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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州覆-第1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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眉,“没什么,回去吧!”
  说起来,如果天下有个痴心人排行榜,估计恭亲王府那位是第一个。相府这位就该是第二个。也是因为这些,孟麟便不愿再将任何心思放在儿女私情之上。他有时候觉得自己就像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有爹没娘。他不懂父亲为何在母亲过世那么多年后,还不愿续弦,以至爹这一生就他这么个独子。
  罢了罢了,也无谓去想这些有的没的。
  好在,沐王府那边的气,算是出了一半。
  孟麟挑了眉,“你说明日,会不会打起来?”
  秋朝面色一紧,“不好说。”
  “听说恭亲王府那位侧妃,是个了不得的女人。”孟麟蹙眉。“这次的案子好似棘手得很,连我爹都有些束手无策,她一个女人难不成还能折腾出一朵花来?”
  “公子,书上不是说了吗?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相爷耳提面命,不可小觑女子。”秋朝一本正经的跟着后头。
  孟麟抚着下颚,“这倒也是!”
  没那么点本事。能把那个傻子恭亲王,治得服服帖帖的吗?
  不能!
  ——————————
  安枕于榻,林慕白扭头望着躺在身边的容盈,“明天怎么办?”
  极是好看的凤眸徐徐睁开,他扭头迎上她的璀璨明眸,“明天不会有事。大将军的信件已经在路上,明日午时之前一定能抵达月氏大营。”
  “而后呢?”她问。
  他道,“而后这件事又会继续往下拖。”
  “最后呢?”她问。
  他道,“最后事情会圆满解决。”
  林慕白深吸一口气,“你在扶持七王子?”
  他点了头,“对。”
  她正了容色,“你该知道,月氏狼子野心,早在大殷朝就被定性为蛮夷之邦。蛮夷之人所说的话作出的承诺,能不能相信还是一回事。”她顿了顿,“你就不怕养虎为患吗?”
  “养虎为患,总好过现在就死吧!”容盈在她眉心落下轻轻一吻,“人生就是豪赌,要么赢要么输。尤其身处我这样的地位,从一出生就没有退路。除了厮杀,还剩下什么呢?帝位,只有一个。”
  林慕白轻叹一声,“我知道。”她靠在他的怀里,将胳膊柔柔的贴在他的腰部,“景睿,我有点累。”
  骨节分明的手,轻柔的拂过她微白的面颊,而后肆意的拨弄着她如墨长发。略带磁性的撩人之音,在她耳畔低沉徘徊,“明日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逞强出头。护住你自己,护着你肚子里的孩子就是,别管我。懂?”
  她点了头,也知道他说这话的意思。
  “乖!”他抱紧了她,“馥儿。熬一熬就过去了。不管这天下是否容得下你,在我这里你是全部。天塌了,我给你撑着,把一切都交给我。”
  “容景睿,你以为你说这些,我就会感动吗?”她抬头,“这天下与我何干?我把一切交给你,你能把你的命留给我吗?没有我的允准,不许出事不许赴死。”
  他笑了笑,“容夫人觉得,你家男人是这样不中用的?或者,爷可以实践一下。”
  “我肚子里还有孩子。”她撇撇嘴,“你可别乱来。”
  “今日去看大夫了?”他突然问。
  林慕白一愣,随即回过神来,“有些眩晕,大夫说是有孕在身,所以有些血虚罢了!”
  “按时吃药,这案子别再插手。”他面色微沉。“我会处理的。”
  她一笑,继而点了头,“知道了,管事的爷!”
  “我只管着你。”他低语。
  她不是不知道,最近自己的身子实在是虚得很,许是因为刚怀孕的缘故,所以实在不适合太操劳。轻柔的抚上自己的小腹,在这儿孕育这属于他们的第二个孩子。
  她想,修儿是个男孩,那么这个是女儿就好了!
  一儿一女,凑个“好”字。
  这一觉睡得很沉,睡得很死。
  等她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身边的人没了,枕边空了,林慕白心头一窒,“蔷薇?”
