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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软小温柔-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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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双手合十,连忙祈祷,是她想多了,一定是她想多了。
想衣提着小裙摆欢天喜地跑进来,林妩憋了她一眼,“你这没心没肺的小丫头,你没瞧见你家姑娘正愁着吗?啥事把你乐成这样?”
想衣吐了吐舌头,笑得更欢了,“我这件事说出来,我们家姑娘一准高兴!”
暮幻兴致缺缺,趴在石桌上悻悻道:“什么事啊?除非是我的小鸽子回来了,别的事有什么好开心的?”
想衣噏唇,欲言又止,她才不能这么轻易说出来,她要给姑娘一个惊喜。
“嗯……夫人回来了,请姑娘去前厅呢,姑娘,你快些去吧。”
暮幻抬头看了她一眼,眼底半点涟漪也无,“我娘回来有什么可乐的呀?你先去回她,说我等一会儿再过去。”
“不行不行,”想衣急了,拽着暮幻的衣袖好一顿撒娇,“哎呀姑娘,你快去吧,真的是好事!你一定会开心的。”
暮幻耐不住她的纠缠,理理衣裳起身往前厅去。
林妩也要跟去,“我到要看看,究竟是什么好事情,把你这个小丫头乐成这样。”
七弯八绕,到了前厅。
暮幻远远就瞧见林家二老笑吟吟地坐在高座,林眠音站在一旁眼底也是无限温柔。
林羡背对她的方向,叉着腰正与某人对视。他挡住了暮幻的视线,暮幻看不到来人的面容,只瞧见他的身下飘出一片深蓝色袍角。
行至厅内,暮幻徐徐地向长辈请安,林眠音指着林羡的方向笑道:“幻儿,你快看是谁来了。”
暮幻好奇,挪了几步,林羡侧身让开。
只见来人嘴角微微勾着,似笑非笑,眉目比从前更深,轮廓愈加分明,身形也比一年前高了不少。
眼前的这个人,暮幻在梦里见了他无数遍。
她难以置信地呢喃,“非……非明哥哥。”
非明浅笑,眼睛直勾勾地对上她的眸子,“暮幻,别来无恙。”
再次听到非明喊她的名字,暮幻登时红了眼睛,立刻就要哭出来。
她上前拉着他的袖子,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生怕这一眨眼非明就消失在眼前。“非明哥哥,你是怎么来的?你怎么也不与我说一声,我还在担心……”
非明低头看她委屈的模样,心里像被小猫挠过一般,痒痒的疼。
“想看看你,所以来了。”
非明没有告诉暮幻是,他说得那样轻而易举,可实际上来这一趟很是艰辛。
方念离的绣坊越做越大,因为绣工精湛,在南方已是颇有名气,与相邻几座郡县都有生意上的往来。
这一次,是因有一批布料要从榕州运到洪都,可运货的小厮临时出了意外,情急之下墨潇决定替他来跑这一趟。
方念离原是不肯的,她不想再欠墨潇的人情,但墨潇坚定,铺子的生意又耽误不得,她只好麻烦墨潇一趟。
非明得知洪都离浔阳近,快马加鞭仅是一日路程,于是留书一封,偷偷地溜出家门跟在墨潇后面,直到离开榕州两日,墨潇才发现他也来了。
被墨潇教训一顿自是不必说的,墨潇要非明回去,非明不依,硬是要跟去洪都,然后绕路赶来浔阳见暮幻一面。
“这是念离的孩子呀,”林老夫人笑道:“都这么大了,听说是与幻儿一同长大的?对了,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呢?”
非明拱手道:“林老夫人,小辈非明。”
林振点头称赞,“不错,是个好孩子,好察非明,名字也取得好。”
“好察非明!?”
林妩和林羡异口同声叫出来。
林妩最先反应过来,对着暮幻可劲坏笑,他们都不止一次见到暮幻写过这四个字,连她的海棠绣帕上都绣上了。
她道:“原来‘好察非明’,是一个人呀?”
