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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行-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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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的看公子似有所思,才会帮公子脱鞋的。”
  “小七你是我的书童,侍候笔墨就好,不需做这些贴身之事,以免惹人误会。”
  “误会?误会什么?”小七一头雾水。
  “你不觉得方贤弟跟他那两个书童太过亲密?”
  小七也是个机灵鬼,当即明白过来意思,眼神顿时变了,也变得结结巴巴:“公子,您是觉得那个秋儿和春儿是娈童?”
  好男风自古以来有之,达官贵人包个戏子,在家里养两个书童,以掩饰自己不可示人的癖好,也不是什么稀罕事,甚至有不少文人墨客,觉得狎童乃是风雅之事。
  小七没被范晋川买来之时,就是给个富户人家当小厮的,因为老爷有狎童的癖好,才会拼死跑出来,为范晋川所救。
  “你不觉得那两个小厮长相阴柔,行为女气?”范晋川回忆起刚才方贤弟拉着秋儿的样子,还有那日三人同塌而眠,皱着眉,说得有点犹豫。
  “小的不光觉得那俩小厮长相阴柔,包括那方公子,脸那么白,像个小白脸似的,男子就该像公子这样,昂扬七尺,阳刚正气。”
  “不准妄议方贤弟!背后说人是非,乃是长舌妇之举。我歇了,你也快歇着吧。”说着,范晋川就躺下了,但他并没有睡着,嘴里似乎默念着什么。
  小七已经习惯了这个主人的癖好,一旦做了什么有违君子之道,不够光明正大的事,就会念道德经用来自省,反正他也听不懂,就当和尚念经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边凤笙小姐姐下章就到扬州了。


第18章 
  又等了两日,老掌柜口中的官爷终于来了。
  只来了两个人,一身衙役的打扮,十分不耐的样子。
  “人呢?”
  “官爷,您是问死者还杀人凶手?”
  老掌柜小心翼翼的陪在一旁,这个两个衙役也不客气,进来后就找了张桌子大马金刀的坐下。奎子忙提着茶壶过去,给二人倒茶。
  “当然是凶手。事情大概我们在路上已经听你这店里的人说了,你也就不用再重复了,弄点好酒好菜,我们哥俩来这一趟不容易,光骑马就得半天,等会吃喝完了就上路,还得赶回去给头儿复命。”
  “两位官爷稍等,酒菜马上就来。”
  老掌柜以极快的速度备了一桌饭菜,鸡鸭鱼肉酒都有,在这荒山野岭的地方,也算是难得了。
  方凤笙和范晋川作为这次破了人命案的主要人员,一直在旁边等着,就怕衙役问话起来,老掌柜答不上。谁知人家来了根本不问案,什么都没问,就在这儿吃上喝上了,连个多余的眼神都不给他们。
  等两个衙役吃完喝完,满身酒气熏天,但也没喝醉,让人把陈四和那几个脚夫提了出来。
  只有一根锁链,就用来锁陈四,另外三人自己跟在后面走。
  “好了,我们就不多留了,转头有事再来找你们。”
  说是这么说,两人却没挪步。
  范晋川一直憋着话,这时见人要走了,没忍住走上前:“两位官爷不问问案子详细?就不怕抓错了人,发生冤案错案假案?”
  其中一个衙役用醉眼看了他一眼:“是你是官爷,还是我们是官爷?我们办事用得着你来指手画脚?他都已经说找到了真凶,这真凶不也认罪了,如果有事自然会找他的,你操什么心!”