  蔷薇在外头候着,听得林慕白的喊声,急急忙忙的就进了屋。“主子,您醒了?”
  “什么时辰了?”林慕白忙问。
  蔷薇犹豫了一下,这才嗫嚅低语,“主子,巳时将过,快午时了。”
  呼吸微促,林慕白攥紧了床单,“殿下去哪了?”
  “殿下他——”蔷薇咬唇,突然给林慕白跪下,“殿下吩咐,不许主子再插手此事。”
  林慕白垂眸,“他入宫请罪去了?”
  蔷薇一愣。没敢多言。可这样的表情,林慕白自然一眼就看出来,自己猜对了。昨儿个夜里,容盈就给自己打过预防,所以她是有心理准备的。
  她也明白,皇帝即便降罪。也不可能杀了容盈。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是绝对保护伞,所以不管皇帝怎么处置容盈,自己都不会有太多的罪责。
  抚上自己的小腹,林慕白面色泛白,“他走了多久?”
  蔷薇低语,“殿下卯时就起了,然后吩咐众人不许打扰主子歇息,这会子——皇上那头应该下决议了。”她不敢抬头去看林慕白的面色,只是跪在那里,再也不敢吭声。
  长长的羽睫半垂着,她笑得有些艰涩。“帮我更衣吧!”
  蔷薇微怔,“主子?”
  “即便要降罪,总不能让我这样子去见人吧!”她昂起头,“恭亲王府的女人,岂能丢了颜面。便是输,也该输得风风光光。”
  “是!”蔷薇垂头。
  穿好衣裳,悉数完毕。发髻轻挽,眉目间的英气从未褪色,只是再也无法策马奔腾。她端坐在木轮车上,一个人静静的坐在院子里,静静的等着外头的动静,等着宫里的消息。
  宫里出了大事。皇上大发雷霆。因为办事不利,恭亲王被撤去了亲王头衔,如今软禁在景安宫中。恭亲王府一概家眷,不许踏出王府大门半步。
  其实这等同于所有人禁足,如果不是念及恭亲王府有两位怀孕的侧妃,估计落井下石的就该来抄一抄王府才能甘心。
  下意识的攥紧了袖子。听得明恒送来的消息,林慕白半垂着头,“他还好吗?”
  明恒点了头,“世子让卑职来跟侧妃通报一声,殿下如今没有性命之忧。皇上虽然龙颜大怒,但是仍旧顾念殿下身上有伤。只是褫夺了亲王头衔,软禁景安宫罢了!侧妃不必担心,宫里头还有皇后娘娘和世子爷盯着,侧妃自己注意身子便是。”
  林慕白深吸一口气,微微抬了羽睫,“其实我已经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只是——”她顿了顿,“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闻言,明恒垂眸,“卑职无法回答,不过——既然殿下自行入宫请罪,想来是有了十足的把握。侧妃不必担心。这件事约莫很快就会过去。”
  “如果做不到很快过去呢?”林慕白问。
  明恒一愣,“卑职不知。”
  “你回去吧!好好照顾世子,照顾——殿下。”林慕白面无表情。
  明恒颔首,“卑职明白,这就回去!”想了想,又道。“城外开始骚动,卑职想跟侧妃告假,回明月轩一趟。不知可否?”
