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衡门之下-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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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桩英勇之举了,半分也不带虚的。”
众人听得都讶异,不想这战事里还有这一出,可真是出乎意料了。
却又有人接话道:“这话说的,何止是大都护夫人,便是只论大都护,那也是咱们拔尖儿呀!”
一时间众人都不禁笑起来,气氛就松弛了。
原本诸州府熬到了这一刻便已不易,眼下确实是可以放松不少了。
谈笑间,忽听瀚海府长史报了一句:“大都护至——”
众人立时噤声,各自归位站定,望向上首。
屏后几句极低的言语,伏廷和栖迟一同走了出来。
饶是见了不止一次,但见眼前大都护身姿英伟,夫人娇美,在场的人还是止不住多看,尤其是几位胡部都督夫人,惯常的直接,看完了还以眼神交流——
果真不假,上面那一对,光是看相貌,那也的确是拔尖儿的。
大都护与夫人在上方落了座,所有人便严肃了。
栖迟发梳高髻,遍簪花钗,身衣锦缎彩绣的高腰襦裙,绫纱披帛,长裙曳地,坐在那里,说不出的雍容华贵。
她悄悄看一眼身侧坐着的伏廷,他与她坐得极近,几乎两肩相抵,今日难得地着了圆领官袍,宽松得宜的衣袍,唯有窄腰处收束,衣摆遮盖了长腿,但身姿本身就是副好架子,遮也是遮不住的。
这幅面貌她也是头一回见,从方才与他一同过来时,就不知看了多少遍。
伏廷侧脸一动,眼瞄过来,低低说:“此后都不穿官服了,免得你老盯着。”
栖迟不禁想笑,扫了眼下方,收敛住情绪:“我没那意思,你穿着是好看的。”
这话三分解释七分安抚似的,但叫人受用。伏廷表情微动,只在心里过了过,脸色还是肃正的,毕竟下方众人都在瞧着。
他朝一旁点个头。
瀚海府长史立时高喊:“各府拜礼——”
北地八府,除去首府瀚海府以外,由边境往腹地,挨个上前见礼。
幽陵府当先,幽陵都督携夫人,后跟两个十岁出头的女儿,上前拜礼。
先是一手按怀鞠躬的胡礼,而后又是跪下叩首的汉礼,起身后,幽陵都督自怀间取出奏报,亲手呈上,里面所记乃所缴赋税,而后开口述职。
府下人口多少,军中军士多少,增添损耗,边防补守,一个不得落下。
长史在旁记录,事后还需一一核对,这些都是固有的流程。
伏廷拿着奏报看完,又听了述职,问了几句,幽陵都督皆仔细回答。
最后又是一番叩拜,方才得以落座。
之后,坚昆府、金微府、燕然府、卢山府、 龟林府、新黎府,其余诸府陆续上前拜礼。
每一府都递上了交纳赋税的奏报。
每一府都是携家带小地郑重大拜。
栖迟顺带认人,因而看得仔细,总觉得他们交出那份赋税时,脸上神情竟有种说不出的意味,腰杆挺得笔直,甚至叫她瞧出了几分骄傲来。
或许缴赋对他们而言,更像是将这数年来积压的贫弱和忍耐也甩去了。
她看见罗小义在旁眉开眼笑又暗自忍耐的模样,又悄悄去看伏廷,他目视前方,侧脸认真,即使在这样的时刻,也看不出他有什么情绪,和罗小义一个天一个地,仿若本该如此。
她抿着笑,心想也是,本就该是傲视一方的军阀,本也该是他享受的一切。
八府之后,是十四州,亦是自边境始,往腹地终。
彰显的是对边境位置的重视。
长史刚要开口,榆溪州的贺兰都督夫妇都已动脚要上前了,屏风后忽然响起了孩子的哭声。
一时间众人面面相觑。
栖迟不禁往后看去,方才出来前将占儿交给了新露和秋霜带着,低低安抚了两句,还很乖,不知怎么就哭了。
其实原本是不该带他来的,只是他太粘着自己,不得已只好带上。
她想动,一只手按在了她裙摆上,转头对上伏廷的眼,他低声说:“坐着。”说完起身去了屏风后。
除了罗小义敢伸着脖子往屏风后张望,其余人也不敢有什么动作,只是或多或少有些意外。
这场合历来是大都护府里最郑重的,便是诸位都督自己携带了妻儿,一路上也反复三令五申地强调要守礼,不可冒犯。因而有的都督此行是不会带太小的孩子出门的,或者就带上最听话最乖巧的那个来充场面。
不想大都护子嗣尚幼,竟然就带在了身边,更诧异的是一哭还自己过去了,反倒让大都护夫人在这儿安稳坐着。
栖迟坐得端正,可也止不住留心屏后情形。
孩子哭声中,只听见伏廷低低的一句问话:“哭什么?”