暮幻低垂眉目,不置可否。
林羡捏紧了拳头,强行挤到暮幻与非明之间,他瞪着非明,“哎!你!你与我五妹妹是什么关系!你快从实说来!
暮幻羞红了脸,悄悄掐他,“三哥哥,你说什么呢!”
“五妹妹!他是你在榕州认识的?”林羡气哄哄地问她,“你一直记着他?我记得你的帕子有他的……”
林妩及时扑过来捂住他的嘴巴,对非明嘿嘿一笑,“对不住啊,我这堂哥吧,脑子不好,总是记错事儿。”
非明挑眉,“无碍。”他看向羞答答的暮幻,笑意更深了。
她在他送的绣帕上绣了他的名字吗?
很好。
不枉自己辛苦来看她这一趟。
林羡挣扎着掰开林妩的手,“我哪有记错,我明明看见了……”
“三哥儿,”林眠音见暮幻难堪,及时出面替女儿解围,“非明是我闺中好友的儿子,从小与我幻儿一同长大的,情谊深厚,祖父祖母面前你要守着规矩,不可胡乱说话。”
林羡忿忿闭了嘴,推开林妩,继续叉腰瞪着非明。
非明对他视若无睹,对着高坐上的二老道:“林老爷、老夫人,非明这次来是家母交代有东西要交于暮幻,不知二老可否同意我与她借一步说话?”
林老夫人点头,笑道:“你娘亲有心了,相隔这么远还记挂着幻儿。好,你们去吧,我也命下人准备饭菜,你一路幸苦了。”
“是,多谢老夫人。”
暮幻兴奋地看了看非明,也向二老和林眠音行礼告退,转身踏着愉悦的小碎步跟在他身后。
第35章
出了前厅,非明在廊下拐角转身,暮幻没收住步伐,一头撞上他的胸膛。
“唔……”
非明顺势环住她,仅仅一瞬,又不着痕迹地松开。
暮幻揉揉额头,转而又对他笑开,“非明哥哥,我们去哪儿?”
非明轻笑,一年不见,她的小梨涡还是那么甜,让他忍不住想掐一把。
可他终究不忍心弄疼她,只是刮了一下她的小鼻子,问:“哪里方便说话?”
暮幻眼珠一转,握住他的掌心就走,“跟我来。”
她将非明带到自己院里,看了看,快步进了书房。
阖上房门,非明在书房内转了一圈,指尖缓缓扫过桌案上的宣纸。
是她的字迹,是他的名字。
难怪林家那两个兄妹会知道他。
他靠在书柜上抱胸打量着暮幻,小姑娘长高了一些,模样却是没怎么变,稚气未脱,但双瞳剪水,下巴尖尖,比从前更具灵气,也更让他移不开目光。
暮幻被他瞧得脸热,低着头羞答答的。
非明朝她伸出手,“暮幻,过来。”
暮幻走近,娇羞地站在他跟前,非明静静看了她片刻,才挑眉问:“方才那位是你表哥?”
她点头,想起林羡对他的态度,立刻解释,“非明哥哥,你不要生三哥哥的气,他那人性子就是这样,急急躁躁的,但是人不坏,想必他不是故意要冲撞你的。”
非明不以为意地冷哼,“毛头小子,有什么值得我生气的?”
暮幻轻吁,刚启唇想要说些什么,便听他咳了咳嗓子,懒洋洋道:“你们每日都在一起念书,你与他关系如何?可是亲近?”