  这个他指的是老掌柜,老掌柜也一直在边上陪着苦笑。至此,范晋川算明白为何当初发生人命案,老掌柜会是那样的表情。
  方凤笙上前一步,笑道:“两位官爷,我这大哥不懂事,千万别跟他计较。”
  这时,方才老掌柜让人去拿的银子也拿来了。
  他笑呵呵地上前塞进其中一人的手里,那衙役掂了掂,才用似笑非笑的目光看了老掌柜一眼。
  “行吧。不过这有四个人,我们骑了两匹马来,也带不走,你让人弄辆车跟我们走一趟。”
  “这不用官爷吩咐,都已经准备好了。”
  过了会儿,老掌柜送走人回来,看着方凤笙两人苦笑:“这事总算是结束了,就这一场事,差点没把小老儿折腾半条命去。”
  “他们这样,就没人管管?”范晋川忿忿不平道。
  老掌柜捶了捶腿:“管什么,怎么管?像我们在这里开店的,都是没钱又没人的,就指着这儿养家糊口。店还能不能开,都是他们一句话的事,别较这个真,较真不过来。”
  “可这种人命案子,他们问都不问,查都不查,就直接把人带回去收押,这完全就是渎职。”
  老掌柜苦笑:“方才官爷不是说了吗?有事再来找。”这个有事的定义,意思可就很多了。
  老掌柜走了,范晋川还是怒气腾腾的样子。
  “这些胥吏惰役,就该严惩、严整。”
  见他这样,方凤笙没忍住笑了下。
  “贤弟笑什么?”
  “没笑什么。就是吧,有些事情可能不会像范兄想的那么简单,这些等范兄上任后就知道了。”
  “贤弟还懂这些?”
  凤笙目光暗了暗,脸上还是笑着:“都说是家学渊源了,以前跟在我爹身边见过不少。这事也结束了,我打算明日就走,范兄你呢?”她岔开话题。
  范晋川没有防备:“这么快就走?”
  “为了这件事,已经耽误了不少时间,现在路也干了。不走,难道在这里住一辈子?”
  “可——”
  “怎么?范兄还要继续留?”
  范晋川看了她笑吟吟的脸一眼,脸色有些遗憾:“我和贤弟一见如故,性情相投,曾畅想过秉烛夜探,拾翠踏青的场景,可惜天下无不散之宴席,心中难免不舍。”
  “山水有相逢,指不定哪日咱们就在街上遇见了。对了,我这趟的目的地是扬州,范兄你呢?”
  “扬州?我有数位友人在扬州。这次本就打算先去扬州访友,再启程去上任之地。”
  “这么说,接下来我们还可同行?”
  “是极,是极,还望方贤弟接下来多多照顾。”
  *
  扬州城大街,来往行人如织。
  千里送行,终须一别。
  一辆马车前,方凤笙和范晋川面对面站着。
  “此去一别,还不知何时才能再见,愚兄与贤弟相处甚洽,视为知己,思及不能再见,心中万分难受,还望贤弟日后多多保重,”
  “定然,范兄也是。”
  范晋川点点头,转过身。
  不远处,小七赶着一辆骡车等着他。
  他向前行了两步,突然站定,又大步转回来:“贤弟,愚兄还有件事,不知当说不当说?”
  “请讲。”
  他先看了凤笙一眼,不知为何又移开目光,面现些许尴尬之色。
  “我见贤弟才华横溢,为人处世有章有法,料想以后前途定不可限量。但需知,业精于勤荒于嬉,行成于思毁于随,还望贤弟日后多多注意,不可舍本逐末。”
  “还不知范兄指的是——”
  “这——”
  范晋川神色赧然,似有什么难以启齿的地方。
  想了又想,压低了嗓音道:“贤弟以后与你那两名书童,还是保持些距离,此等分桃嬉戏之事,蚀人心志,不可见人,又与天道伦常违背,恐会伤了父母之心。愚兄实在不忍贤弟身坠无间,言尽于此,望你好自为之。”
  呃?
  凤笙直接呆了。
  直到知秋来到她身边,她才回过神来,失笑地摇了摇头。
  “少爷,怎么了?”
  凤笙看了远去的骡车一眼,摇摇扇子:“没什么,走吧。”
  ……
  “公子,那我们现在去哪儿?”
  顿了下,小七没忍住抱怨:“明明公子说好不见任何人,直接去任上,可你却偏偏临时改变行程,跟方少爷同来了扬州。人既已来了,不去见见杜大人?”