她蹙眉,真担心他把孩子给吓着了。
不多时,孩子哭声停了。
她刚松口气,却见伏廷走了出来,一只手臂里就抱着儿子。
下方众人无一不惊诧,就连罗小义都眼睛瞪圆了。
别人不知道,他能不知道?他三哥哪里是惯着孩子的人,刚才按他嫂嫂那下可是瞧见了,分明是不想他嫂嫂离去才直接将孩子给抱出来了。
伏廷单手抱着儿子,刚坐下,占儿便划着小手要往栖迟身上爬,被他毫不留情地捞回来。
占儿嘴一撇,眼看着要哭,他眼转过来,嘘了一声。
大约是被他震住了,占儿终究是忍住了。
栖迟看得好笑,没想到他还真给哄住了,轻声说:“还是我来抱吧。”
“别由着他。”伏廷紧挨着她而坐,只松了些手臂,将占儿往中间放了放,眼睛扫下去:“继续。”
栖迟无言,一手抓住儿子的小手,他才彻底乖了。
长史回神,忙接着再报。
贺兰都督夫妇这才上前来拜礼。
于是众人最后便瞧着上方威整而坐的大都护和端庄雍容的大都护夫人中间多了个粉白团子似的孩子,睁着黑亮的两眼被大都护携在臂间,这画面着实有些让人始料未及。
直至最后一州拜完,厅中左右,连同瀚海府中官员,甚至是罗小义,都一同跪了下来,再行大拜——
“贺,大都护府重振威仪!”
“愿,大都护府永镇边疆!”
“享,大都护府万世太平!”
栖迟震了一下,之前听说二十二番大拜时,她便已做足了设想,这一番下来并无太多惊异之处,只在此时,望着大厅中跪了泱泱一片的人,才被这几句话实实在在震慑到了。
每一个都是一方统帅的都督,但他们唯任身旁人驱使,同心同义到让人难以置信。
如此阵势,形同一方霸主。
伏廷一手抱着儿子,另一只手轻微一抬。
众人起身。
栖迟看着他们站起来,忽而有种感觉,北地是真正的站起来了。
……
拜礼结束后,诸位都督散去,由瀚海府官员照惯例于下行官署中接待。
只有罗小义留了下来。
伏廷终于将占儿交给了栖迟。
占儿立时摆着两手,一头扑进母亲怀里。
栖迟正要抱他离开,就见李砚从外走了进来。
短短半年,李砚个头又窜高许多,进来就直接走到伏廷跟前,搭手道:“姑父,恭喜。”
他早已得知今日的盛况,特地等到诸位都督离去来道贺的。
伏廷点了个头,手在他肩上拍了下。
虽没说什么,但动作亲昵。
李砚腼腆一笑,见罗小义走了过来,便让开了,去姑姑跟前逗占儿。
罗小义走过来,拉着伏廷去一旁悄悄说话:“三哥,你可知道你如今手上有多少钱了?”
他低声说:“我有数。”
奏报都看过了,总和自然有数。
罗小义眉飞色舞:“如今可算是苦尽甘来了是不是!”
