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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州覆-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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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慕白轻抚孩子稚嫩的脸庞,笑得有些微凉,“自古民不与官斗。”
  小豆子垂眸,一脸的沮丧。
  “可还有一句话。”林慕白拍拍孩子的肩膀,“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小豆子不明白,林慕白伸手抱住小豆子,“没有老百姓,哪来的父母官?他们来自百姓,却又欺压百姓,老天爷不会饶了他们的!”
  “姨,你说的真好。”小豆子的眼睛里放着光,“你会识字吗?”
  林慕白颔首。
  “那以后,你能教我读书写字吗?”小豆子欣喜若狂。
  “可以,只要我还留在这儿,我就教你读书写字!”林慕白笑了笑,“现在赶紧去睡,时间不早了。”
  小豆子连连点头,欢悦的跑出去。
  林慕白却轻叹一声,单州山高皇帝远,所以——也算是地头蛇了。渔家夫妇于自己有恩,想来也该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可她一介女流,怎么可能去跟地头蛇较量?还是明日看看情况再说吧!
  扭头望着身边穿着渔民服饰的容盈,林慕白笑了笑,“穿上百姓的衣服,可怎么看着都不像老百姓,想来很多东西都是与生俱来的!”说着,便指了指床榻,“还是老规矩,你睡外边,我睡里边,不许对我动手动脚,明白吗?”若非怕人猜疑,她是不想与他同床而眠的。可若分开,她又怕他闹出事来。
  他的身份本就敏感,若是再出点事,这村子里的人都别想活了。
  容盈快速褪鞋躺好,直挺挺的躺在那儿,看上去本本分分,老老实实。
  林慕白轻叹,睡前是本分老实的,可每日清晨她总在他怀里醒来。想来,真是诸多无奈。躺下之后,林慕白又想了很多,也不知道暗香他们怎样了?那天可曾脱险?那些人,又到底是什么人呢?
  只是她不知道,那天夜里,夜凌云也来了。蒙着面冒着雨,策马飞奔。只是他来得太晚,远远只见容景垣的大军收拾残局。容哲修在哭喊,暗香也在哭喊,好像是有人掉下了山坡,滚下了河。
  那一夜,夜凌云也让人找了一夜。
  可惜,谁都没能找到。
  有时候夜凌云也会想,若当年不曾错过,若如今还是大殷朝,那此刻她是否已是自己的妻子?能让她生儿育女的人,应该只有自己吧!可现在呢?似乎怎么都回不到从前了。
  原来很多临别一语,都是敷衍。很多匆匆一眼,一别就是一生。
  “庄主?”管家上前,“都找遍了,也派人下去找了,可人掉在河中,也不知会冲到哪儿去。这滚坡都是碎石,若是人晕了再掉下河里,估摸着生还的机会——”
  还不待管家说完,夜凌云的剑已经架在了他脖颈上,眸光狠戾无温,“再多说一个字,我就丢你下去喂鱼。找,不管用什么办法,就算把这条河抽干,就算把这儿翻个底儿朝天,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管家骇然,额头冷汗涔涔。
  他不信,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都没死,那么多的磨难过去也都好好的。他不信,不信她就这样陨落。她是谁?翻天覆地都活了,还会死吗?
  就像石头缝里的石莲花,不管多艰难,也要挣扎的活下去,活成最坚毅的花。
  伸手取出怀中的一样东西,贴身相随了多少个年头,山中岁月难熬的时候,他就经常拿出来看看,借此消磨时光,让日子变得快一些,好过一些。翠绿色的玉耳坠,在阳光下泛着莹润的光泽。
  凌哥哥,你现在就要走吗?
  嗯。
  我送你出城。
  小香儿,能把你身上的东西,送我一样吗?我留个纪念。
  凌哥哥要什么呢?
  就给我个耳坠吧。
  可这是我最喜欢的,不能轻易给人。嗯——那好吧,等你回来,记得还我!
  好!
