毕竟是阿爹要用的人,您看……要不,我现在就赶回横山县,问问阿爹的意思,明早……”
  “五郎天性纯孝。”秦先生呵呵笑起来,“令尊令堂都是极其踏实忠厚的人,郭胜有大才,可他这经历……过于不平凡了,所以我才跟五郎说,五郎觉得好,令尊那里……五郎多承当些就是了。”
  “也是。”李文山挠着头,他不怎么会找借口,推诿打太极这事,更是一窍不通,用力挠了几下头,下了决心,“先生觉得好,那就先用着吧!”
  秦先生笑起来,“两件大事说完了,还有件不算大不算小的事。”
  秦先生将关副使对他的关切,以及对自己说的那句赤裸裸的威胁说了,“……你们府上,和关副使,到底有什么渊源?就算不能说,五郎也要点个方向,我心里好有个数,以便拿捏轻重。”
  “不敢瞒先生,从来没听说过,前儿阿爹回到家里,还和阿娘说起这事,对关副使的关切,也纳闷得很。”李文山比秦先生更莫名其妙,他既没听说过关家,也没见过关副使。
  秦先生眉头皱起,随即又舒开,“关副使对你一团好意,这个先不提,有几句话,得交待你,你记着:进了书院,凡事不可争强,该让要让,让一让二,三就不能再让了。
  和王爷等人相处,不可使心机,怎么想,就怎么做,对王爷,要一片赤诚,敞开心胸,当然,不该说的,还是不能说。”
  李文山一边听一边点头,差不多的话,阿夏交待过,不过比先生说的明白直接多了。
  “我有些啰嗦了,你这样的心地,这些话不用交待,好了,就这样吧,也快到了。噢,对了,”秦先生突然想起梧桐,“我看梧桐好象有些不对劲,你跟他说过什么?路上发生什么事了?”
  “没……我就是跟他说了说宰相门房七品官的事。”李文山话音刚落。秦先生就明白了,失笑出声,“你这孩子……”话没说完就卡在了喉咙里。
  这孩子看着憨厚,可这份度人心之冷静之深刻,令人……
  自己又何尝不是慕着他日后的飞黄腾达,希冀着青蝇附骥、一展所长……
  “我就是想着,大家辛辛苦苦,不都是奔个好?所以……”
  “五郎这话说的极是,世人辛苦艰难,就是奔个好字。合纵连横、与虎谋皮,也是如此,投人所好,予人所需,换已所求。好了,快到了,你下车吧。”
  秦先生几句感慨有些凌乱,掀帘看了眼,见已经能看到万松书院了,敲了敲示意停车。
  李文山跳下车,也不再上马,三步并作两步,愉快的奔着万松书院进去了。
  …………
  秦王大约是要证明他的大度,当天就要给李文山接风,可李文山却没能从古山长那儿请出来假。
  秦王他们几个,连古六古守明在内,都是不住在书院的,早上来晚上走,来的不晚,走的挺早,李文山就不一样了,他住在书院里,晚上要出去,那是要请假的。
  连拘了四五天,古山长才吐口放了李文山出去。
  李文山带着梧桐,和秦王一行人出书院上了马,直奔得月楼。
  梧桐这是头一回跟在这样的队伍里出行,紧张的额头冒汗,心里却兴奋的不能自抑。
  那前头,是秦王爷!天底下数二数三的尊贵人物,还有金世子,古家小爷,都是天上的人物!
  梧桐晕晕乎乎一路跟进得月楼,随众侍候在楼下,李文山上楼走到一半,突然想起阿夏不只一回说过,杭州城老杭家的桂花糕,天下第一。
  “你们先上去,我妹妹最喜欢吃桂花糕,听说这杭州城老杭家桂花糕最好,我让梧桐去买点,再想办法送回横山县。”李文山交待一句,转身就往楼下跑。
  “哎……”古六才哎出半声,李文山已经连蹦带跳下了五六级台阶了,“那是我们家铺子。”虽然李文山听不到了,古六还是挣扎着把话说完了。
  “这个李五,小心眼里只有他那个妹妹。”秦王凉凉的说了句,转身上楼。
  金拙言和陆仪对视了一眼,急忙跟上。
  古六犹犹豫豫,要不要跟下去和李五说一声?还没想好,见三人脚步不停都上楼了,哎了一声,转了个圈,急忙紧跟后面,也上楼了。
  李文山几步下来,招手叫过梧桐,从怀里摸了块半两不到的小银碎,刚要摸出来,又放了回去。
  阿夏那一世肯定不简单,她说最好吃,那价钱肯定不能便宜了,一分价钱一分货么……
  李文山掂量了几个来回,摸了块一两只多不少的小银锞子出来,递给梧桐,“你去老杭家点心铺,买……就买这些银子的桂花糕回来,能买多少是多少,让铺子里仔细包好,要送回横山县的,给阿夏和枫哥儿吃,还有冬姐儿。”
  梧桐接过银子答应了,李文山转身上楼。
  梧桐捏着银子出了得月楼,站在门口,想着得找个人问问老杭家在哪儿,刚拧了下头,一直瞄着他的得月楼管事一个箭步过来,陪着一脸笑,恭敬问道:“爷有什么吩咐?”