伏廷忽然转头看了栖迟一眼,转回头来,嗯一声:“当初记的账尽快给我。”
罗小义瞄瞄他嫂嫂,知道他三哥这是要将用了嫂嫂的钱都给还回去了。
尚未说话,忽有一名仆从到了门前,脚步匆忙,垂首禀报道:“大都护,朝中来人拜见。”
伏廷看过去:“传。”
栖迟本正含笑由着侄子逗着儿子,听到朝中二字,眼睛便抬了起来。
一路赶来的朝中信官很快入内,风尘仆仆,跪下呈上文书——
“圣人有旨,安北大都护驱退突厥,镇抚北地,致百姓安定,民生复苏,再添新功,着日入都述职受赏。并特令清流县主、光王世子随行入都。”
伏廷接过文书,展开迅速看完,合上说:“回去禀明圣人,臣已领旨。”
信官再拜,退出离去。
伏廷看向栖迟:“都听见了?”
“听见了。”她抓着儿子的小手,看一眼侄子。
李砚也看着她,早已满脸诧异:“圣人竟然也想见我?”
栖迟轻轻笑了一下,她又何尝不诧异,倒是不惊讶圣人会知道李砚在这里,毕竟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只是他们光王这一支,多少年了,从未入过都,见过圣人面。
不过,她悄悄看了一眼伏廷,心想,或许这也是一次机会。
作者有话要说:占儿:父母是真爱,我是个意外,再见~(挥动肉手)
第八十章
当晚; 一回到主屋; 栖迟便将秋霜叫到了跟前,嘱咐她留心一下光州情形; 尽快告知她。
其实她一直都留意着光州,因着自己商铺方便,得到消息也便捷; 但过往都没有什么特别的消息送到。
如今忽然被圣人召入都,自然还是要准备些。
秋霜领了吩咐便即刻去知会下面了。
屋门随即被推开; 伏廷走了进来。
他身上的官服已经换掉了,穿回了军服,手里那份文书还在; 随手扔在桌上,看着她:“可要去与诸位都督庆贺?”
栖迟知道今日必然是整个北地都开怀的日子,但眼下收到要入都的消息; 便没了其他兴致; 摇了摇头:“你一定又叫小义去了,我便不去了。”
被她说中了。伏廷说:“那就不去了。”
说完外面就有两个仆从送了饭菜进来。
栖迟才知道他原来是准备好的; 自己也不打算去了。
饭菜在案上摆好,府里也有庆贺之意; 香汤软食; 颇为丰盛。
伏廷没有入座; 看她一眼,忽然问:“就要入都,你没想说的?”
栖迟眼神扫过去; 落在他军服腰带的铁扣上,唇微微合住。
伏廷见她不做声,走去案后:“没有便用饭吧。”
衣袖忽被扯住。
他转头,栖迟靠了上来,手臂一伸,搭住了他的肩。
室内灯火通明,她头上钗饰还未除去,仰头看着他时,脸上的妆艳艳地灼眼。
“三郎,”她话稍顿了顿,脚踮起,手从他肩头滑到他颈后,环住他脖子,看着他的眼睛说:“如果……”
伏廷迁就她,略微低了头,声音不自觉放低:“如果什么?”
如果有机会,你可愿为阿砚求回爵位?