  “我这趟来扬州,本就是为了见见子曰,之前不是跟你说过,你攀扯方贤弟做甚。至于杜大人那里,去过子曰那里再说吧。”
  范晋川进了车,等了会儿,还没见车走。
  “怎么不走?”
  小七这才扬了扬鞭子,驱着车往前行去。
  *
  同样问去哪儿的对话,也重复在方凤笙一行人身上。
  他们是真没有目的地。
  经过和禹叔的一番交谈,方凤笙也大略了解到一些情况。
  整个事情的起源是周广瑞发现两淮盐政百弊丛生,上下沆瀣一气,贪利成风。周广瑞生性刚正,嫉恶如仇,不过他也不傻,明摆着这事一旦动干戈,事情就不会小,只能按捺下来,小心查证,并收罗证据。
  越是往下查,越是触目惊心,而且已明显到了就算他没涉足其中,一旦案发他也脱不了关系的危险地步。
  为了自保,也是为了忠君,周广瑞打算上奏疏揭发此事。
  因此事牵扯太广,一旦失败,就是万劫不复,还会牵连很多人。也是出于信任,周广瑞把此事告诉了座师宋阁老,为的就是宋阁老可在朝中从旁支应。
  宋阁老对此事十分上心,甚至多次与周广瑞书信来往,为他出谋划策。
  宋阁老支持的态度,也给了周广瑞无限信心,他与方彦花了数日时间,终于准备了一份奏疏,并以八百里加急送往京师。
  也就是这份奏疏,拉开了他与方彦二人的悲惨结局的开端。
  先是巡盐御史顾碧昌弹劾他收受盐商好处,以及侵吞预提盐引息银数十万两。周广瑞远在扬州,消息并不灵通,前来查抄的人从天而降,恰恰就在周府里查到了来历不明的脏银。
  于是周广瑞当晚就被收押了,一同收押的还有方彦这个心腹。
  因周广瑞十分小心,每次和方彦商谈此事,都会屏退左右,所以禹叔知道的并不清楚,会得到以上这些信息,都是他和方凤笙从方彦细碎言语,和之前他打探的一些消息中拼凑而出。
  而自打周广瑞和方彦出了事,以前与二人相交的友人,俱都闭门不见,人人唯恐避之不及,禹叔只是一个师爷的管家,平时和那些达官贵人也沾不上关系,方彦死在牢中之后,他想尽许多办法,都没能拿到方彦的尸体。
  最后还是宋阁老那边的关系出来照应,禹叔才能带着方彦回绍兴,可宋阁老那边看的也不是方彦的面子,而是周广瑞。
  可惜周广瑞也死在押解进京的路上了。
  “先找个地方落脚,然后我亲自出面去找找绍兴师爷帮的那群人,总能打听到些消息。”凤笙说。
  *
  提起绍兴师爷帮,这话就说得有点远了。
  古早有句谚语,无幕不成衙,后来渐渐演变成无绍不成衙。
  这个绍,指的就是绍兴。
  江浙一带历来文风鼎盛,历朝历代都是科举大省,而江浙的才子之多,也是举朝内外皆知的事情。在外名头响是好事,但这其中的苦大抵只有江浙一带的读书人自己清楚。
  无他,读书人多了,竞争就激烈。
  早在前朝建朝之始,江浙的官员就占据了大半个朝堂,每逢开科取士,南方士子录取人数总要占大多数,甚至北方士子不足其一。为了安抚北方士子,广纳天下贤才,朝廷特设分南北榜取士。
  如此一来,北方士子录取人数增多,相反则压缩了南方士子的录取名额。
  尤其每逢大考之年,各省录选的贡士皆有定额,大省不过一百几十人,小省不过四五十人。别的省份看似录取名额不多,却是从百数乃至千数人中录取,而临到江浙却是数万人去争抢这有限的的名额,势必落第之人众多。
  十年寒窗苦读,等待扬眉吐气,却屡屡落第。会落第不是因为自己才学不如人,而是苦于生在江浙。
  尤其绍兴一带历来是人文荟萃之地,江浙的才子十之五六出自绍兴,其中又以会稽、山阴、余姚、萧山为最。可绍兴地窄民稠,严重的人口和土地比例失调,致使绍兴当地人比江浙其他地方的人更具有危机感。
  他们极少会在举业上驻足不前,一旦不成,就会另谋其他出路。
  什么才是其他出路?
