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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愁嫁记-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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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兰君来了兴致,拉着三七往那人所指引的摊子挤过去。那摊子里三层外三层地围满了人,还有人在高声念题目:“此物长在邽山的洋水里。有双翼,叫声犹如鸳鸯。平时轻易不出现,一旦在哪里出现,哪里就要发大水。”
  “邽山?洋水?从没听过。”兰君皱了皱眉头,奋力挤到了人群的最前头。眼前只是个简单的小摊子,桌子上摆着一些精巧好玩的物什。摊主是个约莫四十出头的男子,书生打扮,正喜滋滋地望着众人:“还有人要来挑战吗?答对五题,这桌子上的玩意儿就可以任意挑选一个拿走。不过我估计今日是没有人能拿走咯!”说着,他掂了掂沉甸甸的钱袋子,脸上笑嘻嘻的。
  又有一个书生举手道:“我来试试!”
  摊主请书生坐下,郎朗念道:“阴山中有一种野兽,形状像野猫却是白脑袋。它发出的叫声与‘榴榴’相似,人饲养它可以辟凶邪之气。”
  众人皆陷入沉思,偶有几个人低声议论了一番,还是没有人知道个所以然。挑战的书生甘拜下风,交了五文钱退场。摊主又接连问了几次,都没有人再敢上去答题,他便哼着小曲准备收摊子了。 
  围观的人悻悻然地散去,兰君想,要是师傅在就好了。以师傅的博文广志,定能杀杀这摊主的锐气。
  “这位兄台,我们不如来玩大的。若我能连答上来十题,你可否把今日所赚取的银子都予我?”人群之外传来一个声音,本来要散去的人群纷纷停住脚步。只见一个戴着白菜面具,身着青布长衫的书生走过来。他人很高,却也很瘦,抬起手来,指节清晰。
  兰君讶然地捂住嘴巴,摊主已经咬牙道:“若你答不出来呢?”
  “条件随你开。”男人敛衽坐下,自有一股气势:“你刚才所说的都是取自《山海经》里描述的神兽,我倒背如流。若你不换本更偏门的书,恐怕我会很容易答上十题。” 
  兰君早已经认出了这男子是多日未见的谢金泠,正按耐住满腔的兴奋要走过去,谢金泠却微微抬起手制止她,仍是凝视着摊主。摊主有些心虚道:“我,我今日不做生意了。”
  “纵观这秋收市集之上,虽然什么样的摊子都有,但大伙儿不是靠才华本事,就是凭借自己的辛苦劳作来赚钱。你拿了一本稀有古籍来行骗,却以为奇货可居。要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谢金泠一席话,说的摊主面红耳赤,急忙收拾东西灰溜溜地走了。
  ***
  京城并不繁华的小巷尽头有一家面馆,招牌不醒目,店面也不大,只能容三四个人入座。
  兰君狼吞虎咽地吃面,不时看看坐在身边的男子,含含糊糊道:“师傅……你怎么回来了……也不提前打声招呼……”
  谢金泠正举杯饮茶,睇了兰君一眼:“食不言,寝不语。”
  兰君乖乖地闭了嘴,闷头大吃。这家面馆的店主是张老汉,耳朵听不见,做面的手艺却是一绝。他的妻子张婆婆是个哑巴,两个人共同抚养着一个痴傻的儿子,生活很是清苦,面馆的生意也不是很好。
  张婆婆来添茶水,兰君伸手夸赞道:“老爹的面越做越好吃了。”
  张婆婆微微一笑,打了几个手势。
  兰君看不懂,望向谢金泠,谢金泠解释道:“婆婆说老爹知道你吃得这么香,心里头也很高兴。”
  兰君环看四周:“婆婆,今天怎么没看见傻……阿平?”
  张婆婆又打了几个手势,谢金泠道:“老爹打发他上街去买菜了。”
  兰君等张婆婆去后厨了才问:“师傅既然经常来关照他们一家,为什么不干脆支助他们把店开大,多赚些钱,生活也会容易些。”
  谢金泠摇头,并不赞同:“你要明白树大招风。虽然平凡艰苦,却可以和乐安宁,这没什么不好。面馆做大了,名声打响了,自然有人惦记老爹的手艺,觊觎他们的钱财,到时候他们便有数不清的麻烦。人生有失必有得,有得也必有失。端看怎么取舍。”
  兰君点了点头。从前在沧州,日子虽然过得不富裕,但自由自在的,好过现在出宫都要禀告,还要在宫里看贤妃的脸色过日子。她叹了口气,又问道:“你怎么突然回来了?原本不是还要一个月的光景?”
