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衡门之下-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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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栖迟倚在车中,不太想动,只轻声安抚了他几句。
  帘子打起,新露和秋霜一起进来,将她扶出去。
  栖迟脚站到地上,一抬头就觉得眼前有些熟悉。
  一个小小的镇子,通往镇外的路下有坡,坡下是结了厚冰的池子,再往镇子里面看,看见了挑着帘子的酒庐。
  竟然是她之前随伏廷来过的地方。
  之前随他来了这酒庐,觉得被耍弄了没进去,后来还在那池子的冰面上站了一遭。
  伏廷早已下了马,正站在酒庐门口,回头看她:“进来。”
  栖迟缓步走过去,他手将帘子又揭高些,让她进门。
  里面不大,一条黑土砌出来的横隔,上面搭了块木板,便是柜台。
  柜后几只酒瓮,一屋子都是浓郁的酒气。
  伏廷将马鞭扔在柜上,从墙角端了条横凳过来,放在她身后。
  她看了看,坐下了,问:“来这里做什么?”
  伏廷说:“你这样不能赶路。”
  他知道北地的气候,又是在路上,一些小毛病也可能拖出事来。
  栖迟端端正正坐在这简陋的横木凳子上,看他架势,猜测着,他似是对这酒庐分外熟悉的模样。
  难道先前不是第一回 来?
  李砚从外面走了进来,脱口就说:“好香。”
  是闻到了这满庐的酒香。
  新露和秋霜跟在他后面进门,一人手里托了个纸包,说:“罗将军刚快马加鞭买来的,说是能退热。”
  伏廷指一下柜台后:“去煎了。”
  那里还有扇垂帘的小门。
  新露和秋霜毕恭毕敬称是,进去忙碌了。
  李砚见姑姑坐在这庐内吹不着风,又见他姑父在旁站着,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便放下心出去了。
  栖迟看着他出去,又看见外面一行人都还在乖乖地等着,轻叹一声:“要耽误赶路了。”
  伏廷站得离她近,垂眼就看到她一头乌发,说:“误就误了。”
  她又叹一声:“我以往没这么娇弱。”
  这是实话,以往走过许多地方,很少会在路上生病。
  来了这北地,反倒像是身娇起来了。
  他扬唇:“早告诉过你北地厉害。”
  这也因人而异,李砚那小子至今就未病过一场。
  他心想她来了这里也算是遭了些罪了。
  忽有一人从外面走入,打断了他们。
  “三哥怎么过来了?”
  栖迟看过去,看见一个穿黑衣的人,身形瘦长,皮肤略黑,一脸的英气。
  却是个女人。
  她看着女人身上的黑衣,越看越觉得熟悉,似乎就是先前远远在马上的那个。
  那女人看了她一眼,又问伏廷,脸色已肃然起来:“方才已去见了三哥,为何又过来,莫非是出什么事了?”
  伏廷看一眼栖迟:“她病了。”
  他们方才在道上,离的最近的地方就是这牛首镇,来这里是最快的。
  听了这话,女人才缓了脸色,她走近一步,向栖迟抱拳:“末将曹玉林,早听说嫂嫂来了,今日才见到。”
  栖迟打量着她,面上如常,心里却很讶异。
  罗小义只说那是伏廷的旧部,却没说是个女人。
  再听她也叫伏廷三哥,越发意外。
  可看她举止的确是军中出身的模样,罗小义应当说的不假。
  她心里慢慢回味着,忽而想起什么,问:“这是你的酒庐?”
  曹玉林点头:“是。”
  她朝伏廷看过去。
  上次他来时,说的是要见个女人。
  她只当是被他耍弄了,不想竟然是真的。
  曹玉林闻到了药香味,看了看栖迟的脸色,说:“我去后面收拾一下,好叫嫂嫂进去歇着。”
  说罢走去了柜后的门里。
  栖迟口中应了,眼睛仍盯着伏廷。
  男人漆黑的两眼看着她,她看见他唇角有了弧度,肯定是与她想到一处了。
  她也不好说什么,是她自己想错了,总不能怪他。
  伏廷刚才是想起了那晚她在酒庐外,自以为被耍后不愿进来的样子。
  他唇角抿了抿,忍了笑,说:“以后信我说的了?”
