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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灯初上时-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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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能扯别人的领子”
  “不许跟别人去”
  “我有钱”


第10章 玖 青字
  “哈?”
  叶莲灯忽然听见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一旁的邢墨转过头,好整以暇地解释道:“我这里还有一些银子,只够一间房。”
  末了,他又加上一句“你怕不怕”。
  这句话语充满歧义,分明有多重意味在里边儿,可到了叶莲灯耳朵里就成了赤'裸'裸的挑衅。
  “一间就一间,怕你不成!”叶莲灯十分豪迈地道,“你睡地上!”
  老板娘眉毛一挑,白眼一翻,嘴角一撇,满脸的嫌弃。
  她最讨厌这些个口是心非、表里不一的人。她做这客栈一行做了十几年了,什么样来住店的人没见过。
  她曾经见过一个肥头大耳、满脸横肉的老男人带了一个正直妙龄的小姑娘来住店,两人谎称是父女,但看二人神色躲闪,眉间有异,她用脚趾头想也能猜到二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当天夜里,她愣是被吵得没有睡好觉。
  她还曾见过两个面容姣好的男子一起走进来。
  一个是竖着进来的,另一个是横着进来的,被抱在怀里的那个人谎称他们是兄弟。
  她不由嘴角撇得更厉害了,眼前这对男女,乍看来郎才女貌,姿色都是个中翘楚,却指不定表里不一。
  思及此处,老板娘眯了眯本就很小的眼睛,不耐道:“你们俩到底确定好了没!一间两间?”
  “嗯,就一间。”邢墨的声音依然润泽如玉。
  “一千两。”老板娘伸出手,示意给钱。
  叶莲灯炸了:“你怎么不去抢!”
  “不住拉倒!老娘逼你们了吗!”
  老板娘暴躁地回应,手掌一翻,“啪”的一声拍在柜台上。
  然后她直接无视两人,拿出了一枚铜镜来,用连叶莲灯都要甘拜下风的技术开始描眉。
  而邢墨依旧云淡风轻,甚至准备要掏钱了。
  ……
  平家村到底有多少怪人!
  邢墨就这么听话的要乖乖给钱吗?不是说没钱吗?
  这家破店冷清异常,怕是除了叶莲灯二人之外就没有其他顾客了,这多半是拜老板娘的暴脾气所赐。
  叶莲灯生性倔犟,想坑他们?当她三岁吗?
  她拦住邢墨的手,止住他的动作。
  随后,她也学着老板娘的方式,一掌拍在柜台上:“五十两,不住拉倒!”
  你凶,本姑娘比你更凶!
  闻声一震,老板娘眉头画歪了,一条黑线直直拉入了鬓角。
  但老板娘似乎成功被吓到了,她并没有上一次那样愤怒。她停下手上动作,依旧相当不耐地扔了一只钥匙到柜台上,嘴里却只是碎碎骂了一句:“真是见鬼!”
  叶莲灯心说,我还见鬼呢!五十两不过是和其他店同等的价格。
  不管怎么样,砍价成功,她有些小兴奋地拿起钥匙,扬眉示意邢墨:“快,给钱。”
  随后,一张一千两的银票轻飘飘地放在了柜台上。
  叶莲灯怀疑邢墨疯了:“大哥,你没病吧?”
  邢墨道:“如此甚好,我们可以多住几天。”
  他又对老板娘道恭和道:“大娘,我们可能要在这里住一个月,还望你能打个折。”
  老板娘低头擦拭眉角,眼都没抬:“滚滚滚,楼上青字间,别挡着光。”
  邢墨闻言一笑,向楼上缓缓走去。
  叶莲灯打死邢墨的心都有了:“喂,你不是只有一间房的钱吗?”
  邢墨用沁人心脾的声音欠扁道:“对呀,本来只能住二十天,多亏大娘人好,让我们可以多住十天。”
  叶莲灯无话可说。
  她觉得,他和那黑店老板娘是一伙的!
  她正忿然,脚下一空,楼道的一阶木梯被踩断了……
  邢墨急忙拽住她的手,把她拉到自己身边。
  绕是叶莲灯也惊魂甫定,没有注意到邢墨的动作,忍不住道:“黑店都没这破!”
