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瓷娘子-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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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这会没有半点犹豫。
寄虹笑了,“那就拿出个真心的样来。”
那边玲珑已经出门,空着手,应是玲珑瓷已经通过初选,被留下参加评瓷会了。她背着手踱着方步走到寄虹面前,对着她的雪梅青瓷簪左看右看,“哟,一对啊。”“哟”字拐了暧昧的几道弯,带着闺中密友才可意会的揶揄。
寄虹莫名其妙,明明只有一支,哪里一对了?
玲珑意味深长地拍拍她的肩膀,“不耽误你和……哈哈哈,走了。”留下寄虹一头雾水。
厅前的衙役问:“霍掌柜吗?”
寄虹应声,走上前来。
衙役说:“严主簿请您请去。”
专享特权。寄虹微微红了脸,答应着往里走,透过半敞的房门看到厅中端坐的严冰,只一眼,迈出的脚倏地收了回来,闪身躲到了屋后,心头小鹿乱撞。
他是什么意思?他他他是什么意思?
☆、织网待捕鱼
方才短短一瞥间,寄虹望见严冰的发冠,青底白梅,居然和簪子是同色同款!
怪不得玲珑的语气那么暧昧。
寄虹赶忙取下簪子,感觉脸烫得可以烙饼。她没急着进屋,晾在风里,凉一凉脸孔,也静一静心。
毋庸置疑,簪子和发冠都是第三场比试时一窑所出,早有图谋似的,不禁让她遐想他好像在昭示什么。
寄虹在“误会”与“真相”间纠结了好长时间,也没得出答案。衙役过来寻她,她只得揣着一颗将欲飞起的心进门。
严冰正跟一名书吏说话,用目光示意她坐,便仍转脸对书吏说:“本官自然知道你忠心耿耿,大梁军中正缺你这样的忠心之士,我已经写了举荐信给茂城军营的马都尉,到那里你便可一展拳脚,好生去吧。”
书吏一把鼻涕一把泪,不用想也知道举荐信里绝对没好话,听说茂城军营不日便要开拔迎战叛军,那真就生死在天了啊!
寄虹认得他,就是严冰制瓷时监守他的那位,那时暗里使了绊,这会严冰成了顶头上司,看来是要给她看场好戏。
只是感觉他的目光盘桓在她发间许久,收回视线时,有点失望似的。
书吏仍在凄凄惨惨地求情,“卑职一心想为国效力,奈何多病之身难以胜任,只求主簿开恩,许我解职归家。”
严冰一脸怜悯,“哦,原来有病在身。”书吏见他相信,心中大喜,却听他继续说:“这病,想是在外室那里累的吧?”
书吏神色一震,鼻涕眼泪都没了。
严冰语气仍旧悠闲,“她那里藏了本册子,堪称记账典范,我念给你听好吗?”
寄虹并未见严冰拿出什么册子,却听他极熟练地背诵,“安平三年三月十一,留:人丁税未入库新银一千两;三月二十二,收:应试人一百两,为:策论夹带银票;二十七,收:焦泰二百两,为:寻机撤守。胃口不小啊!二月的要听吗?去年的要听吗?”
书吏扑通跪下,磕头如捣蒜。册子里有太多秘密,牵涉了太多人,目前情势,去军营是个死,留下也不得好活,他没料到这个文弱书生竟是条不声不响的毒蛇!
严冰声音突然冷若霜刀,“要活路吗?”
书吏膝行几步爬到严冰跟前,这会是真的涕泪横流,“求求严主簿……求严主簿给条活路……我什么都听、什么都听您的……”
严冰居高临下俯视着他,像掌生断死的神明。“记住你这句话。回家,不许见人,不许出门,不许胡言,等我的话。”
书吏彻底呆傻,半晌才回过神,如蒙大赦般颤颤巍巍站起,走出一步,又突然回身战战兢兢磕了个头,才一步一软地走到门口。
严冰补了一句,“你是个聪明人,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不用我提醒。”
语调并不严厉,书吏却吓得差点瘫倒,连连应诺,退出门外,魂不守舍地走远了。
寄虹大开眼界,“精彩。”
严冰故作矜持地抿了口茶,“戏看完了,有何领悟?”