  栖迟顿时觉得额上脸上都烫了,也不想说话了。


第二十三章 
  曹玉林进去一趟; 很快又出来; 却见眼前两人神情似有些古怪。
  伏廷盯着栖迟,栖迟却不看他; 专心摆弄着自己披风领子上的系带。
  她也不好多问,走过去说:“嫂嫂,去我屋里坐片刻吧; 里面暖和些。”
  栖迟这才站起身,看了眼伏廷。
  他脚动一下; 让她过去:“去吧。”
  曹玉林过来伸手将她扶住了。
  栖迟被扶着,穿过柜后那扇小门。
  里面有两间屋子,一间是灶下; 一间是住处。
  竟然是连在一处的,可见这里简陋。
  曹玉林自己也知道,刚才特地整理了一下; 才请栖迟进来。
  栖迟在她那张小床上坐下; 看了一圈眼前密闭的小屋子,正好方便说话; 问道:“你也与小义他们一起结拜了?”
  曹玉林没坐,只在她面前站着; 答:“不曾; 但我也随罗小义唤大都护一声三哥。”
  她说话时脸上无多大变化; 栖迟觉得她一定是个不大说笑的人。
  心里悄悄回味了一下,原来是随罗小义叫的,那想来应该是跟罗小义更亲近了。
  接着又问:“那因何独居在此呢?”
  曹玉林道:“以往受了伤; 无法在军中效力了,便来这里了。”
  说完观察着栖迟的神色,她知道这是出身宗室里的一位县主,担心她第一回 到了这鼠窝一样的住处会嫌弃。
  却见栖迟只是看着她,在听她说话,并无其他神情,才稍稍放了心,又道:“嫂嫂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尽管问便是。”
  栖迟说:“也没什么,只是刚认识你,想听听你的事。”
  曹玉林沉默一瞬,说:“我的事,几句话便能说完了。”
  她如今虽已离开军中,却还继续为伏廷效力。
  这一间酒庐,是个买卖地方,也方便任何人出入。
  她在此卖酒为生,其实也暗中搜罗着四方消息。
  上次伏廷来时,提到跑掉了几个突厥探子,需防着北面有异动。
  曹玉林搜罗到了些消息,在道上等了几日,今日正好等到伏廷经过,报给了他。
  突厥那边倒是没什么异动,伏廷之所以防得如此严密,是因为北地如今已有所回缓。
  前段时间又安置了大量流民,除去军中的,还有许多落户的。
  一旦开春垦荒,便是民生复苏的大好机会,千万不能叫战事给毁了。
  栖迟听到此处才明白来龙去脉。
  一切都是为了北地重新好起来罢了。
  心中沉思着,抬起眼,却见曹玉林正盯着她,眼也不眨一下。
  她不禁摸一下脸,仍只是发烫:“怎么了?”
  曹玉林眼睛这才动了,道:“我从未见过像嫂嫂这么好看的人。”
  栖迟不禁笑起来,没料到她会说出这话来,险些要以为是自己的病加重了。
  偏偏她又生得英气,站在面前说这种话,像是被个男子夸了一样。
  曹玉林以为她不信,点头说:“真的,我以往想不到什么样的人能配得上三哥,今日见到嫂嫂就知道了。”
  栖迟笑得更深了:“我第一次听说这种话。”
  自她嫁给伏廷以来,听的多是伏廷出身寒微,配不上她,这种话的确是头一回听。
  曹玉林见话已说得够多了,怕她会累着,转身要走:“嫂嫂歇着吧,我出去了。”
  “等等,”栖迟叫住她,又看一遍这屋子,问:“你卖酒的生意可是不好?”