  邢墨似乎也想说些什么,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楼下老板娘扯着嗓子大骂:
  “唧唧歪歪个啥?你俩住不住,我这儿还就是黑店了,不住滚,磨叽个啥德行。”
  “……”
  ……
  楼下。
  瞧见二人终于上去了,老板娘神情变得严肃起来。
  老板娘的手很纤细,她打起了算盘。
  店内十分冷清,许久没人到这儿来住店了,她算的自然不是这份账目。
  不知道她在算什么。
  她的动作很快,快得竟让人只能看到虚影,那手势像是在弹拨激烈紧张的琴曲。
  然后,她停了下来。
  眉心一拧,又重新拿起算盘。
  核对一遍数目后,她将算盘放回原处。她的动作很轻,木质的算盘却在她的轻叹中显得很沉重。
  她闭上眼,抬手捏了捏眉心。
  随后,她走向内里的大堂。
  大堂内并不如店外看到的那般阴冷脏乱。在昏黄灯光的照耀下,整洁的桌椅反射着淡淡暖光。
  她在大堂边角一处站定,然后腿高高一抬,蓄力充分后猛地一踢面前的桌子。
  “来客人了!给老娘干活,楼梯又破了,你修的什么烂东西,起来!烧一壶水去!”
  桌下,缩躺着一个枯瘦的小二。
  小二听见熟悉的叫骂声,懒懒翻身打了个哈欠,旅店里顿时溢满了酒味。
  “死结巴!臭死了!”
  ……
  小店很怪。
  叶莲灯方才在外面看着,猜测店内不过盈尺之地,进来看过才发现楼阁内大有乾坤。
  他们经过两个拐角,走过二十几间房,才找到了坐落在角落里的“青字间”。
  邢墨一直默默跟在她的身后,微微含笑。
  他好像很开心。
  可叶莲灯不开心。
  她不情不愿地拿出钥匙,打开房门。
  谁知道里面是怎么个乌烟瘴气的脏乱情形?
  叶莲灯“大义凛然”地走进房间,面上的表情十分凝重……和嫌弃,一副好像随时准备英勇就义、壮烈捐躯的样子。
  邢墨哂笑。
  叶莲灯进门后发现房内的景致和她想的完全不一样,大大出乎她的意料。
  房间很是宽阔,窗临长街,陈设简单朴素,却别有风韵,干干净净,甚至有艾草的淡淡熏香。墙上简单地挂了一副写有“不乱”二字的字画,在邢墨所坐着的离门较近的地方,放置了一张颇为雅致的木桌和一对镂空雕花的桃木椅。
  整个房间风格朴素典雅,虽不及她在宫中寝殿的奢华,却令她感到非常舒心。
  目光移到床榻边,唯一不妥的就是床榻边上挂着的大红色的帘子。
  等等!大红色?
  ……
  她瞬间移开眼睛,目光不知道往哪儿放,忽然又瞟到“不乱”两个字。
  她心里一阵腹诽:这两个字还真是应景啊。
  叶莲灯好像明白了房间为何叫“青字间”,也理解了“不乱”二字与这软帐红绡的含义。
  她顿时感叹,那老板娘不仅心黑,还扯淡!
  老板娘竟以为她和邢墨是一对。
  但是,叶莲灯耳根不动声色地红了。
  反观邢墨,自他进去后,一直安安静静地做他温润儒雅的出尘琴师,似是不打算再开她的玩笑。
  邢墨将裹着瑶琴的布袋取下,寻了一处空缺的干净角落斜立放置着。
  然后,他悠闲地坐在雕花木椅上,手指在桌上有节奏的敲打着,悠闲地哼着小曲儿。
  他在等什么?
  叶莲灯觉得无趣,瞧他不说话,便指着角落里的琴问他:“这把琴是那夜你在亭中弹的那把吗?”
  ——这把琴是吸食人血的那把琴吗?
  “嗯。”
  “它叫什么名字?”
