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瓷娘子-第12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小夏捂着脸,只顾抽抽搭搭地哭。
严冰哄劝半晌,小夏终于眼泪汪汪地开口,“我对不起爹娘爷爷太爷爷列祖列宗……”
还挺严重的。“你干什么错事了?”
小夏脸涨得通红,吞吞吐吐地说:“我……我好像袖子断了……”
短了?严冰看看他的衣袖,“我看正合适呀!”
啥?少爷是觉得他和丘成正……合适吗?他像是突然打通了任督二脉,瞬间精神抖擞,“少爷,能把你的枕头给我吗?”
欢天喜地地搂着瓷枕爬上床,小夏做了个苦涩又甜蜜的梦。梦里他和丘成变成瓷枕上的画,挨得那么近,可是中间隔着一条衣袖,无论如何都跨不过。
寄虹等人在山海居演奏三日,青坪沸腾了。州府各地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慕名前来,千金难求一座,彩虹瓷坊和山海居八二分成,日进万金。寄虹特意留了一个雅间给曹县令和太守,太守听罢赞不绝口。
当日傍晚,曹县令将寄虹召入县衙,捋着山羊胡笑容可掬,“青瓷乐器别出心裁,足可代表青坪瓷行,本官有意将其呈送入宫,霍掌柜意下如何哇?”
这是莫大的荣耀,寄虹受宠若惊。拜谢出门,不意瞧见门口的石狮子后头半掩着一个青灰的身影。
想来他是刻意候着她,可她同他无话可说。之前那番话着实伤人,若换成旁的任何人,她或许都能一笑置之,但偏偏只有他无法释怀。
严冰想见她一面,见到了却又不知说些什么。她一往无前,眼里不揉沙子,他在她面前自惭形秽。
终于还是寄虹打破沉默,“呈献青瓷乐器之事是你向曹县令进言的么?”
“是。《芳菲天下》曲意上佳,太后必定欢喜。”顿了顿,又急忙补充,“没同你商量,不会怪我吧?”
寄虹见他低声下气的模样,促狭心起,淡淡地说:“多谢——严文书费心。”
前两个字叫他忽悠飘上九重天,后半句又重重摔进十八层地狱。
她走出几步,又回头问:“你怎么乌眼青了?”
“啊?哦,我与小夏换了枕头,有些不惯。”
寄虹点点头,走远了。当晚吕家窑厂的工人送来寄虹的一份礼物,严冰激动地拆开,瞬时一脸焦黑。
那是一只男欢女爱的瓷枕。
工人尽职尽责地说:“霍掌柜说,如果图案不喜欢可以换货。”
严冰干咽了口唾沫,“替我谢谢她……记挂着这事。”
青瓷乐器启程上京的同时,寄虹带着十万两白银如期敲开恒昌钱庄的大门。车队浩浩荡荡一溜排开,寄虹站在车前,抬一抬手,十只箱盖掀开,白灿灿的银子简直闪瞎常掌柜的眼。他那常年朝下的眼皮,这会恨不得翻进肉里去。
这是伍薇的主意,她说:“得给全青坪的女人长长脸。”
回程的时候,她没去瓷坊,独自去了霍家窑厂。拿出来之不易的那把钥匙,她亲手打开窑厂大门。站在半山腰上,徐徐四望,远近烟柱直入九天。
爹,你瞧见了吗,窑厂回来了,回到霍家了。
不仅如此,积欠的债务也都还清了。努力了这么久,自今日起,终于可以从零开始。
她抬起手,捂在胸口,良久,两指虚拈,缓缓离开,做了一个拔刺的动作,用尽全力丢出去,那根刺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落于山巅。
照规矩,封窑重开的第一把火必须窑厂主亲手点燃,而寄虹是青坪有窑以来第一位擎起火把的女子。
拆栅清路,开锁启窑,两团火在她眸中熊熊燃烧,映亮尘封的窑膛。
窑膛堆起柴火,伍薇在她身后轻声提醒,“好时辰不能耽误,点火吧。”
她却转过身来,目光逐一划过伍薇、玲珑、寄云和丘成,笑意深深,“一起。”
玲珑愕然,“你叫我们一起点火?那怎么成!自古规矩,女子不入窑膛。”
丘成望了玲珑一眼,抿唇低下头去。
寄虹坚持,“我便是女子,我入得你们当然也入得。”
玲珑连连摇头,“你是窑主,另当别论。”
伍薇细眉一挑,“女子怎么了?咱们就要点上这把火,叫全青坪、全天下的男人们瞧瞧,咱们女子撑得起一片天!”