  “去吧!”林慕白道,“如果真的交战,让如意悄悄来恭亲王府躲一躲。”
  “多谢侧妃!”明恒抬步就走。
  跟着容哲修在宫里住了那么久,明恒觉得自己快要发疯了。转身出了清心园。脚下就跟生了风似的。这会子,如意也不知在哪,横竖不是在红坊就是在明月轩。
  既然出来了,就得见一见自家的小媳妇,心里实在念得慌,可谓归心似箭。
  说来也巧了,城外出现了骚动,说是要开战了。如意有些不太放心,就抱着账册赶回明月轩,把红坊暂时交给苏婉打理。
  哪知刚进房间,突然被人扣住了腰。刚张嘴想喊,已有湿润的唇堵住了她的口。唇齿相濡,缠绵悱恻。他不依不饶,她险些窒息。
  灵巧的舌,在她口中横扫无忌,恨不能将她整个拆骨入腹。
  她低低的嘤咛,缓缓合上双眸。其实,她早已嗅出了他身上的味道。
  眷眷不舍的抱紧了他的脖颈。踮起脚尖极力回应着属于他的炙热和温柔。他托着她的身子,直接抵在了墙壁处,不依不饶的缠着她,索取着属于妻子的一切美好。
  终于,她快要喘不上起来,他才念念不舍的将唇瓣分开,一双猩红的眸子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她,低沉而温柔的喊出她的名字,“如意,我回来了。”
  如意笑着抱住他的脖颈,“下次不许这样,不声不响的站在我后头。”
  明恒一愣,“不够惊喜?”
  如意摇着头,一本正经的在他脑门上敲了一记,“所幸我不是玉弦,否则打得你脑袋开花,你就会知道这一点都不惊喜。”
  “舍得吗?”他问。
  她两腿还架在他腰上,被他直接抱着,坐在了凳子上。
  “当然舍得,对付登徒浪子,就该毫不留情!”如意笑着打趣,可笑着笑着,令人都觉得有些不太对劲。面对面坐着,这个姿势——是不是太具有某种暗示了?

☆、第178章 恭亲王府,鸡犬不宁

  如意倒是想下来,奈何她刚一动,明恒便已察觉她的意图,直接捧起了她的屁股,强制她继续坐着。
  伸手扣住她的腰肢,明恒一本正经的开了口,“这几日我得陪着世子在宫中待着,不能时常回来,你自己要注意安全。京中不太平,也许还会旁生枝节,有些事情没办法估量。”
  这话倒让如意听出点别的味道,“你是说师父那头?”
  “不管恭亲王府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许搀和进去。”明恒定定的望着她。
  如意蹙眉,“她是我师父,我岂能袖手旁观,这话我不同意。”
  明恒轻叹一声,“你若是搅合进去,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殿下和侧妃有自己的布局,你明不明白我在说什么?”
  布局?
  眸色微沉,如意点了头,“我懂了。”
  “我不能说太多,虽然你是我最亲近的,但是——”原则性问题,还是要仔细的。明恒吻上她的眉心,“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如果真的遇见了危险,城中真的开战,你就去恭亲王府避一避。性命第一,其他都是次要的。”
  什么都可以重来,唯独性命,没有第二次。要知道,不是每个人都能像林慕白这么幸运。有机会可以重来一次。
  如意没说话,只是盯着他一动不动。
  四下安静得很,四目相对,她下意识的舔舐了一下唇瓣,“那个——还有什么要嘱咐的吗?”
  明恒看着她眨了眨眼睛,“暂时没想到。”
  如意瞬时如释重负,“那你想到再说吧!”
  刚想起身,却突然被他打横抱起,直接朝着床榻走去。
  “你干什么?”如意惊问,“这青天白日的,你也不怕被人瞧见。万一被人听见,真真要丢死人了。”早年在棠梨院,偶有听到房中男女欢好,总是面红耳赤。若是自己这会子欢好,被人听了墙根,来日可怎么见人呢?
  这又不是棠梨院,这是自己家里。
  “这是我的地方!”明恒不管不顾,将如意放在床上,转身便开始宽衣解带,欺身而上,“如意。”他声音暗哑的喊了一声。
  她呼吸微促,低低的应了一句,“什么?”
  “我想要你!”他微微红了脸。
  如意屏住了呼吸,“那你现在不走吗?”
  “我想多陪你一会。”他笑着覆上她的唇,温柔辗转,“别动,我要好好抱抱你。”
  如意心里若炸开了蜜糖罐子,可嘴上还是忍不住叨叨,“又不是长久不见面,这才分开几天。”话虽这样说,可如玉般的胳膊,还是快速的攀上了他的脊背。
  女人嘛。身体永远更诚实。
  室内呼吸声时急时缓,起伏不定。荡起一室涟漪,旖旎春光,温柔无限。
  被折腾得实在太累,如意躺在明恒的臂弯里沉沉睡去。长长的羽睫半垂着,如玉般的人儿睡得正熟。明恒轻叹一声,这才刚成亲,就得分别——委实教人舍不得小娇妻。可不走不行,世子和殿下还在宫里头等着宫外的信儿呢!
