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举案齐谋-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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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画差点儿本着昔日养成的节能美德点头应了与他拼车。还好及时保持了觉悟,婉拒道:“多谢小侯爷美意。这一路想来辛苦,三不五时我便想睡上一会儿,也正因为如此我才饮上两杯。睡姿实在不雅,不想失了体面,还是乘自己的较为妥当。”
如此一来,既解释了一下为何贪杯,又顺道将他拒之千里。
兴许是沈画表达得不够直接,柴骏冷冷看她一眼,转过头对正在辛勤扒饭的小厮和斯斯文文的小翠说:“吃完搬行李。”
他这话说得不容拒绝,竟连小翠都看了看沈画赶紧点头。
自此沈画悟出一个做主子的道理,平日里切勿与自家下人太过亲密。否则关键时候,她定会觉得你比那摆谱的人更好说话,冷不丁便将你顺道卖了。毕竟对沈画,小翠只消说声对不住,沈画便会宽宏大量、既往不咎,实在恼火上来,她也会念及多年情谊,不会对她下毒手。那冷脸的确比她的和善看上去更容易令人心生畏惧。
罢了。谁让她与小翠,甚至她家车夫这顿都吃了人家的,嘴软呢?
横竖柴骏都只不过是个断袖,也不会真将她怎样。况且她与他还有一桩看似公平的买卖,需要随时保持友好往来,顺道建立一下兄弟之情。
吃完这顿颇为丰盛的午餐,柴骏问店家要了两盏好茶。与沈画坐在店里,悠闲地看着小翠与那小厮将她的随身之物搬到他那辆马车的车尾存放。
可沈画觉得这完全是在挟持她本就不多的身家,足以看得她心惊肉跳。只望小翠那丫头片子机灵些,将贵重物品留下。
午后的阳光懒洋洋透过窗棂,洒在两人身上。沈画顿时感觉那只馋虫被那睡虫征服,竟有些犯困。
懒得顾及自己在柴骏面前该有的准夫人形象,直接趴在桌上无精打采。横竖她这一世的身子有个别人羡慕不来的好处,便是无论如何吃了睡,睡了吃都不会发胖,至少眼下还不会。
朦朦胧胧间,偷偷瞥了对面那人一眼。此时他正专注地凝视窗外监工,严肃俊美的侧脸着实好看。阳光斑驳地勾勒出他脸部的曲线,看上去比之前柔和几分。
沈画顿时生出几分遗憾,可惜了这张骗死女人不用偿命的俊俏脸庞。不知令多少见过他的女子,会为他是个断袖泪洒衣襟。
就好比旁边桌那几位蒙着面纱的姑娘之所以这会儿还能赖在店里偷偷打望,一副想入非非、垂涎三尺的花痴表情,完全是不知此人底细。
正看得意犹未尽,柴骏忽然转了过来。
沈画做贼心虚,赶紧将脸转开。
只听他说:“启程。”
原来外间已收拾妥当。
沈画懒懒地从长凳上站起,又懒懒地伸了个懒腰,再懒懒地端起茶盏最后饮上一口,做好心理准备正欲随他一道迈出饭馆。
却不料刚跨出去手腕便被人猛地握住一拽,两人间的距离瞬间缩短,竟显得有些暧昧亲昵。这是闹哪样?不至于这么赶时间吧?
可见到旁边桌那些女子惊诧呆愣的目光,沈画一下子全明白了。
还真是懂得物尽其用。
柴骏丝毫不在意有人知道他断袖一事,为避免被人一路尾随,他居然将她当了道具,且她这道具还非常称职。
若她穿的是女装,人家兴许还会心存侥幸,做不了大至少还有做小的念想,横竖这样出类拔萃的人身边总有那么一群花枝招展的蜜蜂或是蝴蝶在辛勤地围着打转,没有做小三的觉悟很难一尝所愿。但她眼下一身男装,很直接便表达了他的喜好,除非她们下辈子重新投胎做人,否则就如眼前一般只能绝望。
但沈画还是思路周全地为他想到了一种极稀少的可能性,“小侯爷这么明目张胆,万一被公子哥看上了怎么办?”