  “我忘了告诉你,等我回来就娶你,再送你一对一模一样的耳坠子。可好?”他自言自语,握紧了掌心的耳坠子,重重阖上双眸。
  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
  可惜生逢乱世,唯叹奈何。
  “无量寿佛。”一声道号。
  夜凌云骤然转身,眸露凶光,收了耳坠子快速上前,一把揪住了鹤道人的衣襟,“你还敢来!看看你们干的好事,今日我就让你们都与她陪葬!”
  “夜庄主何必如此心伤,不过是个女子,天下美人何其多,你为何独恋一人?若本道没有记错。犹记当年夜庄主与——”他顿了顿,笑得潮冷,“好了不说了,虽然是陈年旧事,但也是夜庄主的心头之痛。咱不揭短,说点正事吧!”
  “我跟你们离恨天,无话可说。”夜凌云狠狠剜了他一眼,松手而立。有些事,他不想提,也不能提,尤其是林慕白。那是他一个人的秘密,从生到死,都不想让任何人插手。
  “当年太傅的——”鹤道人故意放慢了腔调,“不知道夜庄主可有耳闻,听说先帝驾崩之前,留下了一样东西。咱家主子很喜欢这东西,也想讨了来。以作慰藉。故而四处寻找,始终未果。不知道夜庄主,感不感兴趣?”
  夜凌云嗤冷,“道不同,不相为谋。”拂袖转身。
  “道不同吗?”鹤道人拂尘轻甩,“怎么好像,咱们是一条道上的?从大殷覆灭,大祁初立,咱们就是一条船上的蚂蚱,生也一处死也一处。”
  “你做你们的梦,与我何干?”夜凌云冷笑。
  鹤道人干笑两声,“那夜庄主,为何与京中往来甚密?”
  “你敢插手夜家庄的事情?”夜凌云陡然眯起危险的眸子,冷然斜睨,“你们离恨天早已是强弩之末,我夜家庄不与丧家犬为伍。桥归桥,路归路,你们做你们的算计,我做我的买卖,井水不犯河水。”
  “齐王虽好,可终究不是长远之计。”鹤道人轻慢低笑,“齐王到底比不上亲王,齐王生母不过是个妃子,俞妃再得宠,那也比不得御前专宠的宋贵妃。你为何退而求其次,选择了齐王?夜庄主,似乎不是这样糊涂的人。放着大好的锦绣前程不要,却要走僻静的小道。谁人不知,宋贵妃之子——毓亲王,是最有能力担当储君之位的皇子。”
  夜凌云缄默不语,只是上下打量着眼前的鹤道人,看上去仙风道骨的方外之人,实则是个满腹诡计的毒辣小人。大家心照不宣,却也各自防备,谁也不敢轻易放松戒备。
  “怎么,你想挑毓亲王?”夜凌云挑眉。
  “非也非也。”鹤道人轻叹,“不过是与夜庄主细说利弊,我这方外之人,可管不了这么大的闲事。储君乃是国之根本,天下大事,岂是本道可以置喙的。只是见着庄主如此产业,难免觉得惋惜。跟错了主子,往往会错上加错。”
  “你到底想说什么?”夜凌云冷然。
  鹤道人摇头,“什么都不想说,只是好奇罢了!为何夜庄主不要珍珠要砂砾?”
  “燕雀焉知鸿鹄之志。”夜凌云转身便走,“别忘了,珍珠的本源就是砂砾。”
  鹤道人浅笑,眸光冷蔑,“要把砂砾变成珍珠,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搞不好连蚌都得死无全尸。夜凌云,当年你输得毫无招架之力,今日你如何能确定,可以全胜而归?”
  夜凌云策马而去,很多话不是不懂,只是不想懂。
  可是,已有之事势必再有,已行之事势必再行。
  终难幸免!
  “世间之事,轮回早定,看你能躲到何时。”鹤道人拂尘轻甩,瞧一眼湍急的河水,眸色微沉。容景睿和林慕白失踪,也许是个好机会。不计容景睿的生死,只这林慕白的性命,似乎就是个好筹码。抓住了林慕白,想必更夜凌云谈起条件来,也有足够的资本了。
  没想到多年前发生过的旧事,多年后依旧还会发生。
  只不过。夜凌云似乎不是儿女情长之人。
  蓦地,鹤道人眯起了危险的眸子,难道说着林慕白是故人?否则,为何夜凌云对她的事情,几乎是只字不提?以至于早些年,谁都不知道夜家庄有这号人物。
  林?慕?白?
