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猎君心-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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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劝驸马爷收起那些念头。”殷崇诀恋恋不舍的回望蔓陀,“就算王爷不在,天下也绝非寻常人可谋,谋事难于登天,殒命易如反掌。驸马爷身份贵重,该好好珍惜这份荣华才是。”
“殷崇诀!”李重元愈发不甘,喝住他道,“我哪里不如柴昭!”
“黑风,我们回城去。”殷崇诀拉住黑风的马缰迈开步子,“要是看见了白龙,我们就一并带着,替阿蘅照顾它。”
“殷崇诀!!”
黑风边走边左右张望着,像是在寻着昔日旧友白龙的踪影,可荒野茫茫一览无遗,黑风沮丧的揉搓着马蹄下的泥土,发出阵阵嘶鸣。
“黑风。”殷崇诀揉着它茂密的马鬃喃喃着,“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一口回绝了那李重元?”
黑风闷哼了几声喘着粗气。
“李重元,成不了事的。”殷崇诀甩着缰绳嗔道,“就算柴家无子无丁,也绝对轮不到他坐上泽天大殿那张龙椅!”
黑风蹭着殷崇诀的臂膀像是好奇不解。
“若不是他们踏进绥城。。。”殷崇诀哀色又显,“柴昭就不会与阿蘅重逢,就不会从我身边带走阿蘅!我与阿蘅。。。怕是早已经成亲,在殷家堡过着快乐自在的日子。。。与阿蘅生儿育女的也该是我,又怎么会轮得到柴昭!”
黑风仰头嘶吼着,像是也替身旁的主人忿忿不平。
“柴昭既死,阿蘅也不在了。。。”殷崇诀忍住就要夺眶的热泪,手心攥紧马缰按进绽裂的皮肉,“我还要替旁人卖命么!锦绣山河,谁人不喜。李重元,老天不光给了你机会,予我而言,又何尝不是!”
殷崇诀翻身跃上黑风,狠抽马鞭直往雍城而去。天地间英姿飒飒,气盖云天。
沧州城,靖国公府。
这几日沧州乌云密布,崔文边干着活,边不时抬头看着压抑的苍穹,手里的动作也有些慢下。
哒哒的马蹄声踏着青石板路愈来愈近,崔文擦了把汗站起身,推开宅门往长街看去——
“白龙!?”
白龙哀鸣着奔近熟识的崔文,马首朝他身上蹭去,将裸/露的伤口凑近他眼前。
洁白如雪的马鬃早已经被大片的血迹黏腻凝住,历经数日风吹日晒,颈脖上的深痕更是触目惊心,崔文暗叫不好,将白龙牵近靖国公府,唤出下人急急吩咐道:“速速去守将那里,雍城那边。。。可是有异样!”
下人赶忙撒腿就去,崔文寻出治伤的草药,洗净帕子替白龙擦拭着颈脖的血污,白龙痛的长啸不止,晶亮的大眼满是惊恐悲痛,似有无数话语要对崔文倾诉。
崔文安抚着白龙,低声道:“你千里迢迢回来沧州府里,是不是阿蘅出了事?”
白龙通晓人性般的点了点头,又是哼哼了几声屈膝跪在了地上。
崔文心头紧揪,“不该啊!阿蘅有柴昭在身边。。。莫非。。。柴昭也遭了不测!?”
白龙一眨眼,蚕豆大小的水滴骤的滑落,马身伏在了冰冷的石板地上。
才替白龙医治好伤口,打探消息的下人连滚带爬的冲进府里,哭喊道:“崔叔。。。守将才收到的消息。。。祁王殿下。。。还有咱们小姐。。。中下梁军的埋伏。。。掉进淮河,尸骨无存!”
白龙支撑着疲乏不看的身子站立起来,狠蹬着马蹄想冲向那人,鼻孔热气沸腾满是怒火。崔文死死拉住马缰,“中了埋伏!柴昭已经贵为王爷,旁人没事,没什么偏偏是他和阿蘅!掉进淮河,尸骨无存?既然尚未找到,谁说他们就一定会丢了性命!”
