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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州覆-第1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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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复笑道,“我不觉得失望,我只是在想,既然此前威胁不到你,那么不如换一下,换点别的。”
  苏离冷嗤,“就凭你?”
  “比如茯苓!”白复浅笑。
  苏离的笑意陡然凝在唇边,眸色微沉,“你说什么?”
  “你没听清楚吗?”白复上前一步,愈发凑近她,笑得那样凛冽无温,“我说,茯苓。”
  “你要买药,自己去药铺,找我作甚?”苏离转身就走。
  “六年前,恭亲王府有个浣衣女,名叫茯苓。不知道苏侧妃是否还记得呢?”白复不紧不慢的说着,心里却揪着生疼,“只不过她姿色平平,也许苏侧妃记不太清楚了。不如我给苏侧妃提个醒?她的脸上有伤,是个烫伤,所以她当不成院子里的奴婢,只能当个浣衣女。”
  苏离冷笑两声,“我可不知道什么茯苓还是桂枝的,六年前的事情,你还想来试探我?我到底该说你蠢呢?还是说你笨?如果你想知道六年前的事情,为何不去问殿下呢?也许殿下一高兴。就能告诉你所有的事情。至于那些婢女,有些人天生贱命,怪不得旁人。”
  语罢,苏离转身就走。
  白复仍旧站在那里,眸光幽幽的盯着白复渐行渐远的背影。
  马车徐徐而去,残月从不远处的树后走出,缓步朝着白复走来。
  她扭头望着站在自己跟前的残月,冷冷的笑了笑,抬手便是一记响亮的耳光,“果然,有些人天生贱命,不但是贱命,还是个贱骨头。”
  “庄主出了事,你以后——”残月望着她,微微迟滞。
  “我以后?”白复笑得凛冽,“我还有以后吗?你救了我,可也是你把我再次推入火坑。”
  “你说你要向恭亲王府复仇。”残月垂眸,脸上呈现出清晰的五指印。他音色沉沉,似乎带着少许凄然,“我想帮你。”
  白复抚着自己精致的面庞,“帮我?你就是这么帮我的?你让我变成了别人,从此以后世上再也不会有暗香此人。果然是极好的,简直是太好了。可是残月,你知不知道你给我的药,会让我死?”她逐步靠近,指尖轻柔的拂过他的胸膛。
  下一刻,她已经从他身上摸出了一包东西,“没想到,你的习惯还是没改。”她不动声色的将东西收入袖中,“我拿来防身正好。”
  残月愕然抬头,死死盯着眼前的白复。他张了张嘴,最终没有再开口。
  白复可以肯定,毒昙花的事情,残月其实是知道的。
  “你明知道,你还是要那么做。”白复笑得嘲冷,“因为你怕夜凌云,所以在你自己的命和我的命之间,你选择了你自己的性命。下次,别把自己说得那么伟大。还有——就算夜凌云废了,我也不会再跟你有什么瓜葛。就你这样的残废,我觉得恶心。”
  她掉头就走,胳膊却被残月陡然握住。
  “暗香!”他低低的喊了一声,“庄主发现我救了你,所以他利用了我。要保全你,我只能答应他帮你易容。我知道这对你而言不公平。可是除了这样,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那就什么都别做!”她狠狠甩开他的手,“你不是想告诉我,你破了我的身子,所以爱上我了吧?残月,记住你自己的身份。”
  语罢,她再也没有回头,也不会回头。
  残月定定的站在那里,有些怅然若失。的确,他是自找的,怨不得任何人。
  ——————————————
  苏离回去的时候,有些心神不宁,她怎么都没想到,白复会突然问及那个女子。对于“茯苓”二字,记忆很模糊。时隔六年。似乎已经是很遥远的记忆。
  “主子?”秋玲低低的喊了一声,苏离好似吓了一跳。
  “怎么了?”苏离回过神。
  秋玲打着帘子道,“到了。”
  苏离如释重负,起身下车,“好!”下了车,又在门口犹豫了一下,苏离问道,“殿下何在?”