  白——?
  这女子有何特别?能让夜凌云这样的铁石心肠,也跟着牵肠挂肚?
  “道长?”随行道童低唤一声,“道长?”
  “吩咐下去,找到林慕白,最好是活的。”鹤道人慈笑盈盈,“还不快去?”
  道童颔首,“是!”
  果然收获颇丰。
  那么多人找林慕白和容盈,却不知二人正隐身渔村,过了几日闲适的生活。这几日,成了林慕白生命中,最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晨光初起之时,整个渔村又开始忙碌。
  苏家的管家——苏池,带着人浩浩荡荡的来了渔村,扰了这难得的平静,激起涟漪无数。
  林慕白站在屋舍门前,远望这一片纷杂。
  没说上两句,众人好像吵了起来,至于吵什么,因为隔得太远未能听得太清楚,但瞧着渔民们群情激奋,想来这苏家人又开始压价了。不断的压价,已经让渔民穷困潦倒。苏家的暴利,激起了民愤。
  林慕白转头,便看见有些渔民操起了家中的棍子扁担,似乎是要干一场才肯罢休。
  这样下去,事情会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第47章 一舞红绡抵万金 为钻石过200加更

  到底,事情还是闹了起来。到底,事情还是闹了起来,最后演变成了拳脚相加。林慕白是不会让自己吃亏的,带了小豆子和容盈,当即躲了起来。
  虽然容盈是恭亲王,可你要是现在上去,告诉人家这傻子是恭亲王,估摸着没把你打死也得给你打残。林慕白不傻,口说无凭的东西,换做谁都不会相信的。
  “我爹和我娘——”三人趴在床底下,小豆子哭出声来,被林慕白快速捂住了嘴巴。
  “嘘,别出声,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林慕白望着外头。
  苏家本就是有备而来,带了不少衙役在旁,专门抓了几个带头闹事的渔民,其中便有小豆子的父亲。剩下的渔民便安分了不少。谁也不想落不得好。
  须知,官府衙门八字开,有理没钱莫进来。
  进了牢,你不拿钱去打点,在里头能把人打半死,最后拉回家里也就是个废人。
  “我告诉你们,这批鱼货的价格就是这样,谁敢再闹事,就让谁把大牢坐穿。”苏池咬牙切齿,极度轻蔑的扫一眼底下众人。渔民或被打得鼻青脸肿,或瑟瑟不敢轻动,唯有妇人们在低低呜咽,发出哀怨的哭声。奈何小老百姓除了拼命,再也没有其他的本事。
  鱼货被挨家挨户的搜出来,而后苏池给每个人都发了一点点的钱,拉着几车鱼货扬长而去。
  小豆子快速钻出床底,趴在门缝里看见自己的母亲,哭着喊着去追囚车,却几番跌倒几番挨打,最后实在跑不动了只能趴在地上放声哭泣,哭得声音沙哑。
  林慕白带着小豆子出门,望着被众人搀起的渔家妇人,心中自是愤慨万千。
  “小豆子,你安心在家陪着你娘,姨进城去看看,你别着急。”林慕白俯身蹲下,抚着孩子稚嫩的面颊,笑得有些寒凉。
  小豆子哭得眼睛红肿,“姨,你打不过他们。我爹都打不过,何况是你?你去了,会被打死的。”
  “姨不是傻子,不会傻到让他们打死。”林慕白笑了笑,“别乱跑,在家照顾你娘,我走了。”
  “姨?”小豆子哭着拽着她的手,“他们会打死你的。”
  林慕白笑得心酸,“傻小子。”便看了容盈一眼,“咱们走,跟着鱼车走,就一定能进城。”如此也好,身边没有太多人,看到的都将是最真实的一切。
  容盈不是恭亲王吗?进了城,一旦有人认出来,他就能恢复身份。在此之前,林慕白觉得自己有必要为渔民做点事,至少他们收容了自己和容盈,这份恩情必当相报才算问心无愧。
  因为脚伤有伤,林慕白不能长久的走,否则到了夜里这脚会疼得厉害。渔民们的草药毕竟也只是草药,不若她自己配的方子管用,进了城里再行诊治。
  ——————————————
  丹阳城。
  日落时分,落霞漫天,格外好看。乐舞笙歌起。荡不尽人间百态,看不完世间百媚。