他从前究竟用这法子荼毒了多少无知少男?之所以只为少男打抱不平,完全是因为少女在他面前估计都会变得十分主动,既然是主动,就够不上荼毒二字了。那叫情投意合!
柴骏停下步子一声不出,就这样冷脸看着。沈画顿时一激灵,一股寒意由脚底瞬间蹿上头顶,在这尚算暖和的秋日阳光中居然感觉到了冷。
他不会打算将她丢出去喂狼吧?可无论人家断袖断到如何一种超凡脱俗的境界,她也从本质上满足不了那些同志们的需要,而且这样做实在具有欺骗性。他看上去也算是个聪明人,怎么一目仰仗她的眼神?
“本侯相信你身手。”
直到听见这句毫无感情可言、极冷淡的话语,沈画才松了口气。原来,天底下果然没有免费的午餐,吃了人家最好的饭菜总要为此付出一些代价,比如这一路上的安保问题,恐怕得由她一人负责。
可他才是男人呢!不过仔细打量他穿着几眼,沈画方生出何谓君子动口不动手的正确认知。人家一副高贵斯文的谦谦君子形象,若与人动手岂不是自毁道行?再说若论身手,就他这略显单薄的身子骨,好似的确无法与她相提并论。两人站在一起这么一比较,沈画自惭形秽地看出……他俩就是王侯与保镖的搭配。
被他这么一“提点”,沈画又安心了几分,至少武力胜过他一筹,还怕他饥不择食、半路为非作歹?
柴家的车夫已替二人放好了脚凳,柴骏颇有绅士风度地让沈画先行。
直到踏上马车,往那早已掀开的帘子中一望,沈画才知道他为何执意要她乘坐他的马车。
果然是“亲”兄弟啊!还真无懈可击,沈画方才的借口在他的马车面前简直就是自投罗网。奢侈!奢侈得她心花怒放。几乎只用了一眼,她就对他的马车一见钟情,恨不得立马就钻进去躺着睡上一觉。
柴骏的马车与她那辆不同。
宽敞的车厢里仅固定了一张小几,小几下面是可以藏下一人的凹陷,正好可以用来放脚,五面做了木板防风,犹如一小处和风榻榻米。设计得十分合理舒适。
小几两旁铺了层厚厚的绒毡,最里面放有靠枕。三面墙更是包了一层质量不错的锦缎,里面填充了不少棉花之类的玩意儿。
真是出门在外、居家旅行必备的好车。果然是马车中的豪车。
沈画转头小心问:“就这样进去?”
她的脚虽没有异味,但这甚是保守的封建王朝,女子随意脱鞋却是大忌,沈画即便不顾及人家感受,也要表现得矜持受礼一点。
柴骏看着她,淡淡的,“有人打理。”
沈画带着十万分的歉意看了他家车夫一眼,小心迈开步子,总算仅用了两步便在里面坐了下来。
柴骏等她坐稳方才进来,完全没有与她一样体恤下人的那份苦心,竟极为潇洒地踩上几步,端坐在了对面的位置上。
鉴于他这番举动,沈画不自觉地看了身后好几眼,却听柴骏说:“那边未曾用过。”
沈画嫌弃的举动被他一眼看穿,尴尬笑着随意胡乱拍了几下,“我只是在欣赏小侯爷的马车。这样的格局是您想出来的?”
柴骏对这话置若罔闻,转头吩咐自家车夫启程。说完也不看她,随手在车尾处取了一本册子阅读,果然如传闻中一般勤奋好学。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点击,鉴赏,支持和留言!