“说得好!”丘成目光炯炯。
玲珑仍是犹豫。她掌管吕家窑厂这几年,一步未曾踏入过瓷窑,这一步的距离便是另一个世界。
“今日我能够站在这里,能够举起这束火把,非我一人之力。这一路行来磕磕绊绊,若不是你们不离不弃,我恐怕早已半途而废。我感激上苍,让我结识了那么那么好的你们。”
她拉起伍薇的手握住火把,然后是玲珑、丘成和寄云,“这把火一定要咱们五个一起点,一个都不能少。”
火把跃动,像每个人蓬勃的心跳。
伍薇豪爽地揽住她,“什么都别说了,往后,有你,有我,有大家。”
五只手紧紧握在一起,进入曾经的女子禁足之地,要在这所谓男人的世界里烧出一个天地。
火把引燃柴堆,一窑火映亮五个人,无论日后世事动荡、人各飘零,至少此时此刻友谊如火,长明不熄。
作者有话要说: 平行空间小剧场
青坪督陶署公众号今日推送消息:彩虹瓷坊隆重推出太后最爱青瓷乐器同款,全球限量发售,先到先得。
随后“千里陶烟”私信“五色彩虹”:看在广告的份上,和好么?
“五色彩虹”:再接再厉。
☆、平地起风波
煮上青梅酒,架起大铜锅,咕嘟咕嘟炖上沙坤送来的河鲜,寄虹斟酒举杯,“丘成,敬你。没有你的奇思妙想,我不知在哪儿哭鼻子呢。”
玲珑打趣道:“丘成真正是身怀绝技,深藏不露啊。谁能想到窑厂里的火工竟是皇宫里的乐师呢,把我们瞒得好苦哇。”在船上那三日,是丘成手把手教她们奏曲,青瓷乐器也是他设计烧制。
丘成有些羞赧,“不是故意欺瞒,自我离宫承接家业便不再是乐师了,只想好好在窑厂里做一番事业。”
寄虹惋惜道:“学过那么多年乐艺,荒废了不觉可惜吗?”
“大哥夭折、爹娘离世后,我成了独苗,丘家跌了个大跟头,可世代守着官窑的火,几辈子传下来的声望不能就这么没了。”丘成眼眸里沉淀着星火,“在哪儿跌倒的,就得在哪儿爬起来。”
寄虹几人皆是在船上才得知丘成少时入宫学艺的往事,却未听他谈起过丘家因何败落。官窑的火工可说是瓷行里的执牛耳者,竟然举家南迁,在名不见经传的小窑厂火里刨食,寄虹怜惜之余,也生出疑问,丘家究竟遭遇了什么?
她有种说不清的预感,丘家的落魄似乎与严冰有关。
伍薇爽朗地笑,“这话我爱听!轰轰烈烈干一场,也不枉托生到世上走一遭!来,今个不醉不归!”
“不醉不归!”众人笑和。
沙坤的目光在伍薇身上流连,有惺惺相惜地欣赏。既风情万种又豪气干云,这样的女子,五湖四海只她一人。
这顿酒直喝到昏天暗地,城门落钥,只能在霍家窑厂过夜了。窑厂有个院落,几间砖房,原是工人所居,白日里寄虹已着人收拾出来,对大家笑道:“窑厂旁的没有,就地方大,这么些房间随便挑。”
玲珑说:“我家离得近,就不与你们凑热闹了,只是……”她有意无意地扫了大东一眼,“大半夜的,一个人走回去,心里有点发虚。”
大东转头看向她,张了张口,却没出声。
寄虹酒意上头,大刀阔斧地指挥,“大东,你送玲珑回家!黑灯瞎火的就甭回了,住在她家吧!”
这话太有歧义了,大东面红耳赤,玲珑却坦然地拽拽他,甜甜一笑,“走呀!”
