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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女荣华-第2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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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简虚白,她唯一成年的女儿唯一的子嗣,如果也因为重视仪水郡主之死,受到同样的折磨的话,对于端木老夫人而言,难道会觉得欣慰吗?

    如果仪水郡主泉下有灵,依她的性情,必然也是宁可简虚白忘记她、淡漠她,也不愿意简虚白为她伤心难过,以至于余生都耿耿于怀吧?

    “罢了!”端木老夫人想着想着,忽然落下泪来,又哭又笑的说道,“你什么都不必跟我说了,我也不会再问你这些事了!”

    ——出身于海内六阀之一的锦绣堂,有过万人艳羡的少女时代,嫁的是开国之君的嫡亲侄子,拥有如此显赫辉煌的前半生,后半生却在亲人的相继离去中煎熬。

    先是送走了父母,然后是一个又一个儿子,跟着是妹妹和女儿,连唯一的外孙也不能养在身边……

    如果不是妹妹与女儿的两份仇恨太沉重太深切,到了让端木老夫人粉身碎骨都不愿意善罢甘休的地步,老夫人多半在城阳王府覆灭时,就跟着那个她并不倾心却厮守了几十年的丈夫,一块下去了。

    而今仇人相继遭报,她却也已步入晚年。

    回首这一生,繁花似锦的日子短暂到恍惚,似午夜一个不真切的梦境,有时候老夫人会怀疑自己是不是其实从来没有过过那样无忧无虑的年华?

    之后的荆棘与黑暗,阴谋与算计,却贯穿了她的大半生——端木老夫人想过很多自己的下场,有心愿得偿的,有功亏一篑的,但无论如何都是遗憾的。

    毕竟,正如晋国大长公主所言:仪水郡主终究回不来了。

    她的父母,她的子女,她的妹妹,这些人都不可能再回来。

    她的这一生,注定了不可能完满。

    “但至少我还有个外孙。”老夫人转过头,看着神情愕然的简虚白,轻叹道,“无论你心里是怎么想我、想你爹还有你娘的,我只想告诉你,从今以后我不会再贸然为你做主:包括我方才想的,回头把清江他们几个送下去见晋国,我也不会做了。”

    她轻声道,“我不是生你的气,我只是觉得,我也该享享清福,专心含饴弄孙了!”

    ——这个孩子不能切身体会长辈的仇恨,他显然也不想体会这样的仇恨。

    那么,作为嫡亲外祖母,又为何还要把他拉到这种仇恨里来呢?

    老夫人从袖中取出帕子,慢条斯理的擦拭着面上的泪痕,轻声道,“我,你爹,这辈子都注定了心有不甘的。但至少,我们可以希望,你与善窈那孩子,往后可以美满一世,没有任何遗憾!”

    

第五百九十七章 了结(上) 

    端木老夫人决定释然之际,清江郡主与寿春伯夫妇,正一块跪在晋国大长公主的榻前催促:“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阿虚不是您的亲生骨肉吗?为什么他现在说要跟您,还有我们统统恩断义绝?!还有那端木老夫人,她忽然来找您做什么?是不是不安好心?!”

    “……”晋国大长公主却只是沉默。

    “娘不肯告诉我们?!”最后清江郡主哭着起了身,“既然如此,那我们去找阿虚——他要不给我们个交代,我跟他没完!”

    “你站住!”闻言晋国大长公主总算哑着嗓子,怒喝道,“回来!阿虚都亲口跟你们说了要恩断义绝了,你还要去找他,这不是送给那端木氏理由害你吗?!”

    清江郡主其实也不是当真要去找简虚白,不过是为了激晋国大长公主说话罢了,此刻顺势住了脚,哭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娘您为什么不肯跟我们说?虽然阿虚一家子去年过继去了简家三房,可到底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弟弟,我们一直都是把他当手足的!忽然闹成这个样子,娘您只字不透的只是不说话,您说我们姐弟心里怎么想?!家务事家务事,家里人都不知道,算个什么事?!”