原来他是在教她“杀伐”的手段。寄虹沉吟了一下,“为何留着他?”
“你要分得清哪些忠犬值得宠,哪些狂犬能够降,哪些恶犬必须除。”
即是说,书吏能够控制、且留着有用。她心中一动,“你是不是已经知道沙坤在查窑厂奸细的事?”
“这件事我不管,要是这种小事你都处置不好,也走不了多远了。”
明明关心她的一举一动,偏偏不肯承认,死鸭子嘴硬。寄虹促狭心起,倾身向他,吐气如兰地问:“那你教教我,哪些‘忠犬’值得宠?”
严冰立刻破功了,一口茶水差点呛了出来,咳了几声,尴尬地转了话题。寄虹也不追问,老实说,她真怕他答出个“我”字,反倒不知如何接招了。
寄虹说起想把霍家的薄胎青瓷铺往北方,但据沙坤的反映,上次的那船货反响平平。“难道北方人只认白岭,不认青坪吗?”
“青坪瓷业发展多年,却进益有限,始终屈居白岭之下,你仔细想过其中缘由吗?”
寄虹思索着讲出几点,匠师、工艺、地理位置、大众喜好等等,严冰连连摇头,她只好摊手,“实在想不出了。”
“人和。”严冰说:“白岭一旦有新瓷、新技产生,很快传遍整个瓷行,几百家窑厂齐头并进,于是外界一提起白岭,皆认为是潮流及水准的领头军。然而青坪从来都是各自为政,良莠不齐,无法使外界产生统一的良好印象,便很难铺开局面。”
寄虹了悟,“譬如拉纤,只有一人力大是无用的,须得所有人平均使力才行。”
严冰赞许地颔首,“孺徒可教。”思忖片刻,说:“我有个想法,薄胎青瓷已可算青坪翘楚,若能广授制法,青坪瓷行的整体水平便会大大提高,就有能力与白岭一争高下。不过,短时来说与你有损,何时收益也无定论,做与不做,你自己斟酌。”
薄胎青瓷的秘方一旦公开,彩虹瓷坊便失却镇店之宝,换成旁人肯定会对出这个馊主意的人火冒三丈。然而严冰无忌,寄虹也不恼,他说得诚恳,她听得认真。
寄虹想了想,问了几个细节问题,严冰尽心作答。她没有立即答复,只说需要考虑,便告辞了。外头排长队等着初选,严冰也未加挽留。
翌日正是授技之日,严冰走到学堂门口时,遥遥望见红衣女子倚门相候,与身后辽阔万里的晚霞相映成辉。
他不是没有想过她会答应,但也得承认,并非每个人都有如此胸襟。故而看见她的那一刻,格外惊喜欣慰。
不需要更多言语,他只简单地问:“为什么?”
她同样简单地答:“我爹说过,要打破‘北白南青’的格局,让青瓷遍布大梁南北西东。”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眼眸亮过天上绚烂的晚霞。
当晚,寄虹在学堂里众多惊异的目光中上台,在钦佩、愧疚、赞许等各色目光中下台。严冰坐在侧首,一个字都没听进去。整整一个时辰里都在想,他前世一定修过百年的功德,这辈子才能遇到这样精彩的女子。
结束后许多人请教问题,霍家窑厂却有伙计来请寄虹速速返回。严冰便接下解惑一事,叫小夏送寄虹回窑厂。寄虹回到窑厂,天已经很晚了,玲珑、大东、沙坤却都在等她。
她扫一眼三人的表情,直截了当地问:“奸细是谁?”只有这件事能让三个人漏夜前来。
玲珑怒气冲冲道:“烟袋周。”
寄虹先是惊诧,随即了悟,他必是旧恨未平,寻机报复。
沙坤说:“这老崽子,有胆干没胆抗,吓唬几下就全招了。干过的事可不止偷瓷器那一回,砸库里的货、糟蹋严冰的瓷,都是他收了刘五的钱、勾结人干的。怎么整治?你们说,我来干!”