☆、007
兴许方才已经阖过一阵子眼,又或者是见了这么一辆精美的豪华马车有些激动,亦或身边多了个不太熟悉却十分精致的人。沈画有些兴奋,因此也睡不着了。
寻思傻呆呆坐着也不是个事,于是学着柴骏的模样从车尾取了一本书,拿在手里才想起没经过人家同意。想着但凡爱书之人,必定对自己的书籍甚是珍爱,因此尴尬笑笑问:“我……可以看么?”
柴骏抬起深邃的凤眸将她淡淡看上一眼,很快就收了回去,“随意。”
沈画这才翻开书,认真阅读。不过没看几行生生呆住。佛经?不是吧!柴骏车上的藏书竟是一本谈经论道的佛经?
沈画不由得偷偷抬起眼珠子,瞥了一眼他此时手中的书,果然,又是一本佛经。随即再次将目光投向车尾……
他是有多无聊,才将这么多经书带来路上消遣?莫不是坏事做得太多,需要适时洗涤心灵?
至此,沈画又对柴骏放心几分。他不仅是个断袖,还是个沉迷佛道、武力值未必比她高的断袖。对她的威胁指数,瞬间几乎降为零。
戒备放松,沈画也学柴骏那样开始参悟佛道,不过没看几页,竟然将那睡虫惹了回来。只因“上辈子”被逼读了不少书,因此这一世是真对这写满复杂字体的玩意儿厌恶至极。
所以不由自主打了个哈欠,却又不敢真睡,硬撑得相当辛酸。她不是没想过下“毒手”,可对眼前这人还不了解,加上他与她的关系,不是拍一拍屁股就能不带走一片云彩,所以只能暂时静观其变。
他俩的婚事事出突然,她的安排尚未到位,又半路遇上,真的有点儿措手不及。
又一个哈欠打完,对面轻飘飘飘来一声:“下棋。”
沈画下意识看看仅有二人的车厢,确定里面再没有藏别的人能与他消遣,才鼓起勇气坦诚:“我将将初学,恐怕不是小侯爷对手。担心扫了您雅兴。”
柴骏丝毫不在意,从旁边一处隔板下取出一个颇为精巧的棋盘,又摆出两盅棋子。动作优雅,涵养立见。
“无妨。”
今天一大早,沈画才只看了几页攻略,连围棋是个什么玩意儿都没领悟透彻,更别谈什么实战经验,因此只得硬着头皮相陪。横竖输上几盘,他自然会没兴趣与她纠缠。
柴骏颇有绅士风度地冲她示意,让她率先落子。鉴于自己的棋艺,沈画当仁不让地挑了那盅白棋,捻起一颗随意放进棋盘。
因是开局,柴骏并未留意她下棋的路数,伸出修长好看的手指,也捻了一颗黑子随意置于白子附近。
沈画原本打算破罐子破摔,但见这黑白分明的棋子摆在一处,灵光一现,隧又摸出一颗白棋放在盘中。
柴骏一路低眸关注棋局,无暇分神顾及她狡黠的笑脸。直至她落下第三子,他才缓缓抬起头,将她看上一眼,凤眸中闪过一丝疑惑,却并未开口相问。
等他落子后,沈画当即捻起一子,轻轻放进棋盘,拍手道:“小侯爷,您输了呢!”