    “我岂是不愿意告诉你们?”晋国大长公主闻言,惨笑了下,举袖遮面,呜咽道,“我岂不是没脸告诉你们吗——我要怎么说?说当初要不是裴则救了我,我早就死了?说当初要不是仪水在裴则救下我之后庇护了我,即使那次我被裴则救起来,迟早也会被你们的生身之父还有你们那个祖母再次逼死?!”

    “可这两个把我救下来的人,却先后因我而死!”

    “尤其仪水,更是被我亲自一点点逼得在生下阿虚后自。尽?!”

    “我到底也是当娘的,我为什么要让你们知道,你们的生身之母曾经是多么歹毒多么忘恩负义的人!?”

    “!!!!!!”

    话音未落,清江郡主与寿春伯夫妇均是大吃一惊!

    “爹爹生前虽然不羁了些,可祖母素来慈爱可亲,记得她老人家在时是一直帮您说话的。”静可闻针的死寂里,寿春伯抬起头,有些不满的说道,“您说爹爹对不住您,也还罢了,可是祖母……”

    他皱眉住了口。

    他对自己的祖母,即老寿春伯窦斯言的母亲孙氏,是很有感情的——毕竟他们姐弟襁褓里就由祖母抚养,而孙氏对他们一向尽心尽力。

    “孙氏对你们这两个嫡亲孙女跟嫡亲孙儿,那当然是慈爱可亲的!”晋国大长公主面上泛起一阵不正常的潮红,她用讽刺又激烈的眼神看向自己的儿子,悲声说道,“何况她帮我说话的时候,岂不也是为了你们?!然而她如果真的对我好,为什么明知道窦斯言根本不把我当人看,却从来不约束她的儿子,给予我这个结发之妻应有的尊重,反而把你们抱走抚养,甚至连我前往窦府探望都不许?!”

    “祖母说您身子骨儿不好,我们那时候年纪小,怕我们累着您,所以才帮您抚养我们的。”寿春伯闻言一怔,下意识道,“而也正因为您身子骨儿不好,所以不能时常去看望我们……”

    晋国大长公主用悲哀的目光看着他:“如果我的身体不好,舞樱是哪里来的?!”

    她生聂舞樱的时候已经三十多岁,在这个世代,是可以做祖母的年纪了。

    倘若身体不好的话,哪有这个能力?

    寿春伯抿着唇,一言不发的给她磕了个头。

    “就算娘当初有对不住仪水姨母的,然而冲着您把阿虚养这么大,处处抬举他在三弟之上,他有什么资格报复您?!”清江郡主比寿春伯年长些,又同为女子,所以对于孙氏当年厚待孙辈却无视儿媳处境的做法,是早有所知。

    此刻倒不像寿春伯,还惦记着给祖母抱屈——她哽咽道,“娘,老夫人来跟您说了什么?今天城里这么乱,之前我想派人回府去看看平安儿都不行,老夫人跟阿虚却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方才我说遣人去找二弟跟二弟妹过来时,门外禁军原本还不同意,听说是老夫人的意思,这才肯放行!”

    清江郡主本能的感觉到情况不妙,她抽噎了几下,强忍住惊慌,问,“今日城破,是不是……是不是跟阿虚有关系?!”

    闻言,寿春伯虽然还沉浸于夹在祖母与母亲之间的为难里,寿春伯夫人却下意识的抓紧了榻沿,神情紧张的看向婆婆。

    丈夫的母亲跟祖母之间有过些什么恩怨、谁对谁错,以后说也没什么。

    关键现在这兵荒马乱的,寿春伯夫人可不希望自己家受到什么冲击——见晋国大长公主沉吟片刻后,轻轻点了下头,清江郡主与寿春伯夫人都下意识的倒抽了口冷气!