“嗯?”暮幻不明白他为何这样问,抬眉疑惑看他。
非明眼睛看着别处,面色闪过些许不自然,手指搭在桌上,指甲抠弄着书页一角,暮幻了解他这个小动作,他是紧张了。
见暮幻没做声,他斜眼睨着她,态度很明确——他一定要听她回答。
她认真想了想,道:“三哥哥性子莽撞,又爱闹,特别是从前在书塾的时候,我和四姐姐常常拿他没有办法。说起亲近,我与四姐姐更亲近些,与他便是寻常的兄妹之情而已。”
非明听罢,嘴角悄悄扬起,声音也比刚才愉悦些,“这还差不多,这次你的小腿算是保住了。”
暮幻:……
什么嘛,原来他是在担心林羡会拐跑她。
二人在书房里说了好一会儿话,暮幻喋喋不休的,仿佛这要将这一年未与他说的话都补回来。
她问他过得好不好,问方姨过得好不好,非明淡笑只说一切都好。
暮幻却想起盛妗幽在信中提到他在书院里都不怎么与人说话,暮幻不在,他比从前更孤僻了。
外头有丫鬟过来传饭,暮幻一问时辰,才知道二人已经在屋里呆了这么久的时间,不知不觉天都暗了。
她让丫鬟先退下,自己和非明一会儿就去。
非明看了看窗外,就快到和墨潇约定的时辰。
“暮幻。”他低声唤她。
她抬眸,对上他清冷的眸子,他弯腰慢慢靠近,嘴唇轻轻落在她的小梨涡上。
她的一颦一笑,总有一天全部都会是属于他的。
暮幻红着脸出了书房,在厨房忙活的碧落探出头来,瞧见非明很是惊讶,“非明少爷?你怎么来了?”
非明点头向她示意,暮幻指着书房边上的空客房道:“碧落姐姐,你快去将那间屋子收拾一下,今天非明哥哥就住这儿。”
碧落晲笑,劝道:“姑娘,你和非明少爷如今都大了,再不能像幼时那样同进同出的,会被人笑话的。这样,我去同三少爷说一声,他那也有干净的空房,非明少爷住他那儿也是使得的。”
暮幻撅着嘴低下头去,等再过几年她及了笄,做了非明哥哥的妻子,他们再同进同出住一个院子,看谁敢笑话。
非明却道:“不麻烦了,我今夜不能住下,一会儿与林姨告个别,我也该走了。”
“这么快?!”
只能停留半天的时间,暮幻舍不得让他走。
“怕我娘着急,所以答应师父得早些回去。暮幻,我会再来看你的。”
非明晚膳也没用,匆匆向林家长辈告了别,便骑着小马驹去城外与墨潇会和。
暮幻站在府门口,垂着眸不敢去看他离去的背影,她害怕自己会忍不住想要追上去,也害怕他回头,瞧见自己眼中满满都是泪意。
她不该贪心的,非明哥哥能来见她一面已是不易,她怎么能奢求他不走呢。
饭桌上,暮幻小脸沉沉,不论林羡和林妩怎么逗她,她都一声不吭。林羡还以为是非明欺负了她,高声嚷着要追去找非明算账。
林眠音却是瞧出了女儿的心思,狠狠往林羡碗里塞了一块肉,“行了,吃饭还不能消停。”
暮幻吃了几口,匆匆回了自己院里。推开书房的门,拿起桌上两个依偎的木雕玩偶,其中一个笑起来眉眼弯弯的样子像极了他。
那是非明留给她的。
*
非明回到榕州,方念离的绣坊近在眼前。
他开始懊恼自己的冲动,不该留书一封杨长而出,当时是潇洒,待会儿回去八成又要受罪了。
他看向墨潇,“师父,一会儿我娘要是罚我,你可得为我求情啊。”
墨潇拍拍他的肩膀,送给他四个字——自求多福。
绣坊外头停了三四辆马车,非明远远瞧见一对中年夫妇领着一个孩子进了自家绣坊。
因着方念离的绣活天下一绝,近几年的名声已在周围州县传开了,不少富贵人家的夫人小姐都会派下人送来尺寸,花重金来买她绣的一件衣裳。
这样亲自登门的,倒是少有。何况那马车一辆比一辆华丽,非明猜测应该是什么高官显贵。
一进到绣坊前厅,方念离正在招待那对夫妇,远远地瞪了非明一眼,“我晚些再教训你。”
非明噤声,心虚地站去了一旁,无视对面孩子对他做的鬼脸。
伙计给客人送上茶水,男人怕烫着夫人和孩子,特意吹凉了一些,才将茶水送过去。
方念离在对面坐下,瞧着他们夫妻和睦的样子笑得温和,她道:“不知这位老爷贵姓?”
