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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愁嫁记-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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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庆帝皱眉:“他空口无凭,如何可信?” 
  “他只说,此举非常冒险,可能会牵连到臣。他□□也没有必胜的把握,也可能会输,被香淳太后软禁。他的国玺玉印全都在太后那里,立不了合约。信不信都在臣的一念之间!臣答应他的时候,他也很吃惊。但臣告诉他,臣效忠的皇上是个盛世明君!臣事君以忠,哪怕君要臣死,也绝无怨言。”
  庆帝动容,眼中有水雾弥漫。
  宋昭文道:“臣镇守肃州多年,有些事如明镜在心。赤羽国攻打虎踞关以前,臣派去了疑似某些人的眼线,替换下了原本那里的将士。这些人不冲锋不打战,平日里白吃军饷,好吃懒做欺压乡里,挖各种小道军情,死有余辜。”
  庆帝还欲再说,咳嗽不止,毕德升连忙把药端来。这一场对话已经耗费了皇帝太多力气,加速耗尽他的生命。庆帝喝了药,躺下顺了口气。无论如何,他知道宋昭文没有变节,这个结果已经足够……他可以安心去见清辉了。
  “你们都下去吧,朕最后有些话要交代谢金泠。”庆帝躺在床上,有气无力地说。
  宋昭文忽然膝行到皇帝的龙床前:“皇上,皇上求您派人寻找永安公主!”
  庆帝转头,不解地看着他:“找永安做什么?她不是四处游历去了?”
  谢金泠摇头,看来皇上的情报网也被他们彻底切断了。难怪他送了几次信给那些暗桩,全都石沉大海。
  “永安公主这次救下大将军,居功至伟。”谢金泠把详情说了一遍。宋昭文磕头道:“请皇上把她找回来,臣这回定当好好待她!”
  庆帝叹息一声:“朕知道了。你去吧。”
  苍明殿里,只留下谢金泠。谢金泠跪在庆帝的床边,努力地笑了笑。
  庆帝看谢金泠灰败的面色,满不在乎地说:“小子,你怎么也学起他们来了?从前你就说过,生老病死,都是天数,劝朕不要迷恋黄老之术,忘了?”
  谢金泠背靠着床榻坐下,举头望明月:“老伙计,转眼我们认识十年了。人生没有多少个十年。”
  “这十年,幸而有你。以后,请你继续辅佐新君吧。”
  谢金泠摇了摇头……恐怕,他辅佐不了了。
  “怎么,你小子不愿意?”庆帝按住谢金泠的肩膀。
  谢金泠回头看他,眼里藏着明珠般璀璨:“老伙计,这世间只有你的黄金台,能让我们这些人提携玉龙为君死。自你后,便再也没有这样的黄金台了。”
  庆帝愣住,然后哈哈笑了两声,指着谢金泠:“你啊,一代新人换旧人,你怎知再没有黄金台?”
  谢金泠不说话。不是他不想说,而是都到了这刻,再说那些话伤老伙计的心又是何必。
  “这道圣旨给你。后面的事,就交给你了。”皇帝从床的里侧拿出早就拟好的圣旨递给谢金泠。
  谢金泠看了一眼,面露苦涩的笑意:“老伙计,你就不怕我拿着你的圣旨造反?”
  庆帝咳了咳,眸色越发清明:“还记得,你跟我讲的三国故事里,刘备临终跟诸葛亮说了什么?”
  谢金泠自然地接道:“君才十倍曹丕,必能安国,终定大事。若嗣子可辅,辅之;如其不才,君可自取。”
  “朕心如是。”庆帝微笑。
  谢金泠的声音像棉絮一样:“老伙计,你知道我不会……不用来骗我的忠心。我的想法有时候很大胆,跟你们这个时代格格不入。最初我来这里的时候,心里一直苦闷,也没想着建功立业。我以为此生碌碌无为,是你跟王雍把我这萝卜从泥坑里拔了出来。我一直……感激在心。”
  “明明将死的人是我,却听你在这大发感慨……”庆帝闭了闭眼睛,好像累极了,吐字都有些不清,“你我之间,何须说这些。”
  谢金泠低头道:“老伙计,我给你唱歌吧,唱你最喜欢的那首。”
  “好啊。”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
  明明如月,何时可掇?忧从中来,不可断绝。
  越陌度阡,枉用相存。契阔谈讌,心念旧恩。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绕树三匝,何枝可依?