    “他怎么做得成这样的事情?”清江郡主喃喃道,作为长女,在她心目中,简虚白一直都是小孩子的样子,即使这个弟弟一直在掺合夺储之类的事情,可清江郡主始终觉得,简虚白不过是仗着受太皇太后以及晋国大长公主宠爱,借势斡旋罢了。

    论到真正的实力与势力,这个弟弟也不过是那么回事。

    如今晋国大长公主亲自承认,他们这些人眼下的性命安危,或许都在简虚白的一念之间,清江郡主既惊讶又觉得不真实。

    “那,娘,阿虚还有端木老夫人方才来找您……可提什么要求?”清江郡主还在发怔,寿春伯夫人小心翼翼的询问,让她顿时一个激灵,“他们……他们是为了仪水姨母来的吗?”

    “如果不是为了仪水,阿虚自从宫变那晚就再没来过,又怎么可能再来呢?”晋国大长公主既失落又难过:当初将简虚白从简离邈手里夺走,养在自己名下,虽然确实有政治上的考虑,但她也是真心悔过的。

    纵然这个孩子不像仪水,也不像简离邈,反倒像了堂舅显嘉——但晋国大长公主每次看到他时,都会想起那个天真温柔的堂妹。

    当初仪水郡主是怎么庇护她的,她都尽力弥补在简虚白身上。

    那时候她觉得自己是不求回报的——因为这本就是她该赎的罪。

    可当简虚白亲口说出,让她自己早赴黄泉时,那种巨大的冲击的震惊与委屈,才让晋国大长公主明白:其实她没有自己想的那么无私与高尚。

    虽然说她一直告诉自己,她好好对简虚白的行为只是赎罪,算不得无私和高尚。

    可是二十年来的上心,朝夕相处的感情,早已在不知不觉之间,让她本能的以为自己可以有回报。

    比如说宽恕,比如说原谅。

    甚至她还幻想过简虚白纵然知道了一切真相,仍然愿意视她如母——这些年来她一直都是他的母亲不是吗?

    可那个孩子终究亲口打破了她一切的奢望。

    他那样轻描淡写那样平静的说“请晋国大长公主自行早赴黄泉”。

    他让她去死。

    晋国大长公主想起当时端木老夫人的沉默——那位曾经的婶母是什么样的为人,大长公主是知道的。

    端木老夫人恨她入骨,绝不肯只让她死了就作罢!

    之所以当时没有表示反对,应该是觉得这样很痛快吧?

    尽管晋国大长公主给予了简虚白许多真心的付出与疼爱,但这个孩子仍旧毫不迟疑的决定不允她善终。

    这真是一报还一报:当初仪水郡主何尝不是真心真意的对待晋国大长公主这个堂姐,可最终却是被这个堂姐逼迫着失去了年轻的生命,撇下相许一世的丈夫与才落地的孩子。

    “说起来我比仪水要好多了,至少她从来不欠我什么。”晋国大长公主怔怔的想到,“而我何必觉得阿虚残忍呢?我对他的好不是有目的就是为了弥补……”

    说是这么说,然而这样的事情,又岂是容易释怀的?

    “他们是来寻我做个了断的!”晋国大长公主敛了思绪,淡淡的承认了女儿与媳妇的猜测,“我已经答应这件事情到此为止了——阿虚既然已经决定不再跟你们来往,以后估计也不会看拂舞樱!我知道你们其实不那么喜欢舞樱,但她到底是你们的同母亲妹妹,而且她颇得肃王喜爱,听端木老夫人跟阿虚来时说的话,仿佛新君可能是肃王的。所以对舞樱好点,对你们自己也有好处……”

    “娘,您先不要说这些!”清江郡主心烦意乱的高声打断了她的话,“您先说,是怎么个到此为止法?!难道他们要您给仪水姨母抵命不成?!凭什么?!您怎么都养大了阿虚!”

    晋国大长公主苦笑着摇了摇头:那些阴谋与政治,她眼下实在没心力给女儿详细解释,只淡淡道:“回头你可以去见一见你外祖母,不过不去见也没什么。总之一句话:你们以后断不可找阿虚报仇!”

    她脸色严厉起来,“除非端木老夫人对付你们,你们可以去找阿虚,质问他可记得对我的许诺——否则,一切都照阿虚说的,再无瓜葛,相逢陌路!”