  谢金泠顿了一下,淡淡的眉峰锁在一起:“北境恐有变,我只能提前回来复命。”
  “北境?”兰君双手撑着桌子站起来,“燕州总督还是要造反?”
  谢金泠压了压手让她坐下,平静地说:“暂时还没有大的动作,但是北漠王频频约见撒莫儿,北五州从前又是北漠的领土。近来朝中一直在讨论削弱四大总督的力量,估计撒莫儿已经收到了风声。我虽对胡人没什么偏见,但皇上当初任命撒莫儿为燕州总督的时候,我就已经料想会有今日的结果。”
  兰君正听得起劲,门外红衣一闪,一个五官出众的美貌女子跪在门外禀报道:“大人,街上出了点事。”
  此女是谢金泠的近身侍女夙玉。谢金泠初来京城之时,同样是在秋收节,从一个杂耍的摊主那里救下她,一直带在身边。夙玉不仅功夫了得,女红厨艺也是样样出色。难怪谢金泠都不用多花银子招下人,只要一个夙玉便够了。
  夙玉对谢金泠忠心耿耿,甚至到了言听计从绝不敢违背的地步。兰君就经常说她像个木偶一样没有自己的主见和感情。
  前两年,有官员要攀附谢金泠,便想把自己的女儿嫁给谢金泠为妻,又顾忌谢金泠跟夙玉之间的风言风语,便也给夙玉介绍了一门亲事。对方是御史台的书吏,相貌清俊,家境清白,对于一个奴婢来说,再好不过了。谢金泠问夙玉的意见,没想到她竟刚烈地一头撞向柱子,险些没了性命。
  那之后,朝中官员都不敢再给谢金泠或是夙玉介绍亲事了。
  夙玉带谢金泠和兰君到了街上,却看见一个平凡的投壶摊位前竟挤满了人。再一看,人群之中站着一男一女,好像正在比试。
  男子穿着月白色广袖花草纹长袍,身姿飘逸挺拔,犹如月中仙,只是脸上戴着的土豆面具有点滑稽。而女子也是一身男装,身材玲珑有致,气质不凡,脸上戴着稻谷的面具。两人面前的壶里都是四支箭,气氛剑拔弩张。
  夙玉低声道:“那是宋大人和沈家小姐。沈小姐看中了这位摊主奖品里的泥人,却不巧被一个小姑娘的父亲先赢走了。沈小姐直接抢了那泥人,引得小姑娘嚎啕大哭,恰好被宋大人看见。两人就约定投壶来定胜负,输的人就让出那个泥人。”
  谢金泠了然笑道:“我说檀奴不是争勇好斗之人,想必这沈小姐真是跋扈过头。”
  “但她投壶的技巧也确实出众,跟宋大人不相上下。”
  六支过后,两个人还未分出胜负,围观的百姓都在给宋允墨呐喊助威。宋允墨把箭袋里的四支箭都拿出来,对沈嘉说:“沈小姐,这最后四支箭我们一起投出去,一局定胜负如何?为了公平起见,我会向后退三步,小姐原地即可。”
  沈嘉想了想怎么样都是自己占便宜,便点了点头:“就按你说的办。”
  只见沈嘉攥紧了四支箭,努力向壶中投去,可箭在半空中便散开,噼里啪啦地落了一地,居然一支都没中。她气急败坏地回头去看宋允墨,只见宋允墨胸有成足地把箭投出去,那四支箭像是黏在一起一般,“啪”地一声,准确无误地落入壶中。
  六曲过瘾地拍了拍手,挑衅地看向沈嘉。
  沈嘉惊得目瞪口呆,不甘心地跑到壶那边检查。
  宋允墨淡淡道:“沈小姐,愿赌服输,还是把泥人交出来还给这个小妹妹吧。”
  沈嘉不情愿地把泥人交给了小女孩,小女孩和她的父亲对宋允墨道谢之后走了。宋允墨走出人群,看到站在人群之外的谢金泠和兰君,微微一愣,随即道:“叔夜,你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永安:……
烟:你的戏份我删了……
永安:……


☆、斩马风波(修)

  谢金泠愣道:“咦?我的面具有这么好认么?”