依玲珑的意思,把这个吃里扒外的家伙押到官府去,寄虹却说:“刘五背后是谁咱们都清楚。与其把烟袋周推到对方那里,不如扣在手里留待后用。他有没有弱点?”
玲珑一点即通,赞寄虹比她思虑周到,这是放长线钓大鱼。
沙坤坏笑,“一个臭鸡蛋,浑身都是缝。他有个姘头,爷们是杀猪的,这事如果抖开了,那杀猪刀捅的就不是猪了吧?嘿嘿!”
果然,把姘头落在烟袋周处的亵衣往他脸前一丢,他立刻疲软了。沙坤用匕首在他脖子上虚划一圈,“从现在起,你的舌头就是我的了,管不住的时候就想想猪死前是怎么叫的。”
烟袋周哆嗦了一下,感觉全身每一根汗毛都在嚎叫。
寄虹把这件事跟严冰说了,严冰听完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语,“烟袋周这个饵,说不定能钓到大鱼。”
“你要钓什么?”寄虹脑中闪电般划过一个念头,可惜没能抓住。
严冰神色有点凝重,“该授课了,回头再说。”
因为不愿她回家太晚,严冰将一晚的授课一分为二,上半时由寄虹主讲,下半时由他主讲。
这晚寄虹讲完后照例由小夏驾车送回,路过医馆时,正巧遇到蹒跚而行的丘爷爷。小夏急忙跳下将他扶上车,寄虹帮忙安置一番,询问丘爷爷怎么一人进城。
丘爷爷笑说:“小成太忙,我闲着没事,就自己来抓药了。”
小夏扭头向车厢说:“您身子不好,千万不能累着,以后抓药这种跑腿的事就交给我吧。”
丘爷爷倒不见外,连声说好,“以后常到爷爷那去,咱爷俩说说话。”
小夏清脆地答应。
几人说笑间,马车转了个弯,驶进陶瓷街。这会商铺已关门落钥,街上行人寥寥,马车畅行无阻。
寄虹正与丘爷爷唠着家常,马车突然晃了一下,猛地刹住,两人差点栽倒,寄虹忙扶丘爷爷坐稳,然后撩开车帘,陡然间血液似都凝固。
马车停在霍记门前,焦泰负手站在旁边,正指挥人在霍记的牌楼上抡斧动锤,曾经宏伟的牌楼半边歪倒,像一具扭曲的尸体。
焦泰略略扫了一眼马车,“霍掌柜,好巧。”“霍掌柜”三个字满是讥讽。
寄虹啪地甩帘跳下马车,“焦泰,你不要逼人太甚!”
“这话我就不懂了,我在我的地盘动土与你何干?霍掌柜想必没有忘记,这几间废屋已在焦某名下了吧?”
寄虹冷冷道:“我当然不会忘记,你是如何用阴谋诡计从家姐手中骗得霍记!堂堂会长,手段下作,不觉可耻吗?”
“要说‘下作’,焦某万万及不上霍掌柜。”焦泰讥诮道:“你赢上次的赌用的那些魅惑手段,想必在你这样的女人眼里,只有可喜没有可耻吧?”
丘爷爷从车厢中挪出身子,怒不可遏,“简直不是人话!”
焦泰是认得他的,却故意嘲弄,“嗬,霍掌柜令人佩服,老少通吃啊!”
“你、你……”丘爷爷气得浑身剧颤,小夏急忙给老人家抚胸顺气,连声宽慰。
寄虹扶着丘爷爷,冷声道:“焦泰,口舌之争无益,评瓷会召开在即,到时凭真本事说话,谁高谁低瓷器上头见真章!”
“若凭真本事,不靠背后的男人,你连头都冒不出。”焦泰踩住一株刚萌芽的小草,脚尖碾了碾,碾成几段。
寄虹扬起头,“我若是赢了呢?”