  是觉得她这日子过得有些太清苦了。
  曹玉林也不否认:“是,但我只会卖酒,其他的也不会,勉强糊口罢了。”
  栖迟心想,军中出身的人,是圆滑不起来的。
  也巧,叫她遇上了。
  她说:“你若信我,我指点你一番,或许能叫你的买卖做得更好一些。”
  曹玉林将信将疑地看着她。
  栖迟自袖中取出一只钱袋来,递过去。
  “嫂嫂的钱我不能收,”曹玉林推一下:“三哥每次来都给了。”
  栖迟说:“这只是些零钱,给你做本钱的,却也不是白借的,我也是要请你帮忙的。”
  曹玉林犹豫了一下,这才伸手接了。
  接到手中,只觉轻如鸿毛,心想看来的确是零钱,打开一看,却愣了。
  好几张飞钱。
  这在她眼里是零钱?
  ……
  伏廷出去看了眼日头,再回来就见曹玉林从里面出来了。
  “三哥放心,嫂嫂已睡下了。”
  他点头,看了眼那扇小门,问:“你进去这么久,与她说什么了?”
  曹玉林犹豫一下,道:“嫂嫂问了我一些往事罢了。”
  拿了钱的事没说。
  是栖迟交代的,反正要做的不是坏事,她也就答应不透露了。
  伏廷在先前栖迟坐过的那条横木凳子上坐下,解下腰后的刀,拿在手里。
  一只手的拇指抵着刀鞘,抵开,又扣回来。
  曹玉林看他像是在打发时间,只是为了等那位嫂嫂休息。
  她追随伏廷的日子不比罗小义短,却还是头一回见他在除战事以外的事情上如此有耐心。
  直到新露出来报:药已煎好了。
  伏廷才起身,将佩刀又扣回腰后,入了柜后那扇小门。
  ※
  栖迟浅浅地睡了一觉。
  这小屋只有门能透入光,她睡得不好,很快就醒了。
  忽而感觉有人进来,抬眼看见男人的身影,他手里还端着药碗。
  伏廷走到她跟前站定,将药碗递过来:“喝了。”
  栖迟立即嗅到浓郁的药味,蹙起眉。
  他看见了,想了起来,她怕苦。
  他手往前送一分,几乎要抵着她唇:“苦也得喝了。”
  栖迟退后一些,扫了他一眼,如同刮了一刀一般,是想起了他曾灌药的举动。
  她一只手来端碗,说:“我自己来,免得叫你再逞凶。”
  伏廷想笑,看她虚软无力,怕她端不住,没放手,说:“就这么喝。”
  栖迟又看他两眼,手伸过来,摸到了他端碗的手。
  他手指稳稳托着碗,一动未动。
  她心里又腹诽一句石头,连他手带碗一并托着,低下头,就着碗口,一口一口喝下去。
  伏廷看着她喝完了最后一口,手上被她碰过的地方有些热,是她手心里在发热。
  他看一眼她脸色,说:“再歇片刻吧。”
  转身要走,身旁人影一动,栖迟已经站了起来。
  “我歇够了。”她说着,身轻轻晃一下,顿时靠到了他身上。
  这一下并非有意,她也没想到坐久了起身后竟会晃一下。
  但只一瞬的功夫,便又听之任之。
  她的肩抵着他的胸膛,头挨过去,软软地说:“我病了。”
  所以靠着他也是天经地义的。
  伏廷的脸在上方,她也看不见,只觉得他下巴抵在自己额角,一定是在低头看着她了。
  腰上忽的一紧,是男人的手将她扣住了。
  栖迟一怔,紧接着却被扣得更紧了。
  伏廷的手臂搂着她,手掌紧紧压在她腰后,往下,甚至快要碰到她臀上。
  她一时没料到,反而惊住了。
  他将她搂得紧紧的,头更低,声沉着:“你想病得更重?”
  那把声似就在耳边,栖迟的心口一下一下跳快了。
  她抬起脸,在这幽暗的屋子里看着他的脸,似也看不清,想反问一句:如何就病得更重了?
  外面忽有脚步声在接近,很快就到了门口,传出李砚低低的声音:“姑姑,可好些了,我能不能进来?”
