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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软小温柔-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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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怜见事情脱离了自己的预想,适时地选择抽身。
她道:“嬷嬷说的对,我这丫鬟平日都被我纵坏了,青红皂白都分不清了。我早说这事与夫人无关她就是不信,等我回去一定好好教训她。”
“何必等到之后呢?不如现在就教训了吧!”
门外传来苍老沙哑的呵斥,暮老夫人在杨茹的搀扶下走来。
她坐在高座上,拢了拢身上厚实的棉衣,咳嗽几声。
暮恒之面上闪过愧疚之色,“儿子没想到此事还是惊动了母亲,将好好的年三十过成了这样,是儿子没用,连自己的孩子都没能护住。”
暮老夫人脸上亦有痛色。
这一夜她本早早睡下了,但这薛怜院里的动静实在太大,还是惊扰了她。
薛怜的孩子没了,她也是难过的,毕竟暮家好不容易才能又有一个孩子,若当真是一个男孩也算给了地下早早去了的暮老太爷一个交代。
她身子不好,杨茹本劝她不要过来的,她也以为让薛怜闹上一闹,这件事就过去了。没想有人竟然在此乱做文章。
林眠音是怎样的人她再清楚不过,纵是她恨极了薛怜也不可能想要害她腹中的孩子。
暮老夫人道:“你是没用。你不该让一个低贱的下人爬到主子的头上,更不该应该一时的意气剧对人胡乱猜疑,让人寒了心啊!”
暮恒之面色难堪,“可是这孩子没得实在蹊跷……”
“有什么蹊跷!”暮老夫人打断他。
“薛姨娘不是自己也说了,是她自己不小心摔的,她都说没有了,你难道还有听信一个婢女的胡编乱造?就算退一万步,是有人存了坏心思,可凡事都得讲证据,你没有真凭实据就不能胡乱猜测别人。不能觉得眠音是这府中最容不下薛姨娘的人,就将罪名扣在她的身上,她是怎样一个人,你是真不知,还是被猪油蒙了心啊!”
暮老夫人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薛怜自知无法翻局,连声道:“老夫人说的是。一切都是奴婢自己的错,与任何人的都没关系的。老爷,您早该相信我说的。”
暮老夫人晲了她一眼,语重心长道:“我知道,孩子没了,你心中不好受,我也不好受。但你不该这般纵容你的下人诬陷主子,将这府里搅得乌烟瘴气!”
薛怜连连点头,“老夫人教训的是,我一会儿回去就将她发卖出去。”
“用不着你处置了。”暮老夫人道:“她既然这样逾矩,完全不将眠音这个当家主母放在眼里,那就由眠音自己处置她吧。你别管了。”
林眠音低身行礼,“是,儿媳一定好好处置这丫鬟。”她对门外的小厮喊道:“来人,先将这奴才拉到我院中去,先打她个三十大板!”
丫鬟惊慌求饶,痛声哭喊要林眠音饶恕她,“夫人,奴婢错了!是奴婢眼拙,你饶了我吧!”
林眠音撇过头去,心无半点动容。
那有爬过薛怜身边,“姨娘,姨娘救我。三十大板会要人命的啊姨娘!我可是都听你……”
“住口!”薛怜失声呵斥,“你自己犯的错,我如何救得了你!快将她的嘴堵住,免得她又像疯狗一样咬人!”
那丫鬟在厅里挣扎了好一会儿,终是被人连拖带拉给绑了出去。
暮老夫人冷眼瞧着,末了才又道:“恒之,当年我与你父亲也是在失了两个孩子后才有的你,你如今还是壮年,失了一个孩子不打紧,以后不论是眠音还是薛怜都可以再有孩子。重要的是,你切莫自乱了阵脚,败坏了府上的风气。”
暮恒之不甘心地拱起手,“儿子知道了。”
第24章
碧落从前厅打探消息回来,刚一进门,暮幻就站起身,迫不及待地上前询问。
“碧落姐姐,怎么样了?我娘有没有被这件事牵连?”