“驸马李重元的书信里,就是这么说的。。。”下人战战兢兢道。
“那就要问问这位驸马爷,有没有四处去找回王爷夫妇了!”崔文果敢的深眸迸出逼人的锋芒。
崔文缓了缓气息,看向呜咽的白龙,抚着它的脑袋蔼声道:“白龙,还跑得动么?”
白龙摇头晃脑的揉着马蹄,又在原地蹦跶了几下以显精神。崔文满意的点了点头,“阿蘅没有白疼你,能不能找回阿蘅和她夫君,也要看白龙你了。”
白龙俯首吃了些院子里的枯草,扬起前蹄就要带着崔文往府外奔去。崔文将马缰递给那下人,叮嘱道:“先带白龙去马厩,掌一副新的马蹄马镫,再喂饱些。”
——“崔叔,您是要。。。?”
崔文脱下家常的罩衫,甩在脚边道:“李重元他们可以当祁王夫妇殒命置之不理,我崔文却不信,白龙通晓人性,自幼由阿蘅养大,跟着白龙,一定可以找到阿蘅!”
淮村
碧儿帮封嫂忙完岳蘅的吃食,拧了把湿帕子洗了洗脸,搬了把竹凳在柴火边坐下,举起斧子就要砍下。
柴昭踱近笑道:“你年纪小小的,这样的粗活也做得动?”说着撸起袖子道,“我帮你。”
碧儿惊得差点摔下凳子,忙不迭摆着手道:“不行的,奶奶说你们是大贵人,还有你给的那钉银子,买了许多物件还没花完。。。听奶奶说,你还受了伤。。。”
柴昭抽出她手里的斧子,自然的盘腿在院子里坐下,单手握斧一击劈下,碧儿看直了大眼,惊道:“贵人在家也劈柴火吗?”
柴昭也不应她,浅笑着挑拣合适的枝干。
里屋的封嫂探出头看了看,正要训孙女几句,岳蘅笑盈盈道:“封嫂,你白日从集市回来,淮村可有什么异样?”
封嫂不解道:“好得很呐。”
岳蘅想了想道:“我们夫妻在雍城外遭的祸事,死了不少人,动静不小。。。雍城的守军没有四处拿人么?竟是一点儿动静也没有?”
封嫂摇头道:“我也觉得纳闷。。。兵荒马乱不假,就不顾百姓安生死活了?也罢也罢,你俩抱住性命就好,亏的柴家军还以仁爱自居,也不过如此吧。”
封嫂又与岳蘅随意聊了几句便退了出去,柴昭见屋里只剩岳蘅,掸了掸手心的木屑走了进去,才想哄一哄儿子,大手已被岳蘅拉住。
“柴昭。。。”岳蘅叹了声道,“淮村离雍城不过几十里。。。李重元,也是真不顾你我死活了!”
第103章 细水流年
封嫂又与岳蘅随意聊了几句便退了出去,柴昭见屋里只剩岳蘅,掸了掸手心的木屑走了进去,才想哄一哄儿子,大手已被岳蘅拉住。
“柴昭。。。”岳蘅叹了声道,“淮村离雍城不过几十里。。。李重元,也是真不顾你我死活了!”
“李重元…”柴昭从岳蘅怀里抱起心爱的儿子,带着胡渣的下巴轻轻蹭了蹭他柔嫩的米分颊,“我已经料到他会如此。自从我被叔父带回,就已经是他眼中的拦路虎,就算平日里他对我言听计从甚是尊敬,骨子里…也终是有些妒恨不平吧。”
岳蘅见柴昭很是平静的逗趣着儿子,脸上并无半分惊慌失措,试探道:“莫非…你早已经有了对策?”
“我只想和阿蘅落得几日的清闲静好。”柴昭靠着岳蘅坐下,“还有我家桐儿。其余的,我顾不了许多。”
岳蘅知道柴昭不想让月子里的自己烦忧这些,便也不再追问,见桐儿的嫩脸被柴昭的胡渣蹭出了红色,心疼道:“没轻没重的爹爹,这你也舍得!”
“男孩子粗糙些也无妨的。”柴昭低笑着端详着儿子乌溜溜的大眼,柴桐已经长了好几日,张开的眸子也是与自己一样游离于黑白之间的鸽子灰,柴昭越看越欢喜,一只手紧握住岳蘅道,“我该怎么谢阿蘅才好!”