  “人的气质风骨,自成一格,纵然面具遮面,也能识得。”宋允墨抬手对兰君一礼,因是在闹市之中便没有点破她的身份。
  谢金泠笑道:“若说风骨,我可比不上宋檀奴。连四海国的弹筋都被你用上了,厉害。”
  宋允墨道:“还不是瞒不过你?”
  “那东西有弹力,细而易断。你将箭头缠上弹筋,那四支箭就不会分散,投出去的时候你又用了巧劲,箭落入壶中,弹筋因震动而断裂,所以沈小姐看不出什么端倪来。”
  宋允墨微微点头。
  角落里,沈嘉的奴婢义愤填膺地说:“好啊,没想到宋公子竟公然作弊!小姐,我们找他说理去!”
  沈嘉横了她一眼:“理?方才我没检查出来,现在摊主都已经收摊,我去哪里找证据?他可是大理寺的人,查案审案最在行,我跟他理论,免不得又要吃亏。要怪就怪咱们自己孤陋寡闻,竟然不知道世间有这样的东西。”
  婢女暗暗吃了一惊。以自家小姐刁蛮的程度,不出去跟人理论已是破天荒,居然还帮人说起话来?!莫不是……看上那宋檀奴了?
  “小姐,你……不会喜欢……”婢女看到沈嘉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宋允墨的身影,忍不住问出声。
  “怎么,不行吗?我两次都败在他手下,他的家世容貌也是样样出挑。你不觉得我们很般配?”沈嘉骄傲地问道。
  “般配是般配,可听说宋家要跟朱家议亲了呀……”婢女为难地说。
  “那朱璃可是我表哥喜欢的人,姑母和表哥想要的人,宋家就算有三头六臂也得不到她。”沈嘉志得意满地一笑,“所以宋允墨是我的。”
  沈嘉是沈怀良最小的女儿,又是嫡出,自小就受尽父母宠爱,连贤妃因为没有女儿,都对她疼爱有加。她认为这个世界上的东西,只有她不想要的,没有她得不到的,人也不例外。
  谢金泠几人离开了闹市,渐渐走到比较僻静的街道。夙玉走到谢金泠身边,低声说:“奴婢去看过了,沈小姐没有再为难那对父女。”
  谢金泠点了点头,抬眼看到一骑飞奔而来,马上坐着皇家马场的官员。
  马倌跳下马,顾不得一一行礼,只对兰君说道:“公主,可找到您了!马场有大麻烦。”
  原来卫王杜恒宇急急奉召回京,可谓是功劳没立成,还落得一身的灰头土脸。秋收节这一日,他看到了风光出城的洛王,俨然看到了当初离京时意气飞扬的自己。他一怒之下饮了很多酒,回宫要骑北漠进贡的黄骠马。
  那马性子刚烈,压根儿不肯让他骑在背上,他一怒之下要斩马。
  禁军统领丁柯闻讯赶来,跪在杜恒宇的面前,力谏无果,杜恒宇还命近身太监天苍将他拿住。
  马场里,问讯赶来的官员跪了一地,可谁都不敢上去劝。谁不知道卫王是个暴脾气,如今又浑身酒气,若是一言不合得罪了他,凭贤妃和沈家的权势,今后还想不想好过了?
  谢金泠等人赶到马场时,看到的就是禁军数人与高壮暴烈的黄骠马缠斗。丁柯被天苍压在一旁,内侍和大臣们跪了一地。
  宋允墨上前拜道:“殿下息怒。臣不敢冒犯殿下,但黄骠马是北漠王所赠,若是有什么闪失,便是两国之事。北漠历来好战,又对我国北五州虎视眈眈,您若执意斩马便刚好为北漠找了借口。”
  “闭嘴,你是什么东西!”杜恒宇摇摇晃晃的,斜着眼睛看宋允墨,满身的酒气。
  宋允墨低眉,声音不大却足够振聋发聩:“殿下还请先醒酒。”
  “你放肆!”杜恒宇怒上心头,转身拔出了身旁禁军腰上的剑,直接架在了宋允墨的脖子上。宋允墨迎着杜恒宇的目光,丝毫没有退让的打算。
  “不可啊殿下,万万不可!”几个迂腐的老臣见卫王要动真格的,连忙大叫出声。若伤了宋家嫡子,这还了得?! 