碧落将门阖上,摇头道:“没有,云嬷嬷和阿华已经证明夫人的清白。老夫人也赶了过去,做主将那诬陷夫人的丫鬟交给夫人自己处置。听说她被打了三十个板子,已经晕死过去了。”
“那就好……”
暮幻抚着胸口长吁一声,低着头若有所思。
身后的非明开口叫她,“暮幻,过来。”
暮幻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非明挑眉,抓过暮幻冻得通红的双手,放在掌心揉搓,“冷吗?”
暮幻摇头,随即又委屈巴巴地点头。方才事情紧急,她顾不上许多,直接用手在地上磨搓寒冰,双手早就冷得没有知觉,只是一直记挂着前厅里的事,这才没感觉到冷。
“手没有事,暖一暖就好了,只是可惜了方姨为我做的这身好衣裳,全都破了。”
非明不语,从想衣手里接过暖炉,裹着她的手一起暖着。
暮幻低眉浅笑,眼珠一转,忽而想起什么,她问:“非明哥哥,你先前不是早就离开了吗?又是如何知道我娘这边出事了的?”
非明松开暖炉,撩起自己的袍角,指着上头一块暗红色的斑迹,“我翻墙回去的时候,发现了这个。”
暮幻凑近,仔细瞧了瞧,惊道:“呀,这是血迹啊。非明哥哥你受伤了吗?”
非明摇头,“这不是我的血。”
暮幻不解,困惑地看他,“那是?”
“你记不记得我同你说,我在翻墙进来的时候撞倒了一位背着药箱的大夫?”
暮幻拧眉回忆,“你好像是说过……难道这血迹是他的?”
非明摇头,将自己的推论和想法细细说给暮幻听。
原来,非明拿着烟花翻墙来找暮幻之时,在墙边撞见了一位鬼鬼祟祟的大夫。
那大夫低着头在墙边不停徘徊,他瞧上去神色紧张,连有人从他身边经过都没有察觉,这才和非明面对面地撞上。
非明躲闪及时,只撞上了大夫身上背的药箱,而这大夫却因没站稳重重地撞在墙上,见非明轻车熟路地爬上暮家的围墙更是露出了讶异的神情。
非明当时没在意,只当那大夫是惊讶于他胆大包天,敢翻知州大人家的院子。
他准备离开暮府的时候,忽在墙头瞧见了自己身上的血迹,仔细回想一番,只觉得可能是与大夫相撞时留下的。
可他能确定,他们二人当时都并未受伤。这便奇怪了,血迹从何而来?
他来到与那大夫相撞之地,在墙面上也找到一块红色印记,那印记不高不低,正巧是大夫药箱触到的位置。
再联想暮府之内,薛怜突发小产,察觉这事并不简单,于是决定折回暮府一探究竟。
他坐在薛怜院子的屋顶,小厮拉着曾大夫一出现,他便认出了那正是他撞到的那位大夫。
曾大夫对小厮说他之前在出诊,正巧路过暮府,可非明回想他当时的样子,偷偷摸摸的、根本不像出诊的样子,而像是在等待某个时机。
后来薛怜小产大出血,丫鬟将事情推到了林眠音的身上,非明登时醒悟,小产这件事根本就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意外”。
他从前厅的房顶上下来,正巧与要去寻暮幻的想衣撞见,于是带着想衣一起跑去了林眠音院里。
他猜的果然没错,院门口的石阶上被人刻意撒了水,为的就将事情推到林眠音身上。
因着是除夕,林眠音院里的下人早早就回去歇着,非明只好让想衣去小厨房里拿一袋盐巴出来,自己又从院外花圃中找到了一把栽花用的铲子,这才最终化险为夷,帮了林眠音洗脱嫌疑。
暮幻怔怔地听他说完,心中满是惊叹,她问:“最后呢?地石阶上的水渍是怎么处理的,云嬷嬷他们都没有瞧出来?”