  且说这丹阳城里什么最美,不是金银珠宝,也不是落霞孤鹜,是那一舞红绡抵万金。若说着丹阳城里,入暮之后什么地方极尽繁华。便是这灯火通明,满目莺歌燕舞的——棠梨院。
  棠梨院的美人,棠梨院的曲儿,棠梨院的舞,棠梨院的酒。那可都是丹阳城一绝,绝色天姿,绝美无双。
  有一美人名曰“红绡”,一舞倾城,绝色芳华。
  销不尽男儿魂,销不尽温柔冢。
  鱼车去了苏家的仓房,林慕白自然可能与容盈去那儿。摔下来的时候,身上的东西都丢了,唯有一枚银簪和腕上的一个玉镯子犹存。去了当铺,当了这两样东西,换得客栈数日费用。
  落玉镯的时候,容盈死死盯着她的皓腕。
  听掌柜的说,明日是这儿的大祭礼,这儿崇尚狐仙,相信狐仙,更敬畏狐仙。到时候,长街上会被清空,祭仙队伍会穿过长街,去狐仙庙。
  又听说,每年扮演狐仙的。是棠梨院的红绡姑娘。
  林慕白心道,平素青楼女子,惯被唤作狐狸精,如今倒好,直接扮上了狐仙。
  华灯初上,夜幕璀璨。推开客栈的窗,能看见这一片灯火通明的繁华之景。容景垣的军队没有进城,估摸着还在沿河寻找他们,而侧王妃苏离,如今也不知身在何处。林慕白不敢贸贸然打听,免得到时候暴露了行踪。
  不过她倒是确定了一件事,所谓的苏家,强买强卖,原来是侧王妃苏离的本家。
  御史中丞苏厚德入京为官,而其胞弟苏晋风便仗着兄长的名头,在此地为虎作伥,横行无忌。这事,林慕白想着苏离不可能不知道,只不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有时候京官,也需要一些地方势力的支持,何况苏家揽财,御史中丞苏厚德不可能毫无察觉,怕是早已搅合其中。
  这也是林慕白为何避开的原因。
  一眼望去。棠梨院,风光正好。
  一回头,容盈就站在她身边,傻笑着凝着她。
  “看什么?我又不是棠梨院的红绡姑娘,没有国色天姿,也没有倾城之容。”说完。林慕白顾自轻笑,跟一个傻子开玩笑,未免显得自己更傻。
  哪知这傻子突然扣住她腰肢,直接带她飞出了窗户。
  林慕白心惊,一声尖叫,“容盈!”却下意识的抱紧了他的脖颈,紧闭了双眸。耳畔冷风呼啸而过,他置于她腰间的手,越收越紧,好似恨不能将她揉碎了,将二人合为一处。
  身子如同风筝,快速飞上夜空,渐渐的,她似有些适应了,慢慢睁开双眸,却正好迎上近在咫尺的那张俊颜。眸色相对,月光之下,各自迷离万千。飞身半空,将自己此身都交给他,需要的是所有的信任,而他给予的是全部的安全感。划月而过,明月当空,银灰轻纱,若一对璧人。
  这样的氛围,极容易让人迷失自己。
  林慕白垂眸望着近在咫尺的容脸,鼻尖对着鼻尖,各自喘着气。她不知该将视线投向何处,似乎不管看向哪儿都极为窘迫尴尬,心跳得快要跳出嗓子眼了。
  下一刻,他便将唇,贴在了她的唇瓣上。
  羽睫陡然扬起,唇瓣上,烙下彼此的温度,快速蔓延全身。
  他是个傻子,做不了别的,除了这个。而后稳稳的落在了丹阳城最高的城门楼屋顶上,将她抱在怀中,笑看这满城的荼蘼之景。风过微凉,他干脆用外衣将她裹在怀中,将两人紧紧的裹在一处,看上去真像两个人一条命的生物。
  坐在这里,刚好能看到棠梨院的阁楼。那一个红衣翩然的女子。
  遥遥的,看不清容色,可身材婀娜多姿,几乎无法用言语形容。纤秾合度,多一分太多,少一分太瘦。临坐窗前。描眉弄画。红绸翻飞,她的身影若隐若现,有人过来放下卷帘,唯留下卷帘微光幽幽的往外渗。棠梨院的舞池,歌舞不休。
  不多时,林慕白便看见了那红衣女子,红纱蒙面。声乐起,歌舞盈袖,若风卷微云,极尽妩媚妖娆之能。不知为何,她竟能感觉到红衣女子举手投足间的微凉。池中舞曲翩翩,池下言笑晏晏,道是红颜多娇,奈何终有薄暮。
  “跳得真好。”林慕白低语浅笑。
  抬头,却见容盈的眼底泛着微恙的光,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她不知那女子是谁,却见了一曲极好的舞。
  一舞红绡抵万金!
