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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看就不是啥正经宫斗(系统)-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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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真觉得他蠢吗?”
    听见卫将离这么一句,翁昭容疑惑道:“此事一个不慎便要落个宠妻失德的名头,娘娘有别的看法?”
    卫将离摆了摆手,让宫女们都离开,才徐徐道:“你这是妇人和后妃的看法,凡事患得患失,唯恐行差踏错得罪了掌权之人。你可听见他刚刚那一句‘儒家礼道一脉必然不会反对’?”
    翁昭容“啊”了一声,惊道:“陛下要借祭地一事看清朝中泾渭?”
    卫将离一边点头一边道:“东楚国君明年便要至而立之年了,这个年岁,国家大权还操持在母家和权臣手里,他比谁都急。带一个西秦人去龙兴之地,今日朝中必有争议……争是个好字,争中明是非曲直,争中亦见君王威仪,若此事让他争成了,就是他一扫昏君之名的前兆了。”
    比之卫将离眼中越亮,翁昭容眼中微暗:“我倒真以为他动了情。”
    卫将离想了想,道:“我反而觉得他倒不是个薄情寡义的,他只是关心人的同时无意地想把两边的事都做好,可能在你们看来像是被利用了一样,有些伤人。”
    翁昭容一脸古怪道:“您不介意自己被利用?”
    卫将离:“倒不如说他肯这么做,我心里反而更轻松。虽然我是个例,但我还是建议你就接受现实吧,嫁谁都一样,不如自己练好金钟罩铁布衫,生活就是这么残暴。”
    翁昭容:“……”
    翁昭容面无表情道:“看来娘娘有胃口了,月蕊,药拿来,拿三碗。”
    卫将离:“……”
    ……
    皇帝要携皇后赴赤龙山祭地一事传开,六宫为之一震。
    “陛下当真如此看中一个西秦女吗?!西秦可是手染我朝百万男儿之血的虎狼之国,怎能让她染指龙兴之地?!”
    “我父亲来了家书,说朝中炸了锅了,先前太上皇拿八十万石粮养他国之虎一事就已是惹怒了世家一系,这次……”
    “陛下太过荒唐!比纳了任素雪还荒唐!”
    “你低声些,勿让慧充仪的耳目听到了……”
    “啧。”
    这两日六宫之中出身世家的妃嫔住所处瓷器的碎片成车地往外运,反倒是那些主位宫里的,一个比一个沉得住气。
    就连两三日要出来走动的太后也专注礼佛去了,上面的人没动静,朝中的风向慢慢就变了。
    首先是一些年轻的儒家礼道之人说东楚南部洪水频频,乃是因帝王主天,国母主地,近年来国母未曾祭地,故而地势不稳,是以此事必然要成行。
    世家一脉立刻驳斥说便是祭地也不能是与东楚有血仇的西秦之人。
    这观点一开始还站得住脚,可不知是谁嘴快,说既然一定要有人祭地,那不如让地位最高的江贵妃去代皇后祭地。
    这话直接拖了江贵妃下水,本来站背后煽风点火的江氏一族被拎到台前,不得不为了避嫌表示支持帝后同耕。
    儒家尤其重视礼法,正妻与妾的身份不可同日而语,一些大儒出身的中立派老臣当殿骂得世家一脉抬不起头。
    这时点燃导火索的皇帝终于出声了,大意是说——你们是不是忘了了咱们已给了人八十万石粮,正是两国摒弃前嫌建交的契机,这时候你们为皇后是否有资格祭地一事吵成这样,岂不成了重金买了马骨,又当众把马骨弃之如敝履的蠢事吗?
    多年未听皇帝说过一句像样人话的重臣们顿时醍醐灌顶,因为皇后国籍问题这一小节吵来吵去,险些忘了太上皇定下的两国休兵的大局。
    相形之下,皇帝的眼界倒是震惊了不少人。
    今年的新科士子意外地看到了皇帝不似传言中昏庸,那颗尚未被官场之道侵蚀的济民之心顿时小鹿乱撞。
    于是这事便算是定下来了,二十日后,随着卫将离脸色越发红润,祭地的日子也到了。
    “……我来时还想着后半辈子就只能住在深宫里数地板了,没想到这么快就能出来放风了,心情爽朗啊……雾草谁截我糊!”