  山不厌高,海不厌深。周公吐哺,天下归心。”
  原本皇帝还在跟着和,到了后面,声音越来越小,直至“周公吐哺,天下归心”已经十分吃力。庆帝睁开眼睛,努力看了看坐在床边的人,吃力地抬起手,拍在他的头上:“小子,下辈子,做朕的儿子吧……再见了。”说完,他的手重重地垂落下去。
  寒鸦惊叫飞起,窗棂被夜风吹开,似乎有谁把床上之人的魂魄带走了。谢金泠闭着眼睛痛哭,声音却极小。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样流过泪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写的有女儿的皇帝貌似人都很nice。不过讲真,这篇之后,我的女主再也不会是宫中人了。


☆、祸起萧墙

  庆帝驾崩于翡翠宫的消息传到京城时,崇政殿正在朝议,朝野震动。所有官员都跪下哭泣,刑部尚书霍冕更是老泪纵横。他是唯一一个历经三朝还在世的老臣,庆帝不舍他离开,便一直挽留,没想到白发人送了黑发人。
  京城里,长街缟素,百姓跪泣于路边。于他们可言,庆帝是一位明君,他执政二十三年,政通人和,国家富强,四方不敢来犯。
  因为庆帝灵柩要运回京,而国不可一日无君,沈怀良等六部重臣便召集朝官于崇政殿拥立新君。
  一进殿,便有人发现洛王不在,四下询问,皆不知洛王何故缺席。
  沈怀良说:“立新君之事与洛王无关,他不用出席。”
  方中玉不以为然:“既然洛王不用出席,卫王又何故在此?国有太子,继承新君顺理成章。”
  众多老臣纷纷附和。杜恒宇冷笑一声:“你问问太子,他能不能做皇帝!”
  杜冠宁面色煞白,闪烁其词:“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不知道?那我们请卢太医来崇政殿当着众人的面说清楚。”杜恒宇给天苍使了个颜色,不过一会儿卢太医就跟在天苍后面进来,跪在殿上。
  “卢太医,你大声告诉诸位大人,太子殿下得了什么病!”
  卢太医惊慌道:“太子殿下有痿症,恐无法生育子嗣。”
  此言一出,满殿哗然,群臣议论纷纷。方中玉踉跄中差点摔倒,被身旁的李秋荣问问扶住:“大人小心。”
  方中玉更是不敢相信地问:“太子殿下,卫王说的是真的吗?”
  杜冠宁垂着头不回答。
  “众位大臣来说说看,堂堂一国太子得了痿症,还如何继承大统!”杜恒宇大声地说道,“难道不是应该另立新君吗!”
  张臣越说:“太子殿下虽然有顽症,但登基之后也可立皇太弟,我朝并非没有这样的先例。”
  几个老臣连连点头,赞同张臣越所说。
  “太子殿下如此身体,如何能够处理朝政!”沈怀良跨前一步道,“卫王殿下文治武功皆是有目共睹,前不久刚刚打退了赤羽国的军队,守住了我西边边境,我拥立卫王为皇帝!”
  “臣等拥立卫王登基!新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朝堂上竟有半数以上的朝臣都跟着跪下去。只剩下几个老臣面面相觑,全都看着方中玉。
  杜恒宇从袖子中拿出一个东西把玩:“方大人,你认识这个吧?”
  方中玉抬头,看见那是方宁之物,趋前道:“你把宁儿怎么了?”
  杜恒宇勾起嘴角,环视那几个仍站着的老臣:“各位大人的家眷今早出门之前,本王已经一一去打过招呼了。”
  那几个老臣身子一抖,方中玉长叹一声,无奈地跪了下去。至此,只刑部尚书霍冕一人仍是站着的。
  “霍尚书?”沈怀良叫道,“为何不跪新皇?”