  李忠原道,“今儿殿下一早就出门了,如今还没回来。”
  “出去了?”苏离蹙眉,继而吩咐,“若是殿下回来,马上通知我。”进了门,却也不往自己的院子去,而是朝着清心园去了。
  “主子这是要——”秋玲微怔。
  听得这话,苏离下意识顿住脚步,“算了,还是以后再说吧!”转而又回去自己的院子。
  不远处,容哲修玩味儿的望着止步转回的苏离背影,笑得贼贼的,“瞧见没有,已经开始六神无主了。”
  明恒蹙眉,“世子的意思是——”
  “苏家的事儿,朝廷上已经传来消息。苏家如果没了,她苏离就会变成孤魂野鬼。”容哲修坐在栏杆处,双手托腮,坏坏浅笑,“我爹不在府中,她也没了法子,所以想去求我娘。可偏偏她跟我娘斗了那么多年。最后又拉不下脸。”
  明恒一笑,“没人会帮她。”
  “谁帮她,我就打断谁的腿。”容哲修眯了眯眸子,“这些年,她一个人在恭亲王府玩得挺溜的,也是时候该倒霉了。”
  “对了,王妃也出门了。”明恒压低了声音。
  容哲修摸着自己精致的下颚,“果然女人太多,事儿也多。”他抬头望着明恒,“皇祖母说了,凡事得忍耐。”
  “可是皇后娘娘也说了,世子不可在府中久留。”明恒补充一句,皇后这是担心会有人对容哲修下手,所以万般不放心,想让容哲修待在自己身边。
  容哲修撇撇嘴。“我才不要进宫,浩儿整天跟着我,烦都烦死了!我才不去!”语罢,晃晃悠悠往外走,“还不如外头来得舒坦自由。走,陪我去买糖葫芦。”
  明恒蹙眉,“世子,您不怕牙疼呢?”
  “有我娘在,我怕什么?”他瞪了明恒一眼。
  这么一想,好像是这个理!
  容哲修就着酒肆坐定,“明恒,帮我去买点彩云居的枣泥糕。我娘喜欢吃这个!”
  明恒颔首,吩咐底下奴才仔细点,他去去就回。对于这个枣泥糕,明恒是最清楚的。他怕底下人闹不清楚到底是那种枣泥糕,是故还是自己走一趟。因为彩云居有些远,比较偏僻,是故容哲修懒得过去。
  心满意足的买了枣泥糕往回走,哪知走到半道上,明恒便遇见了白复。
  白复浅笑盈盈的望着明恒,温柔的喊了一声,“明大人。”
  明恒的身子微微一怔,遇见谁不好,非得遇见她?可这人来人往的,再怎么说她都顶着王妃之名。该有的礼数还是得有,否则闹起来,自己会吃亏。
  思及此处,明恒行了礼,“王妃。”
  白复皮笑肉不笑,“你怎么在这儿?世子呢?”
  明恒应声。“世子在东城,卑职前来买世子需要的东西。如今买到了,就打扰王妃闲逛,卑职告退。”
  白复笑了笑,“明大人如此急着走,是怕我吃了你吗?”
  明恒不语,握紧了手中冷剑。
  “我的脚好似歪着了,你能不能送我去医馆?”白复笑道,“前面不远处就有一家医馆,明大人可愿送我一程?”
  “卑职还急着回去给世子复命,只怕不能陪着王妃去医馆。既然是前面不远处,王妃可自己过去。”上一次如意已经看见了自己跟她拉拉扯扯,如果现在自己不能与她保持距离,万一传到如意的耳朵里,势必要误会自己。
  他已经是成家立业之人。此身此心独属如意一人,岂能与旁的女子,纠结不清。何况若是因为白复而让自己与如意心生嫌隙,实在不值得。
  深吸一口气,白复扶着墙,笑得凉凉的,“看样子我这个王妃,是使唤不了你。”语罢,她抬步往前走,“若是这件事传出去,只怕你明大人,以后的日子不会太好过。”
  “请王妃不要为难卑职。”明恒垂眸。
  “是你为难我。”白复冷了眉目,“我只是想让你陪我走一段路,你却也不愿意。医馆就在前面,大庭广众,我会吃了你吗?”