岳蘅抢过柴桐小心的安置好,恼恼的看着柴昭零星的胡渣,抚了抚也觉得磕碜,“坐着别动,我帮你。”
柴昭拂开衣襟端坐好,凝视着岳蘅笑而不语,一副任由她摆弄的模样。岳蘅摸出袖刀,拾起衣袖擦了擦,贴近柴昭的下巴唰唰晃了几下,见柴昭还是动也不动,顿觉有些无趣,低哼了声开始了动作。
细碎的胡渣散落在岳蘅铺好的帕子上,岳蘅乌眼眨也不眨的紧紧盯着手里的刀片,小心翼翼的刮去残留,指肚还不忘摸了摸,满意道:“这样才好。”
岳蘅正要收起袖刀,薄若蝉翼的刀片已被柴昭两指轻巧的夹住。
“我可是记得…”柴昭摩挲着犀利的刀刃露出笑容,“有人说过,要用这把袖刀剐了我的眼睛…阿蘅记不记得是谁说的?”
岳蘅骤的松开手,瞪了眼他道:“不记得了。”
“阿蘅不记得,我替你记着。”柴昭挑了挑眉将袖刀塞回岳蘅的衣袖,“这可是咱们之间的秘密,谁也不许说出去。”
才这样说着,熟睡的柴桐忽的哭出声来,唇齿咿咿呀呀的像是也有话要说。岳蘅忍俊不禁转身去哄儿子,“你儿子可也听见了,往后这可是三个人的秘密。”
柴昭见妻子满足幸福的笑脸,就算是在这样的旧屋里,岳蘅的眸子仍和往昔一样闪亮耀目,柴昭知道——就算这一世只能安居于此,这个女人也会对自己不离不弃,生死不移。
——“少主,你眼中哪里瞧得见过什么女人?怎么辽州一行,连婚事都定下了?”云修狡黠的挤了挤眼睛,戳了戳柴昭压低声音道,“您与我说说,那个岳家的女儿,是不是让人惊为天人,可是比天上的云霞还要美!”
——“生的是不错,可也没你云修想的那么夸张。”柴婧见柴昭不语,瞥了眼他笑嘻嘻道,“不过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怕是还没长开也说不定,大哥,你说是不是?”
——“长没长开少主也瞧见了?”云修蹭的蹦起身子,指着柴昭不怀好意的晃着手指,“噢…我知道了!好你个少主,还以为您对那位岳小姐一见钟情,原来…原来是…不得不娶啊!”
见柴婧哧哧笑个不停,柴昭翻下后院的大楸树,将手里攥了许久的金羽箭珍爱的收好,灰眸直直看的云修有些发慌,云修赶忙憋住笑,“少主莫怪,我胡乱说说,无心伤了少夫人的清誉。”
——“瞧他爱惜那支箭的样子。”柴婧指了指露在衿带外头的金羽,“那是人家给他的信物,箭如其人,明年等岳小姐嫁进来,还不知道被你家少主宠成什么模样呢!”
柴昭幽幽一笑,低哑道:“做了我妻子,我想怎么宠,就怎么宠。云修你若是不服气,变做个女人瞧瞧,看看能不能比得上我的阿蘅?”
——“嗨!”云修弯腰笑岔了气,“我的阿蘅…郡主你听你听,笑死我了…”
辽州一别,苍山的每一个夜晚柴昭都在想——为什么只是一眼,自己就认定了那位岳家的小姐,沧州岳蘅。
蛰伏数载,困苦尝遍,那一抹无忧笑颜让他心醉神迷。武帝面前不卑不亢的稚嫩,与纪冥比箭时的顽劣率性,惊鸿三箭划破天际,射中的岂止那三只鸟雀。身未动,心已远,柴昭沉寂多年的心已为白龙上的黄衫少女所破。
自此,也只有她了。
——“岳小姐,不过一年,我就会来沧州接你。”
她看着是不情愿的,可她却没有拒绝。柴昭知道,这个死犟的少女并不讨厌自己,她一定,会跟着自己回去苍山,一生一世。
“想什么呢?”岳蘅见柴昭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伸手摸了摸脸疑道,“我脸上是沾了什么东西?”