  思及此处,明恒只能小心翼翼的松开沉睡的如意,缓缓下了床。穿好衣服,又折回来为如意掖好薄被。端坐在床沿,看着方才面颊绯红的娇妻,正慢慢褪却脸上的桃花色,心中顿生怜惜。
  深吸一口气,明恒抓起案上的剑快速离开房间。
  临走前又眷眷不舍的看了一眼熟睡的如意,轻柔的合上房门。对着外头吩咐一声,任何人不许扰了夫人的歇息,这才放心的离开。
  他还得赶紧回宫去,一刻也不能再歇着。
  总觉得欠了如意似的,新婚燕尔,却不能在一起,算起来也是一种亏欠。他想着,来日若有机会,必得好好弥补才是。总教她一个人扛着,怎么都说不过去。
  他不希望如意,成为第二个林慕白。他也从不奢望自己的女人,能独当一面。只要躲在他身后,相夫教子,安安稳稳的过,便也罢了!
  ——————————————
  城外开始动乱,午时已到,可是大祁还是没能交出凶手,唯一的消息便是皇帝严惩了恭亲王府,还软禁了容盈。
  可对于月氏而言,皇帝这不是在惩罚容盈,不是在贬斥恭亲王府,而是变相的保护。让容盈留在宫中,不就是为了保护他吗?
  是故,月氏军士群情激动,已经展开列队围拢在京城外头。
  城门紧闭,战事一触即发。
  巡城司的兵马已经集结完毕,只等着一声令下就能开战。而城外的护卫军,因为主将容景垣受罚,暂时由朝廷接管。而对于战争,皇帝是不支持的,朝臣也唯唯诺诺,一时间都没有做好作战的准备。
  朝廷人心惶惶,却突然有种无人领兵应敌的窘境。
  最后是齐王容景甫和毓亲王容景宸请缨,这才有了两位皇子亲自领兵的壮观之景。容盈被卸了下来,自然会有人迎难而上,抓住这次机会。
  景安宫里。
  五月冷冷伫立,垂眸禀报,“是齐王和毓亲王领了巡城司的兵马,前去城门口与月氏国谈判。”顿了顿,他也不抬头,继续道,“在兵马人数之上,其实咱们大祁的军队,远胜过月氏的军队。但是若是这样开战,大祁站不住脚。”
  容盈点了头,一张脸微微泛着透白,慵懒倚靠美人榻,半合着双目淡淡然开口,“让他们去忙活吧!白忙一场估计闹的笑话会更大。”
  “是!”五月颔首,却听得外头传来些许动静。
  容盈闭上眼眸,五月纵身一跃,直接从窗口跃出,窗户随即关闭。
  “爹!”皇后牵着容哲修,徐徐而入。
  容哲修屁颠屁颠的凑到软榻前,瞧着面色发白的容盈,突然就生了气,“是谁把我爹弄成这样的?都不给饭吃吗?”一张脸毫无血色,不就是饿的吗?
  容盈揉着眉心,“谁说我是饿的?”
  “爹,你怎么一个人进来了?”言外之意就是,你怎么把娘留在了外头?不一并带入宫中。
  容盈轻叹一声,“你到底是来看我的,还是来寒碜我的?”
  容哲修笑嘻嘻的点了头,“我当然是来探望爹的,不过现在看起来,爹虽然气色不好,但所幸还不糊涂。”
  “我若是糊涂了,你还能好端端的站在这儿?”容盈缓缓起身,给皇后行了礼,“参见母后。”
  “修儿,你先出去,皇祖母有话要跟你爹说。”皇后俯身,笑着抚过容哲修稚嫩的脸庞。
  容哲修点了头,他当然知道皇祖母这次带着自己过来,必定与父亲有事相商。皇爷爷如今软禁了爹,自己就该想个法子帮帮爹才是。
  “我去给你们守门!”容哲修笑着跑出去,而后关上了殿门。
  一声叹,皇后坐了下来,转动着手中的佛珠,“你躺着吧,别起来了,身上还有伤!”