  这么一想好像也没什么问题,大庭广众之下,的确不怕白复耍花样。
  缓步上前,明恒抬起胳膊。
  白复长长吐出一口气,瞧一眼不甘不愿的明恒,顾自将手搭在他的胳膊上。她走得很慢,似乎还真的有些脚疼,但到底是真是假,明恒心里也没底。横竖送到医馆便罢,他不可能一直陪着她。
  “你就那么厌恶我吗?”白复问。
  明恒不吭声。
  白复扭头看着他,“你连看我一眼的勇气都没有吗?”
  明恒还是不答话。
  “明大人,你觉得我好看吗?”白复又问。
  明恒轻叹一声,“王妃容貌绝世,自然是好看。”想当年,白馥身负大殷皇朝第一美人之名。虽然很少有人见着她的真面目,然则见过的,谁不啧啧称赞?
  这番容貌,这般才情。
  巾帼不让须眉,多少男儿尚且自愧不如。
  可是眼前的白复呢?不过是顶着一张脸,实际上有着云泥之别。只不过她自己却未能察觉,说出来的话,不免让人心里发笑。
  白复似乎颇为满意,看向明恒的眼神,明显柔和了不少。不是说——男人都是感官动物?这世上的男男女女,不都喜欢美好的东西吗?
  她不再多说,只是握住明恒胳膊的手,微微加重了力道。这算不算他们,第一次亲密接触。前提是,这一次明恒并没有拒绝。
  进了医馆,白复缓缓坐下。
  明恒行了礼,“卑职告退!”
  “你那么着急走作甚?”白复深吸一口气,“帮我抓了药再走吧!”
  明恒犹豫了一下,“卑职还赶着回去伺候世子。”
  “只要一会就好!”白复眸色黯然,“你在一旁陪陪我吧!我的要求不多,只要你远远的坐着就好。”
  “可是卑职——”
  “我是王妃!”白复口吻低沉。
  明恒默不作声,坐在了帘子外头,有药童上前奉茶。坐在外头,隔着珠帘也能看见里头的大夫,再给白复诊脉看病。俄而,又瞧了瞧白复的脚踝。看上去,似乎是真的受了伤。
  心中有些莫名的焦躁,容哲修还在等着,可偏偏自己又被白复缠着。明恒有些坐不住,还不回去,世子会不会担心?手中还拿着枣泥糕,还等着回去送清心园里。
  里头,白复还在跟那大夫说着什么。
  明恒起身,走了走,又坐下。
  望着里头没有半点起身的动静,明恒眸色微沉,便将手中的枣泥糕放了下来,端起杯盏喝上两口。心里头焦躁,视线始终落在屋内。
  良久,大夫掀开帘子,对着明恒道,“这位姑娘没什么大碍,就是崴了脚,休养休养便是。老夫现在就去开方子,抓了药回去好好吃着就没事了。”
  明恒感激不尽,总算能走了,“多谢大夫。”
  取了药,明恒便道,“王妃莫要着急,卑职去给您拦一辆马车,马上送您回去。”
  白复含笑点头,“多谢。”
  眼见着白复上了车,明恒这才急急忙忙的朝着东城赶去。容哲修还在等着,他已经耽搁了太久,得赶紧赶回去才是。
  可是不知道为何,走着走着,天在旋地在转。
  明恒身子一晃,快速扶住冰凉的墙壁。他操着近路,打算早点赶回去。可这巷子怎么越来越长呢?脚下有些虚浮,怎么走都走不出巷子。
  脊背重重贴在冰凉的墙壁上,明恒喘着粗气。
  蓦地,他意识到出事了。这种情况不对劲,是——是中了迷药。他什么都没吃,除了那杯茶!猛然间,明恒瞪大眸子,心头惶然。
  该死,他怎么就不想想,为何白复会出现在那儿?那里此处偏僻,她是如何知道附近有个医馆的?初见她时似乎不见她受伤,为何到了医馆,大夫也会顺着她的话往下说,还给开了方子抓了药?