  “华灯。”仍旧清淡悦耳的声音,听不出波澜。
  “华灯?”
  叶莲灯跟着重复道。
  她抬起手,摩挲食指与无名指的指腹,伤口已经痊愈,但各自留着一条淡淡的伤痕,用力揉'搓时传来一阵刺痛。
  一道尚且如此!那邢墨呢?
  她才留意到邢墨从早晨开始,就一直戴着一副黑色的皮质手套。
  他的手……
  邢墨似乎感应她的目光,手上动作停滞了一瞬,他淡淡一笑:“不碍事。”
  这语气,不像解释,更像安慰。
  “谁关心你了!我是想问……嗯…那个…马车呢?对,饱受你虐待的马呢?”叶莲灯此地无银三百两,恨不得扇自己一个耳光,自己居然在关心他?
  邢墨似是预料到了她的反应,鼻翼轻嗤,露出一个宠溺的微笑,好像洞彻了她所有的小心思:“车卖了,马放了。”
  叶莲灯彻底不淡定了,选择跑去窗边趴着。
  这算什么氛围?
  乱了!
  ……
  过了一会儿,老板娘“送”来了一壶开水,“放”在桌上时险些溅出半壶。
  她半句废话没有多说,连除了鄙夷外的多余表情都没给一个,就冷冷离开了。
  叶莲灯心说,和她一比,自己真得很温柔。
  老板娘是个聪明人,送一壶白水即可。
  若是要茶,再下来唤小二便是,如此,既避免了浪费,还可趁机捞一笔茶钱。
  邢墨拿过茶壶,从怀取出一包茶叶倒了些许进去。
  不多时,茶水香气袅袅溢出,瞬间飘满整个房间,也钻进叶莲灯的鼻子里。
  叶莲灯贴过来,好奇道:“你这是什么茶?真香。”
  邢墨不理会她直勾勾的视线,倒了两杯,水汽氤氲,茶香扑鼻,他温柔地递了一杯给叶莲灯。
  “你可知道五觉花?”
  叶莲灯摇摇头。
  接过茶。
  口里清香弥漫。
  “那擎玉宫你可知道?”
  “你说的是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人人得而诛之的西岐擎玉宫?”
  “嗯。”邢墨淡淡解释道,“这就是产自那里的五觉花茶。
  擎玉宫后山有一片五觉花池,五觉花与莲花外形相似,但有剧毒,中毒后一个时辰内五觉渐失,七窍流血而死,故名五觉。”
  “……”有毒?她努力不将口中的茶吐出来。
  “哈,放心~你喝的茶是没有毒的。一些前去投奔擎玉宫的人若是没有傍身本领,便只能做些为五觉花去毒晾晒的低等工作,不少人因此丧生。”
  “但,他们也是身不由己吧,正如苛政猛如虎,对那些人而言,或许有比五觉花毒更可怕的选择,所以明知此事凶险,却除此之外无路可走、无处可去。”
  “有时,若许多江湖人都对某一事物感到惊惧不安,谈之色变,那么大致有两种可能。要么,那事物本身非常可怕,会引起兵燹杀戮之祸;要么,就是有人畏惧它的势力,刻意引导风向,歪曲事实。”
  邢墨淡淡抿一口茶。
  温言浅笑。
  滋味不明。
  叶莲灯恍然发现,面前这个人大多数时候都是淡淡的。
  笑时是。
  说话时是。
  走路时是。
  逗她时是。
  …
  在他所有的浅淡里,是否藏着最难以言状的深沉呢?
  或许这才是他最本来的模样,而非那日昭晏皇宫里的妖孽张扬、勾魂冷魅。
  他的神情很是专注,眉目清晰俊朗,时不时又有江湖儿女的快意,看来很是舒心。
  绝不像宁绝那个笑面虎,总是让她感到危险,温柔的背后永远探不透藏着什么。
  而邢墨,他所有的话语都像一段经年流淌的故事,被他浅笑着娓娓道来,让她无端觉得,他的温柔就只是温柔,纯粹而简单——
  即便她知道,他不可能没有任何目的。
  可这人,让她心安。
  一如那夜,碧水照花,廊亭初见。
  作者有话要说:  佛系作者作者成功日更了!今天可以不用变居了!明天继续!