  “今日本王不给这姓宋的一点教训,真以为我堂堂皇子,还怕了他们宋家。你们让开,都给我滚开!”杜恒宇呵斥几个老臣,挥剑要砍过去,宋允墨面不改色,老臣们纷纷捂住眼睛别过头。
  电光火石间,杜恒宇只觉得自己的手被人擒住,紧接着“哐当”地一声,剑便掉在了地上。
  他目瞪口呆,一红衣女子跪在他身旁,低声道:“卫王,民女得罪了。”
  六曲把宋允墨拉到身后,他胆子没夙玉大,不敢直接对卫王动手。但是卫王要是再敢砍公子,他也豁出性命去了!
  杜恒宇正欲发作,看到神色不悦的谢金泠和一个戴着帏帽的人走过来,酒立刻清醒了一半。
  禁军和在场的大臣们纷纷松了口气,用看救星一样的目光看向谢金泠。
  “太傅。”杜恒宇抬手拜了一下。谢金泠是皇上亲封的太傅,太傅意为天子之师,连皇帝都要敬重几分,更别说是皇子。
  谢金泠几步走到杜恒宇面前,慢慢说道:“此马来历特殊,悠关两国,还请殿下暂时压下委屈,等皇上回来再行定夺。否则这伤马之罪,禁军众人恐怕十条命也担当不起。殿下若真是义愤难平,非要斩马,不如自己动手,这样就算皇上怪罪下来,也可免旁人死罪。”
  禁军众人听了,连忙匍匐在地,高呼道:“请殿下留小的们一命!”
  这时,兰君走上前,笑着说:“四哥,其实小黄没那么难驯。若您要骑,不如臣妹教您个法子,您可以……”
  岂料她话还没说完,杜恒宇便把满腔怒气发在她身上,打了她一个耳光。
  打完之后,连杜恒宇自己也愣住了,四下皆惊。
  兰君只觉得脸上像火烧一样,帏帽掉落,整个人都要摔倒在地。
  幸而,一个怀抱稳稳地接住了她。她捂着脸,垂着眼眸,被打出了泪水,挂在眼睫之上。
  宋允墨抱着兰君,抬起手却又不知所措,整颗心隐隐有些慌乱。
  杜恒宇借酒壮胆色:“凭你也配叫我四哥?你母亲不过是最下贱的歌姬,而你是个来历不明的贱种!”
  听了杜恒宇的话,宋允墨收紧拳头,刚要挺身跟杜恒宇理论,兰君忙抓住他的衣襟,轻轻摇了摇头,然后离开了他的怀抱。
  谢金泠皱着眉头,看着眼前趾高气昂的卫王,再次坚定了绝对不能让皇位落到此人手里的念头。太子再不济,至少是个任君,卫王暴戾凶狠,没有半点手足之情。若他登基,太子和洛王都要遭殃。
  兰君纵然是一边脸红肿着,也无损她春花秋月一般的容貌。她再不管杜恒宇,而是矫健地越过栅栏,挥开上前来阻拦的禁军,只是从袖子里拿出一个东西凑到黄骠马的鼻子底下。不过一会儿,黄骠马竟伸出舌头舔了舔她的手,戒备的目光也温柔了许多。
  兰君轻笑着,摸了摸黄骠马,而后一跃上了马背。黄骠马原地甩了甩尾巴,并不排斥马背上的少女,反而目光如电地看着杜恒宇,像是示威一样。
  马场上顿时鸦雀无声,连杜恒宇都瞠目结舌。黄骠马堪称是马中之王,而马背上俯瞰他的少女,竟陡然生出一股力压千军的气魄。
  “小黄嗜甜。卫王只需喂食它一些甜物,让它放下防备,再驯服就容易许多了。”兰君拍了拍马背,黄骠马就在马场里悠然自在地走了起来,踏地有力。
  众人兴致勃勃地围在栅栏边,交头接耳地议论,早就把气得七窍生烟的杜恒宇抛在了一旁。
  兰君跳下马,把马缰交给马倌,简单交代了一些事情,便让他把马牵走。
  “慢着,谁允许它走了?”杜恒宇高升喝道。
  “卫王殿下。”兰君走到护栏边,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得清的声音说,“我奉劝你一句,自己没本事,不要再自取其辱了。”
  杜恒宇愣住,随后勃然大怒。兰君却在他面前跪下,一只手扯着他的手臂,一直手捂着脸,大哭道:“卫王,我知道错了,求求你不要再打我了!你说不喊四哥我不喊就是了。可我不是贱种,你不能这样说我的母亲!”