  开馆教书乃是下层,上层当是以幕为业,谋求进身之途。
  一来幕主多为官员,可结交权贵,如果幕主平步青云,身为幕僚自然前途不小。二来也提前可以熟悉衙门杂务,如有一日登科中举,是时自然事半功倍。
  而时下人讲究乡谊,自己发达了,当然少不了提携推荐亲友乃至同乡。就这么一个提携一个,渐渐形成气候,彼此又抱团垄断,甚至给人一种固有的观念——绍兴出师爷,天下幕客十之八九出自绍兴。
  例如方家,就是很典型的师爷世家。
  从本质上来讲,方家应该算是书香门第,不过第一代方家的家主比较务实,定下这样的规矩。家中子弟不可荒废学业,也不可荒废祖业,年过三十不能中举,就改行从祖业。
  像方家这样的人家,在绍兴还有许多许多。
  且许多官员也愿意请绍兴的师爷当师爷。
  无他,绍兴的师爷在前朝就形成气候,直至今朝,甚至渗透到各地大小官署中,或为师爷,或为书吏。
  曾有人云:户部十三司胥算皆绍兴人。
  可见一斑!
  请一个绍兴师爷的同时,其实也是请了他背后盘根错节的关系。在官场上想要升官发财,光凭着做事可不行,也要懂得交际。如若你的上峰或者同僚的师爷是绍兴人,你的师爷也是,这样交际起来事半功倍,还能起到穿针引线之妙用。
  而供这些绍兴人联络乡谊的地方,莫过于遍布各地的绍兴会馆。
  方凤笙抬头看了看头顶上‘绍兴会馆’几个大字,迈了进去。
  她今日出门没带知春知秋,只带了禹叔。
  ……
  就在方凤笙进会馆时,一个车队从她身后的大街行过。
  二十多骑拥簇着一辆马车,一看就不是寻常人。
  宗钺眼角余光扫到那‘绍兴会馆’的字样,蹙起眉。
  德旺也跟着瞄了一眼,心里暗骂:挑路都不会挑,不知道爷最近见不得绍兴两个字。
  不过这话他可不敢拿出来当面讲,只能缩在旁边当鹌鹑。
  作者有话要说:  明清两代,绍兴师爷是很牛的,各个衙署下面的师爷、吏目、书办,搞些文字工作的,都是绍兴籍。他们的形成气候跟时局、人文、地理等等有很大的关系。
  这章里面叙述绍兴师爷的文字有点多,但是没办法,这个跟后面很多剧情都有关。这里不通,下面也不通了。
  历史上也有很多名臣是师爷出身,例如一代名臣左宗棠三次未考上进士,就灰心仕途,专心去研究舆地兵法,先后给两江总督陶濧、湖南巡抚张亮基和骆秉章当过师爷,后来当了官,负责组建楚军,与太平军作战立了功,终成封疆大员。道光年间的禁烟名臣林则徐,早年当过两江总督百龄和福建巡抚张师诚的师爷。(以上来自百度,贴给大家看看,了解了解)


第19章 
  方凤笙赶的时间凑巧,正好是绍兴会馆每三月一次的讲学。
  此讲学为会馆所办,由当地绍兴籍德高望重之人主持,不论新人老人皆可参加,共同交流,互通有无。
  其实说白了,也就是大家互相学习经验,顺便交流下彼此的感情,与各种小道消息。
  这种交流也分档次,像方凤笙这种无名的新进后辈,也就是在外面听听热闹,和与自己差不多级别的交流,往上就是按幕主官衔品级划分了,以她目前还到不了那种层次。
  总而言之,连着多日会馆里都十分热闹。
  方凤笙是个生面孔,但她为人谦虚有礼,勤学好问,十分活跃,再加上那口正宗的绍兴当地话,让会馆里的人都视他为末学新进。也不过两三日时间,绍兴籍师爷帮的人就都知道会馆里来了个新人,虽好出风头,但确实有才,想必日后前程不小。
  这消息侯斐也知道了,他还知道了此人的名字,方凤甫。
  ……
  “晚辈受教了。”凤笙一面说着,长揖为礼。
  立于他面前的老者摆摆手:“算不得什么。”
  这时,一名身穿蓝色衣袍,带瓜皮小帽的小厮走过来。
  “方公子,可否借一步说话?”