  “非长非嫡非贤,我为何要跪?”霍冕没有家人,孤身一人,因此杜恒宇拿捏不到他的短处。
  “霍尚书不敬新皇,是要犯上作乱了?”沈怀良冷冷道,“禁军何在!”
  闻言,朱赛清领着禁军把整个大殿包围起来。两个禁军上前压住霍冕,要把他扭送下去,霍冕举手高声道:“先皇啊!你看看卫王,你睁开眼睛看看啊!他罢兄夺位,是不忠不孝的恶人啊!东青国亡矣!”
  “闭嘴!”朱赛清恶狠狠地打了霍冕一下,霍冕年事已高,晕厥过去,被人拖走了。
  杜冠宁颤抖着声音问:“你……你怎么能如此对待三朝老臣?”
  “废太子,你已经自身难保,还是想想自己吧!”杜恒宇张狂一笑,转身走向上首的龙椅,正要坐下之时,殿外一个人高声道:“慢着!”
  秦东明闯进来,手里举着一封书信,高声道:“我这里握有靖节皇帝的亲笔书函!卫王要赤羽国的香淳太后指使军队佯败,好助他立功!他登基以后,要割让西境五座城池!他丧权辱国,绝不能坐这个皇位!”
  众臣愕然,还未登基,竟然一口气许给赤羽国五座城池,这跟卖国有什么区别?
  杜冠宁推开八福,慢慢走到殿中心,抬头看向站在上首的杜恒宇:“卫王,本宫没想到,父皇尸骨未寒,你居然这么迫不及待地要当皇帝。你让卫王妃撺掇杨宝珍的伎俩,以为本宫中计了吗?这不过是本宫和父皇对你的考验而已!”
  “你!你说什么……!”杜恒宇脱口而出,惊愕不已。
  沈怀良连忙高呼:“来人啊,保护新皇!这些人捏造证据,意图谋反!”
  朱赛清也叫道:“拿下太子!”
  可禁军立在殿上,没有一个人动。朱赛清环顾四周:“你们聋了吗?!”
  “他们没有聋,不过听命于我而已。”朱虞侯和宋允墨走进来,朱虞侯负手看着朱赛清,面容冷峻。朱赛清没想到他会出现在这里:“你不是……不是被我……”
  宋允墨冷冷道:“你以为殿帅被你控制了?他不过是洋装被你灌醉,等着你露出狐狸尾巴,好去城外把你们埋伏的精弩给毁掉而已!”
  朱赛清和沈怀良皆变了脸色,他们所做的一切,难道都已经在对方的预料之中?
  沈怀良连忙说:“大家别相信他们!宋昭文通敌叛国,宋家全都脱不了干系,朱虞侯跟他们是一伙的!”
  宋允墨指着沈怀良道:“一派胡言!我大哥已经在先皇临终前面圣陈情,秦长史手中的靖节皇帝信函也可证明大哥无辜!那朱轻方是个巨贪,先是贪污修堤坝的款额,导致益州大坝决堤,两岸生灵涂炭。而后他怕事情败露,将十数名设计大坝的工匠乃至他们的家人赶尽杀绝。他扶植卫王登基,要卫王许以既往不咎的承诺。卫王经答应了!如此失德败行,如何能够成为一国之主?”
  “宋允墨,你住口!这些都只是你的猜测,你没有证据!”沈怀良怒斥道。
  “是吗?”宋允墨向后看了一眼。沈毅被带进殿里,他跪在沈怀良的脚边,流着泪道:“父亲,您收手吧!不要一错再错……”
  “你书房中暗藏的与香淳太后以及朱轻方的通信,都已经在我书中,要我拿出来当众念吗!”宋允墨高声道。
  “你?!你这个逆子!”沈怀良一脚踹在沈毅的肩膀上。
  “来啊!把居心叵测的卫王和沈怀良一党全部抓起来!”朱虞侯大喝一声,随后王殊带着禁军冲入殿中:“全部拿下!”
  杜恒宇没想到,连被看押在侯府的王殊都得以逃脱,这才知道大势已去。情急之下,他命天苍上前抓住了宋允墨。
  “谁都不许动,谁动我就杀了他!”杜恒宇大声叫道。
  众人已成合围之势,但天苍挟持宋允墨,杜恒宇和沈怀良在他们身后,慢慢往殿外退去。
  “殿帅,绝不可放走他们……”宋允墨艰难地说。
  “你给我闭嘴!”杜恒宇狠狠道,然后对众人说,“退开!再不退开,我就杀了他!”