  所有人都不知道忽然发生了何事,卫王又要打公主吗?这时,忽然传来一声:“皇上驾到!”
  还没等杜恒宇抬起头,膝盖上被狠狠地踹了一脚,整个人跌跪在了地上。
  庆帝气喘吁吁地怒视着他。虽然他上了年纪,但年轻时候毕竟是文武双全,底子还在。
  杜恒宇在皇帝威严的目光中,越发心虚。庆帝气得声音都在抖:“孽障!你真是越发出息了!承欢是你的亲妹妹,不喊你四哥喊你什么?你骂她是贱种,那你是什么东西!朕又是什么!”
  杜恒宇惊慌:“父皇,儿臣……儿臣不是……”
  兰君连忙抱着庆帝的腿,哭着说:“父皇,是儿臣不好,都是儿臣的错,不关卫王的事……”
  “好啊,好个卫王,真是极好!”庆帝俯身把兰君拉起来,看到她高高肿起来的半边脸颊,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挥手又给了杜恒宇一个耳光。
  兰君挽着庆帝的手臂,虽然在哭,但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笑意。而这抹笑,被杜恒宇尽收眼里。
  “父皇,父皇她,她!”杜恒宇气急败坏地指着兰君,兰君又立刻呜呜地哭泣。
  “你给朕闭嘴!你是不是觉得承欢没有母亲,没有亲族在朝中,就很好欺负?朕这个当爹的还没死呢,卫王殿下!”皇帝怒不可遏地吼道。三王之乱后,庆帝对于皇子越发严苛,尤其是发现皇子之间若是有残害手足,不睦兄弟的事情,便会格外敏感暴怒。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在场所有人的身子都抖了一下。
  杜恒宇更是噤若寒蝉。他知道父皇有多疼这个孽种,比之当年文帝对崇姚公主丝毫不差!可崇姚公主是尊贵的金枝玉叶,这孽种的血统却那么下贱!
  庆帝朗声道:“传朕口谕:卫王在古州平定流寇之时,不顾军令,已犯下大错。朕本念其年少,欲从轻发落,但此子不思悔改,私斩贡马在先,要杀朝廷命官在后,更是当众扇打亲妹,罪行累累,不容姑息!即日起,削去亲王的封号,降为郡王,禁闭府中,无朕旨意,不得踏出府门半步!”
  杜恒宇爬到皇帝的脚边,哀求道:“父皇饶命,儿臣,儿臣知错了!父皇开恩,父皇,您就饶了儿臣吧……!”
  “还愣着干什么!拖下去!”庆帝甩袖道。禁军和内侍上前,杜恒宇挣扎求情,皇帝却是连眉头都没有抬一下。
  杜恒宇被拖走之后,庆帝看了看兰君脸上的伤,命毕德升送她回宫,还派了秦伯过去。大臣们各自散去,庆帝把谢金泠单独叫到了御书房问话。
  谢金泠下跪行礼,庆帝亲自把他扶起来:“小子,这一趟辛苦了。”
  “臣有辱使命,没有找到大坝决堤的证据。”谢金泠摇了摇头,脸上却不无遗憾。
  庆帝拍了拍他的头:“无妨。这颗蛀虫,早晚也是要拔掉的……你还去了云州?见到他们了?”