  …
  青字间…情字间
  霸总邢墨默默宠妻
  挖坑中,猜猜目前谁最神秘~


第11章 拾 失心人
  长夜漫漫,孤灯难明。
  宁绝孤身坐在黑暗里。
  他没有点灯,枯坐在妻子的榻上一夜。
  殿外不记得名字的宫女已熟睡。
  窗上朦胧的月色渐渐消失,拂晓将至。
  她已离开整整一日。
  他尤记得那日的情形,那人将她搂在怀里,她两年来不曾有过神采的双眸忽然燃起雪亮的光。
  他忽然觉得不公。想问她为什么!
  为什么日日相对,她的眼中却没有自己的身影?
  为什么为她做了那么多,她却选择视而不见。
  为什么陪伴她这么久,却依旧入不了她的心?
  这两年里,她虽不再如当初那般抗拒他,却始终冷淡疏离。
  本来,他已不在乎,即便叶莲灯的眼里没有自己也无所谓,只要将她留在自己的身边便可。
  那日,叶莲灯再次将长剑指向他。
  他清楚地知道,她并不想杀他,但并非是对他有所感情,仅仅是因为歉疚。
  可是,她的态度那样坚决,她的眼眸里又染上了无力的悲伤——他在昭晏皇宫内见惯了的枯寂。
  他忽然害怕会憋坏她。
  他怕她也会像曾经的澜炽一样枯萎。
  放她去玩玩吧。他想。
  可他生怕她再也不回来了,即便找不到真相,即便无处可去,她也不愿回到这禁锢她自由的深宫高阁,和他分担这食人地狱的森森黑夜。
  她怎么能就这样离开!
  她怎么忍心留他一人!
  明明是她先闯入他的生活,也是她偷走了他的心,凭什么她想轻易抽身而去!
  怎么可以!
  宁绝愤怒地攥紧床褥上的锦被,她夜夜躺在此处入睡。
  如今,塌上却没有一丝她的余温。
  ……
  拂晓过后,熹微晨光射入房内。
  宁绝眼神中闪过一抹异样,原本阴沉的脸沉得更厉害。他起身坐到桌畔,倒了一杯茶,茶水已凉透,映着他寒冰似的双瞳。
  他垂眸轻啜一口,下一秒,手中杯盏便飞了出去。
  他同时开口,寒意直沁人心:“你居然还敢回来!”
  一个身形瘦削的紫衣女子一个翻身落在窗棂前的桌案上,极其随性地坐着,手枕膝盖,颇有几分挑衅的意味。
  女子正是慕容涵秋。
  自从那一晚,她刺杀冒充大漈使臣的流寂失败后,便临时叛变消失无踪。
  慕容涵秋永远蹙着眉头,双眸涣散,无悲无喜,却又似藏着无尽恨意。
  她手中拿着方才宁绝扔来的杯盏,反手一掷,稳稳落在宁绝手中。
  “你自己没用,留不住那女人,何必赖我。”
  慕容涵秋的声音带有几分低沉的沙哑,相当难听。单听声音并不像是女子,甚至并不像是人的声音,假如是头一次听她的声音,很容易联想到蛤'蟆口中含了污水后,含糊不清的说话声。
  但她偏偏长了一张秀美的脸,如果不看眉心那一处短而深、狰狞猩红的刀疤。
  “你本应助本王一同拿下那人,却在听那个叫流寂的男人说了什么后,临阵倒戈,护他们离开。你还真敢回来!”
  她抬了抬不见悲喜的眸,幽深的瞳孔里漾起一丝波澜。
  “我为何不敢回来,我正是回来看看你有多惨,而且我为何要助你?”她的声音一如往常,不辨悲喜。
  “你被师门追杀,自毁嗓音,却一心想要复仇。是本王予你容身处,替你隐藏行踪。本王可助你报仇,你的医术自然为本王所用,这可是你说的。”
  “哦。”她的眼神毫无波澜。
  像是料到她的反应一般,宁绝继续道:“从你那日的举止来看,你应当是终于等到你口中的仇人了吧。”
  否则,那日夜宴,她从来像死人一样的表情怎么会突然变得狰狞。
  “是,又如何?难道你能帮我杀了他?”她的眉依旧蹙着,眉角却微微挑了一下。
  宁绝却移开话题:“他是谁?流寂?假名字?和那人是什么关系?”