  栖迟闻声收敛,伸手推了一下伏廷。
  他手却没松,还是扣着。
  她又推一下。
  “姑姑?”李砚大概以为她睡着了,声更低了。
  “何事?”伏廷终于松了手。
  还不想真叫她的病加重。
  李砚听到他在,声高了些:“姑父,小义叔让我来问问姑姑如何了,何时可以走。”
  伏廷看着她:“你到底还歇不歇。”
  栖迟抚一下衣摆,轻轻摇头,看他一眼,唇抿着,缓步出门去了。
  他看着,心想仿佛是他欺负了她一般。
  到了外面,李砚已经等去门口了。
  曹玉林在柜台后坐着,他不认识,所以也无话可说,只能站在门口。
  栖迟拢一下披风,在凳子上又坐下来。
  曹玉林自柜后站起身,看了一眼栖迟,觉得她脸上红似退了些,又似更重了,道:“嫂嫂若觉得没好,再在这里歇上片刻也好,反正三哥也等到现在了。”
  栖迟转头,正好看见伏廷从小门内大步出来,眼神在他身上轻轻扫过。
  伏廷看她一眼,对曹玉林说:“不歇了。”
  说完出门去了。
  外面的人得了命令都忙碌准备起来。
  栖迟看一眼门口的李砚,忽而意外,罗小义今日怎会支使起他来了。
  平常有什么事都是他自己走动的。
  外面已准备好,李砚走过来,想要来扶她。
  栖迟摆手,自己站了起来。
  站起来又晃一下,想起方才伏廷在那屋里干的事。
  她抚一下被他手掌揉过的披风,站了站,才迈脚。
  曹玉林过来送她,一路送到门口,停住了,没出去,跟在她身后低低说:“嫂嫂的事我都记着了,他日寻了机会再去找嫂嫂。”
  栖迟点头,出去了。
  伏廷站在马下,看着她过来。
  栖迟与他视线撞上,他迎着她注视,翻身上了马。
  她看了一眼,忽而见到他身后的远处,罗小义坐在马上,离这里很远,只在那头等着。
  她回头低声问李砚:“他这是怎么了?”
  李砚顺着她目光看一眼:“姑姑问小义叔?”
  他左右看看,犹豫了一下,垫着脚,凑到栖迟耳边低语。
  方才她睡着的时候,李砚听见他姑父的近卫里有人在闲语。
  说以前罗小义追着里面的那个黑衣的女子寸步不离,后来被甩了冷脸,便再也不接近了。
  李砚不是个爱道是非的孩子,这种事情对他而言也是一知半解,他也不明白为何被甩个冷脸就何至于不见了,只能照着原话搬给他姑姑知道。
  栖迟听了诧异,便又想起曹玉林先前说,她是随罗小义唤伏廷三哥的。
  却没料到能说会道的罗小义还会有这种时候,不禁又回头看一眼酒庐,缓步登车。
  伏廷打马过来,贴在了车旁。
  刚才他已听见她和李砚在窃窃私语,看了一眼窗格,又看一眼远处的罗小义。
  车马上道,驶出去。
  罗小义打马迎了上来,又和往常一样说笑:“三哥,嫂嫂休整了一番好多了吧?”