焦泰轻蔑地笑了,好似她在说一个天大的笑话。“不如咱们再打个赌,你若赢了,这几间废屋,拿走。”
寄虹眼睛一亮。
“若是输了么——”焦泰一字一字挤出牙缝,“滚出青坪,永,永,远,远!”
寄虹脸色微变。
好大的赌!前程、声名、理想,以及她所拥有的一切,顷刻间,都凝结在她的舌尖。
赌上一切换霍记,值吗?
她望着焦泰挑衅的目光,似乎在问自己:敢吗?
寄虹没有开口,丘爷爷已经按捺不住怒火,“你这个后生心肠歹毒得很,凭什么断人生路?”
焦泰斜睨着他,“我倒想问问,做出断人性命这种事,你不会梦到他们化成厉鬼索你魂魄吗?”
“你、你、你……你说……”丘爷爷刹那面色青灰,胸口剧烈起伏,几乎倒不过气,瘫坐在小夏怀里。
小夏和寄虹吓得不轻,忙忙劝抚,丘爷爷却听不见似的,直勾勾地盯着焦泰,嘴唇翕动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焦泰阴阳怪气地说:“我说,你烧出一个祸国的瓷,害死那么多人,却让严冰他爹替你去死,甩手来了青坪。换成是我,早无颜活在世上。老人家啊,你脸皮之厚,晚辈愧不能及……”
曾经深埋心底的灾祸、血色、屈辱与苦难,都随着这尖刻的言语咆哮袭来,重重将年迈的老人击溃在地。
小夏和寄虹再顾不上许多,将昏厥的丘爷爷抬到车上,飞驰而去。
他们几乎是撞开医馆大门的。
大夫立刻诊脉、施针、开方、命学徒熬药,情况稍见稳定后,大夫才解释,“这是急发风症,就算命能保住,恐怕——”他顿了一下,“下不了床了。”
即是说,最好的情况是瘫痪。
小夏愤然,大夫挥挥手,“你们先出去吧,我需要静心施针。”
寄虹把小夏拉了出来。两人站在萧瑟的街边,感觉夏夜的风竟如此寒冷。
小夏狠狠踢了一下石墙,“焦泰这个混蛋,害了霍老掌柜,又害了丘爷爷,老天怎么不劈死他?”
寄虹脑子里轰地一声。她慢慢慢慢转过头来,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声音,“你说,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婚后小剧场
小霁月请小南瓜参观她的蚕宝宝,小南瓜大胆热烈地毛遂自荐,“让我给它们当爹吧!”
小霁月仔细端详了一会他的胖脸圆肚子,摇摇头,“你不行,我孩子的爹得是个狗,你不像。”
小南瓜:(⊙o⊙)╮(╯▽╰)╭
小霁月:“不是小白白那样的,是我爹那样的。我听我娘跟我爹说,他在外像狼狗,在家像懒狗,白天像忠狗,夜里像饿狗。”
☆、隐藏的真相
小夏一愣,陡然反应过来,糟糕!闯大祸了!
他本能地向后缩了一下,却被寄虹扣住手腕,动弹不得。
“你说我爹什么?你说什么?!”她厉声问。
他张大了嘴无声片刻后,慢慢垂下了头,“少爷不让我说。”
扣在他手腕的手抖了一下。
他嗫嚅着说:“二小姐,你别……“
寄虹猛地推开他,狂奔入暗夜之中。
他想去追,但被大夫唤住。他看看刚刚睁开眼的丘爷爷,再看看已经不见踪影的寄虹,抬手扇了自己一个大嘴巴。
寄虹冲进学堂,差点被倒在地上的门闩绊倒在房门前。她趔趄一下,站稳身形后,却发觉自己像被钉在了原地。
门内依旧有着熟悉的授课声,而这道门却成了地狱的界碑,一旦入内,恐万劫不复。
屋内的严冰无意间抬头,正瞥见呆若木鸡的她,鬓发凌乱,魂游天外。一句话讲到一半,他突然停下,“今日就到这里吧。”
听课的人陆续出门,都看到钉在院中的寄虹,暗笑英雄难过美人关,识趣地速速散了。
偌大的学堂里,严冰的声音听起来莫名的空洞,“怎么了?进来慢慢说。”
她一动不动,像锈在土里的钉。
他察觉她的异样,微微俯身,更加放柔了语气,“不管什么事,你都可以告诉我。”
她翕动着嘴唇,说:“严冰……”却发不出声音。
问出那句话,太难太难了。可她别无选择。
艰难地挤出一句支离破碎的话,“……我爹的……是不是,另有内情?”