想衣在一旁道:“是姑娘玩剩下的那把烟花。”
“烟花?”暮幻不懂。
非明一笑,双手环胸,漫不经心道:“我将那把烟花全部铺在了石阶上点燃,焰火迸发的火星烧干了所有的水迹。虽然石阶上留下了黑色印记,但只要不是冰,这件事就赖不到林姨的头上。”
暮幻面露崇拜,感叹非明哥哥的镇定和聪慧,若当时只有她一个人在场,面对一地的冰她肯定无从下手的。
沉默片刻,暮幻支着下巴还是有些想不通,“非明哥哥,你说到底是谁要害薛姨娘和她腹中的孩子?还要将这件事赖到我娘头上?”
非明陷入沉思,低垂的眸中有寒光闪过,“暮幻,你还认为薛姨娘真的是小产了吗?”
“什么意思?”暮幻心头一紧,冷不防打了个激灵。
非明抿了口桌上的热茶,低声道:“除了那个大夫,可有人亲眼瞧见薛姨娘大出血了?”
暮幻想了想,当时她没有进薛怜的屋子,只听得她喊腹痛,而大出血则是在曾大夫进去之后才发生的。
这样一想,似乎除了曾大夫和为她端热水的丫鬟,并没有其他人亲眼瞧见她当时的状况。就连暮恒之想进去瞧一眼,也被拦在了外头。
“没有。”
非明又问,“你觉得,我身上的血迹,是从何而来?”
不是受伤,倒像是与曾大夫相撞时,不小心沾染上的。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药箱!”
非明与暮幻异口同声。
这样一来,什么都说的通了。
薛怜从始至终只让曾大夫一个人为她诊脉,她有没有身孕,只有曾大夫一个人知道。
如若薛怜并未有身孕,只为利用暮恒之想要一个儿子的心理,让他同意自己进门。
进门之后,她与曾大夫串通,在合适的时机,伪造出她小产的假象。
摔倒是假的,腹痛是假的,血水也是曾大夫从外面带进来的,再让人趁林眠音离开去院子门口撒水,顺理成章地将害她的罪名推到林眠音身上。
这样一来,她便是一举两得,既成功进了暮府的门,让暮恒之对她百般呵护,又借着小产挑拨了暮恒之和林眠音的关系。
即使她没了孩子,暮恒之也会一样疼爱她,这暮府她依旧是能待得下去的,倒是林眠音会因为此背上一个恶毒的名声。
想到这里,暮幻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当下就站起身对碧落道:“我要去找我娘。”
*
林眠音院里,被打了三十板子的丫鬟奄奄一息,不论林眠音怎么审问她为何要诬陷自己,她就是不肯开口。
林眠音坐在桌边,单手撑着额头,满心疲惫。
云嬷嬷问:“夫人,还继续打吗?”
林眠音看了地上的人一眼,叹气道:“我与她无冤无仇的,她为何要冤我?你瞧她被打成这样,何苦呢?先拖下去吧,丢进柴房关着,改日再问。”
云嬷嬷点头,对着小厮摆手,赶紧把人抬出去。
林眠音没想到这么晚了,暮幻还会过来。
她拉着暮幻到榻边坐下,轻声询问她今天有没有被吓坏。
暮幻摇头,低声艰难道:“娘,有一件事我想要告诉你。其实……今日你院门口的台阶上确实是有冰的。”
“什么?!”林眠音睁圆了眼睛,“幻儿,这种话可不能胡说。”
暮幻急着辩解,“我没有胡说,那冰是我同非明哥哥一同除掉的,因为我们都知道娘绝不可能是要害薛姨娘的人。如果你不信,你可以问想衣,她当时也在的。”
林眠音和云嬷嬷一同对想衣投去质疑地目光,想衣坚定地回答:“姑娘说的是真的。”
林眠音倒吸一口凉气,心里想着若没有这几个孩子帮忙,这件事最后该是怎样一个收场?难道她真要成了害薛怜小产的凶手不成?
她道:“幻儿,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快与娘说。”
暮幻点头,将非明撞见曾大夫的事、他们几人是如何除冰才骗过阿华的眼睛的,还有非明最后的推测,都与林眠音细细地说了一遍。
林眠音听完满是震惊,她缓缓站起身,在屋内来回踱着步子。
暮幻以为她不肯相信,又道:“娘,您想想这件事情与谁益处最多?如果薛姨娘真的有孕在身,她护着都来不及,哪敢在明知你不喜她的情况下还往你这来?为了诬陷你,不顾腹中孩子的安危呢?”