    赤龙山离楚京有百里之遥,路上无聊,皇帝便怀着一颗少女心准备在路上和卫将离培养一下感情,没想到刚爬上皇后的车驾就看到皇后叼着一根梨膏糖,坐姿二五八万地撺撮着三个侍女围成一桌搓麻将。
    ——一定是他开门的方式不对。
    重新关上,皇帝坐在车边望了会儿天,不多时车门打开,卫将离伸出半个脑袋问道:“陛下有事?”
    皇帝道:“无事,只是想着一路颠簸,怕你有所不适。”
    卫将离道:“没有不适,就是想骑马。”
    皇帝道:“你想多了。”
    卫将离叹道:“我就这点爱好了。”
    皇帝道:“马会咬人,不能骑。”
    卫将离顿时同情道:“陛下被马咬过吗?”
    至今因为被马咬过而不会骑马的皇帝道:“你又想多了,待到前面的苏禾镇,朕找个身体健壮的婢仆让你骑。”
    这就是封建地主阶级对劳动人民的刻意奴役了,卫将离流氓习气一上来,脱口就道:“婢仆哪儿经得住我折腾,骑您行吗?”
    皇帝瞬间沉默,卫将离这才后知后觉她跟眼前这人已经结婚快三个月了。
    这句话就有点变味,气氛顿时十分尴尬。
    皇帝沉默了一阵,道:“是朕想污了吗?”
    卫将离点了点头,阿弥陀佛了一声,道:“色即是空,空即是色,陛下也想多了。”
    说着卫将离把车门一关,皇帝看着车门,虽然面上一本正经,但也控制不住思想越来越污。
    旁边的老奴十分识趣道:“陛下若有意,今夜恰好是苏禾镇杏望节,便撤了那驱散令,带着娘娘出来与民同乐可好?”
    和许多其他地方达到镇子一样,苏禾镇有其特有的杏望节,通俗点说就是联姻大会,加上科举落第的士子要途径此地回南方,便是当地少女觅得夫婿的好机会。
    皇帝当然不是去猎艳的,他已经受够了明明已经结婚了却每天过得比苦海高僧还素的日子。
    趁着节日,牵牵手,谈谈人生,没准今晚就有肉吃了。
    “准。”

☆、第十二章 落第阎王

正是莺啼雀闹的时节,便是黄昏近夜时也是处处鸟鸣啾啾。
    人也亦然,过了懒得出门的寒冬和繁忙的仲春,回家的老农便掘起家中院子里埋了一冬的雪梅酒,再以新鲜的鸡子炖了莼菜羹,和着刚捞上来的鲈鱼细细切作的鱼脍,隔着一弯绕镇河,便能瞧见对岸影影绰绰的灯笼里,掩口而笑的少女和高谈阔论的少年郎。
    此地偏南,民风更为洒落,比之桃花“宜室其家”的目的性,待嫁的少女们更喜欢以娇娆妩媚的杏花来代替心意。
    街上处处能看见精心打扮的女郎,这当中有不少是临近城镇上赶来的,说是观河灯夜景洗涤心志,但瞧那腰间香囊里插着的杏花,想来也少不得一番心猿意马。
    皇帝坐在湖畔的一个凉亭里幽幽地看着别人家的女子,他在这儿等了约一刻钟的时间,本来也不长,若是女为悦己者容,他自然也乐见,可等人一来,好嘛,别说打扮了,整个人若不是长得好看,往那一站简直和他身边的便衣侍卫没两样。
    皇帝压下内心的暴躁,问道:“为何迟了这么久?”
    “那个,抱歉,行宫的青团……”
    因为食物被晾了的皇帝直接炸了:“你是从闹饥荒的地方来的吗?!”