  夜深露重,最后林慕白是趴在容盈的背上回去的。他喜欢背着她走,两个人就算不说话,静静的穿过巷子,穿过黑暗穿过昏黄的街边灯光,慢慢的回到客栈去。
  那客栈小二还打了趣儿,说着夫妻二人竟是如此恩爱。
  林慕白也不解释,解释得太多不但累人。也会让自己有种掩饰的感觉,更会招致怀疑。言多必失,还不如不说,其实这样的感觉,也还不错。
  虽然容盈傻是傻了点,但贵在单纯,没那么算计和城府,相处得让人觉得轻松,无需防备。
  可这世上的爱情,未必都能有好结果。
  当青楼女子,爱上了不该爱的人,那便是更卑微的开始。
  棠梨院的红楼里,传出男女交合的喑哑之音,沉重的喘息声伴随着女子蚀骨销魂的嘤咛,传入耳中教人连骨头都酥了去。终于,男子一声低吼,伴随着暗哑的轻唤,“莲娘——”
  释放的除了身体,还有灵魂深处不可揭开的伤疤。
  当一切都归于静止,红绡含情望着开始穿衣的男子背影,修长的双腿露在被褥外头,她揽了薄衫披在身上,让曼妙的身段呈现着若隐若现的完美,“今夜,可以留下吗?”
  男子幽然转身,眸色无温,也无丝毫情话。
  他只看了她一眼,便已大步离去。
  徒留下她一人苦笑,今日是她生辰。

☆、第48章 狐仙

  有些人,注定是你命中的劫数,可你难逃一劫,还要就此深陷。她裹紧了被褥,那颗心为何怎么都捂不热呢?外头传来丫头的低唤,“姑娘?”
  “进来吧!”她轻叹一声。
  十多岁的小丫头——如意缓步进来,“姑娘。”
  “刘大人走了?”红绡问。
  如意点了点头,“走了。”说着,快速捡起地上散落的衣裙。
  红绡犹豫了半晌,“刘大人,什么都没问吗?”
  闻言,如意一怔,继而摇头,“刘大人一句话都没说,按姑娘的意思,不必多言,所以我不敢告诉刘大人,今日是姑娘的生辰。”抱着衣裳走到一旁,又好似想起了什么,如意突然道,“对了,苏爷派人来过了,还把姑娘的生辰大礼都送上了,妈妈已经收下,让我过来跟姑娘说一声。”
  说这话的时候,如意不敢去看红绡的脸,只是顾自收拾着房间。
  掀开被褥,徐徐起身。
  单薄的轻纱之下,雪白如玉的身子若隐若现。她赤着脚走到铜镜前,毫无笑意的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如花似玉的年纪,如花似玉的容脸,还有这具多少人垂涎三尺的身子。
  可为何,唯独动不了他的心呢?
  轻叹一声,红绡苦笑,“如意,你说我好看吗?”
  如意正在收拾茶盏,当下一愣,继而笑道,“好看,姑娘是这丹阳城里最好看的女子,别说丹阳,就算出了丹阳城,要找姑娘这样的,也是不易。”
  红绡笑了,笑得风情万种,“是吗?”