  伏廷扫他一眼,低骂:“怂货。”
  罗小义嘴一闭,调转马头去边上了。


第二十四章 
  因着栖迟这一场病; 回程这一路行得很慢; 在驿馆里拖了两日不说,每每车马上道几个时辰还会停顿休息一番。
  眼下; 又停在了道上。
  眼前就一条道,左右都是坡地荒原,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
  若非为了休息而休息; 可真不是个适合停顿的地方。
  罗小义坐在枯草地上,冲着旁边笑:“三哥可真够疼嫂嫂的; 要在往常,咱们一个来回都走下来了。”
  他琢磨着,之前的事一定是都过去了。
  此行带他嫂嫂出来一趟; 可真是带对了。
  伏廷坐在那儿,仰头灌了口酒,塞上酒塞时扫他一眼:“管好你自己的事。”
  罗小义的笑顿时僵了; 知道他三哥说的是什么事; 伸手摸着鼻子,无言以对。
  伏廷平常不说这个; 都是男人,犯不着说这些风花雪月的是非; 今日也是难得将他一军。
  将完他; 也就起身走了。
  栖迟刚从车里下来; 秋霜和新露都在旁跟着,李砚也迎了上来。
  “姑姑竟还没好透,这北地的天也太狠了。”他担忧地看着姑姑的脸; 依偎到她身旁来。
  栖迟拢紧身上披风,摸一下他头,身上的确还有些无力。
  眼睛看着这辽阔的地方,再听了他的话,她不禁就想起了伏廷曾说过的那句:可知道北地的厉害了。
  她轻叹一声,心说可不是,小声嘀咕:“早知还不如不来这里了。”
  “那你又为何要来?”忽然就被接了话。
  栖迟转头,看见说话的伏廷。
  李砚见到他来就走开了,新露和秋霜也一并退开了去。
  只是病中的一句牢骚语,不料竟被他听到了。
  她是长远思虑过后才决定来的,又岂会因为一场小病就生出退却。
  她眼睛游移开,不看他,低低说:“随口抱怨一句罢了。”
  伏廷也没在意,他过来本也不是为了说这个的。
  见她脸上还有病色,语气不觉就轻了:“为何要下来?”
  栖迟看向他:“想走动一下,已在车里闷了一路了。”
  伏廷听她语气,竟觉出几分可怜来了,不像是在车里坐了一路,倒像是被关了一路,不免好笑。
  他看一眼左右,说:“走吧,别太远。”
  栖迟踩着干枯的茅草走出去,走得很慢。
  伏廷在她后面跟着。
  头顶有日头,照下来,拖出人的影子。
  男人的影子斜长的一道投在身侧,栖迟看见了,故意用脚踩了上去。
  那位置,似是正好踩在了他肩上。
  她有些想笑,有意无意地朝后看一眼,问:“瀚海府在哪个方向?”
  伏廷伸手指了一下。
  栖迟顺着他指的看了一眼,除了荒野,什么也没看见。
  “你没看错?”她故意问。
  伏廷看着她:“这是我的地方。”
  是了,没错,这里是他的天下。
  她早就听说,他最早的战功也是在这里立的,一战破千军,扬威万里,直至官拜大都护。
  她踩着步子,在心里说:这里,迟早也会是她的。
  又往前走一段,她脚下踩着的影子停住了。
  “可以了,回去吧。”他忽而说。
  栖迟回头,看了一眼走出来的地方,说:“我才刚走了几步。”
  “有风。”
  她只好点头,知道已经让行程落下许多了,万一再叫病加重了更麻烦,转身回去。
  经过他身边时,特地停一下,看他一眼说:“谢夫君关怀。”
  伏廷看着她擦身而过,站在那儿,扬了唇角。
  知道她那恭谨都是做出来的。
  栖迟已经走回去了。
  风吹一下,前面地上的茅草都被吹得摆动起来。
  伏廷朝她刚才站的地方又看一眼,倏然脸色一凛。
  他几步走过去,身一侧,凝神细听。
  栖迟正准备登车,忽听一阵呼嚎,不知是从哪个地方传来的。
  转头就见一旁众人原地拔起,迅速上了马背。
  伏廷大步过来,眉峰下压,眼神锐利如刀。
  他手挥一下,一队人无声而出。
  剩下几人守在车旁。
  他翻身上马,看一眼栖迟:“在这里等我。”
  话未尽,马已纵出。
  从未见过如此阵仗,新露和秋霜一左一右立在栖迟身后,都不敢作声。
  李砚走过来,声也不觉放低了:“姑姑,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栖迟食指掩在唇边,示意他不要出声。
  耳中又听见了那阵呼嚎声,似是有人在求救。
  她远远望出去,只看得见一阵尘烟自远处而来,尘烟的前方依稀能看出有车有马,负了重物,渺小如点的人在狂奔,正往这里接近。
  半道,伏廷的人马已冲了过去。
  “是商队。”她看出来了,低声说。
  伏廷策马跃上高地。
  眼前马蹄飞驰,罗小义冲回来报:“三哥,是群散匪,劫了一群胡商,怪他们命不好,叫咱们遇上了。”
  他问:“可携兵器?”