    卫将离:“是啊。”
    西秦的确在闹饥荒,皇帝语塞,尤其是看到卫将离一脸无辜,只觉得像是吞了块吐不出来的火炭。
    手里的折扇猛摇着,皇帝本来想牵她的姿势变作招手,道:“走吧。”
    卫将离像是没察觉到他的不爽一样,很快就进入了过节的状态。
    “这地方算不得临近繁华的大城池,怎会有这么多白衣士子?”
    旁边的侍卫瞄了皇帝一眼,发现他还在赌气,便替皇帝答道:“娘……夫人有所不知,此处士子云集,乃是因科举方毕,这些士子大多是在殿试中落第者,或是即便落第,也被太学寺选中,要回乡报喜,路经此地,便在此参加杏望文会。”
    本朝较前朝科举之严苛,另设有太学寺,太学寺中不止有世家子弟,还有每年殿试落第的举人,这些举人当中也有才华横溢者,一时发挥失常,饮恨于进士大门。但他们还可以参加太学寺的选拔,若是录上了,便由太学寺提供吃住,与世家子弟一道研学,来年再考。
    今年的状元便是前次太学寺的落第举人,于是太学生便又被视为准状元。
    卫将离点了点头,难怪见这些士子虽然落第,面上却无颓丧之色。
    皇帝这会儿气儿消了半截,见卫将离好奇地看着河边一亭台上的文会,问道:“你没参加过文会?”
    卫将离摇了摇头,道:“嗯,我在西秦时,圈儿里会写诗的都是和尚,唯一一个不是和尚的还是东楚人。”
    皇帝:“……”
    倒是侍卫顿时兴致来了,脱口问道:“夫人指的可是西秦密宗?”
    卫将离一听就知道这侍卫也是圈里的,便道:“还能是谁?东楚这边佛家走的是正道,而那些密宗的秃驴整日里拿些邪性的歪诗糊弄百姓,我若晚来东楚几年,便能将那儿连根铲了。哎小哥儿你贵姓?师承哪门?”
    侍卫很开心地想报上名号时,忽然见皇帝狠狠地瞪着自己,登时闭嘴退到了后面。
    岂有此理,将朕置于何地。
    皇帝瞪完人,对卫将离教训道:“你是与朕出来同游的,抓着侍卫叽叽歪歪说个没完,成何体统。”
    卫将离掰着指头回忆了一下,想起自己好像也只和侍卫说过四句话,便觉得自己问心无愧,上下打量了一遍皇帝,低声问道:“陛下,您最近是不是有点上火?”
    皇帝觉得她终于体会到自己的愤怒了,冷着脸道:“何以见得?”
    卫将离拍了一下手,道:“我就说嘛,陛下出门之前应该像我一样多喝两碗绿豆汤下火,你看我现在多开心。”
    周围人声鼎沸,面前的媳妇心情特好,只有皇帝一个人陷入了迷茫。
    皇帝重新审视了一下卫将离,发现此女从价值观上就是朵长歪了的芍药,简称奇葩——她觉得世间所有的烦恼都是一碗绿豆汤能解决的,如果不够,那就两碗。
    朕是应该废了她呢,还是把自己的情商拉低到和她同样的水平昧着良心睡了她呢?
    然而卫将离是表里如一地开心着走上了文会亭台的台阶。
    此时一群摇着扇子的白衣士子正在写诗,中间围着一个背对着他们的人,这人是唯一一个穿着绛朱深衣的,似是刚刚笔就一篇五言律诗,周围的士子正在点评。
    “陶兄抽的签子乃是‘思君’,这签自须喻为妇,少有人写得出彩,陶兄这诗其他的说不得,以恨写思,思中见恨,凄情慑人啊。”
    那朱衣书生笑道:“许是小生自幼便辜负了许多好人家的姑娘,夜夜梦见姑娘家索命,便身有所感吧。”
    他这玩笑话一出,周围士子便笑了。
    “罢了罢了,为免你夜夜梦魇,便给你先挂起来。”
    两个书童齐上,把朱衣书生的诗作挂于亭台墙上。
    卫将离一眼望去,便见一是一副好飞白,凑近了一看,与字体之大气所不衬的乃是上面的诗——
    锁金笼·长夜
    怒马画堂东,仙踪落尘笼。
    曾踏云间月,惊梦见疏桐。
    七宝琉璃帐,长剑裂霓裳。
    还君一觞泪,何日君来尝。
    这诗文评如何还在其次,意外的是皇帝年轻时经常看些坊间男女情仇的话本,很喜欢这个虐虐的调调,便注意到这个朱衣书生。
    “此诗情景如刀劈剑刻,可有故事?”