  该死!他们可能是一伙的?!又或者,白复给了他们好处,所以给自己设了陷阱?
  明恒咬牙,撑着沉重的身子,踉踉跄跄的往前走。身子晃来晃去,天旋地转过后,他已一头栽倒在地。紧闭的眸,微微破开一条眼缝,恍惚间他似乎看到了一双绣鞋,模模糊糊的到了自己跟前。而后他便意识全无,失去了所有知觉。
  白复轻叹一声,俯身望着晕厥在地的明恒,笑得有些微凉,“你觉得自己能逃开我的手掌心吗?明恒,我那么喜欢你,你为何不能喜欢我一点点呢?我为了你,什么都没了,你却已娶妻。那么我呢?我该怎么办呢?”
  指尖抚过那张魂牵梦萦多时的容脸,白复笑得凉薄。
  客栈里。
  白复让人把明恒抬上了床榻,给了他们一些银两便随意打发了。
  合上房门,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安静的独处。
  床榻上的明恒,晕厥不醒,什么都不知道。
  床边上的白复,眸光灼灼,绽开妖冶之花。
  轻柔的将唇瓣贴在明恒的眉心,那种冰凉与温热的亲密接触,果然是极为舒服的。她轻柔的攀上他的胸膛,将自己的面颊,贴在他的胸口处,“你知道吗?长久以来,你是我唯一心动过的男子,如果当初我没有遇见那些事,没有离开你的身边,也许今日陪着你,成为你妻子的人会是我。”
  “明恒,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当日我让你来,你为何不来?如果你来了,那么我肯定不会受人凌辱。可是你爽约了,也让我从此万劫不复。你可知道,当时我有多恨你吗?”
  “可后来我想了想,我恨你不过是因为我喜欢你,可你为何要喜欢别人?我那么喜欢你,你就不能喜欢我一下吗?我想跟你在一起,真的好想好想。我什么都没了,没有师父,没有姐姐,连自身都是身不由己。”
  “就当是我借的,借你少许柔情,可否?”
  明恒躺在那里一动不动,毫无知觉。
  指尖轻柔的挑开明恒的腰带,她笑得凄美,那张绝世的脸上,浮现着久违的笑靥,“不管你答不答应,我都想自私一回,原谅我。我真的很喜欢你,可我没办法——”
  衣衫缓缓褪去,白复僵直了身子。瞧一眼光洁的肌肤,眸光幽冷。
  底下人急急忙忙赶来的时候,叶子的身子微微震了一下,瞧着这纸条半天也不敢下手。直到确信上面无毒,才敢小心翼翼的交给如意。
  如意今日一直心慌慌,如今见着这纸条,险些脚软跌跪在地。
  所幸叶子眼疾手快,快速将如意搀起,“怎么回事?”
  手中捏着纸条,如意发了疯似的往街上冲。

☆、第219章 林慕白,我真恨当初没能杀了你

  叶子没看过纸条,不知道上面写了什么,但见着如意发狂的模样,心知必定出了事。叶子紧随其后,生怕如意有个闪失,到时候殿下怪罪下来,其罪非小。
  纸条上并没有太多的言辞,只是写了一个地址,而后道一句:明恒。
  如意担心明恒,毕竟这段时间京城里不太平。明恒一直陪在容哲修左右,不可能独自一人去客栈。是故,如意担心明恒出事了。
  这才急急忙忙的赶往客栈,前往纸条上写着的房间。
  “明恒?”如意拍打着紧闭的房门。
  叶子一把拽开如意,抬腿就是一脚,直接踹开房门,领着如意便冲了进去。
  进去的那一瞬,如意的身子骇然一震,顿时僵在当场。
  白复不着片缕,不急不慢的坐起身来,慢条斯理的用被褥遮去自身。美眸微挑,笑得何其优雅从容,可齿缝里吐出的两个字却带着咬牙切齿的意蕴,“如意!”