孤男寡女在醺然欲醉的夜里,若不发生些什么,都对不起天赐良辰吧。
众人皆有醉意,各自回房安寝。伍薇酒量好,一晚上十几杯下肚脸都不红。掩门熄灯,脱衣上床,外头静悄悄的,几乎能听见轻风擦过窗纸的微响。
她单肘撑着枕头,侧倚在床边,睡意全无。演奏瓷乐的那套金色衣裙被她穿了来,此刻整整齐齐叠放在枕边。她摩挲着柔滑的衣料,长长叹了口气。
这样美丽的颜色,却与她无缘。
忽然轻微地“嗒”地一声,窗户一开一合,人影一闪,轻飘飘跃入房中。
伍薇吓了一跳,腾地跳到地上,却听那熟悉的声音笑道:“就知道你在等我。”
她松了口气,靠上床柱,讥讽道:“没学过敲门?”
沙坤大步走近,借着朦胧的月光,看见她只着里衣,微敞的领口露出一抹雪白的胸脯,春。色撩人。他嗓音低沉,“老子喜欢直来直去。”
撬开窗户的匕首仍然在他手中,他的目光肆无忌惮在伍薇胸前转了个圈,一扬手,刀尖贴上她的脖颈。
伍薇垂目看了一眼,不仅不惧,反而笑了。
女人的笑对沙坤来说只有一种含义。他得了鼓励,越发猖狂,匕首缓缓下移,探进衣里去,忽地挑开里衣,春光乍泄。
他刚要欺身压上,伍薇劈手夺过匕首,抵在他的胸膛。“说,跳过多少姑娘的窗?”
心上寒刃森森,眼前却是酥胸半露,她总能给他新鲜体验。沙坤痞痞地笑,“姑娘太涩,你这样的才够味。”慵懒张开双臂,等她用匕首脱他的衣裳。
匕首从胸膛滑到腰间,沙坤笑容更深,不由挺了挺身子。伍薇却干脆利落地将匕首插入腰带,一把推开他,“只怕你尝不起。”
解裤腰带的当口被摆这么一道,哪个男人受得了?他脸色蓦地沉下,登时便要发作,但看伍薇气定神闲地整好衣服,带着点挑衅的意味抱臂与他对视,他突然就发不出火了,挫败地说:“我夜夜去你家,你不会以为我是闲得慌替你把门吧?明天就出海了,给不给,一句话!”
这话满是欲求不满的味道,伍薇扑哧笑出声,抚上他硬朗的脸庞。粗糙的皮肤碰上柔滑的手指,沙坤重又振奋,想她不是不乐意,只是嫌他直来直去,想玩点情趣。他笑嘻嘻去抓那只不安分的手,那只手却倏地从他指间缩回。
伍薇收敛笑容,“我不是花船上的姐儿,压得住舵再起锚。”她说得很慢,就显得格外严肃。
沙坤愣住,习惯用刀代言的他好一会才咂摸出言外之意。
伍薇目光灼灼,等待他的答复。
他见惯风月,但都是露水情缘,一向以为乘风破浪才是他的归宿,从不为任何女人停步,但这次他竟然不能如曾经的每一次那样拔腿就走。
思量很久,开口却是句问话,“等我回来?”
伍薇不气恼也不失望,落落大方道:“等。”
沙坤简洁地一点头,推开窗户,回首一笑,飞身飘出。
屋中复归宁静,方才那场针锋相对的试探恍如一梦。伍薇缓缓在床沿坐下,垂眸望着脚尖,笑了一下,既而又浮起一抹忧伤。她在心里喃喃地说,阿文,困了这么多年,我想争一争了。
这一夜,好些人睡不着。
大东将玲珑送回吕家,怎么都不肯进屋,玲珑揶揄道:“怕什么呀,我还能把你吃了?”