柴骏冷冷看她一眼,又将目光投向棋盘。也不问她下的这是什么玩意儿,“再来。”
随即两人一同清空棋盘,他再次示意她先行。
沈画可没这么好心相让,因此又如方才一般放了一颗进去。反正他说下棋,又没说下什么棋,她这样做也算不上耍赖。柴骏这回倒也聪明,竟将黑子放在白子旁边。
沈画继续落子,他步步紧逼,可这甚是玄妙的五子棋沈画已下了多年,又怎么会被他几下困住。
因此这盘棋比方才倒是多落了十几子,但很不幸,由于柴骏对规矩不甚了解,在沈画声东击西的攻势下,他再次落败。
沈画得意到笑出声,“抱歉。小侯爷,您又输了。”
这次柴骏比方才更为淡定,竟一声不出独自收拾好棋盘,直接示意她先请。
沈画有些得意忘形,因此与他再次较量时颇有几分连胜两局的小兴奋。却不料柴骏竟不再使用方才的路数,布棋时让她开始瞻前顾后,琢磨不透,很快便夺回了后手的主动权。
因此这局下得沈画心累。
在他思量之时,她曾偷望过他几眼。那张俊美的小白脸除了沉思的表情,还十分认真,仿佛若再赢不了,他便还要继续。
沈画开始后悔勾起他的棋瘾,需知道若是怡情,倒也可以陪他玩玩,顺道消磨下路上无聊的时间。但他若太认真,她便觉得累。
她支颐看着他,另一只手不规矩地轻轻敲着棋盘边缘。但这丝毫没有效果,她的手段完全对付不了一个心无旁骛专注别处且对她没有丝毫防备的人。
正在沈画郁闷之际,柴骏忽的坐直身躯,直勾勾盯着她,淡淡道:“你输了。”
一副胜者为王的姿态,将那股仿佛与生俱来的高贵傲气发挥到了极致。
沈画看在眼里不觉一愣,连手上的动作都停了下来,赶紧低下眉睫仔细打量棋盘,竟发现真的已成败局。这厮做了个十分玄妙的棋局诓她,几处地方暗藏伏兵。
第一次见有人在无人指点的情况下,将五子棋下得如此出神入化,也深深佩服他的领悟力。沈画由衷赞道:“小侯爷果真聪慧过人。”
若是她事先对他说明规矩,尚不会如此佩服,但他靠的全是自己的领悟,甚至都没问过一句。比起她那完全不敢拿出来显摆的围棋造诣,着实一个在九重天上飘啊飘,一个在厚土之下被人踩啊踩。
眼前这人的智商得有多高?
沈画除了汗颜,也输得心服口服,更是对柴骏刮目相看。却也找到借口与他推脱,“与小侯爷对弈真是受教,我恐怕要歇上一歇,好好琢磨下对策。”
对,是对策!却不是针对下棋,他俩这局棋方将将开始,她已发现自己的对手并没想象中那么简单,甚至有可能真是棋逢对手。
柴骏冷冰冰看她,兴许在心里将她鄙视了无数次,启开薄唇道声:“好。”
她就输不起,反正她是女子,风度要来又不能当饭吃。实在不想陪他费神,因此懒得管他如何看她,取过车尾处的靠枕舒舒服服躺了下去。
心想他要是与她比比睡觉的功夫该多好?一定让他输得五体投地!
柴骏状似漠然地看着刚刚躺下的人,直到她闭上眼,嘴角才微微牵起一抹无奈般的微笑。小气!
马车在郊外的官道上有些颠簸,不过柴骏这辆豪车却十分舒适,竟将这颠簸化作一种轻微的晃动,犹如小时候沈画这一世的娘亲替她准备的摇篮。可见这豪车的避震措施相当完备。
一开始她还十分戒备,但闭着眼听了许久也没听出什么动静,渐渐有些犯困,没一会儿便真的进入了梦乡,竟头一回梦见了福薄的亲娘。
梦里她在身边,正如初初见她时的模样,哼着家乡不知名的小曲,哄沈画安睡。
沈画还清楚记得自己第一眼看到这个尘世时的感觉,那叫一个崩溃,实在难以接受自己穿越后的身份,也很思念从前的亲人朋友。更怀念的是自己的车子、房子,无忧无虑、尚算小康的生活。
因此,尚在襁褓中的时候她经常哭闹。哭够了吃点东西就睡,睡醒了接着崩溃。娘为了哄她总是不厌其烦,甚至大半夜都起来抱着她走来走去,直到她接受了现实,被娘亲无私的母爱感动。
但娘亲走后的十二年里,无论沈画怎么努力,甚至试过自我催眠也不能与她在梦里相见,如今见到,她泪流满面地甜甜唤了声:“娘。”
待睁开眼不知过了多少时辰,想起梦里的情形,下意识抹了抹眼睛,竟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哭过。
但更要命的是,她居然睡着睡着习惯性地将右腿和右脚放到了小几上。估计是在下意识找被子抱……
记起身边有个方才认识不久的人,赶紧收回秀腿,抬起袖子偷偷擦去泪水,她不喜欢人前流泪,更不喜欢将自己的软弱摆在陌生人面前,最最不喜欢的是让人见到她睡觉时不雅的姿势,可居然全暴露了。
如果有可能,她真想去旁边死一会儿。
偷偷转眸看着车里的另一人问:“什么时辰了?”