  容盈也不推辞,顾自靠在了美人榻上,“儿臣落罪获罚,母后如此前来,不怕落人口实吗?”
  “我是以你母亲的身份前来,而非当朝皇后。”皇后瞧着眼前面色发白的容盈,眼里还是心疼的,“你父皇若是怪罪起来,大不了一同治罪罢了!横竖我也活得够久,若是能在临死前替你们做点事,也是我的福报。”她又是一声叹息,仿佛心里压了千斤重担,似永远都卸不下去。
  “母后这又是何苦呢?”容盈口吻低沉。
  “该死的人是我。”说到这儿,皇后顿了顿,而后又眸色幽幽的盯着眼前的容盈。“景睿,你还好吗?”
  “只要她好,我便安然。”容盈眉目微冷,“这世间事凉薄无情,唯独有了她,我这数十年的光阴才不算虚度。在这灰白的人生里,她便是我此生唯一的光彩。母后是知道的,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放弃她。”
  皇后点了头,“我知道,所以这一次我不敢强求。曾经我以为所有的光芒都止于那一夜,所以我敛尽锋芒,只想当个垂暮老者,保护好修儿便算是一生最大的事情。可是我早该明白,深处宫闱,身为帝王家的一员,是没有资格退出战场的。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持续了太久太久。”
  “时间久得,连人心都麻木了。我以为每日的青灯古佛,能换得你们周全,能让你们都安然于世。而今即便你有心退出,我有心想让,然则我不代表全部,你也是。”
  “我们都想从这个漩涡里逃出来,安安稳稳的过一场与世无争的岁月,但事与愿违。从我入宫那一天开始,从你出生在皇家开始,我们都已没了选择。”
  她郑重其事的盯着容盈平静而苍白的面颊,“景睿,我不是不想争,我只是怕一旦争夺便有流血。但是为了你和修儿,我愿意再争一争。有些人不能白死,既然身在其位,就该力谋其政。”手中的佛珠越转越快,可脸上的表情仍是最初的淡漠清浅。
  她仿佛在阐述着很多年前的旧事,将所有的心潮澎湃,都掩藏在灵魂深处的某个角落里。
  可是容盈知道,有些旧事就像是毒瘤,会悄悄的在人心里生根发芽,最后茁壮成长,以至于到了最后的无药可治。
  “该说的我都说了,景睿,你能懂吗?”皇后有些无力,话语间竟是一种莫名的疲倦。
  “儿臣明白!”容盈颔首。
  皇后轻叹一声,徐徐起身,“我已经有很多年,不曾跟人说过这么多心里话了。”她顿了顿,看向容盈,“你能醒过来。是上苍对我的眷顾。我们母子的命是连在一起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语罢,皇后缓步朝着外头走去。
  没走两步,她又顿住了脚步,回头望着一言不发的容盈,“她是个好女人,经历了那么多还有命回来,证明你们之间的缘分无可取代。她恨过你吗?”
  容盈摇头,“没有。”
  皇后苦笑,“她比我大度。”
  “性格使然。”容盈道,“她从来不是拖泥带水的人,只不过是生错了帝王家,生错了女儿身。若她是个男儿,也许未必有今时今日的大祁存在。”
  皇后点了点头,“很庆幸,你们都还好好的,否则我的罪过可就大了。修儿知道这事吗?”
  “知道。”容盈深吸一口气,“而且她的肚子里,还怀着我的孩子。”
  皇后张了张嘴,似乎有些说不出的喜悦,“你是说真的?”