话已在唇边,栖迟却还是觉得不妥,眼波轻转,又笑着轻轻摇了摇头:“还未入都呢,能有什么话说,有也得等入了都再说了。”
此时说这些还太早,不清楚朝中情形,也怕贸然开口会叫他不快,时机很重要。她思来想去,还是将话咽回去了。
他垂眼看下来,仔细看了她的脸,说:“也好。”
多余的,他没再说。
李砚会被圣人点名去,他也没想到,出于何种原因,大约真只能等入都后再说。
栖迟放下手,刚要退开,伏廷手在她腰后一按,又将她按回了怀里。
扫了一眼屋中,占儿不在,一定是送去乳娘那里了,否则此刻必然又要缠着她。
他的手从她身上往下游走。
“你不吃饭了?”栖迟气息快起来。
他头埋下去,一条腿抵入她腿间,在她耳边说:“等会儿。”
栖迟很快就站不稳了,软在他怀间时还在想,先前要说什么来着。
皆被他弄忘了。
※
皇命一下,启程便不能耽搁。
北地刚撑起这一回,往后仍不得松懈,各州府都督只在首府待了两日便离去了。
他们一走,都护府便着手安排上路。
伏廷下令自军中调一支精锐做随行护卫。
罗小义领着这支人马赶至都护府门前时,车马都已拴好,随时都能启程了。
他将人马安排好,走去队伍前列那匹黑亮的战马前,问:“三哥,可要我一同随行?”
伏廷正往腰上挂刀:“你留在军中,也好随时接应曹玉林。”
罗小义心里有数,伏廷这次给曹玉林安排了不少人手,暗中查了这么久,或许是要有消息了,才会有此安排。可听了这句,他竟有些不好意思,干干地笑:“三哥你这是给我添个机会不成?”
“我给你什么机会?”伏廷斜他一眼:“你自己怂,八辈子也是个光棍。”
罗小义冷不丁被损了一遭,犹如当头一盆冷水浇下,连着两声咳,转头逮到那头在牵马的李砚,匆匆过去:“我去与世子道个别。”
“站住,”伏廷叫住他,又叮嘱一句:“各处的动静都盯好了。”
“是是是,记住了。”罗小义巴不得赶紧溜,一个劲应下了。
马车里,栖迟刚刚坐定,就被扑腾过来的小手给扒拉了胳膊。
她又无奈又好笑,伸手轻轻一拍,占儿就从新露手里连爬带蹬地进了她怀里。
秋霜入车,敛着衣摆跪坐到她身侧来:“家主,光州那里还是差不多老样子,真要说什么事,也就是原先在光州刺史府上求学的那些个纨绔子弟都离开光州回自个儿家去了。”
只因那些人大多曾欺负过李砚,她说得也不客气。
栖迟握着占儿的小手,点头嗯了一声:“知道了。”
光州刺史府上有位声望颇高的教书先生,因而除去李砚原本在那里求学外,还吸引了诸多其他权贵子弟远道而来求学,此时全都回去了,也算不上什么事,毕竟也个个都到年纪了。
只不过时机赶得有些巧。
外面,伏廷打马过来揭帘看了一眼,看了眼张手咿呀的占儿,又看了眼栖迟,放下帘布,下令启程。
精锐开道,车马上路。
李砚辞别罗小义,爬上马背后,还特地赶到车窗边低低唤了一声:“姑姑,也不知圣人是何等的秉性,如何的威严。”
栖迟揭了下帘子,尚未说话,伏廷在旁握着缰绳说:“该如何就如何,其余不用多想。”
李砚被戳中了心思,的确是心怀忐忑才会说起这个,称了声是,将这些心绪都压下去了。
栖迟冲侄子笑笑,以作安抚,转头问伏廷:“我们先往哪里?”