柴骏似乎没有偷看过一眼,可那一瞬神色却有些奇怪。以至于沈画暗暗猜想,莫非那本佛经里写了什么令他动容的故事?怎的比她梦见仙游多年的亲娘还忧伤?
对!那是一抹忧伤,深入骨髓,在他本就深邃的凤眸中,浓得十分彻底。莫非他也想起娘了?其实他和她一样,同病相怜。
柴骏缓缓从书本上移开眼,瞬间收拾好那抹神色,又恢复到一贯的冷漠冰凉,“酉时将过。前边有处小镇,今晚在那儿歇脚。”
出门前沈画已大致了解过行程,却没他精确,原本打算马车走到哪儿便是哪儿。顿时觉得自己这趟能遇上他也算不错。至少不用操心衣食住行,这个兄弟还真是尽心尽责。
难得正经笑着问他:“一路上都在看佛经?”
不觉猜想,若不是娶她势在必行,他会不会就此遁入空门。因为她时常在他冰冷的目光中见到一种目空一切的淡然。
柴骏将凉凉的目光重新放回那本被他捧了一下午的佛经之上,没有一丝表情,似有似无嗯了一声。
沈画暗自庆幸,还好他没看她,否则会不会以为跟他一处待着,太委屈,所以在梦里都哭了一场。
☆、008
天黑前果真进了一处小镇,镇上仅有一间客栈。柴骏向店家要了两间上房和三间普通客房。沈画想了想才明白,原来他特地为小翠安排了一间,倒是挺细心。
但欠人家的始终要还,即使不是这时候还,将来也必须还。沈画虽没什么家当,却不大喜欢欠人,害怕将来欠得太多,一次还起来代价太大。因此在房里等着小翠替她张罗的时候,不觉立在窗边思量。是不是应该将路上这笔账找纸笔记下来?回头若索回了姜凯的房产和田地,一并卖了之后,找个机会将钱还了。
因此吩咐小翠去找店家,取来纸笔,才想起她竟然不知道今天中午吃了多少钱。
一起用晚膳时,沈画一再犹豫是否要问问柴骏中午的饭钱,其实有些纠结。
他淡漠着俊脸,一边姿态优雅地细嚼慢咽,向她展示他修养极佳的饭桌礼仪,一边凉凉看她几眼,许是被沈画心事重重的样子弄得没了胃口。干脆放下碗筷道:“有话直说。”
沈画终于在他的“鼓励”下成功拉下面子,“中午那顿饭……”
“多谢你已说过。”柴骏隧又拿起碗筷默默用膳,淡然得好似他的大方很寻常,也不想再费口舌讨论这件事情。
沈画从未想过自己一句多谢会这么值钱。鉴于他方才毫不在乎的态度,想着恐怕接下来十几天都要麻烦人家,总不至于顿顿餐餐都将这客套话挂嘴边,因此汇总了一下十分干脆地说:“那么,感谢小侯爷一路照应。”
横竖她也心痛银子,谁让他不节制。虽谈不上山珍海味,却餐餐必点人家店里最好的招牌菜。沈画甚至有些怀疑,他根本不是出来办事,就是好吃成性,碰巧遇上她,便随手找了个饭搭子组队一起好吃。
闻言,柴骏整个人微微一滞,抬起凤眸冷冰冰一眼,便不再理会。
不得不说出身世家的公子餐桌上的礼仪都是极好的。正所谓食不言,寝不语,自此之后柴骏一句话不说,安安静静、且优雅到极致地与沈画吃完了这顿晚膳。
饭后,柴骏接过小厮递来的锦帕轻拭两下嘴角,方起身叮嘱:“此处不比燕京。夜里风大,记得栓好门窗。”