严冰的表情凝固了。
他只沉默了很短的时间,她却觉漫长得像牢狱中难捱的年月。
然后,她听见他喑哑的声音,“霍老掌柜,亡于重伤不治。”
“我……我知……”
他继续说:“焦泰勾结耗子精下的黑手,我曾托人照应,但焦泰铁了心置人于死地。”
世界模糊起来,她的声音颤抖得厉害,“你、你有证据?”
“我有证人。”与其在惴惴猜疑中粉饰太平,不如打碎幻象重塑新生。至少,她或痛或愤或恨时,还有他陪在身边。
不知是哭泣还是仇恨,她的眸子是红的,像绝境里的孤狼。
他抬手去按她的肩膀,触到她的那刻,她仿佛突然从噩梦中惊醒,弹出几步,捞起地上的门闩,疯也似的往外冲。
“不行!”严冰一把攥住她。
她拼命挣扎,力气大得惊人,他居然差点脱手,又不敢太过用力怕弄伤她,只得双臂环腰将她摁在怀里,任她喊骂捶打,他只是紧紧地抱着,不撒手。
“如果杀了他是最好的解决办法,这一棍我替你!”他在她耳边近乎大喊:“但,不能为了那个畜生毁了你自己!你爹也不愿看到你这样!你想报仇,我帮你!我说过我会帮你,就会帮你到底!你信我!你信我,你信我寄虹……”
她茫然无措地望着他,泪水冲刷掉眸中的血色。
他单手捧起她的脸,“寄虹,想想你爹、你姐姐,他们都希望你好好活着,好好的。”
门闩掉在地上,她像被顷刻间抽干了力气,在严冰怀里慢慢下滑,若不是他牢牢托住,便会瘫在地上。
颤抖的双手抓着他的衣襟,眼泪汹涌,却无声无息。最脆弱的时候,这是出自本能的依赖。
他仰头望向天边黯淡的星辰,伴着她压抑的低泣,心中泛滥成灾。
也许就是从这一刻起,他不想放手了。想抱着她,用尽所有力气,直到天荒地老。
夜风卷走呜咽,寄虹听到头上温柔的低语,“送你去姐姐家好么?城门肯定关了,没法回窑厂了。”
这话突然点醒了她,丘爷爷还病在医馆呢!
寄虹仍旧悲伤难抑,但她懂得孰轻孰重。当下把自己的事放在一边,抹干眼泪,三言两语把方才的事对严冰讲了,带他匆匆赶到医馆,丘爷爷却已经离开了。大夫说他服药后病情稳定,小夏恐丘成担心,便赶在城门落锁前回窑厂了。
严冰细问丘爷爷状况,大夫说:“我已尽人事,到了这把年纪,唯有听天命而已。”
寄虹凝固在浓得化不开的夜色里,感觉这半夜天地翻转,颠倒日月。
严冰问:“回赵家么?”
寄虹木然摇头。
“那跟我走好么?”
她挪动脚步,沉默地跟上他,没问去向何方,没问要做何事。
严冰特意绕了一条远路,避开陶瓷街,不愿再令她触景伤情。以前她伤心时会哭会骂会耍脾气,可这一路她沉默得叫他心痛。
等严冰打开院门,寄虹才发觉到了他的家。在外人眼中这必然是不妥的,可他坦然,她也不忸怩,脚下没有犹豫,抬步进了房中。
他点起灯,将她按坐在桌边,像寻常待客那样问她:“想吃什么?”她肯定没吃晚饭。
寄虹又是摇头。
“我也没吃呢,就当陪我好不好?”他像哄小孩似的,“你喜欢什么?凉面?甜粥?”