伏廷看看她脸,脸色忽的有些不大明快:“洛阳。”
……
自瀚海府出城后往中原方向而行,抵达长安之前,路线确实要先经过东都洛阳。
连日的好天气,适宜赶路,只要不受旅途波折所扰,大半月便可接近洛阳地界。
早已有人算着时日等候在行馆。
日当正午,烟尘弥道。
安北都护府的人马很好辨认,无论是前排招展的旌旗,还是随行整肃的护卫军容,都无法叫人小视。
行馆前守候观望的小卒瞧见,迅速跑进行馆中去禀告。
很快,等候的人出来,望向道中。
车马停下,伏廷先扫了眼等候的人,一言不发地勒住了马。
那人身着圆领袍,带着四五个随从,立于行馆门前向他搭手见礼,一如既往地温文尔雅:“伏大都护,崔某奉旨在此恭迎接待。”
伏廷平淡地抱了下拳:“有劳崔世子。”
话刚说完,就留心到崔明度的眼神飘去了他身侧。
一旁车中,栖迟探身而出,早已听到动静,脚踩上墩子时抬头看了一眼。
她头上已戴上了轻纱帷帽,隔着层纱看见崔明度看向她的眼神,发觉他似有些怔忪。
栖迟脚踩到地,新露跟在后方,秋霜自后面马车的乳母那里抱来了刚吃饱喝足的占儿。
她刚要抱,伏廷已下马走至跟前,先一步伸手接了过去。
眼前这一幕叫崔明度回了神,他搭手向栖迟见礼:“没想到县主当真随行而来了。”
栖迟不禁看他一眼:“崔世子何出此言,圣人召见,我与光王世子皆需随行,岂敢推托,难道我不该来?”
崔明度看向她身后的李砚,眼神收回来,又看向她,接着垂下眼帘:“是了,是在下失言。在下是想说县主既然刚产下麟儿不久,多休养是应当的。”
说着眼光又落到伏廷臂弯里的孩子身上。
小小的孩子穿着织锦小袍,一只手塞在嘴里吧唧吧唧的,模样很像抱着他的伏廷。
再见她已为人母。
栖迟觉得他言辞有些古怪,却也说不上来哪里古怪。
身旁伏廷已经开口:“先进去。”他一手抱着儿子,一手揽她一下。
栖迟被他打断思绪,不再多言,转身领着新露秋霜入了行馆。
崔明度退开两步,给她让了路。
伏廷单手抱着儿子,另一手解了腰上刀,往身后近卫手里一扔,看向崔明度:“我行走沙场惯了,只是途径洛阳,无需什么接待,世子可以回去了。”
崔明度听出他是在逐客,也没坚持,又搭手道:“既如此,就不打扰大都护了,望大都护一行珍重。”
伏廷颔首,怀里的占儿咿呀支吾了一句。
崔明度看着不禁露了丝笑:“大都护与县主好福气。”
语气里似有一丝怅惘,伏廷只当听不出来,抱着儿子转身进了行馆。
栖迟入了客房,不多时就看到伏廷走了进来。
她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直到他将孩子放在床上,看过来。
“你想说什么?”
栖迟小声说:“你吃味了么?”
伏廷问:“吃谁的?”
看他不承认,栖迟眉一挑,转过头:“罢了,当我多说了。”
伏廷牵着嘴角一笑,忽而又问:“他值得我吃味?”
栖迟想了想,实话说:“不值得。”
“那还说什么。”
倒是有道理的很,她没话说了。
过了一会儿,她才又道:“这次崔明度倒是真心接待的。”
伏廷看着她,等着她往下说。
栖迟指一下周围:“这间行馆虽建在洛阳城外,却是只接待贵族的,我们住的这一片也是其中顶好的。”
伏廷不咸不淡说:“那我倒是该谢他了。”
栖迟心说你不是没吃味么。
※
行馆占地极广,堪比一处皇家行宫。
后方有一处极为宽广开阔的平地,平日里是给王公贵族们用以骑射玩乐的地方。
傍晚时分,伏廷从房中出来,前去安排行程,远远自那片场中而过,忽而发现李砚站在那里。
他的手里拿着弓,看来是来这里练箭的,却没有往箭靶处而去,而是站在一棵树前。
伏廷往那里走了两步,忽见李砚身一挺,衣领上多出只手来,这才发现他身前还有个人。
那人自树后而出,是个少年,模样看起来比李砚要大一些,锦袍金冠,嘴巴开合不知在说什么,昂着下巴,虽看不清神情,也看得出倨傲。
伏廷又走近几步,军旅出身,凝神伫立,远处的两人毫无所觉。
他打量一番那少年,不动声色地看着。
那少年不知又说了什么,重重推他一下。
伏廷身后闪出两道近卫的人影,小声问:“大都护,可要出手相助?”