  “是呢!”如意笑吟吟的走上前,“姑娘没听外头的人说吗?”
  “说什么?”红绡问,如玉的指尖,轻柔的抚上自己面颊。
  如意清了清嗓子,继而道,“千年修得月婵娟,万年才得一红绡。”
  红绡轻笑,“贫嘴,赶紧干活吧!明儿一早还得准备祭仙的事情。有你累的。”
  “是。”如意将空茶壶拎在手上,“我先去给姑娘沏茶。”
  如意想着,这棠梨院怕是再也找不到如此和善的姑娘了。但凡有点姿色的,对她们这些下人,总是吆五喝六的,哪里会当人看。也唯有红绡姑娘,虽然是花魁娘子,在所有人眼里也都是清冷孤傲,但对她真的是极好。不但从不大声吆喝,甚至于上一次险些被妈妈拉去开苞,也是红绡姑娘将她保下的。
  青楼妓馆的妈妈,自然是势利的,红绡是棠梨院的摇钱树,妈妈必定让她三分,一口一个女儿的,喊得那叫一个亲热。棠梨院的所有人,也都不敢轻易与红绡为难,不过——时不时的污秽之言是避不了的。
  这不——
  如意顿住脚步,听得在厨房里打杂的姆妈们嘀嘀咕咕道,“瞧见没有,那刘大人压根没有心思,妓终究是妓,还想飞上枝头变凤凰,简直是痴心妄想。”
  又道,“那刘大人可是单州知府,怎么可能娶这样人尽可夫的残花败柳。”
  “什么残花败柳,那你们呢?”如意气愤不过,“你们还不是靠着这些残花败柳过活?有本事别在背后嚼舌根,有本事你们去当花魁,看那些达官贵人会不会要你们!哼!”
  谁都知道,如意是红绡姑娘的人,自然大气不敢喘,一个个都不再说话。
  如意回来的时候,面上有些不好看,红绡是谁,自然一眼就看出,“又跟人置气了?你吃好的喝好的,与那些人置气做什么?白白让自己不好过,岂非趁了他人心意?让你自己活得好,他们会更难受,这才是真正的惩罚。”
  “我只是觉得姑娘人好心好,为何要吃那么多的苦?”如意红了眼眶。
  红绡穿好了衣裳,端坐在梳妆镜前,将一枚金步摇慢慢的插入发髻中,极尽明媚之色,“这世间之苦,我都不觉得是苦,唯有一样才让人苦不堪言。”
  “是什么?”如意不解。
  红绡笑而不语。
  此心难求,此情难言。
  这才是极苦!
  ——————————
  林慕白觉得自己好像浮在空中,睁开眼睛的时候,有冷风不断的往自己的眼耳口鼻里灌入,冷得让人无法承受。身子在逐渐的下坠,迷雾之中,她仰头看见了高高的崖壁,尽头空空荡荡,没有任何人。
  那一刻,似乎所有的绝望都在胸腔里绽放,而后鲜血淋漓。
  “啊!”一声惊呼,她从噩梦中惊醒,喘着粗气坐在那里。
  这是怎么了?这个梦好真实,真实得让她汗毛自立。一抹额头,满是冰冷的汗。她想着,是不是自己滚下山坡的时候,吓着了,所以才会夜半惊厥。
  身旁的容盈在她惊醒的那一刻,早已坐在那儿,睁着一双比她还惊恐的眼睛,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她,眼睛里有些欲语还休的错觉。但那也只是稍瞬即逝的光,最后留下的还是惊恐。
  他盯着她,不敢松懈分毫。
  好像只要一眨眼,她就会被弄丢了似的。
  “吓着你了?”林慕白深吸一口气,极力平复自己的心绪,掀开被子想要下床,却被容盈骤然从身后抱住。他的身子有些颤抖,好像在害怕。
  “我去倒杯水喝。”林慕白蹙眉,小心的掰开他圈禁自己的胳膊,转而笑道,“你继续睡,我坐一坐。”这话刚说完,他已经快速起身,比她快一步走到了案前坐定。
  林慕白忍俊不禁,略显无奈的摇头,上前倒了两杯水,递了一杯水在他跟前,“你放心,没把你送回你儿子身边,我不会丢下你不管。到底,你也是为了我——”她顿了顿,“或者是为了你的馥儿,才会跟我沦落于此。”
  容盈痴痴愣愣的盯着她,听她说话,看她喝水,下意识的抬手去擦她额头的汗珠子。
  林慕白稍稍一怔,待察觉他只是在替自己拭汗,也就没有阻止。
  “许是这几日有些心神不宁,所以做恶梦了,不打紧。”林慕白放下手中的杯盏,“明日,还得先去衙门外头问问情况,迟了怕是真的要出人命的。官家人,素来不把百姓的命放在眼里。”语罢,瞧了痴愣不语的容盈一眼,“与你说这些也是白说,你又不懂。”
  一个傻子罢了!说得再多,顶多给你个笑容。
  轻叹一声,林慕白娇眉微蹙,那个梦为何这么真实呢?