大东吭吭哧哧地说:“这、这有好多活,我得干完。”
工人都放假回家了,哪来的活?玲珑也不戳穿,挽起袖子把泥料放上辘轳车,“正好,我想学拉坯呢。”
论起制瓷,大东便从容得多。两人围着辘轳车对坐,大东边拉坯边讲解,玲珑托着腮帮盯着他稳健灵巧的左手,眼眸晶亮,晃得他不敢抬头。
碗坯的肚子渐渐鼓起来,大东利落地抹底起坯,玲珑这边洗车换泥,配合默契。拉坯靠的是手感,大东让她试一试,玲珑沾湿了手,一心两用,手中泥料飞速旋转,嘴里滔滔不绝,从青瓷灰瓦说到大国小家,最后叹了口气说:“前几日有人到我家提亲了。”
大东正在雕花的左手一抖,险些戳伤自己。
玲珑抿嘴偷笑,“可我没答应。那人空有一张好嘴,但好逸恶劳,身无长技,讨厌得很。我喜欢的,应该是——”她故意停顿一下,果然引得大东十分紧张地望着她。她轻轻咳了一声,有些羞涩,“不巧言令色,有一技傍身,懂瓷爱瓷,还能教我做瓷的人。”
饶是大东再迟钝也听得出她的话意。他心里惊涛拍岸,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只是怔怔地望着她。
玲珑忐忑地用眼角余光飞快瞥他一眼,懊恼地想,也许是她太心急了,也许他根本就……看不上她。
心里七上八下,手上便失了稳重,堪堪成型的瓷碗软骨病一般软趴趴倒下,大东急忙探手拢住,不意碰到她的手指,火灼一般慌忙缩回。
玲珑却反压住他的手。他深垂着头,脸红到耳根,但没有挣脱,这让她小小地雀跃,指尖一分一分试探着往前,直到完全覆上他的大手。瓷坯在两人指间旋转,擦出异样的热度。
两人全无心思制坯,瓷碗已经歪七扭八,却都不放手。泥里有他的指印,也有她的,永永久久融为一体。
两人一起做出好几只怪模怪样的瓷坯,后半夜的时候,玲珑睡着了,倚在他的肩头。
他就那样正襟危坐,僵挺着肩膀,一夜未敢合眼。
风儿解人意,掩了声息,送人好眠。
这温馨的一夜是被怒斥声终结的。
“光天化日,伤风败俗!”伴随着重重的拐杖砸门声。
玲珑揉揉惺忪的睡眼,明晃晃的日头下,吕太爷被吕坷扶着站在篱笆墙外吹胡子瞪眼。见吕坷幸灾乐祸的模样,她就知道黄鼠狼给鸡拜年——一准没安好心。
大东忙不迭起身,臊红了脸,恨不得一步退出八丈远。玲珑倒是镇定自若,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吕太爷被她迎进来,一路走一路骂,他平素不大管事,对家风却上心得紧,今日本就是听到些不雅的传闻来整肃家风的,恰好撞见两人卿卿我我的模样,顿时火冒三丈。玲珑看阵仗不对,加着小心陪笑解释,吕太爷只作不闻,往上首一坐,“叫吕氏出来!”
不待玲珑回话,吕氏已经听见骂声,急匆匆从后院赶来,裣衽为礼,礼未行完,被吕太爷厉声喝止,“跪下!”
这下大出玲珑意外,眼见吕氏一愣之后真个依言下跪,她也只得忍气跪在母亲身后。
吕太爷用拐杖点着吕氏怒斥道:“你教出的好女儿!公然和男人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玲珑挺身欲言,被吕氏瞪了一眼,不情不愿地闭口。
他转向玲珑,“女儿家不思女德,本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却学娼妓歌女那些下作手段,抛头露面,到大街上歌舞娱人,吕家的脸面都叫你丢尽了!”
有了上回吕坷来闹的事,玲珑就知道所谓“歌舞”抑或“瓷枕”都不过是吕坷找的由头,他和焦泰狼狈为奸,目的是要谋夺窑厂吧。
“太爷爷有所误会,青瓷乐器已呈送太后驾前,那是光耀门楣的事。”
吕太爷一拍桌案,“狡辩!坷儿,你说说外头都是怎么说吕家的?”
吕坷一脸沉痛,“回太爷爷,外头说咱们吕家不行了,要靠重孙女街头卖唱过日子,还说吕家一代不如一代,如今堕落风尘,往后要开娼门了……”
“这是哪家哪户哪门哪院嚼的舌头?你指出来,我跟他当面锣对面鼓地说道说道!只怕这个人姓吕名坷,是个缩在王八壳里的渣子!”