  凤笙对老者点点头,随这小厮去了一旁:“不知有何事?”
  “我家老爷请公子去一趟。”
  “不知你家老爷是——”
  “我家老爷乃是府台大人的师爷,侯师爷。”
  ……
  看得出侯师爷在扬州知府衙门里的脸面很大,只凭这青衣小厮引领,方凤笙竟畅通无阻地进了知府衙门的二堂所在区域。
  这里乃是府衙中重要办公场所,除过二堂‘退思堂’外,左右各有书简房,招稿房、会客处、签判所等。侯师爷在右西侧有一处小跨院,作为其在此处的办公之地。
  府衙的布设自是不必说,充满了大气和威严。
  方凤笙被引进小跨院中,还未进正厅大门,就看见一名老者背着身站在堂中。
  此人正是侯斐。
  和方彦有八拜之交,曾作为方凤笙的先生,教导过她半载。
  似乎感觉有人进来,侯斐转过身。
  他约莫四十多岁的样子,面容消瘦,留着三绺美须,眉间可见阴郁之色。
  “你来了?”
  不知何时,小厮已退下,并关上门,堂中只有他二人。
  细碎的阳光透过槅门的窗格洒射进来,在地上投下一个个的光圈,旋转着微小的灰尘。
  凤笙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若是换做以前,她定然满心欢喜上前换道一声侯叔叔,或者先生,可现在却——
  “我猜到你要来,迟早要来,没想到真来了。坐吧。”
  侯斐在太师椅上坐下,凤笙踌躇一下,在末端择了一座。
  “你是因阿禹说我对他闭门不见,才会来扬州不找我,反而去了绍兴会馆?”
  凤笙看了对方一眼,点头:“是。”
  “你觉得我是怕被你爹连累,所以才闭门不见?”
  “是。”
  “你去绍兴会馆,大出风头,是为了引出我?”
  “是。”
  这连着的三个是,让凤笙目光渐渐变了,也许之前还有踌躇,此时却变成了清亮的坦然直视。
  为什么?
  她眼中诉说的都是这句。
  也许旁人独善其身,凤笙可以理解,唯独侯斐,她不能。
  侯斐与方彦相交几十年,两家乃是八拜之交,又从小一起长大。二人能一为扬州知府佐幕,一为盐运使佐幕,离不开彼此的扶持。尤其侯斐还是方凤笙最亲近的叔叔、长者、先生,所以她不能理解。
  一声苦笑,侯斐口中满是苦涩:“太快了,太急了,急得让我措手不及,快得让我胆寒。”
  “你是说我爹出事?”
  侯斐长叹一声,站了起来:“作为一地的府衙官署都不知,可偏偏就在我们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堂堂正三品两淮盐运使的官署、宅房俱被查抄,我曾问过杜大人,大人说,莫问,莫看,莫听,莫言。”
  “这一切都让我胆寒,所以阿禹找上门来,我并未出面。我知道你定会心中生怨,怨就怨吧,但有一言我想说——”他看向凤笙,目光深沉:“回去吧,不要去查,不要去沾染那些事情,你爹就你这么一个女儿,我不想看着你失了性命。”
  “就因我爹就我这么一个女儿,我才不能坐视不管。”
  “那你能做什么?凤笙你确实聪明才智不输男儿,如若你是个男儿身,想必成就比起我跟你爹也不小。可哪怕你真是男儿身,你登科及第光宗耀祖,但你对抗不了那一切,那一切的存在是也许穷极我们一生,都无法触及的存在。”
  “侯叔,你知道什么?”