  高高的悬崖,不断的坠落,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她蹙眉望着容盈,难道是自己听得太多有关于恭亲王妃的事情,以至于自己都开始胡思乱想?总不至于,是真的对这傻王爷有什么想法吧?
  思及此处,林慕白顾自蔑笑,真是——竟然还会这般想法,真是好笑。
  横竖已经起来,林慕白也不想再睡,干脆起身收拾了一下,等到天亮就赶紧去衙门大牢打听一下渔民们的消息。容盈一直都静静的陪着,除了呼吸,好像就是一个空气,长伴林慕白身边的空气。不管何时何地,都只是静静的看着她,她回头时他就对她笑,再无其他。
  不过说也奇怪,夜里有他在,她总能睡得安稳,就连自己膝上的旧疾,最近也没怎么犯。傻子是傻,但也算是她的贵人吧!
  天一亮,林慕白便去了衙门。
  傻王爷被带上轻纱斗笠,默默的跟在林慕白身后。他如今穿的不是锦衣玉服,而是早前在渔家用华服换来的布衣,是故也不会有人会轻易怀疑他的身份。
  可你要想进大牢,就得有钱打点,林慕白身上除了那个墨玉扣子,再无其他。可她不能把这个墨玉扣子给任何人,五月对她冷言相加,就是源于此物,想必这东西于自己的身世必定有莫大的关系,她不可轻易示人。身上摸了一把,确实是搜不出多余的抵换之物了。唯一的银簪都给当了住客栈,如今哪里还有值钱的东西。
  倒是傻王爷从怀中一摸,竟是上好的一枚玉饰。应该是小豆子给容盈换衣服的时候,又给悄悄的塞回去了。小豆子品性不错,寻常人见到这么好的物件,估摸着早就偷偷私藏了。任凭小豆子年少,也该明白这东西能值不少钱。
  “这东西不错。”狱卒收了玉佩,急忙往自己身上擦两下,而后对着外头的微光照了照,确定是好东西,甚是欣喜。但此刻,林慕白也无心想别的,赶紧去看看人怎样了才是。
  带着容盈进了大牢,去到了关押渔民的大牢,林慕白才知道,人都被打得半死。
  “你们别操那份心,这些人挨了打就学乖了,改明儿苏老爷一高兴就能放回去。”狱卒在旁道,一脸的幸灾乐祸,“这丹阳城,谁不知道苏大老爷是做京官的。谁敢惹苏家,那就是老寿星吃砒霜,活得不耐烦了。”
  林慕白蹙眉,“苏老爷是什么官职?”
  狱卒一怔,心道这女子怕是有些本事,还知道问官职。摇了摇头道,“无官无职。”
  “既然如此,何以能动用衙役抓人?这不是僭越吗?丹阳城乃是单州的首府,官衙所在当由知府大人管辖,为何还听由他人差遣?你们领的是朝廷俸禄,何以要与那一介平民为奴?”林慕白一身清寒。
  狱卒答不上来,转而狠狠的瞪了林慕白一眼,“你这女子未免管得太宽,这丹阳城里刘大人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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