  朱虞侯看向杜冠宁,后者咬牙抬手,让禁军都退开。
  杜恒宇等人退到殿外,殿前广场上有两拨人正在厮杀,一片混乱。杜恒宇一眼看见了朱璃,心中宽慰不少。他给天苍使了个眼色,天苍押着宋允墨,那两人奔进混战的人里头。天苍回头看他们脱身了没有,王殊悄悄绕到前面,忽然飞起来一腿,把天苍踢飞出去。
  宋允墨获救,朱虞侯命人去把天苍压住,王殊欲要去追杜恒宇等人,却被告知宫门已经被人从外面奋力堵上。他重重地捶了一下自己的身侧,不甘心让他们就这样跑了。这时,他想起还有个朱赛清还没有抓获,举目望去,哪里还有朱赛清的影子?
  ***
  梦溪宫里,宫人们尖叫着跑来跑去,瑶花收拾细软,对贤妃道:“娘娘,卫王妃的人在宫外接应,我们快走!”
  贤妃被她拉着,珠花都凌乱了,匆匆走到宫门口,却看见王殊压着朱赛清在地上。禁军已经把梦溪宫团团围住了。
  瑶花拦在贤妃面前,往后退:“你,你们想干什么?”
  王殊喝道:“你们就呆在梦溪宫里,哪里都不能去!”
  “你们敢!这可是贤妃娘娘!”瑶花威势不减,心中却很是发虚。
  王殊不屑地说:“卫王窃国事败,已经逃逸!贤妃娘娘身为卫王的生母,自然难逃干系。我奉命暂时把你们看管起来,等新皇登基,再行处置!”
  瑶花噤声,扶着失魂落魄的贤妃回到宫殿里去了。
  副将问道:“大人,这个朱赛清怎么办?”
  “押到天牢,等新皇的旨意吧!”王殊看了朱赛清一眼,转身离去。
  城门口,杜恒宇还一直在等朱赛清接贤妃出来,走来走去。朱璃心中已经知道事败,劝道:“殿下,娘娘出不来了,我们快走吧!”
  “可是母妃!”杜恒宇皱着眉头。
  沈怀良道:“殿下,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们先出城,娘娘再想办法救吧!再晚,我们的人抵挡不住宫门,可就来不及了!”
  杜恒宇咬了咬牙,转身上了马车。杨柳驾车,一路向城外疾驰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总共92章,最后一章比较少。我估计有烂尾嫌疑。


☆、合葬

  兰君奔进翡翠宫,看到厚重的红木棺椁和灵堂,以及满身孝衣的德妃,才真真正正地相信,她的父皇——一颗帝星陨落了。
  她奔到棺椁旁边,看着里面面色苍白,已经毫无生气的皇帝,哀哭了起来。
  她终于知道离宫那次,父皇便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才那般不舍得她。她一直以为父皇不过是来翡翠行宫养病,病总会好,他们还会再次见到。没想到那一面竟然是永别。
  “父皇!我来晚了!”兰君伏在棺沿边大声哭泣,伸手去握棺中人那冰凉枯槁的手。王阙走到她身后,扶住她的肩膀:“兰儿,节哀。”
  兰君扑在王阙怀里,哭得撕心裂肺,闻者动容。
  毕德升红着眼睛走过来,把一个锦囊交给兰君:“皇上说,这个东西对公主重要,让老奴一定交还给公主。”
  兰君伸手把锦囊接过来,跪在地上放声痛哭。王阙抱着她,感同身受,只能不停地劝慰。他们终究还是来晚了……
  过了一会儿,兰君爬起来,把锦囊放进庆帝的怀里,哭道:“父皇,儿臣不孝,没能见到您最后一面……这个东西就代替儿臣,永远陪在您身边吧。父皇……父皇……”兰君扶棺泣不成声,最后竟昏了过去。
  王阙把兰君抱到偏殿去休息,毕德升连忙命医者前去照顾。
  德妃跪在灵前不停地抹泪,她见到皇帝的时候,皇帝也已经咽气了,最后一刻,只有谢金泠陪在皇帝的身边,没有人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庆帝这一生征服了许多人的心,其中也包括德妃。只不过她永远是仰望他的小星星,从未奢求过什么。
  丁柯跑进灵堂,对德妃说:“娘娘,朱轻方在肃州拥兵,以拨乱反正为由,反了。”
  “原来他们处心积虑谋夺肃州主帅之位,原来在这里等着呢。”谢金泠负手走进来,声音清朗,眼圈却红红的。宋昭文跟在他的后面,垂着头,看不清表情。
  德妃道:“谢大人,您看眼下该怎么办?”