男人答道:“鄙人姓温,这位是我的夫人。”
方念离对他夫人颔首微笑,“瞧老爷夫人这样恩爱,想必此次来我这儿是要为夫人做身衣裳的吧?”
温老爷大笑,“那你可就猜错咯,我们此次来可不做衣裳。”
“哦?”来绣坊不做衣裳,方念离来了几分兴致,“那不知二位所为何事?”
温夫人拿给儿子一块糕点,让他先去一旁玩着,“我有一位好友,她在你这做过衣裳,我听闻你会双面异绣,可是真的?”
方念离略略想了想,记起从前有位夫人来找她做衣裳,看上了她那块拿来做绣花样子的鸳鸯绣帕,她便随手送给了她。
她点头道:“是懂一些,不过绣艺不精,拿不出手的。”
她这样说是谦卑,温夫人一听却是乐了,那块双面绣帕她是见过的,丝线缜密、栩栩如生,这样的绣娘正是她要找的。
“那太好了,我这里有比生意,不知你愿不愿意接。”
温夫人对丫鬟使了使眼色,丫鬟很快递来一副画卷,徐徐展开。
“这是我家兄弟非常喜欢的山水图,只可惜时间久了,画卷陈旧,拿不出手了。我想着你绣活那么绝妙,能否仿着此画,绣上一副双面屏风,多少价钱我们都愿意出的。”
方念离起身,在画卷面前仔细端详,画中山河壮阔,平原渺渺,画卷下方落款——所爱之人,无迹可寻。竟给人一种说不出的孤独之感。
她收起绮思,转身问:“不知这画出自哪位画师之手?”
温夫人摇头微笑,“是我兄弟自己画的。”
方念离又问,“那敢问夫人是哪里人氏。”
“我们是……”
温老人抢在她前面开口,“我们是晋州人,”随之暗暗对夫人使了个眼色。
“噢,晋州……”方念离呢喃,既然不是京城人氏,应该是她自己多想了。
她定了定神,开始细谈屏风之事。
“这画倒是不复杂,只是屏风的不比衣裳,所需要的时间和精力都要多些。不知二位是要双面绣还是双面异绣?什么时候要?”
温夫人一听她能绣,连连笑着摆手,“不急不急,我们还有半年的时间,你大可慢慢来。若是能用异绣自是最好的,你放心,酬金我们会先付给你的。”
方念离点头,“既是时间充裕,那便好办了。”
“那就有劳了你。”温老爷也不含糊,出手便是一锭金子摆在桌上,看得店铺伙计眼睛发直。
方念离又与温夫人商谈了一些细节,正要起身送他们离开的时候,他们的孩子竟然不见了。
温夫人就这一个儿子,若是丢了那可真是要了他们夫妇二人的命。
几人急得到处找,最后在非明的院子里,找到了正和非明大眼瞪小眼的孩子。
“不许拔我的枇杷!”
“要拔!”孩子奶声奶气道。
温夫人抱住儿子,“行简,我的好孩子,你吓死爹娘了。”
方念离斥责非明,“谁让你把他带出来的?出事了怎么办?”
非明翻了一个白眼,“是他自己跟出来的,哪能怪我?”
方念离瞪他一眼,安慰了几声温夫人,送他们出了门。
店铺门口,墨潇迎面撞上,他侧身给几人让路,眼神却一直紧盯着温老爷,直到他们上了马车,驶离巷子。
方念离转身见他眉头紧锁,问:“怎么了?是有什么不对吗?”