对他这句话,沈画心中有一丝小小的波动,虽与他只能做兄弟,但如此体贴的兄弟的确没遇上几个,实在要算,也唯有她那木木讷讷的表哥姜凯。
需知道这些年她的确是时常混迹在老爹的军营之中,也结交了不少过命的兄弟,但并无一人会叮嘱她夜里要关好窗户,甚至关好都会被他们用各种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的方式砸开。他们只会半夜爬到窗边叫她起床捉蛐蛐,或者以组队小便为名提醒她别尿床。因此心里有一丝小小的触动。不过随即试想了一下从前的那些兄弟对她说这样的话或者柴骏说那些话,她会有怎样的感想,竟然是不寒而栗。
就好比上次姜凯身边的副将朱林突然叫她画画,她差点儿没当场摔一跤,还好朱林后来只是求她说情,想从她这里走走关系,调天当值去与心仪的女子表白,完全没将她当女子看。
好吧!人生得好看,且气质不俗,果然连冷不丁儿体贴上来都令人窝心。
但与车夫交代后,回到那间上房,沈画却并没有依言照做,因为外面虽天色沉沉,比白天凉了些许,却压根儿没风,安静得很,又何来风大一说?她只是关上房门让小翠留在房里接着收拾。
小翠这丫头白天与人家小厮挤在一处,定然也打了十二分精神,估计没合过眼,一边替小姐铺床,一边打着哈欠说:“小姐,今天还真是巧呢!没想竟在路上遇见小侯爷,他还与我们同路。您说是不是与您有缘?”
沈画一边把玩屋里的水杯,一边漫不经心道:“是挺巧的。”
“可奴婢不明白您为何平白受他恩惠?您不是一向教导奴婢小女子爱财取之有道么?”小翠记得小姐说这叫贪污腐败,会被人引向万劫不复的深渊。老爷可是清官,清得比山里的清泉还清,可首辅大人……
这丫头倒是将她的话记得真切,沈画甚感欣慰。估计时辰差不多了,走到床前拿起枕头,随便整理了一下将将铺好的被窝,装作有人在此休息后,伸手勾住小翠的脖子,将她顺出门,顺便吹灭了屋里的蜡烛,“理由很简单,他是我未来夫君,我最起码得和他过两年,迟早都得天天吃他家的饭,花他家的银子。小姐我这是在吃福济贫。早吃晚吃,横竖是吃,这量变未必能引发质变。我意志坚定,不受他诱惑,你也得立场坚定。我与你分别半日,十分思念。有许多知心话想与你说说,因此今晚去你房里安置。”
“小姐……”小翠想不明白小姐为何有清雅干净的上房不睡,偏要与她挤一个被窝,竟然差点儿惊讶出声。
沈画即刻将她的嘴捂了个严实,让她噤声。直到看她点头,方将手拿开。
回到小翠的厢房,主仆二人吹灭蜡烛,摸黑将临街的一处窗户拨了条缝隙,见附近四下无人。沈画赶紧招呼小翠从窗口爬出去,沿着房梁轻手轻脚、小心翼翼地走到边上。
入住时,沈画已留意过这间店的布局。此时下方正好有一个干草垛,正是晚膳后,她上楼前暗中吩咐车夫准备的,看来进行得十分顺利,并没引人怀疑。
与小翠一起轻巧地跳了下去,车夫备好马车已在此处等着。沈画带着小翠上去后,即刻吩咐离开。
此时不远的一处巷子里,一人见到马车离开,低声问身边的人:“少主,动手么?”