“不是。”柴昭握住岳蘅温热的手,缓缓贴在自己心口,温声道,“阿蘅,如果…如果我袖手天下,不再去理会那些打杀纷争…你会不会觉得我不守诺言?”
“你拿命护我,用心守我,你想做什么,我都跟着你。”岳蘅不知丈夫所想,闪着星眸一字一句道。
“可我答应过你。”柴昭的心跳缓慢有力,“你与我成家,我为你复国,你要的锦绣河山,我许给你。而下国未复,仇未报,山河谁主也是莫测,我答应你的事都还没有允现…”
岳蘅扑哧一笑,抽出被柴昭攥着的手轻盈的搂住他的脖子,贴着他的耳根轻声道:“有国无家又如何?山河锦绣,也比不上岁月静好,柴少主你想多了。”
柴昭快意大笑出声,揉了揉岳蘅的发髻将她按进自己宽实的胸膛。寒风丝丝透过满是裂痕的砖瓦,可屋里,却满满的都是温情暖意。
雍城外
云修快马加鞭,单骑疾行,不过三日就到了柴昭岳蘅出事的淮河边。云修还记得,自己率军离开时走的也是这条沿河的堤岸,可今日回来,原本空空荡荡的堤岸上,已经郁郁种上了绵延半里之远的蔓陀。
“蔓陀花…”云修跳下马背,捻起一片枯黄的蔓陀叶看了看,“是蔓陀…”
——“阿蘅最喜欢的就是这蔓陀花…”
“这会子能做此事的,也只有殷崇诀了。”云修哼了声不屑的扔下手里的枯叶,“有工夫风花雪月,怎么不见去把她找回来!我呸!”
云修正要离开,想起了什么似的又停下了步子,走近寒风里就要折断的蔓陀树干,低头看向早已经枯萎的花蕊。
云修略微迟疑了片刻,从怀里掏出一块汗巾,抠出花蕊里结下的蔓陀花籽,小心翼翼的拢进干燥的汗巾,细细的包裹住又塞回怀里。
“少夫人也说蔓陀难养活,带回周国又有何用?”云修懊恼的自语着,“你真是天下头号的蠢人…”可才要把汗巾抖开,云修又是有些舍不得,叹了声止住动作,“罢了罢了,带回去也好,就算不能建功立业,总算还能给郡主带回些什么…没准…能开出花呢…”云修咧了咧嘴,又按了按心口的蔓陀花籽,回望阴霾下前途叵测的雍城,头也不回的沿着淮河而下。
淮村,集市。
“老封家是钓到了什么大鱼吗?”摊主逗着碧儿笑道,“隔几日就买那么些个好东西回去,还是你奶奶急着把碧儿你养的白白胖胖,好早些说个好人家?”
碧儿秀眉一蹙,啐了口道:“说也说不到你家去,美得你!”说着将刚切好的猪肉用荷叶包裹住,甩进了身后的竹篓,又寻着鲜果子去了。
——“有说淮河里藏着金鲤,莫不是被老封家捞上来了?”有人窃窃议论着道。
碧儿白了眼嘀嘀咕咕的乡亲,哼了声晃荡着步子。
不远处,一个额束缎带的黑衣男子已经默默盯了碧儿许久,见这小姑娘像野鸭子一样灵活的穿梭在集市嚷闹的人群里,男子嘴角扬了扬,恰到好处的尾随着她欢快敏捷的步子。
走到僻静无人处,碧儿突然顿住步子,纤腰一扭瞪住后头那人道:“跟了我半晌了,想打劫你小姑奶奶我么!”
云修啃咬着手背低头一笑,咳了声道:“在下路过而已,哪有跟着小姑奶奶你了?幻觉,只是个幻觉。”
碧儿叉着腰道:“淮村就这么大,哪个人我不认得!你明明是外头的人,跟着我封碧儿,想做什么?”