    

第五百九十八章 了结(中) 

    “你们说该怎么办?”在苦苦央求之下,依然被晋国大长公主赶出院外后,清江郡主与寿春伯夫妇三人站在回廊下面面相觑片刻,郡主沉声问弟弟、弟媳,“咱们现在去找阿虚,还是去找皇外祖母?”

    “依我看,还是去找皇外祖母吧?”寿春伯夫人目光闪了闪,轻声说道,“我倒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大姐方才也说了,今儿个阿虚走的时候,是亲口跟咱们恩断义绝的,这眼节骨上咱们去找他,只怕连见都见不到他呢?可是看娘的样子,却是随时可能……到时候咱们受辱事小,误了娘的性命事大!”

    她这番话虽然说得有理有据,但实际上是颇为心虚的——主要是因为寿春伯跟简虚白由于年纪的差距,以及寿春伯本身对同母异父弟弟妹妹们的不喜,他们夫妇跟简虚白的关系也就是一般。

    而本来再一般的兄弟关系,好歹也是份情谊,可方才却得知,合着自己婆婆是人家的杀母仇人,简虚白也没有心慈手软的意思,都亲口让养母去死了,又有什么理由对养母的亲生骨肉们手下留情?

    这会儿帝都上下都在简虚白控制之内,寿春伯夫人可不希望上赶着去得罪这位燕侯!

    毕竟将死的是她丈夫的亲娘又不是她亲娘——何况老实说,听了晋国大长公主自承坑了人家生身之母后,寿春伯夫人觉得自己婆婆落这么个结局,作为子女媳妇也真没什么好讲的。

    而她又怎么肯为了这个婆婆,让自己夫妇,以及自己的子女,承担惹恼简虚白的风险呢?

    所以寿春伯夫人生怕大姑子跟丈夫会坚持去找简虚白问个究竟,自是忙不迭的提议去找太皇太后了——至少太皇太后不会拿自己的嫡亲外孙怎么样不是?

    只是清江郡主跟寿春伯在短暂的商议之后,尽管同意了这个要求,但让他们惊怒交加又束手无策的是,他们根本见不到太皇太后!

    原因很简单:因城破引起的慌乱尚未完全止息,皇城目前处于高度戒严之中,即使清江郡主与寿春伯夫妇都是与皇室血脉相系的皇亲,在宫门外磨了良久,也未得准许进宫!

    甚至他们希望给太皇太后传个话,也被陌生的禁军一口回绝!

    “咱们还是回去看看吧!”僵持半晌,沉默寡言的寿春伯说道,“方才娘没有答应咱们不自。尽,反倒把咱们硬赶了出来……这么久了,一直在这儿,也不知道那边佳约看不看得住娘?”

    这话说得清江郡主脸色都苍白了几分,跺了跺脚,没说什么,直接上了马车。

    只是尽管他们一路催促车夫赶回了晋国大长公主府,却仍旧晚了一步——晋国大长公主已经在半刻前饮鸩自。尽了。

    她的心腹佳约,许是阻拦主人不成,摘了壁上宝剑,自。刎在脚踏上,尽了最后的忠诚。

    从进入母亲居住的院子,感到格外的寂静时,三人其实已经有了隐约的预料。

    可是真正看到低垂的帐幕下,侍女的鲜血流淌了大半个室内,那仰卧榻上悄没气息的常服女子时,清江郡主与寿春伯还是忍不住悲鸣一声,双双跪倒在地,号啕出声!

    寿春伯夫人心里也不是滋味,虽然觉得婆婆落到这样的下场也是早年作孽太过,可是凭心而论,晋国大长公主待她不坏,此刻想想婆婆生前何等荣宠显赫,竟落到这样一个悲凉的结局……她眼中又酸又涩,也不禁落下泪来!