墨潇淡淡摇头,“说不上,只是觉得有些眼熟。”
第36章
要绣屏风,面料最是讲究,华美,实用,缺一不可。
何况那温家人一看就是高贵人家,既要拿去作礼,便随便不得。
方念离花了很长时间挑选布料,自家绣坊的几匹布料都不满意,从临州要好的几家铺子买,时间又来不及,最后还是如娘子提起城西李掌柜家里有匹料子可能合适。
提到李掌柜,方念离心底一阵纠结,自从非明放火烧他之后,李掌柜对她避如瘟神,两家不来往许久了,此时贸然去找他,只怕他记恨从前的事,不肯卖她布料。
迫于无奈,方念离准备硬着头皮去找一趟李掌柜,谁知非明不知从哪得来的消息,坚持要跟她一起去城西。
“娘,你放心吧,我这次保准不对他动手。”
方念离本怕他误事,想了想又觉得有他跟着,李掌柜多少会收敛些,就算买卖不成,她总不至于吃亏。
到了李掌柜店铺门口,正遇上他送客人出来,瞧见非明母子脸色蓦然一变,逃一般地溜回铺里命令伙计关门。
非明上前拍门,“喂!青天白日的,你关什么门啊?瞧见阎王啦?”
李掌柜的声音从门后传出,“我的铺子,我爱开就开,你管的着吗?”
非明不愿跟他废话,“开门!找你做买卖来了。”
“不做不做,我可没胆子做你的买卖!你快回去!”
非明扯扯嘴角,幽幽摇头,“没劲,那我可不客气了。”
方念离心知不妙,刚要开口阻止儿子,便见他退后几步,抬腿猛地一脚踢在门上,只听“啪”一声,铺门被踹开,挡在门后的伙计应声倒地。
非明抱胸问:“现在可以谈买卖了吧?”
李掌柜身子颤了颤,胆怯地点头。
方念离进去,说明来意,李掌柜在册子上翻了翻,自己铺中的确有一匹她需要的面料,不过仅剩一匹,价钱方面嘛,他总是要抬一抬的。
“那匹布料是上成,没有一百两我是不卖的。”
“一百两?”
方念离自己是做这行的,这匹布料值多少银子她心里有数,李掌柜开出这个价钱,摆明是在刁难她。
她张了张嘴,刚想与他还价,便非明懒洋洋地咳了几声,有意无意地摆弄起手里的佩剑来。
银光闪过李掌柜的面庞,上次的事情他还心有余悸,心知就没有他非明做不出来的事,心头一怯,立即改了口。
“你说什么价就什么价吧,这匹布料我也囤了好久了,你要多少都好说。”
非明轻佻一笑,拨弄着剑穗将佩剑放下。
有了布料,其余的都好办了。
方念离的绣艺一绝,虽然许久没有绣过这样大副的屏风,但山水画墨色清雅,并不繁复。
只是温夫人只给了她一副画做样子,既是双面异绣,另一面也需有画对照才行。
最后,她在画铺里挑了挑,选了一副人间烟火图,与那寂寥清冷的山水图正好相对。
整整五个月,方念离将绣坊的杂事交给伙计与如娘子打理,自己则是一颗心都扑在了刺绣上。
倒不是因为温家出了酬金有多高,而是双面异绣这件事她是真心喜爱的。
半年期限一到,温夫人亲自来验收,瞧着眼前精美绝伦、每一根丝线都细致入微的屏风,满眼都是赞许。
“我果然没有看错人,这样精细的绣工,寻遍五湖四海也只有你了。”
说罢,她又从袖中掏出一锭金子塞给方念离,方念离不肯收,她坚持道:“拿着,这都是你应得的。有多好的手艺,就担得起多少酬劳。”
方念离只好收下,帮着温家人一起小心翼翼地将屏风装好抬上马车。
*
一月后的京城。
九重宫阙,巍峨堂皇。金龙盘踞,翘角飞檐。
正值元玺帝寿辰,大办宫宴,朝臣们从各地赶来为天子祝寿。
寿宴设在蒹葭池上的烟雨楼,殿内设一百零八桌,琥珀酒,碧玉樽,酒如泉,食如画,场面颇为隆重。
元玺帝高居正位,玄袍加身,冠冕流光,因着今日寿辰,心情大好。
纯娴皇后坐于后位,雍容华贵,端的是母仪天下之态。
歌舞升平,酒酣耳热,朝臣趁着气氛正高,纷纷开始献礼。
为了帝王的生辰贺礼,大臣们可谓是费足了心思,什么奇珍异宝,只要能博帝王心欢,他们都要想办法弄到。
几位重臣都献上宝贝,只剩下温侯爷迟迟未动,元玺帝含笑望着他,“侯爷,你这人喜欢卖关子的毛病怎么还是不变。快拿出来吧,也别藏着掖着,这次又替朕寻来了什么好宝贝啊?”