一连问了好几种,寄虹无精打采地说:“我没胃口,随你吧。”
严冰就去了厨房。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下厨,当真是给自己挖了个大坑,可他跳得甘之如饴。
但结果是不因人的美好情操而转移的。
寄虹等了很久很久都不见他出来,不由担心起来,懒宝少爷不会栽进米缸里出不来了吧?
连忙走进厨房,还好,严冰全须全尾地在灶台旁站着,沮丧地看着热气腾腾的锅,满头是汗,形容狼狈。
“做好了?”寄虹探头去看。
严冰像被踩了尾巴似的跳转身挡住她的视线,遮遮掩掩道:“没……那个,你回屋吧……快回去……”
把锅底烧穿了吗?她拨开他,偏头往锅里望了一眼,顿时愣住。
一锅粘稠的浆糊,稀烂的面皮和形状各异的肉块彼此嫌弃,不甘心被人轻易认出它们原本的面目。
但,她一下便看出那是馄饨。
说是“看出”,也许心有灵犀更恰当。他不懂下厨,她是知道的,本以为他只是热个剩饭之类,竟然如此有心。
案板上凌乱地堆着稀泥似的面团、或厚如锅盖或烂如蜂窝的面皮、好几碗太黑或太白的巨大的肉……馅,以及奇形怪状的面皮裹肉——大概是馄饨的前世。
他做过很多尝试,这一锅应该是“最好”的一批。她怎会看不出,他费尽心思,只为她展颜而已。
热气蒸腾,熏得她眼眸也热起来。尚未下肚,心肺俱都滚烫,被这锅“浆糊”暖得一塌糊涂。
严冰非常挫败,垂头丧气地说:“我还是去找找有没有食肆仍未关门。”
“不,我就吃这个。”寄虹盛了满满一大碗,端到堂屋。
严冰愣了下,也盛了一碗跟过来,惴惴地说:“没有辣椒……”
这样的小事他都记得。她目光明澈,“不打紧。”
严冰俨然紧张等候检阅的士兵,手足无措地站在一边,直到看她大口大口吃得满足,才松了口气,虽然卖相差,好在味道不差。放心尝了一口,立时差点呕出来,懊恼地夺过她的汤匙,“别吃了,残害口舌。”
寄虹直视着他,“这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馄饨。”她眸中水光幽微,笑容如雪莲般安静地舒展开来,既轻且淡,但终于融雪破冰。
顷刻间,整个世界都柔软下来。严冰木偶般任由她拿回汤匙,忽觉这一场丢人现眼分外值得。
她的胃口忽然好起来,狼吞虎咽吃下两碗,出了一身汗,又被徐徐夜风带走。一切突然清明起来。
“说给我听。”无论多惨烈,她必须一字不漏地知晓真相。
他却不愿再细说那些残酷的字眼,斟酌着言语道:“这件事交给我好吗?”
“我要听。”她寸步不让。
严冰凝视着她坚毅的面容,忽然了悟,她是搏击长空的鹰,而非豢养在他檐下的家雀。“那好。但你要答应我,绝不可轻举妄动。”
在她应诺后,他开始一桩一件讲述探得的内情。她沉默地聆听,自始至终不发一言,但掩不住眸中风起云涌。
严冰全部讲完后,她沉声问:“不报官,是因证据不足,还是官府也牵扯在内?”他并未透露曹县令对霍家一案的态度,但她敏锐地嗅出背后的隐情。
这确实是一部分缘由,但严冰不愿寄虹涉足复杂官场,便转移视线道:“他的事摊到明面上,只不过贿赂官吏、欺行霸市两项,按大梁律例轻则罚钱,重则劳役,无济于事。”这也是事实,故而严冰一直在等,等一个一击必杀的时机。
“难道就没有办法治他?”都说天网恢恢,可恶人似乎总有隙可乘,令人郁忿难平。
“你相信我吗?”严冰凝视着她。
她不解。
“相信我,我会给你一个交待。”
她目不转睛地望着他,他平素也很冷淡,但从不像这一刻如此严肃,让他整个人透出一种强大的移山倒海的力量。
“好,”她目光如炬,“他交给你,瓷交给我。”
她要用“光明正大”的方式,叫他一败涂地。
第二天城门一开,严冰便送寄虹回窑厂,并看望了丘爷爷。丘爷爷已经苏醒,果如大夫所言,半边身体不能动弹。丘成内疚难过,彻夜未眠,小夏陪了他一整夜。
看见少爷和寄虹,小夏愧疚地道歉,严冰佯作嗔怒道:“罚你帮小成照顾丘爷爷吧。”
小夏爽快地“嗳”了一声。
严冰在窑厂盘桓大半日,向晚离开,未去县衙,独自转往码头。如今战火绵延南下,不仅陆运不通,船运也萧条起来,夕阳下的青河上船只稀少,只有三艘高大的沙船人来货往,忙着装船起航。
他尚未走到近前,便听到船舷边的小和尚冲舱里喊:“老大!有客到!”