    晋国大长公主从显嘉朝起,就一直是宗室最重要的成员之一。

    她的死,即使在兵荒马乱的时候,也引起了许多人家的注意。

    更何况她死之前,端木老夫人与简虚白曾经先后登门的事情,也没有刻意瞒着谁。

    一时间,帝都的小道消息几乎是漫天飞,说什么的都有。

    当年晋国大长公主逼死仪水郡主的事情虽然没多少人知道,但现在夹杂在无数揣测与臆想里,竟也被不知道什么人透露不少出来。

    这个自然不会是端木老夫人做的,实际上老夫人在才听说此事时,就立刻把简虚白喊到跟前提醒:“看看咱们手底下是不是出了吃里扒外的东西!眼下你既然不愿意走扶持傀儡的路子,那肃王是个能干的,这样的事情怎么可以传得到处都是?!”

    虽然说简虚白与皇室的这番恩怨,苏家一早知道,而且即使以前没跟肃王说过,以后肯定也会告诉肃王——但这种事情,少数人心照不宣也还罢了,闹到大家都知道了,哪能不衍生出麻烦来?

    毕竟直接逼死仪水郡主的虽然是晋国大长公主,但作为知情人却没有阻止此事的太皇太后与显嘉帝,难道就没有责任了吗?照着端木老夫人的报复范围,差不多是把整个皇室都圈进来的!

    那么底下人难免有担心简虚白会对皇室不利对即将登基的肃王不利——这种谣言不需要有心人利用,对燕侯府就会非常不利!

    至少以后如果肃王羽翼丰满,要治简虚白的罪时,这是现成的理由。

    端木老夫人哪能不替外孙担心?

    “果然还是把清江那几个弄死了干脆!”老夫人一边提点简虚白,一边暗道,“虽然我说了不会再替这孩子擅自做主,可是没说不疼他了啊!孩子年轻下不了狠心,可不就是需要我这样的长辈给他清扫道路吗?”

    而简虚白只是笑着让她不必担忧:“肃王殿下是明白人,此刻只会比咱们更恨这些人,毕竟他现在可还指望我扶他上位的。至于说往后……如果有一天肃王殿下当真可以公然对燕侯府问罪了,有没有这么条罪名有什么紧要?”

    有道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他如今手握大权,生杀予夺,才不会怕了这种不上台面的小手段!

    许是看出老夫人的心思,简虚白沉吟了下又道,“何况您忘记了?太皇太后还在。”

    “那老妇!”想到裘氏,端木老夫人扬了扬眉,到底打消了赶尽杀绝的念头——之前端木老夫人本欲杀了晋国大长公主、以及晋国大长公主所有的血脉,好为女儿仪水郡主报仇的。

    因为简虚白的阻拦,才勉强同意只让晋国一个人去死。

    而她一直没跟简虚白提到太皇太后——这当然不是端木老夫人觉得太皇太后年纪大了,心生怜悯,决定不跟她计较了——实际上端木老夫人到现在都没动太皇太后的唯一原因,就是要让太皇太后活着看着自己最后一个亲生骨肉,先于自己离开这个人世,好让这位天下最尊贵的妇人,亲身感受一下,当年老夫人在塞外接到仪水郡主“难产而死”的噩耗时,是何等的绝望与痛苦!

    因此端木老夫人现在可不希望太皇太后有什么意外,她巴不得太皇太后多活几日,多受几日折磨才好呢!

    老夫人的手指在轮椅扶手上摩挲了一下,轻哼道,“那老妇如今也只能替孙辈操一操心了!不过肃王的生身之母还在,对她这个以前一直不支持自己承位的祖母,能有几分真心?不过是利用她罢了!”

    “我对您老可是绝对的真心孝敬的!”简虚白闻言,莞尔一笑,安抚道,“您放心罢,这些事情交给我来就成,您只管安安心心的调养身体,得空,帮我们教着点清越,那孩子是越发的顽皮了!善窈这会身子渐重,精力不济,竟有些管她不住了呢!”