明摆着李砚是被欺负了,是个人都看得出来。
伏廷看着李砚的模样,说:“拿张弓来。”
李砚站得很稳,似乎从头到尾都没说过一句话。
伏廷看得出来他是在忍,以他现在的身手,要制服这么一个跟他个头差不多的少年很容易,但他始终没动。
忽的,那少年声音大了些,吼了声:“定然是你当初弄得鬼,否则能弄得我们邕王府颜面尽失?我呸!你小子……”
声又低下去,说着又推他,甚至还扬起了手。
那是邕王世子。
就在他手举起来的那刹那,李砚垂着头忽然一下抬了起来。
什么也没说,就这么两眼冷冷地盯着他。
邕王世子举着手,竟退了一步:“怎么着,翅膀硬了?老子怕你?”
然而最终却也没敢打下去。
李砚一手摸在腰间,忽然抽出了匕首。
邕王世子仓惶后退,一下跌在了地上,连连大喊:“你想干什么?想杀人不成!”
李砚却又将匕首收了回去,走过去扶他:“世子怎么了,为何忽然如此慌张?”
邕王世子推开他的手爬起来,调头就跑远了,头都没敢回。
另一头的伏廷刚接过弓,本还想吓一吓那逞凶的,看到这幕又递了回去。
看来是用不着了。
他看着李砚在那头弯腰捡起了弓,拍了拍衣摆,眼神上下一扫。
以前就觉得这小子不是看上去那么简单,果然,人的血性是要打磨的,如今的李砚已有了几分。
……
栖迟在房中等着,大半个时辰过去,没见伏廷回来,却见李砚回来了。
“姑姑。”
她正抱着占儿在玩,看到他神情,问:“有事?”
他道:“邕王世子也在此落脚。”
她眼神顿时冷了。
李砚忙道:“他只是落脚,据说又是被邕王骂了,打发去别处游学了,明日便不在了。”
栖迟拍着占儿的背,眼盯着他:“你知道的这么清楚?”
自然是邕王世子数落他的时候自己说的。李砚不想说出先前那档子事,也不是什么好事,找了个理由道:“我远远见着他便打听了一下,放心吧姑姑,他再也欺负不了我了。”
栖迟看他眼神便知道不是骗人,何况他如今身手就算再不济,要对付一个纨绔子弟还不绰绰有余,应当是真话。
李砚打岔,拍着手说:“我来抱抱占儿吧。”
栖迟脸上这才又有了笑意,将占儿交给他。
李砚抱着占儿出了房,栖迟在门边叫人跟着。
占儿与他算亲近,小手扒着他脖子,睁着双咕溜溜的眼睛四下望。
李砚笑着逗他:“怎的又沉了,你吃得也太多了。”
占儿自顾自哼唧两声。
在外面转了好一会儿,天都黑了,小孩子就爱在外溜达,小家伙却是越转越精神了。李砚怕他着凉,还是赶紧抱他回去,再转远了也怕遇着邕王世子。
不过对方向来吃软怕硬,料想见了也不敢露面了。
李砚想想也算吐了一口恶气。
从几间客房外穿过去,刚要转弯,忽然一间客房门开了,两道黑影扑了过来。
天色暗,对方又浑身罩黑,李砚只见到一丝寒白的亮光迎面而至,直指他怀间。
经历过一番突厥人的追杀,立即就认出那是刀刃。
怀里就是占儿,李砚转身就将弟弟护住了。
背上却没落下预料中的痛楚,暗处有人影窜出来,迅速迎上了那几人。
是随行护卫的精锐,原来早在暗处护着。
李砚一时不明情形,趁机抱着占儿就跑走了。
第八十一章
事情发生地出其不意; 且没有太大动静。
然而一旦交了手便惊动了左右; 顷刻间大批披甲执锐的精锐赶来,自园中到廊下; 皆是安北都护府的兵士。
李砚因此得以顺利跑脱,一路奔入了栖迟的房中。
……
“又是一次行刺?”