“住口!你从哪儿学来这种不干不净的话?当真是放任坏了!吕氏,这个女儿叫你教野了,往后不能如此纵容,她年纪不小了,该寻一个端正守礼的人好好管束管束。至于窑厂,就交给坷儿吧!”
吕氏和玲珑悚然一惊。吕氏惶然道:“玲珑有错,我定会严加管教,可窑厂是先夫心血,他为护窑埋骨于此,您是知道的,如何能够交由外人?”
吕坷打着折扇,皮笑肉不笑地说:“婶子说的什么话,一笔写不出两个吕字,亲得不能再亲了。”
玲珑恨得牙根痒,明摆着是吕坷觊觎窑厂,向太爷爷煽风点火,可族里规矩大如天,别说窑厂,就连婚姻甚至性命都得听族长的,她和母亲根本无从反抗。
吕太爷说:“若不是看在往事的情面,族里早收窑了。女孩家迟早要嫁人,本就不该由女子打理。”
玲珑苦笑,家无男丁,女流之辈连争一方立足之地的资格都没有。
“可是你们母女不走正道,把窑厂搞得乌烟瘴气,若不是坷儿无意间得知,我孙儿洒血埋骨的窑厂怕是要名声尽毁!”
吕坷十分配合地拿出一物,丢在吕氏与玲珑面前。“当啷”一声,惊得两人心头一颤。
那是绘有春宫图的瓷枕,市面早已绝迹,不知他从哪里得来。时机却掌握得刚好,此时翻出它来,配上一连串的巧合,情势难以转圜了。
吕太爷重重一顿拐杖,“制出这等污秽之物,吕家颜面何存?你们还有脸留在此地?”
玲珑愕然望着脸色铁青的吕太爷,这是要将她们母女赶出吕家吗?
“嫁吧,坷儿为你择了桩好姻缘。”吕太爷的语气跟石头一样硬,不是打商量。
吕坷假模假式地报以关心,“这个人是青坪有头有脸的人物,官商两面都吃得开,家底殷实。”他慢条斯理合起折扇,在手心里一下一下拍着,仿佛攥着的是玲珑的命。
玲珑冷冷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吕氏焦急地打听,“是哪家的公子?”
“他呀,玲珑也相熟的,”吕坷笑得黄鼠狼一样,“就是衙门里的井捕头。”
真是一桩“好”姻缘——好大的火坑。
“不!嫁!”玲珑脸色煞白,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婚姻之事,由不得你自作主张。”吕太爷斩钉截铁。
吕氏正要求情,玲珑却突然起身,挺起胸膛,“太爷爷,既然您要我嫁,可以。”
吕坷一喜,却听她接着说:“不过这个人需得下得了窑,烧得了瓷,入得了赘。”她昂起头,“我爹的血骨不容他人践踏,凭他姓赤橙黄绿,有我一天,谁都甭想夺走窑厂。您若觉我身为女子不够资格,那我就摆擂台,招赘婿,谁愿入我吕家门,谁就是我的夫君!”
吕坷的扇子“啪叽”掉了。
吕太爷不意她有此想法,十分不快,待要开口,玲珑大声道:“若您不允,我只有以血殉父!”
铿锵的话语撞在窗上,撞得窗外的大东心惊肉跳。他是担心吕太爷使出家法才躲在窗下,不意听到这番铮铮不屈。
屋中鸦雀无声,过了很久,苍老的声音说:“好。”
他松了口气,听吕氏开门送客,起身欲离,不小心碰到窗棂。他没在意,走出几步,身后忽然软语轻唤:“大东!”
他回头,桃花窗半开,玲珑凭窗相望,一见是他默默守护,被逼到性命相搏的女子忽然红了眼圈。
他不会安慰人,搜肠刮肚只憋出一句话,“你别难过。”自己都觉得苍白无力。
她却浮起笑意,暖暖的,“摆擂的事你听见了?”
大东点头。
“那……”她目光里冀望深深,“你来夺擂好么?”
作者有话要说: 婚后小剧场:回家1之《论娘子每天都很忙怎么办》
中午刚过,严冰就去店里接娘子回家。
寄虹:“不是说好等到打烊吗?”