  梧桐被他这份恭敬吓了一下,“没……我是想找个人问问,老杭家点心铺在哪儿。”
  “爷要去老杭家买东西?瞧小的这问的,刚李爷去而复返,必定是吩咐了差使。爷这往请,小的陪您过去,照理说,不该劳动爷跑这一趟,小的们该替爷代劳,可小的们知道,上头爷们的规矩重,又是入口的东西,必是得爷您亲眼看着,亲手拿着才行,爷往这边……”
  锦衣华服的管事侧步躬身,一路前引,客气恭维话儿不断,梧桐比刚才更晕乎了。
  老杭家离得月楼不远,管事侧身先进了铺子,扬声笑道:“周掌柜呢?赶紧,上头的爷们想要几包点心。”


第45章 说叛变就叛变了
  伙计一迭连声喊进去,又跑进去几个人。
  几乎是眨眼功夫,五十来岁的周掌柜连走带跑,从里面出来,拱手长揖,“让您久等,是桐爷,桐爷往这边,专门侍候爷们的点心都在里头,今天要哪几样?”
  梧桐这会儿,就是从人间直升天宫的感觉,红头涨脸,晕头转向,话都说不怎么清楚了,“爷没来……”话没说完,福至心灵就悟了,他名叫梧桐,这桐爷,是叫他呢!
  “桂花糕!”梧桐用力咳了几声,努起胸膛,“包包好,这是银子。”梧桐舒出一直攥在手心里的银子。
  “桐爷也太实在了。”周掌柜笑的亲热又恭敬,“咱们先到后面包点心,上头爷们的规矩严,小的侍候过,懂规矩,桐爷得亲眼看着,这边请……”
  周掌柜和得月楼管事一左一右陪着,包了几大包桂花糕,梧桐的银子没给出去,反倒被周掌柜塞了一块四五两的银锞子在袖袋里。
  回到得月楼,过了小半个时辰,梧桐才恍回神。
  往杭城来的路上,五爷说的那些话,他没敢全信,可这会儿……梧桐摸了摸袖袋里的六两多银子,一眨眼就是六两多银子,六两!
  还有这份尊贵……关键是这份尊贵!
  梧桐的心滚烫一团,热的不能再热了。
  ………………
  李文山到万松书院上了不到十天课,就急匆匆赶回了横山县家里,说是实在太想家了。
  李县令板起脸刚训了两三句,看着李文山明显有些憔悴的脸,就训不下去了,孩子想家都想成这样了……
  算了算了,山哥儿还小,又是头一回离开家,也是人之常情,以后就好了……
  吃了晚饭,李文山说是带着功课回来的,回他的书房做功课去了,李县令和徐太太又是心疼又是骄傲又是感慨。
  李夏瞄着机会,一溜烟进了李文山的书房。
  李文山看到她进来,扔了书跳起来,一步冲到门口,探头左右看了看,咣的关了门。
  李夏气的叉腰瞪着他,“你这叫此地无银三百两!”
  “要紧的话!不得了……”李文山脸上全是急怒,混着恐惧和一丝丝茫然。
  李夏看他脸色和平时大不一样,神情也有些凝重,“咱们去钟楼。”
  县衙的钟楼四下不靠,墙厚无窗,一扇小门只容一个人进出,楼梯更是狭小的胖点的人都上不去,是说悄悄话的好地方。
  李文山和李夏两个一前一后溜出来,李夏人小,腿脚却快,一头扎进钟楼,李文山进来时,她已经上楼看过一遍,正飞快下来。
  “出什么大事了?”李夏将门关上,又拿了只她悄悄备下的粗陶罐子放到门内。
  门栓被她滴了油,开关悄无声息,自己进来别人听不到,别人进来她一样不容易听到,得放个东西警醒。
  “好几件……别的都不要紧,就是梧桐……”李文山看起来难过极了,哽了好一会儿。
  “阿夏,我一夜没睡着,梧桐跟我说,说钟嬷嬷让他把我带坏,让他带我去嫖,说咱们……贱货生的,没福没运,就该……现在就到顶了。梧桐还说……钟嬷嬷有一回喝醉了,跟他说,要不是她当年拦住阿爹,说是阿爹要是考中了进士,阿爹那样的贱命人,肯定活不了……”
  李夏一屁股跌坐在李文山怀里。
  阿爹考中秀才第二年,就中了举,之后突然放弃大好前程,求了教谕之职,远走太原,这件事她一直想不通,这太不合情理了。
  她当时以为,必定是侯府的逼压,是侯府不容阿爹有前程,不许他再考……
  “阿夏,你也吓着了是吧?你说,钟嬷嬷怎么能这样?她……”李文山难过的不能自抑,他还无法想象竟有如此黑暗的人心。
  “梧桐什么时候告诉你的?”李夏心里堵的难受,立刻转入正事,转移情绪。
  难过和懊恼比眼泪更加无用。
  “前天晚上,我昨天一早就想赶回来,可是怕梧桐疑心,撑了一天半……撑不下去了,就赶回来了。”李文山耷拉着肩膀,十分颓唐。
  “前天有什么事?”李夏追问道。
  “前天?哪有什么事儿?前天王爷和小古他们几个替我接风,晚上在得月楼吃的饭,我还让人买了……就是让梧桐去买的。”
  李夏松了口气,五哥的话先乱了梧桐的心,前天秦王接风……去老杭家买点心,那是古家的产业……一定受了不少奉承,说不定还拿到手不少银子……古家做生意,向来八面玲珑的厉害。
  “五哥,你走这几天,我眼看着一切无能为力,这样不行,阿娘得立起来,现在这件事,是最好的机会,你去找阿娘,把这事告诉她,五哥,要是这样的事,还不能让阿娘不顾一切,刚强起来,那咱们就得把阿娘放到一边,另想办法了。”李夏全神贯注在眼下。
  “好!我去找阿娘!”李文山深吸了口气,“背着阿爹?”
  “嗯,这会儿还不能让阿爹知道。还有,有两件事,你回去交待秦先生去办,第一,钟嬷嬷得有个让人放心的去处,第二,让他安排一两个外头人……和洪嬷嬷接上吧,钟嬷嬷常往外头跑,外头查出的那些事,你不在家,得有别的办法递进来,递到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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