云修听到“外头的人”,止住笑又上前了几步,碧儿看着泼辣,骨子里还是有些胆怯,碎步朝后挪了挪,警惕的看着云修不敢眨眼。
“你刚刚说外头的人…”云修低声缓缓道,“碧儿姑娘除了在下,还有没有在淮村见过旁的外人?”云修见碧儿涨红了脸眼神闪烁,又压低声音道,“一男,一女。女的…临盆在即。”
碧儿见云修腰间悬挂长剑,黑眸炯炯让人难以逼视,寥寥数语字字铿锵,颤着牙齿道:“没有…没有见过。”
“扯谎的可不是好姑娘。”云修身姿不改道,“你刚刚在集市摸出的银锭子…”
碧儿听见“银锭子”,手心不由自主的摸向腰间的钱袋,吞咽了想喉咙动也不敢动。云修看在眼里,继续不紧不慢道:“那银锭子,一锭就够淮村的船家忙乎十日不止,难不成…封家真是捞到了淮河里的金鲤?要么就是…”云修黑眸一动定在了碧儿惊慌失措的脸上,“要么就是,你们老封家劫了财,落了人家的银子!”
“不是的!”碧儿惶急慌忙的摆着手,“是他给了奶奶银子,让我给他夫人置办月子的吃食物件!是贼人劫的他们,不关我家的事,他家的小子,还是我奶奶给接生的呢!”
云修先是一愣,随即大笑了出来——“月子?小子!少夫人生了…是个儿子,儿子!”云修猛一击掌,跺着脚欢喜道:“太好了!太好了!”
碧儿见刚刚还恐吓自己的云修像是要手舞足蹈一般,刚要啐他几口,忽的捂住嘴哀嚎了声:“坏了,什么都说了出来,回去准被奶奶撕了这张嘴…”
第104章 天意
“不是的!”碧儿惶急慌忙的摆着手,“是他给了奶奶银子,让我给他夫人置办月子的吃食物件!是贼人劫的他们,不关我家的事,他家的小子,还是我奶奶给接生的呢!”
云修先是一愣,随即大笑了出来——“月子?小子!少夫人生了…是个儿子,儿子!”云修猛一击掌,跺着脚欢喜道:“太好了!太好了!”
碧儿见刚刚还恐吓自己的云修像是要手舞足蹈一般,刚要啐他几口,忽的捂住嘴哀嚎了声:“坏了,什么都说了出来,回去准被奶奶撕了这张嘴…”
云修指着前头道:“赶紧带我去见你说的那二人,快!”
碧儿哭丧着脸道:“小爷不要为难我了,冒冒失失把你带回去,我可有的受!”
云修抽出腰间未脱鞘的佩剑晃了晃,收起欢喜冲碧儿眨了眨眼,“有我在,你奶奶撕不了你的嘴。你云爷爷从来只救人,不害人。”
碧儿灵眸动也不动的看着眼前桀俊的年轻男子,虽是手执佩剑,可却没有半分骇人的戾气,倒更是是个路见不平的侠义之士,碧儿舔了舔唇,呆呆看着云修轻声道:“夫人才生下孩子,你可不能吓到她,还有她身旁寸步不离的夫君。。。”
云修见她傻萌的模样,收回佩剑别在身后,往前走了几步道:“往日都是我被那位夫人惊吓,这会子轮到我吓唬她?碧儿姑娘真是。。。有些意思。。。”
二人一前一后走着,碧儿时不时回头看看,云修与她隔着半丈的间距,含笑不语。
封家的院子不大,零星的种着些家常菜果,斑驳的砖房里隐隐传来婴儿的啼哭,云修心头一喜知道柴昭和岳蘅就在前头,步子也更如流星一般。
屋里,柴昭抱着儿子轻轻摇着哄道:“桐儿刚吃饱,怎么就哭上了?平日里可都乖得很。。。是不是又饿了?”
——“少主!少夫人!!”
小憩的岳蘅不悦的睁开眼,恼道:“知道了吧?云修步步生风,你宝贝儿子,哪里吃得住他这份煞气。”
——“少主!少夫人!”
在水井边浣衣的封嫂抬起头,见自家孙女带了个陌生男子回家,差点惊掉了下巴,指着云修急道:“你。。。你是何人?”
云修赶忙朝封嫂微微鞠了一躬,步子却没有停下的意思,伸长了脖子抬高嗓门——“少主,你在里头么?”
——“你再喊高些,喊到整个淮村人都听见,再传到雍城,可好?”