  “携了。”
  伏廷肃眉冷眼,自腰后抽出刀:“一个不留。”
  北地自从遭遇瘟灾,冒出了不少匪患,但都被他的兵马一一剿灭了。
  不想今日还能遇到一群残余的。
  自然一个都不能留。
  ……
  道上,栖迟坚持在车边站了片刻,是为了确认那商队的来源。
  很快她就知道,那不是她的商队。
  因为听见了胡语,那是一群胡商。
  秋霜在旁小声道:“还好不是家主的。”
  她心说不是她的也不是好事,哪个经商的愿意遇上这种事。
  很快,风声,草响声,夹杂着时不时骇人的声响传过来。
  她看见李砚还站在身旁,觉得不妥,朝新露和秋霜看过去:“上车。”
  他是光王府唯一的血脉,半点闪失也出不得,否则她无颜面对她死去的哥哥。
  新露秋霜会意,忙左右扶了李砚,送他上去。
  李砚上去,掀着门帘急急唤:“姑姑一并上来。”
  栖迟举步登车,忽见左右守卫的近卫军抽了刀,才发现已有几人往这里冲来。
  马受惊,车直摇晃,她无暇多想,先将李砚用力推了进去。
  “家主!”新露努力扒着车门唤她。
  栖迟本就没什么力气,一用力,更是险些站不稳。
  脚下不自觉退一步,身侧刀光烁烁,她心中一寒,往车后退避。
  身后忽有人大步接近,她立即疾走出去,被人自后一把揽住。
  眼前一黑,一只手捂住了她眼,接着脸上一热。
  有什么在她身前倒了下去。
  “拖走。”是伏廷,声音低沉的响在她头顶。
  那只捂她眼的手拿开,在她脸上擦了一下。
  栖迟低头看,看见身前一大滩血渍,便知道刚才眼前发生了什么。
  她转头,看见持刀的伏廷。
  他军服丝毫未乱,只有手中的那口刀鲜血淋漓,一双眼盯着她,猎猎如鹰。
  她又看见他另一只手,指尖有血,不禁摸一下脸。
  知道那是刚才从她脸上擦去的。
  刚才他就在她眼前解决了一条性命,甚至鲜血溅到了她脸上。
  ※
  谁也没料到这一番停顿竟还解救了一支商队。
  罗小义得了命令,跨马宣威。
  叫那群劫后余生的胡商放心,大都护亲自坐镇,可保北地通商安全,此后尽管来此,互通有无。
  伏廷叫他这么说不是为了扬自己的威风,只是为了不妨碍到北地此后的好转。
  众人重整待发。
  一切稀松平常,之前的事仿若没发生过。
  他们身为军人,又逢北地事多之秋,早已见怪不怪。
  唯有车中的几人吓得不轻。
  新露和秋霜还缩在里面没下来。
  李砚先自车内出来,脚刚沾到地,身前忽而抛来一样东西。
  他连忙两手接住,是一柄短匕首,不禁愣住,抬起头,看见刚刚打马而回的罗小义。
  “小义叔给我这个做什么?”