  “娘娘宽心,只需把皇上的灵柩送回京城出丧,别的事自有臣等来办。”
  德妃点了点头。不知为何,她觉得只要谢金泠在,就算大厦将倾,也无所畏惧。
  翡翠宫在山顶,山中青翠一览无余,鸟儿高飞,浮云蔽眼,天地浩渺。跟自然之力相比,人终究是渺小的,贵为九五之尊也不能幸免。
  谢金泠转过身,看到王阙走过来,问道:“公主没事吧?”
  “伤心过度,晕了过去。修养一下就会好。”王阙叹气,“还是没能让她见到皇上最后一面。”
  谢金泠宽慰道:“人跟人之间都有缘分。缘分尽了,便没办法强求。不要过于自责了,眼下如何平乱才是最重要的。你有什么想法?”
  “肃州和益州都是要塞,易守难攻。朱轻方早年在国公爷手下为将,极善用兵。如今他拥兵二十万,若得赤羽国相助,如虎添翼,只怕很难阻挡。”
  谢金泠手中握着一封信,递给王阙:“赤羽国帮不了他们了。靖节皇帝在朝堂上发难,援引太后勾结卫王,导致赤羽国连败,死伤无数,逼太后退回到后宫,还政于皇帝。靖节皇帝信守与忠勇侯的诺言,承诺绝不派兵支援朱轻方。”
  “但就算赤羽国不派兵增援,这二十万大军仍是锐不可当。“这时,宋昭文走过来,向两人各行了一个礼:“但可以以颍州和濠州两个州形成羽翼,再派沧州总督率兵前去支援。只要截断他们的后路,我有信心可以打胜。”
  谢金泠仍是有所顾虑:“可杨修只有八万的兵,实力悬殊。那颍州和濠州可是沈家的地盘。”
  宋昭文道:“只是借地而已,不用与当地的人多做接触。而且沈家在这两州横行多年,百姓未尝不希望肃清他们的力量。我倒是担心一点,朱轻方的军队以精弩等重兵器著称,曾派出来帮我们攻打赤羽国,那弩机的威力我见过,确实可怕。”
  王阙微微笑道:“他的精弩再厉害,只怕也派不上用场了。”
  宋昭文不明就里:“此话怎讲?”
  “你忘了?你曾去益州查他贪腐一案,他为了毁尸灭迹,烧了几处库房,大概不小心引燃了存放精弩的兵器库,损失惨重。朱璃和卫王曾想借我的船走水路,运送巨木入益州,说是要建寺庙,实则要重造弩机。我不但没答应,还让沿河任何一家船商绝不承运他们的物品。眼下益州暴雨连连,那巨木只怕还陷在蜀道的泥地里。”
  谢金泠拊掌,看王阙一眼,不知是褒是贬:“不愧是老谋深算。”
  王阙摆手道:“叔夜,你年长我许多,这么说可不妥。我若是老,你不是老成精了?”
  三人皆笑,宋昭文拜道:“事不宜迟,我即刻前往颍州,二位保重!”他说完,又朝着灵堂的方向深深鞠了一躬,而后才快步下了山道。
  谢金泠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喃喃道:“玉衡,以八万对二十万还是太难了。我们得再找点兵,帮帮他们。”
  “你的意思是……?”