  “那人?邢墨吗?你还是这样介意他啊,哈哈哈哈…”她像是突然间听到了什么特别好笑的事情,柳眉依旧蹙着,应和着她蛙嗓似的疯狂笑声,显得无比诡异。
  “你们这样算计来算计去真是可笑,每个人都不放手,一个强取豪夺,一个痴痴等待,一个丢了心。不对,你们三个都丢了心,看不清局势。尤其是你,自以为暂时掌握着全局,便是个下棋的人,殊不知你早就入了心局,临了,发现自己也不过是一枚棋。”
  宁绝手中的茶杯忽然全部碎了,被他用内劲捏碎了。
  “哼,本王入不入局与你何干。不要以为你与本王有合作关系,你就能口无遮拦。”
  “合作?我们何曾有过?哦,你是指你让我给她端些放在民间都能烂大街的普通补药吗?”
  “你再这样,信不信本王现在就让你死在这里,再将尸首交给你师父,省得她还得亲自来找你。”
  慕容涵秋垂头凝思片刻,道:
  “嗯,我很怕,师父她老人家被我气死可怎么办。”
  “你要知道,你与本王合作五年,本王不可能对你一无所知。”那声音异常森冷,全是威胁的意味。
  “哦?知道些什么?”
  “比如,你本姓…”
  “姓什么?”
  “苏。”
  “说!做什么!”慕容涵秋的眸子黑得纯粹,纯粹到把杀意隐藏得一干二净。
  宁绝微笑:“先让她好好玩一段时间,等她玩够了,再让她心甘情愿地回到我身边来。”
  慕容涵秋把眉头皱得更紧,直直注视着宁绝,那神情忽然变得像是怜悯一般。
  她忽地笑道:“哈哈,你真是可怜。你知道你昨夜错过了什么吗?你本该直接放弃叶莲灯去杀了流寂。哦,你还不知道流寂是谁呢。”
  一提到流寂,她就变得癫狂起来。
  她,是个不是疯子的疯子。
  若说他们三人皆是失心人,她又何尝不是?
  从她叛出师门,背离长姐的一刻起,她就早已丢了心。
  她将手指竖放在唇中间,神经兮兮地做悄悄状道:
  “他哪里是什么使臣,他其实是大漈鲜少露面的神秘国君——司空寂。”
  宁绝心头一震。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确实可惜。
  大漈一直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是他的疆域版图中一块啃不动的肥肉。他对这个国家知之甚少,派出去的密探基本上有去无回。听闻那国君极为年轻,从不参与各国纷争,鲜少亲自在诸国宴会上露面。
  既然如此,他为何亲自来?和叶莲灯有关?
  还是,和面前的这个女人有关?
  宁绝神色自若,唇角抹上笑意,仿若没有听见她多余的话:“你先在暗处留意她的动向。”
  他刻意顿了顿,一字字道:“至于司空寂,我来帮你除掉他。”
  慕容涵秋没有看他,眉头依旧蹙着,她缓缓低头,额前的碎发垂下,遮住了她的表情。
  过了好半晌,听她缓缓道:
  “好!如今合作仍然有效。我帮你带回你的女人,你帮我杀了流寂,同时帮我铲除那些的不怕死的跟屁虫。”
  “自然。”宁绝笑了,笑得十分温和。
  慕容涵秋见他笑了,忽然神经兮兮地又魔怔起来。
  “你在笑什么?你为什么要笑?你以为自己又能掌握全局了吗?还是说你以为她很快就回到你身边了吗?你这种充满算计的笑容,在我们师徒四人面前,简直宛如儿戏!”