云嬷嬷俨然道:“姑娘说的不无道理,这个薛姨娘从进府之后一直躲在自己院里,又一直是曾大夫为她把的脉。只要曾大夫能为她守住秘密,谁能知道她是否真的有孕在身。”
林眠音依然默不作声,揪着帕子眼睛死死地盯着院外,过了一会儿,她声音微颤地开了口,“云嬷嬷,你将那丫鬟关在柴房,多派几个人盯着,切莫让她死了也莫让人钻了空子。明日在府里散开消息,就说那丫鬟经不住拷打已经离世了,这样薛怜才能放松警惕。”
“另外,你立刻派人去拿曾大夫,找到人后秘密将他带回来。我要亲自审问他,知道事情的全部真相。”
云嬷嬷面色一松,“是,奴婢知道。”
第25章
这一夜,薛怜睡得不安稳。
她蛰伏做小、精心筹谋多年,才好不容易走到今日,眼看着所有的计划都是天衣无缝、暮恒之被她拿捏得服服帖帖,只差最后一步她就能彻底扳倒林眠音了。
偏偏这最后一步,她想破头也不明白,究竟哪里出了问题。
这些也就罢了,大不了日后再找机会下手就是,只要她在暮府一日,就不愁对付不了林眠音这个蠢笨的女人。
可眼下让她担心的是——知晓她全部底细的丫鬟月儿被抓到了林眠音院里,不知道那丫鬟为了保命,会不会将实情吐露出来。
她不允许这样的情况发生,本想着在夜里悄悄地去封月儿的口,死人总是不可能泄密的。
可一整夜过去了,暮恒之因担心她再出事,增派了不少下人来她院里看守,她连离开房间的机会都没有。
朝阳初上,新来的丫鬟端着早膳进来,有条不紊地伺候着薛怜。
薛怜被丫鬟扶起身,更衣洗漱都是一副柔弱无骨的模样,看得丫鬟心头好生不是滋味,可怜她刚没了孩子。
薛怜低垂眼皮,似是哭泣,“也是难为你了,今个刚大年初一,老爷就让你来我这晦气的地方伺候。”
丫鬟连忙摇头称不敢,“姨娘这是说的什么话呢,咱们老爷疼您还来不及,怎么能是晦气呢?你赶紧养好身子,也别太伤心了才是。”
薛怜微笑,对丫鬟的话很是满意。
“先前跟着我的月儿呀,也是像你这般机灵乖巧的,我待她如姐妹一般。可惜她犯了错,如今生死不明,你可愿意帮我去探探她的消息?是死是活,或是打听到关押在何处,我也好去看看她。”
丫鬟低下头,欲言又止,“姨娘……月儿姐姐……她昨晚被夫人打死了。”
“打死了?!”