温侯爷站起身,对着高座拱手回道:“回皇上,这次要送的贺礼可不是微臣的主意,都是平宁想到的。”
“哦?这次是皇姐为朕准备的?朕倒是更好奇了。”
平宁长公主缓缓起身,“皇上,平宁准备的这份贺礼自是比不过其他几位大人送的贵重的,不过胜在精美,皇上一定会喜欢。”
“你就这么有信心?”元玺帝笑容更盛,“不过听皇姐这么一说,朕更加好奇了,快拿出来给朕瞧瞧吧!”
“是。”
平宁长公主对着殿外微微点头,立刻有宫人抬着一面屏风进来。
“皇上请看,平宁与侯爷要献上的寿礼便是这面屏风。”
纯娴皇后瞧了两眼,语气微有不屑,“皇姐莫不是弄错了,这屏风瞧上去普通得很,并非精美,更谈不上惊艳。”
平宁长公主与温侯爷对视一眼,笑而不语。
元玺帝身子前倾,盯着屏风细细看了一番,摆手道:“不不不,这面屏风上绣的是……是朕的那幅山河图?”
平宁公主点头,“正是。”她又让宫人将屏风转了一面,“不止这个,皇上请看。”
有好奇的大臣家眷也跟着起身看了看,随即有懂绣艺的夫人喊了出来,“这个是双面异绣!真是好绣活啊!”
元玺帝却是登时愣住,脸上的笑容渐渐沉下去,他站起来,在宫人的搀扶下缓缓走到屏风前,一遍又一遍地端详着它。
他的指尖轻轻抚过绸面,抚过丝线缜密处那朵极不起眼的海棠花,这朵花的样子犹如当年她的身影,十几年来在他脑海中从未抹去过。
他以为,他再也见不到了。
元玺帝面露伤感,殿中人察觉他的变化一时无人敢说话,平宁长公主更是紧咬下唇,想不明这屏风究竟哪里不对,竟让方才还喜笑颜开的一个人,刹那间变了一副模样。
元玺帝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圈微红,他走回高座,举杯对平宁长公主道:“皇姐,朕敬你一杯!这份寿礼正和朕的心意。”
平宁长公主尚且懵憧,举起酒杯浅浅喝了一口,“皇上喜欢就好。”
接下来的寿宴,元玺帝都显得心不在焉,不与大臣们谈笑,不看歌舞,只独自把玩着手中的酒杯,低头沉思。
大臣们只以为他是累了或是醉了,纯娴皇后却看出了一些端倪。
自从元玺帝瞧见那副屏风,他的整个人就像回得到十几年前她初入宫时那样,黯然神伤,无论她做什么都走不进他的心里和眼里。
寿宴还未结束,元玺帝便以醉酒为由先行离开。大臣们面面相觑,不明就里。
御书房内,元玺帝命人将平宁公主送的屏风立刻抬进来,又从最底层的抽屉中取出一个紫檀木匣。
匣子里那方海棠绣帕叠得整整齐齐,那是他每夜跌进他梦里,清醒时却不敢回忆的往事。
他拿起绣帕,对着屏风上那一朵被当做点缀的小小海棠反复对比。
是了,这天下再不会有第二个人能绣出这朵一模一样的海棠花,那是当年他亲手为她画下的海棠花。
念离,朕终于寻到你了。
元玺帝收起帕子,问太监总管,“立刻去寿宴,看看温侯爷有没有离开。不,就算他出宫了也立刻把他给朕叫回来!”