    朱衣书生听了这话,暂且放下身边的士子,移步朝皇帝走来,弯腰行了一礼,道:“非是有故事,而是见此地繁花盛景,望见灯火阑珊,有感而发。”
    皇帝又问道:“你今年可有参与科举?”
    朱衣书生叹道:“年年赶考,年年被批文章离经叛道,惜乎天下之大,无人懂我。”
    皇帝点了点头,对文艺青年很有好感,有机会想点他个翰林,便问道:“可否告知名讳?”
    那朱衣书生还没说话,便见看诗的卫将离回来对那书生笑道:“人家写的诗都是如老酒,越酿越醇,陶兄的诗如老醋,一年酸过一年。”
    朱衣书生竟也没生气,好声好气道:“小生年少时也曾是一碗烈酒,哪知遇见卫盟主,无奈中道崩殂,再不敢酿酒,只得酿醋了,见笑见笑。”
    皇帝终于察出不对,扇子在卫将离和朱衣书生间指了指,脸色僵硬道:“你们二人有旧?”
    卫将离坦坦荡荡道:“哦,忘了说了,这位就是我刚刚说的那个唯一一个不是和尚的文化人。”
    ……你就不能不那么坦荡吗?!就不能有点避嫌的意识吗?!
    皇帝正要发作,忽然背后的侍卫一个健步上前,拔刀护在皇帝身前,喝道:“落第阎王陶砚山!”
    刀光一出,亭台中登时一片大乱,许多士子见不少黑衣武士拔刀冲过来,一时吓得六神无主,一时间扑通扑通的落水声不断,不一会儿亭台周围便呼着叫官差的喊声一溜烟儿跑光了。
    只有那陶书生被数把钢刀逼到远离皇帝的一侧,高举双手,一脸无辜道:“小生已从良,已从良啊!小生是特地在此示警的,请务必听小生一言啊!”
    侍卫扬眉道:“陛下,此人一向恶名昭彰,年年化名赴考,若是考官批的卷子不合他心意,此人当夜便会夺了考官性命,因其落第便要索命,人称落第阎王。”
    陶书生叹道:“小生年少轻狂,自被卫盟主追杀了三百里,此后便学乖了,再不敢行那恶事。”
    皇帝看了一眼卫将离,脑子有点当机:“你——”
    卫将离向皇帝双手合十做了个恳请的手势,道:“陛下听我说,这陶书生当年杀的乃是贪渎舞弊之辈,我又是西秦之人,便没杀他。现下若逼他拔出行沧笔来,今日少不得要多几个缺胳膊断腿儿的,且让我问一问可好?”
    特么的忽然觉得她求人的表情好可爱是怎么回事?
    皇帝显而易见是个很容易被动摇的昏君,默默地维持着高冷的表情点了点头:“你且问。”
    卫将离让侍卫让开点,道:“你说你在这儿示警,示什么警?”
    陶书生的视线扫了一眼皇帝,轻咳了一声,道:“自您嫁入东楚,便有仇家追来了东楚。小生自闲饮兄那处得了信,恰好在这附近,便赶来了,路上见百兽骚动,循迹而去,便与那仇家交手两招,所幸其身上带伤行动不便,小生这才偷得一口生机。您瞧,小生这臂上掌印还深着呢。”
    说着陶书生便挽起袖子示人,果见其臂上掌印发乌,掌心处浅浅一道佛门种子印,却是逆转的。
    卫将离沉默间,亭台外已经来了一队兵士,为首的乃是一个黑衣武士,身后携着三口乌刃刀,一来便护在皇帝身边,看见陶书生臂上伤痕,脸色一变。
    “陛下,白姓魔头怎会出现在东楚境内?”