  “冀州的军队必须守卫京城,也要为了防止北漠王趁机作乱,动不得。只能让相王出兵,可是相王未必肯乖乖出兵……”谢金泠皱眉道,“你需亲自去古州一趟,说服相王出兵。”
  青山烟翠,莺啼鸟啭,风光无限好。王阙收回目光,知道自己拒绝不了:“那你帮我把公主好好送回竟去。”
  谢金泠应允,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你去古州,诸事小心。”
  ***
  兰君在偏殿醒了,德妃来看望她。
  兰君对德妃,其实心存感激。毕竟刚进宫那会儿,若是没有她和静妃两个,自己应该被贤妃整死好几回了。可是三王之乱后,静妃自缢,德妃关在德福宫,她们之间竟是生疏了许多。
  “公主,逝者已矣。皇上若是看见你这样,该多心疼。”德妃抚摸着兰君的脸,帮她擦去泪水。
  “娘娘……”兰君握着德妃的手,还是忍不住满腔的悲痛。
  德妃看了看四下,对兰君低声道:“公主,晚些时候,我们把龙袍放进棺椁里,让他们封棺。我留在这里,把棺椁送回京。公主和毕公公把皇上的尸骨运到宋家的陵园去吧。”
  兰君止住哭泣,不解道:“为何?”父皇再喜欢国公爷,也不可能把两个大男人葬在一处吧?
  “宋家陵园之后,还有一处小小的陵园,是皇上为你母亲而修。他临终前拜托我,皇陵只放衣冠,他要跟你的母亲合葬。”
  兰君又感动又惊讶。这么多年来,她一直以为母亲已经葬入了皇陵,跟静妃,珍嫔她们在一处,没想到竟然在白州。为何母亲的陵墓要修在这里?
  她说出疑问,德妃却摇了摇头:“我也不知。或许毕公公知道?”
  晚上众人都宿在翡翠宫,山中夜晚,好像总有些诡诞的声音,烛火也比较微弱。灵堂上,兰君紧抱着龙袍,看毕德升和两个小太监把庆帝的遗体搬入特制的小木箱里,盖上盖子,然后她倾身把龙袍放进了大棺椁,摆放好。
  几个知情的人都跪在灵前下跪磕头,最后送庆帝一程。工匠们抬起棺盖,叮叮咚咚地封棺,那声音在静谧的夜色里有些吓人。
  毕德升对兰君和谢金泠说:“咱们走吧?”
  兰君点头,回头看着王阙。王阙先前已经跟她说过要去古州的事情。他的眸色黯然:“兰儿,好好保重。我们就此别过,京城再见。”
  兰君心中千万般不舍,只是拉着王阙的手。可是,这个时候,她不能不放手……她看了看黑木箱,想起父皇。她是父皇之女,是国之公主,有国才有家……父皇亲手打造的盛世,他们要一起来守护。 
  “我在京城等你,万事小心。”兰君说完,又抱了王阙一下,然后狠狠心跟着毕德升往外走,再不回头。
  白州是自东青国开国以来就存在的古老土地,传说也是东青国皇族的发祥地。可是历经战火,灾祸,当初那份人杰地灵之气已经渐渐被消弭,倒是留下了山景风水,成为了修建陵寝的好场所。
  钟灵山是此中的佼佼者,青山拔地而起,泗水环绕。造化钟神秀,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任世间再高明的工匠也难望其项背。
  无人得知为何东青国皇族的皇陵不修在此处,庆帝倒是为宋清辉选了此处为安眠之地,宋家起于白州,之后宋氏的直系陵墓也都陆续迁来此处。
  丁柯亲自护送,兰君和谢金泠扶着木箱子上山,看到一处壮大秀美的陵园。陵园之前有一樽石像,穿甲佩剑,眉目俊朗,应该是宋清辉。他们来不及细看,便被毕德升催着走向陵园的后面,穿过一片茂密的树林,那里有一方小小的天地,草木芬芳,花架繁茂。若不是中间突出来的土堆,几乎要让人以为是某处花园了。
  一个佝偻的人影趴在土堆上,毕德升警觉地喊:“谁在那儿!”