*
另一头,纯娴皇后回到寝宫,她在寿宴上喝了一些酒,脑袋发晕,宫女给她煮了醒酒汤,她喝了些才好受。
只是想起元玺帝的神情,心中总是隐隐不安。
这么多年他心里总是记挂着一个人,不知道这一次的屏风是否和那个人有关。
或许是直觉使然,片刻后,纯娴皇后对贴身宫女道:“去,派御书房那边的人盯着点,皇上那头有什么动静立刻回禀本宫。”
宫女得令退下,不出半个时辰便带回了那边的消息。
“启禀皇后娘娘,御书房的小路子来报,皇上回去后翻出了一面帕子,对着长公主献上的屏风瞧了许久。之后又派人在宫门口请了温侯爷回去,好像是在向他打听什么。”
“他们说了什么?可听清楚了?”纯娴皇后捏紧了拳头,心揪了起来。
“小路子站在外头,听得不是很真切。依稀听到皇上是在向侯爷打听那个绣娘,问了那绣娘模样之类的话。”
“绣娘,帕子……”纯娴皇后很快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元玺帝新登基的那两年,那块海棠绣帕他从不离身,她也曾不止一次地撞见过他拿着它出神。
她问他讨要来看看,只说想学学上头的花样子,他却冷着脸回她,“不必了,你永远都学不会的。”
最后,她还是从故去的皇太后那里得知,当年元玺帝在还是皇子的时候与一名女子相爱,这方帕子就是二人的定情之物。
二人情投意合,元玺帝甚至一度为了她想要放弃皇位之争,若不是皇太后以死相逼地拦着,哪里还有如今皇帝。
皇太后说,元玺帝刚登基的几年,派人四处寻找那名女子的下落,只是一直无果,他们都以为那女子怕是死了。
却原来,她一直都活着,并且他也一直没忘。
纯娴皇后莫名地就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眼眶中溢满了泪水。
那她这个皇后又算什么呢?
须臾,她拭干眼角,面色恢复冰冷。
“皇上那边一定会派人去找那绣娘的下落,你也找人盯紧,一旦找了人,不用回禀本宫,直接杀之。”
第37章
进入雨季,榕州接连半月都是斜风细雨、乌云沉沉的。
方念离在绣坊里忙着教大家新的绣法,最近接了一笔新生意,够绣娘们忙上几个月的。
自从她开了绣坊,城里许多家境贫苦的妇人都来找她学刺绣,虽然常常忙得没日没夜,但得到的工钱足够绣娘们补贴家用,偶尔接到大的生意,能赚到的银子比家里男人都多。
正值午后,一名年轻的绣娘拿着绣品向方念离求教,方念离正教得认真,前头伙计匆匆跑过来传话,说是有人要见她,支支吾吾,说不清楚来人是谁。
方念离没有多想,只当是来谈生意的人,便将手上绣活搁下,打理衣衫赶去前头接待。
前厅外,几个身材高大,手握长剑的男人立在外头,方念离暗暗思忖着来人究竟是谁,竟有这么大的派头。
进了前厅,客座上坐了一个矮矮瘦瘦的男人,低头喝着茶,见方念离进来,立刻放下茶盏拱手行礼。
方念离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瞧这人的模样打扮也不像做生意的人,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古怪之感。
直到那人尖细的嗓音响起,“在下高淯,请问可是方念离方夫人?”
太监?!
方念离心头“咯噔”一下,埋在心底深处的秘密忽然就被人拨开。
是了,整个天下都是他的,怎么可能有他找寻不到的地方。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叠握的双手指甲深深嵌进肉里,她问:“是他派你来的?”
高淯抬眸看了她一眼,点头回道:“是,那位这些年一直在找寻夫人的下落,这次一得到您的消息,就立刻派小人过来接您回去。”
“回去?”方念离冷笑一声,“去那吃人不吐骨头的宫城吗?”
高淯眉头紧锁,苦苦相劝,“夫人,那位心里一直是有您的,您应该知道。还请您看在当年的情分上,和奴才回去吧?”
方念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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