  罗小义从马上下来,边走过来边说:“不是我给的,是你姑父叫我给你的。北地是边疆,不比太平中原,一是给你防身,二是要告诉你,你是个男人,今后若再有事,记住不要缩在女人后面,要挡在女人前面。”
  李砚怔怔无言,想起了之前姑姑把他推进车里那一下。
  罗小义知他年纪还小,今日说不定也吓着了,又堆出笑来,过来拍一下他肩:“你姑父是个铮铮铁汉,因而才有这番话,你也不用放在心上,他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都已快入营了,自然是不同的。”
  说完腹诽他三哥:也真是的,小世子可是金贵的身子,这才多大,又不是谁都跟他自己一样。
  ……
  伏廷席地而坐,一手捏着块粗布,拭去刀上血渍。
  刀背上映出女人的身影,他抬眼,看见站在那里的栖迟。
  自刚才起,她就一直在那里站着,一只手轻轻擦着脸。
  那张脸上毫无神情。
  他想着刚才那一幕,握刀的手不觉紧了些。
  心想可能是吓到她了。
  他收了刀,站起来。
  栖迟从未经历过这种情形。
  前一刻还在闲步,后一刻就遇上了这种事,若不是真发生在眼前,简直像是做梦。
  脸上血迹留下的温热似乎还在,甚至鼻尖都还残余着那抹腥气,她只能一遍又一遍地用袖口擦拭。
  手再抬起来的时候,被抓住了。
  伏廷一手拿着刀,一手抓着她手腕,往前走。
  她跟着他的脚步,看见他袖口束带上也沾了血,心里不自觉地想,见惯了他佩刀佩剑,今日才见沾了血。
  他忽从前方回过头来:“为何不说话?”
  栖迟转着头,眼看一圈周围。
  莽莽荒野,枯草杂生,未化掉的雪一丛一丛,看在眼里好像四处都是一样。
  她轻轻说:“只是在想你要带我去何处,这地方会不会迷失了方向?”
  伏廷脚步不停,拿刀的手指一下头顶发白的日头:“迷路便循着太阳。”
  “那若是风雪天呢?”
  他道:“那便循着风。”
  她似是不依不饶:“那要是无日无月无风无雪呢?”
  伏廷停步,看着她。
  她身上披风的猩红衬着脸上的白,那白生生的脸上血迹残留的印记干了,也被她擦红了,始终没擦掉。
  她只静静地看着他,似是想到了就问了。
  他看了两眼,转头继续前行,说:“那就跟着我。”
  栖迟被他拉着,走下一块缓坡,面前是个冰湖。
  伏廷停住,拉着她蹲下来,一手抽刀,刺裂冰面。
  他放下刀,伸手沾了水,抹到她脸上。
  栖迟触到水的冰凉,激了一下,眼看着他,他的手指在她脸上重重擦了两下。
  他的手指粗糙,她脸上那块地方很快热了,是被他的指腹蹭的。
  伏廷拿开手,盯着她,忽而说:“别怕。”
  她眼动一下,撞入他漆黑的眼,又听他说:“身为大都护府的夫人,不能怯懦。”
  栖迟轻轻笑了。
  怎会忘了,她嫁的不仅仅是位高权重的安北大都护,还是个刀口舔血的男人。
  她转过脸去,觉得被他小看了,毕竟曾走过那么多地方,岂会因为事情怯懦。
  真正的怕是阿砚出事,是无法完成哥哥的嘱托,不是怕死,是不能死。
  “我没怕,”她说:“也会习以为常。”
  跟着这个男人,迟早会习以为常。
  伏廷看着她,她一身柔弱姿态,垂眼抿唇的侧脸却露出一丝坚毅。
  他牢牢看着,说:“那你将脸转过来。”
  栖迟转过脸来,迎着他视线,往前靠近,缓缓的,越来越近,直至四目相对。
  她轻声开口:“如何,不信我么,那你看清楚好了。”
  男人的眉眼近在咫尺,她看见他的眼越发的黑了,无端的想到了狼。
  他的鼻尖已要抵到她的。
  甚至他一阵阵的呼吸就吹在她脸上。
  栖迟轻轻动一下,终于碰了上去,轻轻扫过他高挺的鼻尖,声更轻:“信了么?”
  下巴忽被捏住了。
  她被迫抬起头,对着男人冷峻的脸。
  伏廷手捏着她的下巴,猛地低下了头。
  栖迟唇上一烫。
  男人的唇已经压在她唇上。
  她的心口一紧,接着渐渐跳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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