  “是真的。”容盈垂了眼帘,“我不会让你失望。”
  皇后欣慰,“你从未让我失望过,就算那年——我也从未失望。”她朝着外头走去,走得很慢,甚至于有些步履蹒跚。
  容盈这才发现,她老了。
  这些年她困在这宫闱深处,一个人静静等待着看不见光亮的未来,长伴青灯古佛,将曾经的满身棱角逐渐磨平。木鱼声声,焚香诵经,是在忏悔还是在为自己赎罪。亦或是祈祷。
  也许连她自己,都早已分不清楚!
  “母后!”他低低的喊了一声。
  皇后笑了笑,却没有转身,“我该走了,去做我该做的事。”她勉强扳直了身子,“只要大祁还在,我就是大祁唯一的皇后。他们怎么从咱们身上拿走的东西,就该怎么送回来。”
  殿门敞开,而后又静静的合上。
  容盈坐在那里,脸上的神色始终没有太大的浮动,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她,一直活在愧疚里的女人。她也已经习惯了这样的他,一直都是淡漠疏离的麻木。
  皇后出去的时候,遇见了重新回到外头守着的五月。面色一紧,皇后眸色微沉,站在那里没有动身。
  “皇后娘娘!”苏娘轻唤一声。“时辰不早了,该回去了。否则教皇上知道,怕是真的要降罪怪责。”
  敛了眉目,皇后深吸一口气,穿过院落,走过五月跟前。
  五月行礼,道一句,“参见皇后娘娘。”便再也没了后话。
  皇后没有吭声,只是放慢了脚步从他跟前经过,而后渐行渐远,消失在回廊尽处。
  五月保持着行礼的姿势很久,直到院子里再也听不到一丝一毫的动静,他才慢慢的直起身来。回眸望着皇后消失的方向,眼底的光——至始至终,无波无澜。
  “皇祖母,我爹什么时候能出来?”容哲修牵着皇后的手。稚嫩的嗓音带着一丝不悦。见皇后没吭声,容哲修微微蹙眉,“皇祖母,你怎么了?”
  “嗯?”皇后一愣,这才回过神来,“你说什么?”
  “皇祖母有心事?”容哲修仰头,“修儿问皇祖母,我爹什么时候能出来。”
  “你爹很快就能出来,只要你皇爷爷点个头就行。不过照目前形势来看,咱们得以静制动。”皇后俯身抚着孩子稚嫩的面颊,“修儿别担心,你爹不会有事。”
  容哲修笑嘻嘻,“我倒不担心爹,爹的心思太多,没人能难得住他。我倒是担心皇祖母,皇祖母的脸色可不太好哦!”
  “是、是吗?”皇后笑得勉强,下意识抚上自己微凉的面颊。
  自己的脸色,真的那么差?
  容哲修笑着,其实皇祖母的脸色不是很差,只不过神色看上去有些怪异。
  一旁的苏娘不禁在心头喟叹:世子爷小小年纪,就学会了试探旁人,来日长大了越发了不得。
  ——————————————
  城门楼上,容景甫瞧一眼底下来势汹汹的月氏大军,转头瞧着永远一副气定神闲模样的容景宸,“看样子,是一场硬仗。”
  容景宸挑眉,“是吗?”折扇轻摇,漫不经心的瞧着底下的状况,眼见着就要短兵相接,可他的脸上仍旧没有半点慌乱之色,而且——亦不下令。
  容景甫不似容景宸,手底下的功夫不赖。而容景宸则擅长舞文弄墨。一文一武,倒也相得益彰。
  “月氏国欺人太甚。”容景甫眯起了危险的眸子,“都敢欺负到皇城脚下了,也不看看自己多少兵马,敢在这儿逞凶。”
  “没听过两个词儿吗?”容景宸皮笑肉不笑,“哀兵必胜,骄兵必败。”
  容景甫道,“那你告诉我,这样的状况,该如何必胜?”