严冰俯耳小声说:“等了好几天了,等不到打烊了,娘子我们早点回家吧。”
寄虹脸上微微发红,“有个客人在等着呢,还有新店面得过去看看,还有这月的税钱要核对,你且等一会,忙完了就回去。”
寄虹进偏厅和客人谈生意去了,严冰对等在门口的新店伙计招招手,“认识我吗?”
“认识,您是严老爷。”
“嗯。那么你认为掌柜是应该跟你走还是跟我走?”
伙计:“……我走……”
严冰又对管事招招手,“你知道税银是交到哪里吗?”
管事和严冰交流了一会目光后,突然醒悟,飞快捧上账册。严冰风卷残云核对完毕,说:“根据新规,这笔用于试制新品的不用交税,其它无误。还有,以后这些小事不要耽误掌柜的宝贵时间,交来给我。”
随后他发现寄虹在偏厅已经待了半个多时辰,谈什么生意要这么久?
隔帘相望,见里头那个扁头凸眼的商客色迷迷地盯着自己的娘子,垂涎三尺地说:“夫人若能随在下走一趟西域,既考察商情又欣赏风光……”
严冰掀帘入内,冷冰冰地说:“抱歉得很,敝店没有你用得着的东西,依我看,你缺的不是瓷器,是镜子。”
“扁头凸眼”愣了一下,随后醒过味来,顿时面红耳赤,非常干脆地走了。
严冰转身笑对寄虹,“娘子,所有的事我都帮你料理了,可以早点回家了吧?”
寄虹:别得意得太早,回家我要好好跟你谈谈人生!
☆、陶烟映彩虹
摆擂招婿之事,寄虹并未听闻。
这些天她忙着招人进货,忙着搬家,从寄云那里搬到窑厂的小院,对姐姐说是方便照管窑厂,但寄云知道她宁肯与工人同住山野,也不愿看赵财的脸色了。
寄云愧疚,却无法挽留,只能一个劲往行李里塞吃的穿的,“山里冷,晚上盖好被子……你独自住在那里,千万记得锁好门……”
弄得跟生离死别似的。“放心吧姐姐,我不是一个人,丘成和丘爷爷已经搬过去啦。”
丘成原来的住处委实破旧,冬冷夏热,对丘爷爷的身体不好,窑厂的小院归置出来后,寄虹便将丘爷爷接来,亲自铺床叠被,看着丘爷爷欢喜的模样,寄虹笑容里有点感伤。
如果能再为父亲铺一次床该有多好。
丘成感激,全心扑在窑厂,几乎成了半个管事。查库房时发现十几种新的釉土,诸如孔雀土之类,都不是青瓷釉料。他猜出寄虹的用意,找到她问:“你打算做窑变瓷?”
寄虹正捧着新出窑的薄胎青瓷对着日头查看,阳光透过如纸薄胎,映得她笑容有些模糊。“你听说过‘霁红’吗?”
丘成先以为是她的名字,想想不对,才意识到她说的是去年评瓷会上夺魁的红釉瓷瓶。讶然道:“你要复烧‘霁红’?”
她竟然有勇气直面那场祸事!
寄虹放下青瓷,笑容明朗起来,“你说过,从哪跌倒就从哪爬起来,我要证明给瓷行看,‘霁红’不是祸水。”
霁红颜色之谜已随霍嵩入土,如今得重头来过。她拿出一叠配方给丘成看,“我爹是意外偶得,并没记载配方,这是我琢磨着写的,依你的经验,哪种釉土最有可能?”
丘成一一认真看过,歉意摇头,“我虽然烧过窑变瓷,但不熟悉釉料配方,你可以问一问严文书。”
“哼,他最瞧不上窑变瓷了,说那是‘妖异之物’,避之唯恐不及呢,怎会懂得许多?”
“当年官窑悄悄试制过窑变瓷,配方是严文书亲力亲为,他最有心得。”忆起往事,丘成感慨颇深,“若是他依旧督检官窑,窑变瓷必定早已成功。”
寄虹手里的青瓷险些摔到地上。“他、他是官窑的督陶官?”