  如意浑身剧颤,望着床榻上衣衫尽褪的两个人,只觉得突然有一柄刀子,狠狠剜着心,疼得鲜血淋漓。眸光溃散,她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两步,所幸被叶子快速搀住。
  “我还真没想到,原来你没死。”白复冷笑,“我更没想到,原来明恒娶的人是你,原来你就是明夫人。”
  “暗香,你到底想怎么样?”如意捂着心口,发狠的盯着眼前的白复,“时至今日你还不知悔改,还要苦苦纠缠。你到底要怎样才肯罢休?”
  “你都知道了!”白复含笑攀上明恒的胸膛,零距离的肌肤相接,让如意心如刀绞。
  躺在那里的,是她的丈夫,是她唯一的男人。可是现在——如意攥紧了衣袖,恨不能将眼前的女子,撕成碎片。
  “知道了也好,那咱们明人跟前不说暗话。”既然林慕白能猜出来,既然如意还活着,那么林慕白一定会告诉如意,自己到底是谁,“是我先遇见了明恒,也是我先爱上他的。凡事有个先来后到,不是吗?”
  “你简直该死!”叶子咬牙切齿,恨不能一剑把她劈成两半。可是这张脸——这是殿下的脸,没有殿下的吩咐,她不能动手,也下不去手。
  当着如意的面,白复取了衣裳,不紧不慢的穿好,然后大摇大摆的离开房间。
  如意跌坐在凳子上,神情呆滞。
  隔了很久,她才红着眼眶去看神情担虑的叶子,“是不是觉得我特别没用?平时那么能说会道,可到了这会,突然什么都说不出来了。我连争吵的勇气都没有!”
  心太疼,开口就是剑,割得自己——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鲜血淋漓。就跟快要死了一样。
  叶子垂眸,“明大人是中了迷药,不能怪他。”
  “我知道。”如意突然泪落,“她本就心狠手辣,是明恒太老实,所以才会中了她的招。可是、可是——”想起方才那一幕,她心如刀割,怎么都过不了心里那一关。
  一声低哼,伴随着明恒的幽幽醒转。
  沉重的眼皮撑开一条缝,乍见如意坐在屋子里,当下愣住,瞬间清醒了大半。脑仁疼得厉害,他揉着太阳穴坐了起来。
  “如意,你怎么在这?我这是怎么了?”明恒晃了晃沉重的脑袋。
  猛然间,他突然意识到身上微凉。低眉望着自身,而后快速掀开被褥看了看。顿时石化当场。明恒瞬间白了一张脸,双眸仲怔的盯着泪流满面的如意。恍惚间,他仿佛明白了一些事情。
  这是——那杯茶!白复?
  难道?
  心慌慌,明恒有些神情恍惚,“如意,我——”
  如意深吸一口气,她用力拭去脸上的泪,笑得比哭还难看。取了衣裳递给他,如意又哭又笑的望着他,“穿上吧!”
  “我没有!不是你想的那样!”他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如意你信我,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如意狠狠点头,“我信你。”可是——她紧咬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你赶紧穿上吧!我都知道。我知道你的心。”
  他灼热的掌心,熨帖着她的肌肤,让她的心揪着生疼。她不想当着他的面哭,可是此刻怎么都止不住。
  他能察觉到来自于如意的轻颤,能感觉到她强颜欢笑的痛,笑得比哭还难看。他意识到,这一次自己真的栽了,栽在了白复手里。
  “是暗香!”明恒松了手。
  腕上一松,如意微微一低头,便已泪如雨下,“我们一人栽一次,算扯平了。没关系,真的——真的没关系。”她突然转身,“你赶紧回世子身边去,我、我回红坊,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音落,如意飞奔而去。
  站在街头,望着人潮涌动,如意泣不成声,干脆蹲在街角哭了个痛快。明恒疯似的出来找她,可惜她蹲在角落里,他慌乱的视线,没能看到那个瘦小的身影。
  叶子没有吭声,这个时候,应该让他们各自静一静。
  不过出来的时候,她已经让人去通知恭亲王府了。
  果不然,不多时便有车轱辘的声音及至跟前。一辆马车停了下来,蔷薇打了帘子,里头便传来林慕白低冷的轻唤,“如意?”