  那人影仿佛受了惊吓,慌慌张张地跑远了。毕德升要让丁柯去追,谢金泠阻止道:“深山老岭,不过是个疯乞丐而已。此处隐蔽,外人不可能知道。”
  毕德升点了点头,引他们进了陵园。兰君看到墓碑上用朱砂刻着:“爱妻南宫氏之墓,杜悠仁泣立。”赫然是庆帝的字迹。
  毕德升旋开墓室的石门机关,两个小太监抬着木箱子先进去,兰君和谢金泠跟在后头,丁柯则留守在外面。墓室里面不大,陪葬品也寥寥无几,放着一个盖上的石棺,紧靠着这石棺旁边,还有一个空着的石棺。
  毕德升命小太监把木箱子里的庆帝抬进去。
  兰君走到石棺旁边,把庆帝的衣裳整整好,摸了摸他的脸,泪水又忍不住落下来。父皇没有死,父皇只是熟睡了一样。这些年来的点点滴滴涌上心头,她含泪看了眼旁边的石棺,带着笑说:“父皇,您不会孤单,母亲陪着你呢……以后我也会常来看你们的。”
  谢金泠跪在棺前,重重地磕了三个头,毕德升跪在旁边抹泪道:“皇上,您交代的事情,老奴都办好了,您安息吧!”说着,重重磕头,吩咐小太监盖棺。
  棺盖缓缓盖上,庆帝的身体被尘封进棺里,永不再见天日。
  


☆、新忧

  从墓室里出来,兰君跪在墓前给双亲烧纸钱,她一边烧一边问:“毕公公,您知不知道为何父皇要把娘葬在这里?”
  “只隐约听皇上提过,淑妃娘娘的故乡好像是白州。”
  兰君感慨道:“想不到娘一生坎坷,出身一直被人诟病。死后不仅能跟父皇合葬,还跟国公爷做了邻居。”
  毕德升笑了笑:“钟灵山风水好,又有国公爷陪着,皇上和娘娘都不会孤单了。”
  “毕公公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和我回宫中颐养天年吧?”兰君询问道。
  “请公主准许老奴告老还乡吧。”毕德升跪下来,重重地磕了个头。兰君连忙扶起他:“公公为何行此大礼?您辛劳一辈子,到了此刻想做什么,我肯定不会拦着。”
  毕德升笑笑,看了看那两个小太监:“老奴把他俩也带走,一来是好生看着不让他们乱说,二来为老奴养老送终。公主,京中的事老奴管不到了,全仰赖您跟谢大人了。”
  谢金泠点了点头,兰君道:“我让丁柯送您一程吧?”
  “不用,老奴有些积蓄,足够雇马车回乡。就此别过,公主多保重!”毕德升又朝兰君和谢金泠各拜了一下,扶着那两个小太监,深一脚浅一脚地下山去了。兰君望着他苍老的背影,感慨万千。从前他在父皇身边,总觉得精神矍铄,看不出老态。父皇一死,他也一夜之间老了。
  飞鸟尽,良弓藏。知道皇帝太多秘密的至密内官,这样也是最好的归宿了。
  这钟灵山虽然是风水宝地,但毕竟是墓地,阴气很重。谢金泠和兰君不敢久留,也动身下山。一路上,兰君总觉得有人在跟着自己,不由地走得飞快。好在青天白日,不然她会以为自己撞了鬼。
  好不容易下了山,谢金泠回过头去,看到山路上一个衣衫褴褛,疯疯癫癫的婆子回来,直勾勾地往这边看,大白天也是怪吓人的。
  丁柯去把那婆子带过来,婆子吃吃地笑,表情却极为认真:“她是宋家的,你也是宋家的!这长相,我一看就知道!”
  丁柯皱眉道:“疯婆子,在胡言乱语什么!”
  那婆子哈哈大笑起来,原地转圈:“我没疯,我没疯!哈哈哈,小姐我终于见到您的外孙女了,漂亮,可是跟您一点不像!我一直找,一直找……小姐……您的女儿死了,她死了!”说着那婆子又哭哭啼啼,颤颤巍巍地跑回山上去了。
  谢金泠看着那婆子消失的方向,若有所思。
  东青国新帝登基,改国号为泽丰,称睿帝,封杨氏为后,八福为内宫总管。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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