    提到曾外孙女,端木老夫人顿时把什么阴谋算计都丢到一旁,关切道:“那孩子素来乖巧,怎么会忽然顽皮起来了呢?是不是身边人唆使的?还是你们夫妇最近太忙,疏忽了孩子?还有善窈方才来请安时还好端端的,这会子竟然精力不济了?有没有着芸姑去瞧瞧?那孩子也是个实心眼的!我早说了,这大冷的天,她又是双身子,很不必每天来给我请安!她偏偏不听……”

    简虚白含笑听着外祖母絮絮叨叨时,皇城内,铭仁宫,清熙殿。

    短短数日内,苍老到犹如行将就木的太皇太后,正失神的望着殿外的雪地。

    偌大的清熙殿上地龙烧得正炽,玉果只穿了两件薄薄的罗衣,此刻额上竟已沁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饶是如此,太皇太后心中却只感到发自肺腑的寒意。

    晋国死了。

    她最后一个在世的亲生骨肉,终究还是走在了她前面。

    此后,即使她仍旧是大睿最最尊贵的女子,是新君的嫡亲祖母——可是,除了这些,她还有什么呢?

    十一个子女竟全部走在了自己前面,唯一亲自抚养的孙辈在知道身世后那么干脆的选择了决裂,即将登基的新君也未必会念她这个祖母的好。

    锦衣玉食,万人尊崇的地位,却如何弥补空空落落的内心?

    “听说,清江他们之前想要见哀家?”太皇太后足足看了半日雪,看着天色从白到黑,才仿佛忽然想起来似的,问玉果,“只不过,在宫门前被拦了?”

    “回娘娘的话,确有此事!”玉果小心翼翼的斟酌着措辞,生怕哪里一个疏忽,刺激到了跟前的主子,“但因为城中骚乱未平,负责拱卫宫城的禁军怕有什么变故,故此没敢放行。”

    又小声补充了一句,“不过禁军很快就把这事儿报上来了。”

    “他们能不快吗?”太皇太后唇边露出一抹讽刺的笑,眼神恍惚了一下才道,“端木嵩她好不容易等到了今日,可不巴不得立刻让我知道结果?!让我也感受下,亲生女儿被人活活逼死的心痛?!”

    玉果脸色煞白,噤若寒蝉。

    “其实清江他们的来意哀家不用见他们就知道——无非是为了同阿虚……同燕侯府的关系!”太皇太后忽然敛了情绪,语气淡漠道,“你着人去转告他们吧:上一代的恩怨,我们这些做长辈的自行了结,他们就不必掺合了!燕侯的意思,哀家非常赞成!”

    玉果有些不忍:“娘娘,侯爷他……”

    那位侯爷终究是太皇太后一手养大的,何况太皇太后并不是直接逼死仪水郡主的人。

    “你还看不明白吗?”太皇太后打断了她没说出口的话,“晋国是他亲口逼死的!”

    所以即使简虚白可以从此放下杀母之仇,太皇太后,也未必放得下害女之恨!

    他们这对曾经的祖孙,是不可能再回到以前了。

    这时候再提什么感情什么过往,都已毫无意义。

    玉果明白了太皇太后的意思,心中既悲哀又茫然,她从很早起就决定不再出宫嫁人,那么当然也不会有自己的子嗣。

    是以从才见到简虚白起,玉果就非常喜欢这个俊秀乖巧的孩子——简虚白养在太皇太后膝下这些年,玉果既将他当成主子伺候,又将他当成自己的孩子爱护,她原本以为自己与燕侯府的关系会这样一直的维持下去。

    直到自己生命的尽头。

    甚至她还想过,简虚白的为人,自己死前,也许他还会屈尊纡贵的来榻边见最后一面,跟自己说几句话……

    可是谁能想到,短短数日,事情竟会变成这个样子?