  如意抬头,满脸的泪,“师父?”
  上了车,林慕白看一眼如意红肿的双眸,一声轻叹,“是她故意设计的?”
  如意点头,泪如雨下,“我知道是她故意的,可是师父,你不明白那种亲眼所见的痛苦。我亲眼看到她跟明恒——他们两个——师父,我心里好疼,我好难受。”
  林慕白轻叹着揽了如意入怀,轻柔的抚着如意的脊背,“如意,我懂你的感受。苏离入府的那年,看着满目红绸,看着大红花轿入门,我心中的痛一点都不比你少。前堂欢天喜地迎新人,我却只能孤身一人守着空房。国破家亡,我什么都没了。”
  “那时候,我有多绝望,你能了解吗?我跟他在一起,已经背弃了自己的皇朝,自己的家族。所有人都唾弃我,我以为我还有他和孩子。可是那一刻,我突然觉得,自己是最多余的。”
  “前朝不要我,新朝排斥我。我走不进他的世界,也回不到我自己的世界。就好像游魂野鬼,不知道该何去何从。我拿得起,始终未曾放下。我过着与世隔绝的日子,听着他们的欢声笑语,自己咀嚼着痛苦的回忆度日。”
  “可是最后我还是受不了!我当时想着:既然争与不争,都是一样的结果,还不如拱手相让,放自己一条生路。”
  如意泣不成声,“师父——”
  林慕白圈红了眼眶,“如意,我并不是想告诉你,放手是一种解脱。我只是想说,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轻易放弃。我就是最好的例子,一放手就是六年的生死决别。如果当初我能再坚持一下,如果没有被爱恨离愁蒙蔽了心,也许我不会做那样的选择。如意,别做让自己后悔莫及的事情。”
  “可是师父,我难受。”如意双目肿如核桃,“我亲眼看到自己的丈夫——我明知他是被设计了,可我就是不舒服,我、我见到他那副愧疚懊悔的样子,我就恨不能杀了暗香。师父。她为什么要这样阴魂不散?我好恨!”
  林慕白深吸一口气,“放心吧,你会看到那一天的。就算你不动手,老天爷也不会放过她。”只不过一时疏忽,却让如意陷入这样的困境,让林慕白觉得好心疼。
  如意惯来坚强,很少会有这样泣不成声的时候。便是红绡亡故,她也不曾这样哭过。这一次明恒的事情,是真的伤着她了。
  轻抚着如意的脊背,林慕白问,“你既然相信明恒,就好好珍惜他。如意,不是每个人都有重来的机会。能在爱得起的年岁,抛开一切好好的爱一场,来日不悔。我已经没有多少时日,可以跟你们在一起,我不想看到你不幸福的样子。”
  如意愕然抬头,泪落连珠,“师父,你在说什么?什么没有多少时日?师父,你别吓唬我,我怕。如意没有亲人,是师父一手教导,才能有今时今日。师父就是我的亲人,我不能没有师父。”
  林慕白笑得微凉,“人总有那一天,不过早晚问题。从我们出生开始,就决定了会有这一天。如意,听师父的话,不要钻牛角尖。你想想红绡,想想公主,还有乌素。她们哪个不是自己把自己逼死的?你觉得她们的死,值得吗?”
  闻言,如意垂下头,继而摇了摇头。
  “你是跟着红绡出来的,红绡虽然钻了牛角尖,可是在大义和情感上,她是宽容的。”林慕白攫起如意的下颚,让她迎上自己的眸,“你爱明恒吗?”