“我是听府里的小厮说的。”丫鬟道:“今早天没亮,有人就看到云嬷嬷带着几个小厮扛着麻袋从后门出去,一问之下才知道,昨夜月儿姐姐没抗住毒打,当场就死了。”
“真死了?”薛怜身子一颤,舌挢不下。
丫鬟以为她会伤心,连声劝慰她。
可丫鬟并不知道,薛怜心中的震惊在短短一瞬后悄然演变成了庆幸。
月儿死了,这倒省的她自己动手了。
*
曾大夫的住处,在除夕当晚就已人去镂空,他的妻儿老小在一夜之间全部不知所踪。
林眠音派人秘密搜寻他的下落,转眼六七日过去了,没有一点儿消息。
林眠音怀疑那曾大夫早知薛怜假孕一事兜不住,所以除夕那晚在离开暮府之后就带了家眷逃之夭夭。
她原以为,若是曾大夫一旦逃出榕州城,去个乡野村落避难便很难再寻他回来。
正打算另寻别的法子来揭穿薛怜的小产的真相,不曾想初十这日,手下铺子里的掌柜在城郊一家偏僻的赌坊里瞧见了曾大夫的身影。
原来,这曾大夫也是个嗜赌成性的人,恰逢那时欠下了赌债,这才被薛怜拿住了软肋,收下她的银子答应替她演一出“小产”的好戏。
薛怜手里的银子都是前几年从暮恒之手里得来的,东拼西凑也不过几百两,曾大夫还完赌债之后已经所剩无几,支撑不了家中老小多久的用度。
他不甘心这样离开,想要凭着手里为数不多的银子去赌坊里再赚上一笔,没想到进赌坊还不到半个时辰,就被林眠音的人给逮住了。
曾大夫胆小,以为是暮恒之发现他作假要抓他去蹲大牢,在被抓回去的路上就什么都招了,直呼饶命。
薛怜身边的月儿倒是个嘴硬的,被打得皮开肉绽也不肯透露半个字,直到云嬷嬷拿她家中弟弟妹妹要挟,她才有所动摇。
又见到曾大夫也被抓了回来,心知林眠音八成是知道了,此事再无反转的余地。再想起那日薛怜为了自保,将她撇得干干净净,心更是寒了大半。
与其咬紧牙关地保全薛怜,不如听了林眠音的话从实招供,就算她死了,日后弟弟妹妹还能在林眠音的庄子上混口饭吃。
曾大夫和月儿的口供,与非明所猜测的相差无几。
薛怜当外室的那些年,一直费尽心机地想让暮恒之带她进门。
她暗示过,挑明过,可暮恒之碍于林家和自己根基不稳的关系,一直都不肯答应,而她也一直没有放弃。这两年,暮恒之和林眠音之间关系的转变,夫妻二人之间的嫌隙,多少都是因为她的挑唆。
薛怜见时机到了,便要曾大夫陪她演一场假孕的好戏,届时她再顺势翻盘,让暮恒之彻底断了与林眠音之间的情谊。
只是薛怜的计划百密一疏,她千算万算都没算到非明会撞见曾大夫,并从衣袍上的一滴血迹就推测出他们要做什么。
林眠音静静听着他们说完事实的真相,内心早已没有当日在前厅被人当作“凶手”时的波澜。
她不恨,也不怒,只是觉得悲哀,若不是暮恒之心中早就埋下了怀疑她的种子,他们之间又何至于此呢?
林眠音站起身,淡淡道:“带着他们两个人,随我来。”
薛怜院里,暮恒之对着两三叠账簿抓耳挠腮,今日他外出应酬同僚,出门的时候有酒楼伙计拦住了他,要他把之前赊下账先结了。
他起初都忘了有结账这一说,从前在酒楼铺子里的花销他总是先赊着,每隔一段日子让人去府里找林眠音结账。可最近几个月,伙计们跑到暮府,林眠音都说——“谁赊下银子就该找谁去结”。
伙计几次都跑了空,今日好不容易才逮着暮恒之,可不得要将他赊下银子全都讨要回来。
因着在街上,百姓们的眼睛都看着,暮恒之经受不住伙计的穷追不舍,这才答应结账。可他摸遍了全身,也没凑齐那么多银子,只好将身上佩戴的玉佩抵给了人家。
暮恒之回府的第一件事,就是盘算账目,这才发现林眠音不再补给他银子之后,他出手依然大手大脚。加上薛怜花了不少,短短两月下来,他的俸禄已经所剩不多。
真是让他头疼不已。
薛怜倚靠在小榻上,端着一碗新熬出来燕窝粥,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
她的脸色比前几天红润不少,人也精神了,瞧上全然不像一个将将经历过小产的女人。
“老爷,这几日的燕窝都差得很,还有下人拿来的人参,越来越小只了。”
暮恒之打着算盘的手顿住,面沉入水,他这头正在为没银子而头痛,她那头就开始抱怨东西不如从前了。
“行了,有的吃就不错了!难不成宫里娘娘吃的你样样都要来一份?”
薛怜尴尬地用帕子拭了拭嘴角,不再说话了。
屋外传来小厮的叫喊声,“夫人,老爷有命令,您不能进去!夫人!你不能进去啊!”