  侯斐摇了摇头,在椅子上坐下,双手扶膝,目光茫然。
  “我不知道什么,我只感觉这是一尊无法动摇的庞然大物。与之相比,我们就是蝼蚁,顷刻就会粉身碎骨。”
  堂上安静下来,一种让人透不过气来的凝滞。
  侯斐直起腰,对凤笙笑了笑:“好了,你回去吧,回绍兴。你既已出嫁,就该好好的过你的日子,想必你爹也不愿你掺和这些。”
  “侯叔,我和离了。”
  “你——”
  “不管如何,哪怕穷尽我一生,我也会替我爹翻案,让他沉冤得雪,将始作俑者的罪恶公之于众,让他受到应有的惩罚。”
  “你啊!真是个痴儿!”
  *
  侯斐没办法说服方凤笙,且他的公务也繁忙,就将凤笙送了出去。
  “不管如何,还是谢谢侯叔的警醒。”
  侯斐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凤笙转身离开,却在迈出步子的同时,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下意识又转过身。
  那人一身半旧的青袍,身后跟了个书童,刚从二堂西侧会客厅出来,正被人引着往外走。
  “怎么了?”侯斐疑惑问。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但也就转个身,竟然忘了想说什么。”凤笙有点窘的说道,让侯斐想起她年幼顽皮时的样子,忍不住也露出一个笑容。
  凤笙用眼角余光看了看,见对方已经走远了,才好奇地问道:“我见此人衣着陈旧,没想到也能成为府台座上宾。”
  “此人乃是泰州新上任的知县,又是杜大人的同门,与杜大人同一座师。别看此人貌不其扬,实则当年也是探花之才。”
  凤笙掩住眼中的震惊,似是不在意地点点头:“侯叔,那我先走了。”
  “我让人送你。”
  ……
  凤笙走出府衙,心绪依旧无法平静。
  以至于迎面走来数人,她竟毫无所察。
  “等等。”
  一个低沉的声音徒然响起,凤笙下意识抬起头,那张面无表情的俊脸,毫无预警撞入她的眼帘。
  深蓝色暗纹锦袍,腰束同色镶玉锦带,身材挺拔颀长。一手负于身后,一手虚端在前,修长的大掌,骨节如玉,戴着个花纹繁复的嵌蓝宝戒指。
  那只大掌伸了过来,像上次那样捻起她的下巴,狭长的眼眸半眯:“你——”
  凤笙忙挡开了去:“这位公子,你这是做甚?光天化日之下,你竟做出如此孟浪之举,实在是有辱斯文!”
  她言语激愤,目含愤怒,似乎受了很大的侮辱。
  宗钺目光在她身上扫过一圈,落在她微微凸起的喉结上。
  认错人了?
  他收回目光,转身往前走。
  “哎,你怎么就走了,你这人侮辱了人,连声道歉都没有?”
  方凤笙跳着脚骂,而后以极快的速度,奔至禹叔所驾的马车,爬上去,催促他快走。
  “公子,发生了什么事?”
  “禹叔,先走,快走!”
  ……
  德旺当然没忽略刚才那个书生的样貌。
  倒是像了七分,可到底不是,人家是个男的。
  因着宗钺没说话,他也吓得不敢说话,亦步亦趋地跟在旁边。
  宗钺突然停住脚步,脑中的记忆定格在蓝衫书生低垂大袖中的那抹红色上,薄唇紧抿,满身冰寒之气四溢。
  “去追,把那人追回来!”
  他又被耍了!
  作者有话要说:  侯斐是想保护凤笙,才会闭门不见禹叔。可惜还是来了。


第20章 
  德旺叫上侍卫去追; 可追到大门外; 哪里还能见到人影。
  回来禀了; 宗钺的脸又冷了几分。
  “从府衙出去的,总归有来路,去查!”