里屋传来“嘎吱”一声,柴昭推开门傲然迈出门槛,唇边似喜非怒,灰眸幽光奕奕,只是这凌厉的一眼,看得封嫂连手里的湿衣滑落都没有丝毫知觉。
“云修见过少主!”云修谦顺的单膝跪地,声音微颤有着掩不住的惊喜。
柴昭轻抬手背,低哑道:“在旁人家里,你这副架势别吓到了我和阿蘅的恩人。”
云修瞥了眼浣衣发愣的封嫂,起身几步走近,低眉跪地按下佩剑,抱拳恭敬道:“路上也听您孙女碧儿姑娘说了,少主和少夫人是被您老夫妇救上岸,少夫人也是您帮忙接生。。。此等恩情,我云修永世不忘,请受我一拜。”
封嫂直愣愣的看着云修,连客气话也忘了去说,嘴里胡乱嗯嗯了几句,湿手蹭了蹭罩衣也不知道该怎么去放。
里屋婴儿的啼哭又起,云修蹦跶起身小跑到屋门边,咳了声压低声音道:“少夫人在里头么?是我云修啊,能不能进去瞧一瞧?”
“柴昭,别让他进来!”岳蘅轻拍着柴桐故意道,“桐儿啼哭不止,就是云修惹出来的好事,别让他进来。”
云修满脸不解的委屈,悻悻垂下就要推门的手,正要转身柴昭已经到了身后,按住他肩膀道:“走,进去看看我和阿蘅的儿子。”
“可少夫人她刚刚。。。”云修红着脸低头道。
“你头一天认识她?”柴昭推了把云修,“还不快进去。”
云修推开屋门,怯怯迈进步子——见岳蘅一身家常的粗布衣裳,不施粉黛却仍俏丽动人,本是强作不悦的星眸,盯着云修不过片刻,已如弯月般绽开笑颜,脆生生笑道:“云修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我的话也敢不听。”
云修羞愧的埋下头,顿了顿才敢慢慢挪近岳蘅,试探的想瞧瞧襁褓里的柴桐,说来也怪,刚刚还哭闹的婴儿,见云修这个大男人靠近,竟渐渐止住了啼哭,小手伸出裹着着褥子,柔嫩的指尖像是想去碰一碰他。
云修哪里敢动这软团子般的新生娃娃,触针一般闪开道:“少夫人…这…”
“云修驰骋沙场面无惧色,原来竟怕才出生十余日的婴儿?”岳蘅故意道。
“谁怕了!”云修抖了抖玉树般的身子,张开臂膀道,“抱一抱小主人,也无妨的。”这般说着,云修怔怔看着岳蘅怀里粉雕玉琢的柴桐,喃喃道:“生的真好,像少主…也有几分像少夫人…真是老天有眼,若是你们真遭了不测,我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柴昭按下云修的手臂,随意倚坐在岳蘅母子身旁,端起身旁的茶盏悠悠喝了口道:“你已经做得很好,我和阿蘅这样也能被你找到?看来还是我有些大意了…”
“不是。”云修摆手道,“淮村已经是个极隐秘的安生之处,是那个出手阔绰的小丫头…让我生了疑…”
“封家已经做得很好了。”柴昭爱怜的看向岳蘅,“这份恩情,我和阿蘅记在心里。”柴昭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边逗趣着咿咿呀呀的儿子,一边随意问道,“嘉邺关那头…李重元可是让你们三人折返回雍城?”
“少主真是料事如神!”云修点头钦佩道,“您说的不错,你们在雍城才出事,李重元就急命殷崇旭留千人留守嘉邺关,其余人都速回雍城,说是…少主不在,要重商攻梁之事。”
“李重元的心太急了。”岳蘅慢悠悠道,“鼠目寸光,难成大器!”