  “等!”容景宸唯有一个字。
  “等什么?”容景甫皱眉。
  容景宸深吸一口气,“以不变应万变,以静制动。”
  容景甫笑得嘲冷,“你以为自己是深谋远虑的诸葛亮吗?如果能以静制动,月氏国就不会起兵。”
  闻言,容景宸笑了笑,“是吗?那拭目以待!不过,二哥如意想去较量一番,我是很乐意支持的。”
  “哼,在我面前就少装模作样了,咱们谁还不知道谁呢?”容景甫皮笑肉不笑。众人退在后头,任由兄弟两个站在城头言语,低眉瞧着底下的月氏国军士,看上去有说有笑的。
  “二哥太抬举自己了,应该说是我知道二哥的性子,可是二哥未必能了解我。”容景宸笑得温和,转而笑道,“二哥觉得呢?”
  “我只是输了一个子凭母贵。”容景甫不屑。
  容景宸不怒反笑,“是呢,所以二哥这辈子都是输。”
  “你!”容景甫哑然。
  容景宸望着底下的人头攒动,“二哥不觉得这样子斗嘴皮实在无趣吗?咱们也别在这儿逞一时口舌之快。”他已经看见了军队中的大王子,眉目间温度微沉。
  大王子在底下,策马而行。“午时已到,大祁还不交出凶手,是想包庇凶手吗?”语罢,清晰可见月氏国的军士,情绪激昂,恨不能踏平整个京城,“城上站着的是二皇子和三皇子吗?”
  “二哥,你是长,你来吧!”容景宸退后一步。
  容景甫暗道:奸贼。但还是依言上前,无所畏惧的站在了城头。这会子退缩,无疑给了容景宸一个把柄,到时候动摇军心之罪,自己怕是逃不了的。
  “乌奇,你煽动军心,是何道理?大祁和月氏正在议和,你如此作为,就不怕毁坏了议和协议?乌素公主如今是大祁的四王妃,难道你想置乌素公主于不顾?”算起来,容景甫的城府是不及容景宸的,所以他说这话的时候,容景宸笑了。
  容景甫回眸,“你笑什么?”
  “二哥这般言语,像不像威胁?月氏国本就是蛮夷之邦,你不怕激怒他们吗?”容景宸笑得温和。
  容景甫蹙眉,底下的人开始叫嚣着。
  大王子厉喝,“身为月氏国的公主,大敌当前,便是以身殉国亦是理所当然。你们大祁害死我月氏国两位将军,还扣押公主作为要挟,这样的恶劣行迹,还预备让我们月氏国忍气吞声的议和吗?”这些话,士卒是听不懂的,但是副将们却都听懂了,一个个激愤不已。
  “乌奇!”容景甫冷然,“你莫要胡言乱语,将军之死,我们大祁正在竭力追查,何来包庇凶手之说?为了这事,父皇已经责难恭亲王府,你还想要什么结果?虽然暂时没有查出凶手,然则现在事情还没有尘埃落定,你就兴兵犯我帝都,是何道理?”
  容景宸又道,“你问他是何道理,他为自己的将军报仇,难道不可以?”
  容景甫转头,“你那么能说会道,你来!”
  底下的乌奇笑得寒凉,“杀人凶手就是大祁人士,大祁不交出凶手不是包庇又是什么?”
  容景甫切齿,“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我们要为右将军和云麾将军报仇,午时已到,是你们大祁言而无信在前,此刻就怪不得我们!”乌奇缓缓退后,月氏军开始步步逼近皇城。
  “站住!”容景甫厉喝,“你们再敢上前,就是对我大祁宣战。”
  乌奇冷笑,“我们能领兵而来,诸位军士都抱定了必死之心。”他突然换做了月氏国的话语,“为将军报仇,杀进皇城,血洗皇宫!”
  音落,战鼓雷鸣。
  ————————————
  这会子,别说是恭亲王府,就连整个京城都陷入了恐慌之中。
  萧如和杨寒烟快步走进了清心园,却见林慕白一个人待在凉亭里,萧如的脸色当即变了。
  “林慕白,你干的好事!”萧如切齿,“是你强出头的,是你要去查案子,午时之约也是你接下来的。可是现在呢?殿下当了你的替罪羔羊,而你还在这里无动于衷的坐着,你于心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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