  “是; 奴才这就去。”
  这时; 杜明亮杜府台已经从里面迎出来了,离得老远就在行礼。
  宗钺收敛情绪,恢复一贯喜怒不形于色; 在对方的陪同下; 往里面去了。
  德旺办事很有效率,宗钺刚在三堂的首位坐下; 他便回来了; 上前附耳在宗钺耳边说了几句什么。
  杜明亮瞧出异常,陪着小心问:“三殿下; 可是有什么事?”
  宗钺袖下的手拨弄着佛珠; 表情淡淡地道:“没什么; 方才碰一故人,听闻是杜大人一位师爷的子侄……”
  “可是侯师爷?下官这便让人去叫了他来。”在府衙里能称为师爷的,也只有侯斐了,杜明亮一向很倚重他。
  侯斐到时; 杜明亮正陪着宗钺喝茶。
  宗钺坐在主位; 杜明亮没有坐在右侧; 只能陪在左下侧。这种落座的方式非同寻常; 侯斐目光闪了闪,长揖为礼。
  “侯师爷,这位是三皇子殿下。”
  “学生见过三殿下。”
  “侯师爷,殿下有些问题要问你,你当如实回答。”
  宗钺看了德旺一眼。
  德旺笑眯眯地说:“杜大人不用如此拘谨,只是方才主子在大门外见到一人,此人曾与主子有一面之缘,其才华横溢,在佛法上颇有独到之处,主子本是想招了他到府上做清客,共同研讨佛法,未曾想再去寻却寻不得。谁也没想到会在这儿遇上,可惜刚才对方走得太急,我让下面人去打听了下,获知此人是侯师爷的晚辈,才会找了侯师爷来。”
  “这……”
  “能被三殿下看中,这可是大大的好事,侯师爷还不快去命人找了你那位晚辈来。”
  侯斐额上已现冷汗,鞠了鞠:“学生这便下去命人找他来。”
  ……
  “公子,到底发生了何事?那好像是范公子。”
  凤笙顺着车窗向外看,见范晋川带着小七,在一名仆役的陪同下往回走,好像是有什么事又转回来了。
  她很想叫住对方,可想着后有仇家虎视眈眈,只能让禹叔赶紧走。
  一直走出很远,凤笙渐渐冷静下来,抚着袖下的佛珠,皱起眉。
  她并不确定对方是否看见这串佛珠,也是她根本没有提防会再见到那个三皇子,不过这件事多想无益,现在她想的是另一件事。
  出乎她所料,那个书呆子范晋川竟是宋阁老的门生,其上任之地竟是泰州。
  马车到了客栈,凤笙揉着眉心下了车。
  还没站稳,知秋便带着一人急匆匆赶至。
  正是侯斐。
  “侯叔?”
  “进去说。”
  *
  把事情大致说了一遍,侯斐忧心忡忡问:“凤笙,你到底怎么惹了那三皇子?我见那太监言语平常,却皮笑肉不笑,绝不是想招了你去府上做清客这么简单。他可知晓你是女儿身,你们是怎么相识的?”
  凤笙看了他一眼,笑着说:“侯叔,你乱了。”
  正来回踱步的侯斐,停下脚步。
  须臾,沉沉地叹了口气:“是的,我乱了。你爹就你这么一个女儿,视你如珠如宝,如今你爹出了事,如若你再……”
  “那之前侯叔对禹叔闭门不见,是想保护凤笙?你怕我寻到扬州,不依不饶,惹祸上身?所以干脆多浇几盆冷水,好让我心死,老老实实待在绍兴。”
  侯斐捏着胡子看她,失笑:“什么都瞒不住你。”
  凤笙长出一口气,笑得更是灿烂:“关于凤笙和三皇子怎么结识,碍于有些事不能明言,待日后有了机会,再与侯叔诉说。至于这位三皇子——”
  她站了起来,来回走了两步,看着窗外熙攘的行人。
  “侯叔,你是关心则乱,三皇子地位崇高,但他只是个皇子,大周汲取前朝经验,并未采取分封就藩制度,又对皇子们管教森严,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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