  她这些话,每一个字都说得很轻,可话中内容和她的神情却写满了极致的疯魔。
  “还有,我早就说过,他若是对你拔剑,你这辈子是不可能得到她的心了。”
  “本王不要她的心,本王要她的人。”
  “愚钝。自以为身是黄雀,殊不知背后尤有猛蛇。”
  “本王是什么角色本王自己清楚,你只要把她带回来就可以了。需要多长时间?”
  “两月之内。”
  “好,你把她毫发无损地带回来之后,我为你制造一个手刃仇人的机会。”
  “毫发无损?这可有些难。我只能保证把她活着带回来。”
  宁绝不答,嘴角依然挂着笑,但眼眸瞬间变得低沉,微微抬眸,冷冷地看着慕容涵秋。
  她又道:“还有一句话,既然你肯把这件事情赌在我身上,就必须要做好相应的赌注,准备付出相应的代价。”
  “彼此彼此。”依然是浅浅淡淡的微笑,深沉冰冷的眼神。
  慕容涵秋无视道:“那我便走了,两月之内随时听我信号。”
  “好,但本王一直有一个问题。莲灯不是你曾经的朋友吗?怎么如今你竟连她的死活也不顾了?”
  窗外的晨曦正巧从她右侧射入,浮动的光影宛如朦胧雾气,让整个房间都亮了起来。
  若是窗畔的桌上坐了一个美人,那场景必是美得不可方物,但慕容涵秋却像是依然笼罩在黑暗里。
  她的一身紫衣,逆着阳光,并没有多了几分灵动,相反,却是显得更加幽深。眉心如旧,永远深深蹙着,额前长长的刘海遮挡了初晨的暖意,在她本是秀美的脸上投下阴影。
  她静静道,嗓音沙哑得像是被扼住了咽喉:
  “朋友?不,我从来,都是一个人。”
  言罢,她跃下桌案,快步走了出去。
  宁绝细细看着深秋的晨光,唇角的笑意消失,凉薄的嘴唇逐渐抿成一条锋利的直线。
  已经第二日了。
  “凌初。”
  宁绝轻唤一声。
  一黑衣男子瞬间出现在宁绝面前,拱手垂头,恭恭敬敬道:“属下在。”
  “他们的行踪查得怎么样了?”
  “属下……尚在查探中。”
  宁绝幽幽道:“哦?还在查?”
  凌初倏然单膝落地,跪了下来,那姿态并不见一丝媚俗和慌乱:“属下该死,定当在……”
  “哼,不急,本就是故意放她出宫玩玩儿的。”宁绝打断他,示意他起身,“给你半个月的时间,你先速去查探慕容涵秋这个女人,照旧能查多少是多少,关键时刻保命要紧,半个月后务必活着回来,到此处复命。”
  “是。您要杀她?”
  慕容涵秋一直以来便行踪诡秘,他曾令许多探子去查她的身份,无不有去无回。
  方才他能说出足够威胁她的本姓,也是调查多年才有的结果。除此之外,他对这个女人一无所知。
  不过这也正说明,慕容涵秋相当在意她此前的身份,至于流寂,她似乎更加讳莫如深。
  有趣。
  宁绝看着凌初,这个跟在自己身边接近十年的亲信,徐徐道:
  “莲灯回来之后,慕容涵秋万万留不得。”
  作者有话要说:  佛系作者今天好勤快,不用变居了!快夸我!
  …
  …
  听说大嘎都喜欢宁绝~那么就让墨墨和他拉开霸总争夺战吧
  这样吧,墨墨是声控灯的,宁绝是作者的,剩下的大嘎随便挑吧
  宁绝:你方才说谁是你的?
  作者:就喜欢你这口是心非的样子,过来,给老娘抱抱~


第12章 拾壹 同心
  平家村的早晨是宁静而平淡的。没有宫中那般死气沉沉,也不像朔阳那么嘈杂。
  叶莲灯睡得很死。她迷迷糊糊睁开眼时已经接近晌午了。
  她从床畔坐起,一边走一边伸直了手臂,打了一个十年难见的哈欠。
  她半睁着眼睛,踉踉跄跄地走到桌边坐下,半个身子摊在了桌上。
  她的手不老实地乱摸着,不一会儿,终于探到了茶壶。她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径直往嘴里送。
  茶是温的,微微带着那么一点深秋的凉意。
  叶莲灯刚从被窝里爬起来,一本温凉的清水下肚,睡意瞬间被驱赶了大半。
  她满意地将茶壶放回去,手缩回来时她似乎磕着了什么东西。
  只听一声重重的闷响,果然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
  她睁大眼睛弯腰一看——
  是一把剑!