等他走到河边,沙坤已经跳上岸来,掀起背心扇着风,玩笑道:“今天没空去喝你的茶,我得跟我女人好好道个别。”
严冰没有笑,“不耽误你道别,只要你留个人给我。”
沙坤停下了扇风的动作,一贯痞气的脸难得严肃起来,“准备好对付他了?”
严冰没有多做解释,只简单点了下头。
“既然要动手,就多留几个人给你,耗子精那块压船碇得看死喽。”
两人商量了半晌,沙坤始终觉得有不妥之处,摇头叹气,“明天我就出海了,你要是不这么着急,等我回来就能安排得更稳当。”
严冰坚定地摇头,“寄虹已然知晓,所以我绝不能再等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打赏,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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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
小夏回家,一进厨房,傻眼了。“少爷,为什么锅碗擀杖都没了?”
“我怎么知道?”严冰心虚地往屋后的河沟里瞟了一眼。
☆、拟将一生付
伍薇到码头时,正看到严冰离去的身影,他低着头匆匆而行,心事重重的样子,竟未留意到她。
沙坤揽她入怀,戏谑道:“你男人在这呢,盯着别人家的肉做什么,嫌我没喂你?”
伍薇“呸”了一声,拍开他不安分的手,正色道:“你和严冰背地里搞什么勾当?”
“我要搞勾当也和你搞啊!”沙坤凑过脸作势要亲她。
伍薇笑骂躲开,“兄弟们都看着呢!”往船上望去,甲板上已收拾利索,看样子货都装进底舱了。她斜一眼沙坤,“有没有胆子让我上你的船?”
沙坤若是再耍滑,那就明摆着承认货里有鬼,因此他大大方方领伍薇登船。
在异口同声响亮的“嫂子好”里,他向歪脖和小和尚使了个眼色。两人心领神会,跟前跟后,溜须拍马,带着伍薇上上下下,钻进钻出。伍薇是头一次进入庞大的海船底舱,只觉迷宫一般,不多久就晕头转向了。三艘船走了个遍,确实只看到瓷器土产等物。
沙坤一点都不担心,他藏的货连关卡的官兵都查不出,外行人更看不出了。坐在船舷上懒洋洋看着钻出舱外的伍薇,“夫人检阅完了吗?”
他的那点心思伍薇怎会不知,她也没指望自己能看出什么来,摆这个样子只不过为了提醒他多加小心罢了,“别为了几个子儿糟践脑袋,你不稀罕我还稀罕呢。”
他哈哈大笑,“既然大船检查完了,咱们该上小船了。”话里带着挑逗的意味,搂一搂她的柳腰,忽地向后一仰,倒翻出船外。
伍薇吓了一跳,探身却见他在半空中利落地翻个跟头,跳上旁边的一艘乌篷小船。
“下来!”他朝她招手。
虽没有沙坤的身手,她却毫无惧色,妩媚一笑,“你敢接不住,我可不饶你。”话音未落就跳了出去,倒是一点都不怕他接不住。
沙坤也没掉链子,轻轻松松揽住她,就地旋了半个圈顺势搂入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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