暮恒之听见外头的吵闹,掀开门帘出来瞧,正巧撞见林眠音绑了曾大夫和月儿,带人闯进来的一幕。
暮恒之呵斥她,“你这是做什么!不是早就说过这个院子不准你进吗?”
林眠音一笑,“你也曾答应我林家,后宅之中只有我一个女人,可你做到了吗?”
“你……”暮恒之一时无语。
林眠音睨了他一眼,侧身进了屋。
薛怜见她来了,惺惺作态地放下瓷碗,故作艰难地下地行礼。
“夫人……奴婢不知夫人来了,还望夫人看在奴婢身子尚未痊愈的份上,原谅奴婢招待不周。”
林眠音冷笑,走到丫鬟身边端起那碗燕窝粥舀了舀,幽幽道:“老远就听到薛姨娘说着燕窝粥不好,要我说啊,不是着燕窝粥不好,而是身子本就无恙的人,吃什么都是无用的。薛怜,你说呢?”
薛怜面色一僵,紧张地扯了扯嘴角,“夫人……夫人这是说的什么话?奴婢竟是听不懂了。”
今日的林眠音是暮恒之所不熟悉的,他心里隐隐觉得有些古怪,一时又说不上哪里不对。
“眠音,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明明知道怜儿的身子是……”
“小产?”林眠音打断他的话,她看向薛怜,目光陡然凌厉,“薛怜,你究竟是小产了,还是从始至终你就没有怀上孩子?是你自己说,还是我来替你说?”
薛怜抬头,不可思议地盯着林眠音。
不可能,月儿死了,曾大夫她也给了一笔钱让他远走,林眠音不可能知道的。
见薛怜不语,林眠音缓缓在桌前坐下,下一瞬,手里的燕窝粥猛然砸在地上,瓷片四散,热汁飞溅。
“把人带进来!”
曾大夫和月儿在两个小厮的推搡下进了屋子,薛怜一瞧见两人,脸色顿时煞白,双腿一软瘫坐在地上。
“你们……月儿……你不是死了吗?”
林眠音道:“你倒像是很希望她死的样子?既然老爷在这,你不妨直接与他坦白了,也好让我少费些口舌。”
暮恒之不明白她们在说什么,皱着眉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林眠音对曾大夫挑挑手指,示意他先说。
曾大夫跪在地上,全身都在颤抖,“知州大人饶命,小的所做所为全都是薛姨娘的授意,并非小人有意欺瞒啊。薛姨娘她,她其实从未有过身孕,是她要小人替她瞒着,再伪装小产嫁祸给夫人的。大人,饶了小人吧!”
第26章
曾大夫跪在地上,全身都在颤抖,“知州大人饶命,小的所做所为全都是薛姨娘的授意,并非小人有意欺瞒啊。薛姨娘她,她其实从未有过身孕,是她要小人替她瞒着,再伪装小产嫁祸给夫人的。大人,饶了小人吧!”
暮恒之怔住,“你是说……孩子是假的?”
“是……是的大人。你饶了小人吧,都是姨娘指使小人干的。”曾大夫连连磕头。
“你血口喷人!”薛怜憋红了一张脸,指着曾大夫骂,“我何时让你做过这些?莫不是你收了夫人的银子,反过来诬陷于我?!”
林眠音冷笑,丢给月儿一个眼神。
月儿爬到暮恒之脚边,“老爷,奴婢也可以证明姨娘从未有过身孕,所有的一切都是姨娘联合我与曾大夫做的假,那日我在堂上污蔑夫人的话,也全部都是姨娘让我说的。月儿今日所言绝无半句虚假!”
林眠音看向薛怜,“莫非你觉得月儿也是被我收买了的?她可是跟了你好些年的人,你还有什么好狡辩的?”
“林氏!”薛怜嘶吼一声,猛地站起身,“是你!是你嫉恨老爷对我的宠爱,所以收买了这个大夫和我身边的婢女,你为什么要平白污蔑我?”