  如意点头。
  “那么这一次,是他心甘情愿吗?”林慕白问。
  如意摇头。
  “那你觉得他爱你吗?”林慕白又问。
  “师父——”如意抽泣。
  微凉的指尖,轻柔的抚去如意脸上的泪痕,“做个坚强的女子,等你到了我这年岁,你会发现那些伤害其实只是一种人生的历练。你们彼此相爱,连生死都不怕,还怕什么误会呢?暗香卑劣,这笔账师父会为你连本带利的讨回来。”
  如意面色发白,垂下眼眸。
  自己是棠梨院出来的,什么样的事情没见过。以前就这样看看倒也罢了,如今到了自己身上,便是怎么都没办法跨越。这大概就是人的本性,没有身处其境,是没办法体会个中滋味。
  “最近气色不好。”林慕白眉目微凝,搭上如意的腕脉,“自己不好好照顾自己,还打算让暗香看笑话吗?”蓦地,林慕白微怔,“你这个月的月事来了吗?”
  如意拭泪,“推迟了些,因为红坊有些忙,所以也没在意。”
  “红坊的事情暂且放一放吧,这三个月别太累。”林慕白轻叹一声。“都是当娘的人了,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该放宽心才是。”
  眉睫陡然扬起,如意两眼一番,突然就厥了过去。
  “如意!”林慕白惊呼。
  这丫头的反应未免也太强烈了一些,好在并无大碍。
  如意醒来的时候,正躺在自己的房间里,明恒双目通红的守在床沿。见着如意醒转,明恒这样的七尺男儿,险些哭出声来,“如意,你觉得怎样?你别起来,你躺着别动。我、我都知道了,我——”
  “什么都别说了。”如意抿唇,面色晦暗,“让这件事,就这样过去吧!”
  明恒狠狠点头,扑通就给如意跪了下来。
  他不善言辞,不知道此刻该如何表达自己内心的懊悔与愧疚。尽管是被人设计,可终究也是自己不查所致。平素那么谨慎,到了白复身上,竟是这样的焦躁。
  是他太急于摆脱白复,所以才有今日局面。
  “我把自己和——”她抚上自己的小腹,“都交给你,你别让我失望。”
  明恒噙泪,“我发誓。”
  ————————————
  外头,蔷薇疾步朝着院子里的林慕白走去,“主子,没事了。”
  “这件事有些怪异。”林慕白蹙眉,“白复那头一直盯着吗?”
  蔷薇颔首,“叶子姑娘做事谨慎,白复出了客栈便已经被咱们的人盯着了,一步不离,生怕再出意外。主子,您这是要做什么?现在处理她,万一有人借此大做文章,恭亲王府只怕会有危险。”
  “我不会给容景宸机会。”林慕白眸色微沉,“她敢在我跟前玩花样,我就让她知道,什么叫自取其辱。把保胎药留下,咱们回去!这件事,我要查清楚。”
  蔷薇颔首,“是!”
  苏婉还没找到,今夕也不知所踪,现下连如意都出了事,林慕白的脸色自然十分难看。回到恭亲王府,蔷薇让弦月支开了宝仪阁的所有人,而后领着林慕白进了宝仪阁。
  见着林慕白和弦月的那一瞬。白复的脸上依旧挂着胜利者的笑容,“怎么,看完好戏回来找我算账了?看你这脸色,对这场戏似乎不太满意啊!”
  “我很满意!”林慕白冷了面色。
  弦月嗤鼻,“我见过不少贱人,但是没见过像你这么下贱的。好端端的人不做,非要做什么畜生。顶着一张皮面,你就觉得自己站在了巅峰上,殊不知这世上怕得高摔得狠。你这样的人,摔死也不为过。”
  白复嗤笑两声,“骂吧骂吧!如今最难受的应该是你的徒弟如意!身为师父,你怎么不去好好安慰她?也许她会想不开,突然一脖子吊死。”
  “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那么喜欢一脖子吊死?”弦月冷了眉目,扭头望着林慕白,“我懒得跟她废话。你赶紧说,到底要做什么。”
  “把她拿下!”林慕白勾唇笑得邪肆,那一笑让弦月晃了神。这笑靥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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