  叶莲灯瞬间清醒,仔细观察起身边情形。
  还是在昨夜的房间。
  窗牖半掩,遮了寒风。
  而屋子里整整齐齐干干净净,邢墨早已不见了踪迹。
  叶莲灯捡起那把剑。
  那是一把被布条紧紧缠绕着的长剑。
  叶莲灯缓缓解开布条。
  刃雪!
  是漪澜殿王妃澜炽的刃雪。
  那日她用刃雪伤了宁绝后,便将它藏回了澜炽在漪澜殿设置的暗格中,离宫前,她再次来寻内中的刃雪,却发现它已经消失不见,当时,她怀疑是被宁绝拿走了。
  那日夜宴,他带她出宫后,将她安置在一辆马车内后又独自离开了一会儿,难道是去拿刃雪?
  叶莲灯抬眸再次打量屋内。
  恍然发现,与邢墨相关的所有东西都不在了——包括他从不离身的瑶琴。
  他这一去,就仿佛从未存在过。
  她说的那些话,他还是拒绝了么?
  昨夜。
  喝了五绝花茶后,叶莲灯懒懒散散地倚在窗边欣赏了会儿邢墨的美貌,终于问出了这么久以来一直想要问的问题。
  叶莲灯手肘撑在窗棂处,一动不动地看着邢墨道:“你和宁绝是不是认识?”
  “哦?你现在才想起问这个?”
  叶莲灯嘻嘻一笑,颇为八卦:“他可是你的仇人?”
  邢墨凝视着叶莲灯,只是淡淡点了点头。
  “因为什么?”
  “这就说来话长了,但你若想知道,全部告诉你也无妨。”
  “诶,等等,让我猜一猜。和王妃澜炽有关对不对?”
  邢墨没有承认,也没有没有否认。
  “你是来找她的!”
  “不然你那日说的应故人之约特来造访,故人是谁?”
  邢墨沉默不语。
  不知为何,叶莲灯不喜欢他的沉默,见邢墨忽然又不说话了,便走一步一步的逼近他。
  她从怀里拿出了一个东西,一边走近他,一边拿在手中晃荡着。
  “你看看这是什么?这是你当时塞给我的吧。”
  叶莲灯话音刚落,便同时将手中的玉坠高高抛起,迅速地扔向邢墨。
  邢墨虽看起来很是悠闲,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似是直接无视了那玉坠,任它落在地上砸得粉碎。
  玉坠就要落地,而邢墨果然还没有去接的意思。
  叶莲灯急了,还不能让证物毁坏!她瞬间闪到邢墨身前,险险接住了玉坠。
  “果然不是你的吗?”
  “不是。”
  “那我便直接扔到窗外去!”她作势真得要扔。
  邢墨不知是怕她真得扔了还是怎么怕她一直胡闹下去,无奈道:“给我吧。”
  “果然是你的?”
  “不,是你口中那位故人的。”
  “他人呢?”
  “死了,尸骨无存。”
  叶莲灯闻言,静默片刻,终是将同心坠递给了邢墨。他的手虽戴着皮套,但当他的手指接触到她的掌心的时候,他还是能够感受到一阵刺骨的寒冷。
  他的手,感觉不到温度。
  叶莲灯站在他的跟前,背向着他,轻轻道:“这样吧,我们来做个约定。”
  “?”
  叶莲灯的神色忽然严肃起来。
  “你在浣衣局潜伏了这么久,一定早就知道了我不是真正的王妃。”
  “嗯。”
  “而方才,你虽与老板娘说会在这里住一月,但我知道,其实与我无关。我若想要离开,你绝不会阻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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