林眠音冷冷地看着她,暮恒之走上前,紧握双拳问她:“薛怜,他们二人说的可是真的?你当初同我说有了身孕究竟是真还是假?”
薛怜扯住他的袖子,声泪俱下,“老爷,你听我解释,怜儿是冤枉的。是夫人她容不下我,这才想着法子地要赶我走,你一定要相信怜儿啊。”
林眠音不愿意再与她无意义地争辩下去,“好啊,既然你还是不肯承认,那便再去请大夫过来,让他们把把脉,看看你的身子究竟有没有小产的迹象!”
“我……”
薛怜慌了,双腿一软,跌坐在破碎的瓷片上。
暮恒之木讷地看着她,没有去扶。
“云嬷嬷,去将老夫人也请来,让大夫当着所有人的面当场诊脉,看看究竟是谁冤了谁!”林眠音道。
不到一刻钟的功夫,暮老夫人和城里三位小有名气的大夫赶到了薛怜院里。
正在院里练字的暮幻听闻这头的动静,也急急忙忙放下笔墨过来。
方踏进屋子,便见薛怜被云嬷嬷和另一个婆子按在凳上,撩起衣袖让三个大夫为她轮流诊脉。
三个大夫交换了眼神,抱拳对暮恒之道:“暮大人,我们三位为姨娘诊脉,皆未发现姨娘身子有恙,确无小产的症状啊。”
暮恒之的脸色早已铁青,当下他也顾不得有外人在场,站起身冲到薛怜面前便是一记响亮的耳光。
“贱人!竟然用这种卑鄙下作的法子欺瞒我!”
薛怜嘴角挂血,笑声凄凉,“我跟了你十年,你若不是以为我怀了儿子可曾想过让我进门?同样为你诞下一个女儿,凭什么她林氏就是暮府主母?而我却是见不得人的外室?我不服,我不服!”
“住嘴!”暮老夫人气得咳嗽起来,“你这样下作的品性根本就不配进我们的暮府的门!来人!快把这个贱人给我绑了!”
下人拿来麻绳将薛怜五花大绑,扔倒在地,林眠音问暮恒之,“你打算怎么处理她?”
暮恒之低头沉思,良久咬牙道:“打上二十大板,终生禁足在这院内。”
事到如今,暮恒之对薛怜还是心有不忍,林眠音的心彻底死了。
外头有小进来传报,“老爷,二舅老爷来了!”
暮幻听后一喜,转身问他,“是二舅舅来了?”
“哈哈哈,是啊!幻儿可想二舅舅了?”
嘹亮的笑声传入院内,林裴岩绕过几个小厮,大步流星而来。
暮幻眼睛一亮,张开双臂扑了上去。“二舅舅!你怎么来了?”
林裴岩蹲下身轻轻环住暮幻,宠溺道:“二舅舅正要赶回京城去,正巧路过榕州就绕路过来看看我们幻儿啊。来,让舅舅看看,长高了不少嘛!”
林眠音走出来,脸色亦是惊喜,“二哥!”
林裴岩拉着暮幻的手往屋里走,“在前厅等了半天也没瞧见人,这不我就自己过来了。哎?你的院子怎么换到这么僻静的地方来了?”
“妹夫我这头正在处理一些事务,不知二哥来了,当真有失远迎啊。”暮恒之瞬时慌了,一边匆匆上前问候,一边着急地给下人使眼色,让他们快把薛怜带下去。
云嬷嬷却不依,揪着薛怜的衣领就是不肯放。“二爷真会说笑,这哪是我们夫人的院子啊,这明明是……”
暮恒之咳嗽几声,独断了她的话。
林裴岩察觉他们话语间的不对,斜眼打量了屋里一圈,目光落在薛怜身上。
他皱眉问,“这女人是谁?”
暮幻眉欢眼笑的小脸立刻收起,嘟着嘴嫌弃道:“二舅舅,这是我爹的小妾,薛姨娘。”
“小妾?姨娘?!”
林裴岩一听立马炸了,“暮恒之,你当日娶我妹妹的时候怎么说的?这辈子都只娶一个正妻!怎么我们林家远在千里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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