房中,栖迟紧抱占儿; 看着对面。
李砚跑太急,在对面坐着; 犹自喘息,点头说:“他们好像是冲着占儿来的。”说着又喘口气,端起桌上茶盏喝了口茶汤; 才发现那还是滚热的,被烫了一下,放下; 手指紧紧抓着衣摆。
占儿哪里知道发生了什么; 被哥哥抱着跑了一路还咯咯地笑,以为是在闹着玩儿; 这会儿才在栖迟怀里消停下来了。
栖迟听着外面纷乱的动静,心潮起伏不定; 无意识的; 就将占儿抱得更紧了。
“抓活的。”外面一句冷语; 打断她的思绪。
栖迟抬头,伏廷已经推门而入,身后是一闪而过的几道身影。
他已知道了。
不过走开了一下; 回来就听说了这个消息。
李砚忙站起来:“姑父放心,多亏一早安排了护卫,只虚惊一场。”
伏廷眼扫过他,又看过占儿,发现的确都没有受伤,脸上冷色却没有减少,紧抿着唇不做声。
这种明着伤人的招数在他这里是不奏效的,就算是暗箭,他也做足了防范。
只是没想到在这地界上也能出事。
栖迟看了眼侄子,心疼他受了一惊,说:“叫新露在旁伺候着,你回去好好歇着。”
李砚于是乖巧地出去了。
他走了,伏廷才走过来,拉她到身边:“可有受惊?”
栖迟看一眼占儿:“你看他哪里像受惊的样子。”
“你呢?”
“我更无事,都没亲眼瞧见,如何能被惊到。”
伏廷这才松了手,还没说话,外面脚步声传来,他刚派去的人回来了。
他走了出去。
回来的人报:两个刺客被制住时企图畏罪自尽,死了一个,但另一个被及时挡住了,没死成。
伏廷一只手搭在腰后的刀柄上摩挲:“押起来,等我过去。
众人退去。
栖迟在房中听得一清二楚,手上轻轻拍着占儿。
占儿终于累了,在她肩头歪着小脑袋睡着了。
她将孩子放去床上,出了这事,暂时还不想让他离开眼前。
再回头,伏廷已到身后,房门也合上了。
她小声说:“这情形让我想起了先前那次。”
伏廷看着她:“都护府门前被行刺那次?”
“嗯,就是那次。”
伏廷查过那事,与她想到了一处,看了看她,忽而压低声说:“那次的事我已查明,刺客不是突厥人,而是出自北地的胡民。”
栖迟早怀疑过不是突厥人,真听到这消息却还是不由得一怔:“自己人做的?”
“这要看你如何认定自己人了。”
她若有所思。
“我听说刺客的目标是占儿?”伏廷忽然说。
栖迟回了神:“是。”
“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刺杀他除了激怒你我,有什么好处。”
栖迟心中一动,觉得方才想不透的地方被他点透了。
伏廷忽而低下头,在她耳边低低说了句话。
呼吸拂过耳边,她抬起眼,看住了他。
伏廷拨一下她的脸:“放心,只要我还在,就不会让你们出事。”
……
直到入夜,事情仍未过去。
崔明度被惊动,深更半夜里仍带着一行人来了行馆。
行馆早已被守得密不透风,便是他站立的院子里也全都是肃穆冷戈的士兵。
他站着等候许久,才见到伏廷和栖迟一同过来。
伏廷军服齐整,栖迟襦裙外还挽着披帛,俱是没有入睡的模样。
崔明度上前施礼,垂首道:“皆是在下安排不周,才致使出了这事,好在有惊无险。请大都护与县主放心,洛阳距离长安不远,快马加鞭一日便可达,在下已命人送信至长安,此事圣人一定会过问。”
伏廷说:“不必惊动圣人,我自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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