不比青坪兼管窑务的胡主簿,官窑的督陶官是上达天听、有权直陈奏折的六部官吏,通常是工部出身,至少六品以上。往小了说,白岭在他一人之下,往大了说,整个大梁、包括青坪的陶瓷业都归他辖制。
瓷行里呼风唤雨的大人物,怎会落到无品文书的地步?
丘成发觉寄虹并不知晓严冰的过去,便住口不提,只含糊地一点头,“你若有疑问,自可问他。”
她无所谓地笑一笑,“他的事我才懒得理。”接着讨论霁红的制法。
心里却不由自主走了神,你不说,他不说,难道没别人可以打听?比方,丘爷爷肯定清楚,伍薇大概也知道。转念又骂自己没出息,都说了不理还巴巴地想他作甚?
两人商量妥当,这便决定着手做起来。这时,伍薇风风火火进门,“玲珑摆擂台招亲的事,你们听说了么?”
两人都吃了一惊。丘成脱口道:“她心里不是……”他整日与大东一同上工,玲珑对大东青眼有加他怎会看不出呢。
寄虹和他一样的心思,想了想说:“咱们去看看,恐怕吕家出了什么事。”
当下丢开手边诸事,几人匆匆赶到吕家。一进屋,伍薇乐了,“我们几个急得脚踢后脑勺,你倒在这里四平八稳装菩萨,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玲珑正独自闷在屋里,抱着个痰盂专心致志地擦拭,乍一看颇有几分运筹帷幄的将风。将痰盂放到一边,面上笑如往常,“我急也没用,都是太爷爷一手操办。”
听她讲完来龙去脉,伍薇痛骂吕坷不是个东西,她心直口快,也不顾忌那是玲珑的表哥。玲珑一点不介意,哈哈大笑,“我挺想看看吕坷听见这些,气得翻白眼珠的模样。”
看起来她心无挂碍,伍薇奇道:“你就不怕万一夺魁的是个癞蛤。蟆?”
玲珑淡笑,“我有主意的。”
伍薇知道玲珑自来主意大,略略放心,几个人说笑商量了一番,伍薇和丘成有事先走,寄虹掩上门,目光从垂首的玲珑移到她面前的痰盂。
旁人不知道痰盂的来历,寄虹却再清楚不过。那是大东的作品,玲珑珍藏好几年了,每晚临睡前都要擦拭一遍,可这会日头正高,不到时辰呢。
她挨着玲珑坐下,挽起她的手臂,“和大东闹别扭了?”
一句话戳在她心坎上,玲珑的笑容就黯下去,“是我强人所难。”
这事不难猜,寄虹很快想通因果,“你本打算叫大东打擂比瓷,但他不肯?”
玲珑艰难地挤出一个勉强的笑,“不怪他,哪个好男儿甘心情愿改姓入赘呢?”她似乎想去拿痰盂,伸出手竟够不到,无力地垂下,连同肩膀慢慢垮了下去。
她并非运筹帷幄,而是无计可施。
寄虹从未见过这样颓然的她,即便之前吕家大灾小难不断,她总是乐观豁达,可现在她的活力像漏出一大半去。
寄虹心疼地拥住她,“姐妹是什么?有事一起扛,有难一起趟!趟不平的路,记着有我。”
玲珑没有作声,只是用力抱紧了她。
只为这份懂得,便值得永铭于心。
寄虹没在窑厂找见大东,当即要转去他家,想一想,又改了主意,折回霍家窑厂,花了一整天工夫精挑细选出一件薄胎瓷碗,用黄丝绒裹着放在精致的盒中。准备出门时,却被丘成拦住,“方才曹县令派人通传,要你即刻到彩虹瓷坊听旨。”
寄虹心里咯噔一下,霍记的那场灾祸又卷土重来吗?
她惶惑不安地赶到彩虹,远远望见门口一众衙役,脚下猛地打个趔趄。丘成忙扶住她,她定定心神,深吸口气,松开丘成的搀扶,挺直腰杆走进店中。
她已经不是躲在父亲身后的娇小姐,而是彩虹的掌柜,天塌下来得她顶着。
曹县令端坐店中,胡主簿似睡非醒,姚晟和伙计陪站一旁,但寄虹的目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