  “臣无能,没能见到他。眼下臣担心他会被仇恨蒙蔽了双眼,转而帮撒莫儿筹集粮草,与我们一战。就臣所知,撒莫儿那边的人也一直在争取他。皇上,接下来该怎么办?”
  庆帝坐在龙案之后,敛眉沉思:“通知冀州军营,全力做好迎战的准备,并命户部尚书准备粮草。北边还是要以平寇为名,派一个钦差过去,能说服他最好,若是说服不了……”皇帝的眼眸一沉,杀意立显。
  “臣以为最好是能说服。但派去说服他的人,要不引起他的戒心,谈何容易?” 
  皇帝叹了口气:“罢了,再从长计议,你先回去休息吧。明日进宫,接着给朕讲三国。上次断的地方不好,朕这段时日难受死了。”
  谢金泠忍不住一笑:“好,臣先回去了。”
  过了一会儿,毕德升在门外禀报道:“皇上,沈公子求见。”
  “沈毅?他来干什么?”庆帝疑惑,还是抬手让毕德升把人请进来。
  沈毅疾走几步,敛衽跪在地上,急切道:“臣先前有眼不识泰山,致使宝珠蒙尘。还请皇上不计前嫌,把承欢公主下嫁给微臣!”
  庆帝意外,抬手让他起来:“之前朕让你见过承欢,但你已经托贤妃婉拒了这门亲事,今日又何故旧事重提?”
  沈毅俊脸憋红,却也顾不得许多:“臣,臣晕血,先前公主着一身红,又浓妆艳抹,臣实在顾不得细看。今日在马场,细看之下,惊为天人。不瞒皇上,臣幼时常做一个梦,梦中有一位神女,容貌跟公主一模一样。皇上,臣恳求您,臣要娶公主为妻!”
  孰料,沈毅话还没说完,毕德升又禀报道:“皇上,兵部员外郎,黄门侍郎,户部侍郎等几位大人都在门外求见,好像快打起来了。”
  “为何?”庆帝疑惑地问道。
  “他们皆是为公主而来。”毕德升抹了抹额头上的汗,苦笑道。
作者有话要说:  我在听空白格,我在听空白格


☆、逼婚(修)

  兰君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在马场一战成名,慕名而来的拜帖,请帖,像是纸片一样。翠华宫一向冷清惯了,忽然之间收到了如此多的礼物和帖子,全宫上下都有些不知所措。
  兰君却丝毫不为所动,帖子一个没看,礼物全都清点了搬进库房放着。她仍是气定神闲地该练字练字,该煮茶煮茶,闲暇时养养花弄弄草,修身养性。
  谢金泠来看她,给她带了秋收节时说到的《山海经》。兰君打开书,忍不住惊叹道:“师傅,你那儿怎么有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书,都是我没见过的,像那本《洗冤集录》……”
  “嘘。”谢金泠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低声道,“那本书就你我知道便好,否则又得惹出不小的麻烦。”
  兰君会意,提起秋收节的书生:“说来也奇怪,那摊主是怎么知道《山海经》的呢?”
  谢金泠笑道:“我和他算有些渊源。我的衣食起居皆是夙玉照顾,但我那儿再不济也是个府邸,有几个下人。有个下人爱看书,经常利用打扫书房的空隙从我那儿拿书看,这本也不是大事。但他兴许觉得《山海经》很有趣,还带出府去,借给那个书生。”
  兰君奇道:“你又是怎么发现的?”
  “那天回去,我和夙玉都觉得蹊跷。正常来说,天底下知道这本书的人不会超过五个,而且必定都与我有关。我正准备细查,那下人自己带着书来认罪了。我看他态度诚恳,单纯爱书,也没追究他的过错。”
  兰君知道谢金泠在官场上严苛,被人背地里叫谢老虎。但是在对待普通人上,却比任何高官都要宽容。
  谢金泠喝了口茶,接着说:“我今日来,一是看看你,二来皇上那御书房的门槛快被大臣们给踏破了。他老人家要我来问问你,可有中意的人选?” 