“再等等。”黑暗中,他的说话声依旧冷漠从容。
沈画离开后并未走远,而是在附近一处僻静的巷子里静静呆了约摸半个时辰听见附近狗叫得厉害。
随即撩开窗帘往外一望,见到外面漆黑的长街之上闪过十几个鬼鬼祟祟的人影,手里均提着木桶状的物件,一看便知不是好人。
“小姐,这些都是什么人?莫非小侯爷……”小翠压低声猜测。
沈画对这傻丫头说:“该来的避不开。”
还真是山雨欲来风满楼啊!
沈画随即吩咐车夫启程,没走多远,再次撩开车窗帘子回望,那间客栈已燃起熊熊大火。火光顷刻间照亮了小镇的夜空,没一会儿便听见打更人手忙脚乱的击锣声,小镇也很快热闹起来,喧哗声从最初的熙熙攘攘很快变作呼声一片。
虽凌乱,却都只说了三个字……走水了。
主仆二人坐在马车里正看得唏嘘,忽的马车骤然停住,始料不及下沈画猛地扑在小翠身上。
“怎么了?”沈画着实郁闷。
可自家这车夫老李是从军里退下来的骑术高手,身手不凡,即便是马惊了也绝不会犯这样的低级错误。老爹正是看他可靠才安排来专职给她驾车。
因此刚问出声,马车的布帘便被人掀开,外间情形一目了然。
显然老李是在人家示意下这么做的,而这个人对她应该没有太大威胁,否则早已预警,而不是将她暴露在敌人面前。
沈画无奈地从小翠身上爬起来,甚至都来不及与她说声抱歉就笑了上来,向外间马车前冷面相向的人打招呼,“小侯爷,这大半夜的不歇着,怎的有这番闲情逸致?可真是巧了。今夜月色皎洁,莫非您也是出来看月亮的?可即便是看月亮也要注意自己的安危,您说若是我家马车不小心撞了您,我回去可如何向你爹交代?”
想栽个谋杀亲夫的罪名给她?何苦呢?她完全可以与他好聚好散,实在犯不着因为要娶她这样想不开轻生。万一她家老李驭马技术稍稍欠奉,岂不是为了装酷,搭上自己一条命?
柴骏淡定负手立在马车之前,与那匹高头大马仅一米不到的距离。他身后更是站着近十来个人,每人手里一只火把,就好似……
沈画在心里琢磨了许久才想到颇为适合的用词……极有震慑力的黑帮老大。
因为不仅他穿着深色的锦缎直裰,就连身后的那帮人也无一例外,黑压压一片。
不过这些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天降神兵?
见柴骏丝毫不为所动,沈画只好乖乖下车,站稳后一边打理有些凌乱的衣衫,一边悠闲道:“半路偶遇小侯爷,又得知小侯爷竟然与我同路。于是便不由自主地猜测,这么巧合的事发生的可能究竟有多大。若不是巧合,您这番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死缠烂打,要么便是得知有事发生。不过我仔细推敲过您的性子,觉得第一种可能未免显得我过于自大。因此选了第二种相信,不知我猜得可对?”
柴骏冷着脸一言不发,甚至连凤眼中的眸光都没有丝毫转变,在这漆黑的夜色中冷得异常幽深,仿佛能将人看穿一般。
沈画正要试图撬开他那张言语极少的嘴巴时,身后传来脚步声,一人匆匆来到他身前,拱手禀告:“少主,人已全数捉到。不过……都已自尽。这帮人动手极快,属下来不及阻止他们纵火。”
柴骏似乎早已料到会有这样的结果,声色不动,只是那把沉沉的声音有些渗人:“尸体送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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