    玉果可以说是恍恍惚惚的告退,出去找人传话的。

    看着她离开后,太皇太后原本黯淡的眸子,越发了无生趣。

    她起身进了内室,熟门熟路的打开一口箱子,取出一套宫装——如果宋宜笑在这儿,一定可以认出来,这正是当年端木老夫人抵达帝都的那天,太皇太后专门唤她来清熙殿,动手修补的那一套。

    是惠宗皇帝的安太妃生前所着。

    亦是安太妃死时所着——安太妃正是穿着这套衣裙,被申屠贵妃活活打死在西福宫……

    太皇太后摩挲着这套宫装,不禁泪如泉涌:“当年妹妹你宁死不肯污蔑我们母子,为申屠贱妇所害之后,哀家曾发誓,即使伊王他丧心病狂的对杀母仇人屈膝逢迎,哀家也一定会让他荣华富贵、平平安安的过上一生!哀家原本以为,即使哀家负了端木嵩负了阿虚负了宋家,哀家总还对得住你!”

    “可事实是……”

    “伊王府现在也不在了!”

    “端木嵩她还有一个阿虚在——哀家现在又有谁呢?”

    “哀家真想就这么合了眼算了啊……”

    “可是,想到去了地下,哀家又怕——哀家拿什么脸见你们这些人呢?!”

    白发苍苍的太皇太后,把脸埋进宫装之内,哭着哭着却笑了起来,喃喃道,“但迟早都是要下去的不是吗?再怎么没脸见你们,终究……终究还是要见的……”

    

第五百九十九章 了结(下) 

    太皇太后并没有立刻赶赴黄泉,因为时局未靖。

    直到数日后,简虚白等人私下串联、说服得差不多了,于皇城中举办大朝,当众出示显嘉遗诏,正式敲定了肃王登基之事后,太皇太后方才长出了口气,命玉果去召刚刚进入帝都的聂舞樱来跟前说话。

    ……这里得先说件事情:关于肃王登基的名份问题,苏太后与简虚白小小的争执了一下。

    按照苏太后的想法,当然是希望让肃王复归显嘉帝名下,与自己做回母子。

    但简虚白拒绝了,原因是:“自古以来法统大于血统,出继之子从此与生养者再无瓜葛,专心侍奉嗣父嗣母,乃是民间默认的习俗。皇家为天下表率,怎可违背?肃王乃是先帝亲自过继出去的,如果肃惠王爷尚有遗孀在堂,倒可以斡旋一二。但肃惠王爷一脉,如今只肃王殿下一人!这样说给肃惠王爷嗣子,就给嗣子,说归回先帝名下,就归回先帝名下,宛如儿戏,如何取信天下人?”

    苏太后其实也明白这个道理,只是:“哀家现在就虫奴一个亲生骨肉在世了!纵然他以肃惠王嗣子的身份继位之后,依然会奉养哀家,可是哀家与他见面之后,他却只能唤哀家‘婶母’……阿虚,哀家真的不甘心!”

    “娘娘,这回苏家夺宫、帝都被围,事情闹得这么大,天下人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简虚白缓声说道,“而他们不会知道苏家曾为先帝付出多少,只会觉得弟夺兄位——哪怕肃王殿下往后英明神武,为万世流传,但这件事情终究会成为他的污点,白璧有瑕!”

    “但如果让他以肃惠王爷的嗣子登基的话,却可以扭转这样的声名,娘娘乃肃王殿下生身之母,又何必为了区区名份,使肃王殿下落下永世骂名呢?”

    苏太后无言以对,在长久的沉默之后,终于点了头。

    于是显嘉遗诏的内容就是:显嘉帝在临终前其实已经发现端化帝无法胜任储君之位,故此留下这道遗诏,想让过继给肃惠王的嫡子登基,但因为当时端化帝羽翼已丰,显嘉帝担心贸然公布此事,会导致手足相残,所以只悄悄将遗诏送出宫外,着可信之人保存,让他们觑机再辅佐肃王取代端化帝。

    然后结合庆王乃端化帝与飞暖亲生骨肉这件事情,舆论稍加引导就变成了:一直对端化帝支持万分的显嘉帝,忽然发现了端化帝私下与飞暖的瓜葛!这位英明的先帝,从而察觉到自己寄予厚望的长子,绝对不像在自己面前表现的那样孝顺体贴,生出了易储之念!

    只是那时候显嘉帝病情已经加重,无力废储,只能暗中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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