  兰君顿了一下,推拒道:“我还不想嫁人。”
  谢金泠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方才你停顿之时,脑海中出现的那个人,便是我要的答案。”
  兰君一下子被人戳中心事,吞吞吐吐道:“不是师傅想的那样……只是这些天接触多了,总是有意无意地会想起他来。” 她陆陆续续把跟宋允墨之间的交集都告诉了谢金泠,岂料谢金泠越听眉头皱得越紧:“若是旁人,我多少还有些把握,檀奴……则是难办。”
  兰君红着脸,连连摆手:“师傅,我没说我想嫁给宋大人。”
  谢金泠问:“你可知道益州总督朱轻方的女儿,出云郡主朱璃?”
  “我怎么可能不知?我还知道她跟宋大人有婚约,父皇在崔家的时候提过。” 
  “我这次去益州查大坝决堤的原因,查到了益州总督朱轻方的头上。朱轻方本不知我在益州,然而我在街上无意间看到了出云郡主,她竟一眼认出了我。之后我要探查总督府,总督府的库房忽然着火了,所有证据都灰飞烟灭,难以再追查。” 
  兰君从前听的多是朱璃的美名还有她的聪慧,听谢金泠这么一说,仿佛觉得还有很多他们不知道的东西,掩藏在益州的那片土地里。
  三七气喘吁吁地跑进来:“公主,快迎驾,贤妃娘娘来了!”
  贤妃扶着瑶花,端庄地走进翠华宫。院子里没有什么花草,只种着几棵好打理的松树,树下放着一座简陋的秋千。瑶花对贤妃低声说道:“娘娘,这破落户,真是寒酸得很呢。”
  贤妃冷冷一笑,抬头看见兰君和谢金泠迎出来。
  那个少女,芙蓉如面,光影在她脸上交叠着,美得不可方物。贤妃一看到那双绝美的眼睛,仿佛就看到了多年之前的南宫梦。当年,那个女人只要站在那里,便自成一道风景,引得众人的目光争相追逐,包括俊美多情的皇帝。
  “哦?谢大人也在这里。”贤妃笑道,笑容却是极冷的,还带着几分怒气。
  谢金泠是太傅,兼任着教导太子功课,所以皇帝赐他后宫行走之权。他也是兰君的师傅,所以出现在这里,并无不妥。
  “臣刚要告辞,娘娘便来了。”谢金泠朝着贤妃拜了拜。
  贤妃颔首:“那谢大人请便吧。”
  三七送谢金泠到宫门外,谢金泠回头叮嘱道:“派个人守在门外,情况不对就去找皇上。”
  “小的记下了,谢大人请慢走。”
  翠华宫里,兰君请贤妃上座,自己则坐在下首,吩咐阿青上茶。这位娘娘的儿子前几日在马场狠狠打了她一巴掌,她的腮帮子到现在还隐隐作疼。她肯定不会自作多情地以为贤妃是来看望自己的,卫王被自己害得削了亲王位,这位娘娘反倒像是来算账的。
  贤妃接过阿青奉的茶,一边喝,一边慢悠悠地说:“公主已经满了十六岁,婚事总这么拖着,也不是办法。”
  兰君道:“父皇答应过我,婚事由我自己做主,就不劳贤妃费心了吧?” 
  贤妃的眉峰一蹙,看了瑶花一眼,瑶花就把周围的人都带走了。翠华宫的人本不愿意,但被梦溪宫的人推搡着出去,兰君也没有阻止。
  贤妃耐着性子说:“毅儿品貌出众,性格温和,家世也好,承欢公主到底哪里不满意?对于你来说,这可算是高攀的婚事了。”
  兰君的手在袖子里握紧:“既然如此,沈家不必纡尊降贵,而我也不屑于高攀。”
  贤妃重重地拍了下茶几:“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你的确漂亮,毅儿见到你的真容就一发不可收拾地喜欢你,来求本宫。本宫就这么一个外甥,算心里一万个不愿意,也想成全他。至于卫王的账,我们先放一放。只说这门婚事,你究竟答不答应?”
  “娘娘你问我多少遍,我的答案都一样。我喜欢谁,想要嫁给谁,都得我自己拿主意!”兰君斩钉截铁地说。
  “好个不识抬举的丫头!”贤妃猛拍扶手站起来,走到兰君面前,伸手指捏着她的下巴,“这些年你是不是以为本宫怕了你,真的拿你没办法?宫里有的是让你服软求饶的手段,你的骨头的确硬,但你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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