“云修…不大明白。”云修疑道。
“李重元当我必死。”柴昭接过话道,“他生怕殷崇旭带着你和吴佐愈行愈远,鞭长莫及…他自知尚且无力驾驭殷家兄弟,也生怕你桀骜不驯不服他,总要你们在他眼皮子底下,他才能放心安生些。”
云修顿悟道:“果真是个没出息的优柔书生,真不知公主看上他哪里…”
听见“公主”二字,岳蘅盈盈看了眼云修,云修自知失言,赶忙咬着唇不敢言语。
“李重元此举太过自私,嘉邺关已占,梁国纪氏根本支撑不了多久,此时为了自己的地位稳固,弃到手的天下不顾…实在太蠢!”柴昭字字有力,可神色却笃定自若,像是不想惊到了年幼的儿子,又像是心中早有对策,并未把李重元的率军退让放在眼里。
“少主如何打算?”云修忍不住道,“可要与我一起回雍城,李重元见您还活着,怕是会气的直跳脚呕血吧。”
“一定会回去。”柴昭不假思索道,“但不是现在。”
——“哦?”
“你还不知道吧。”岳蘅看着满是不解的云修低声道,“沈泣月…和李重元珠胎暗结…已经怀了他的骨肉…”
——“好一个李重元!”云修惊得怒喝道,“公主恨不能把心掏给他,他竟会做出这样的事?他怎么对得起公主!”
柴昭只当云修义愤填膺为柴婧抱不平,继续道:“沈泣月是细作我和阿蘅早就有数,只是我们都看轻了此人…她蛰伏柴家军许久,要探知的并非军情,而是…谋取人心。”
云修哪里还听得进去许多,急促的喘息不止,腰间的佩剑都似有脱鞘之态。
“淮河边要取我性命的人…”柴昭回忆着黑巾上那双诡异凶悍的眼睛,弯弩触发,箭锋急烈,直中心口,阴毒发指,“那人使的是弯弩,必是江湖暗人,沈泣月满是风尘之气,必定也是来路叵测不明,沈泣月和那个蒙面人,定是一路货色。”
岳蘅哄睡柴桐,扣住柴昭的十指低缓道:“就算杀了你,可咱们军中也并非无人,十万柴家军仍在梁国境内步步逼近梁都。京师徽城那边,皇上也不会弃了唾手可得的天下一统。可为何还要非设计杀了你柴昭?其中用意…再明显不过。”
云修像是有些听懂,又像是拐不过弯来,挠了挠头道:“云修蠢钝,还望少主少夫人说的明白些。”
见柴昭深思不语,岳蘅端直倚着的身子道:“他们费尽心思,押的…是李重元这枚棋子吧…”
柴昭揉搓着岳蘅的手心,“阿蘅事事都和我想到一处。你说的不错,大胜在即,就算我柴昭阵前殒命,柴家军满腔热血,军中大将个个可担重任,踏平梁国也是不在话下!可若是…”柴昭面露失望,“若是李驸马不愿再战…主帅不在,又有谁可以逆过驸马爷的意思!”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岳蘅意味深长的看着云修,“皇上只剩公主一个女儿,驸马爷率大军回朝,皇上纵使不甘不满,又能奈他如何?云修,你说是不是?”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云修跺着脚道,“早就看出李重元不是什么好东西!他负了公主,还想负大周柴家么!”
“你小声些。”岳蘅瞅了眼屋外道。
云修越想越气,也顾不得岳蘅的眼色,急道:“少主,那我们此刻该做什么?只要您一声吩咐,我单骑杀去雍城绑了那李重元!?”
——“什么都不用做。”柴昭淡淡道,“等!”
“等?”云修更是一头雾水,“就这样…等?”
“云修看过《兵谋论道》么?”岳蘅挑起唇角笑道。
“它认得我,我可不认得它。”云修不屑道,“我有我的剑,还用看什么谋什么道?”
“此书有些意思。”岳蘅拾起床边的果子咬了口,嚼着果肉不急不慢的吞咽着,柴昭静静看着不改俏皮的妻子,等着她说下去,“两军对垒,一方阴谋阳谋算计颇深,此时斗计谋,未必占得了什么上风…”
“那便打到他们服!?”云修劈着手掌道。
岳蘅哧哧笑了几声,瞪了眼云修道:“既然已经知道了他们所谋,还去硬拼做什么?何不让他们淋漓尽致都使出来,以不变,应万变。此乃自古兵法上上之策,蠢云修,多识些字看些书,凡是多动动脑子呐。女人…不喜欢莽夫的。”
云修的俊脸唰的涨红一片,躲闪着岳蘅含义重重的眸子,忽的抬眼道:“我要是多识些字,懂的多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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