    皇帝一脸莫名其妙:“朕怎么知道,这书生说有贼人胆敢前来刺杀皇后,楚三刀,等下你带些军士与此人去把刺客除了。”
    那叫楚三刀的刀者脸色扭曲了片刻,道:“臣……当以保护陛下为先。”
    皇帝一挑眉:“什么意思?”
    楚三刀叹了口气,道:“臣学艺不精,打不过。”
    皇帝看向卫将离,见卫将离也是一脸阴郁。
    “打不过?”
    卫将离朝他点了点头:“打不过。”
    皇帝再一次陷入迷茫。
    在他的成长环境里,还没有政府力量搞不定的人,故而他根本就不能理解这个所谓“打不过”到底是什么意义。
    陶书生这会儿见矛头不是对着自己了,便自来熟道:“陛下有所不知,卫盟主师门乃是古时鬼谷一脉分支,虽然早已不学什么纵横之术了,但门下仍然是惯例地只收两个弟子。这两个弟子一正一邪,卫盟主修的是正,另一人修的便是邪。数月前卫盟主率领正道中人将那魔头镇压于地牢,现在这魔头出来了,第一个便是要来东楚向盟主寻仇……唉,如今盟主孤立无援,唯一依靠的便是陛下了。”
    卫将离踢了他一脚,怒道:“你怎么乱说话!编的这什么这是……”
    她话还没说完,却见皇帝直接冲过来抓住她的手,不知又脑补了什么,一脸正气凛然道:“你凡事不要一人担当,无论是何种贼人,朕定会保护你的!”
    “……”

☆、第十三章 卫将离的魇

自打得知了魔头要来寻仇,以侍卫统领楚三刀为首,随扈的禁军直接把行宫包围得水泄不通,打算次日一早出发去赤龙山祭地之后,转头奔向附近太上皇避暑的夏宫,借助那里的禁军兵力来保护皇帝安全。
    皇帝不在他们那圈里混,是以是唯一一个没有意识到事件严重性的存在,只觉得这破事儿来得时候不对,搅得杏望节断了,日子过得简直淡出鸟。
    贴身的内监强调了好几次是皇后有被刺客追杀之危,皇帝只当耳旁风,逮着机会便撇下随侍溜达进了卫将离的住处。
    行宫是太上皇时期留下来的,规模不大,一眼就能看见卫将离半躺在四四方方的庭院台阶上看月亮。
    皇帝这辈子见的女人们莫不是端着姿态,唯恐钗环凌乱,哪有像她这样的,半壶冷酒,阶前月下,恣意放达。
    皇帝走到她身后稍高一些的台阶上坐下来,抬头,问道:“看月亮?”
    卫将离还保持着望天的姿势不懂,好像也知道皇帝就在身后,并未站起来行礼,只说道:“将离眼皮浅,看不了那么远的东西。”
    皇帝又问道:“那你是在看星宿了?”
    卫将离道:“也不是。”
    皇帝想卫将离此女有够感性的,半夜不睡觉跑来看夜色发呆,既不赏月色也不是看星光,不知是不是见了此间月色在哀叹人生多舛。
    皇帝正如是感慨,忽见卫将离直起身子,双手如电拍出,只听一声回荡在四合院里的“啪!”,卫将离松了口气,摊开手掌,一只带血的蚊虫正横死掌心。
    皇帝:“……”
    卫将离拍掉手上的虫尸,回头对皇帝不好意思地笑道:“睡着了数回,总被这只蚊子吵醒,说起来惭愧,身手没有以前好,一击不成,让它逃出屋外,这才在外面多逗留了些时候。”
    ——这种事你让侍婢做啊!!!!
    皇帝已经不知该用何种表情面对她了,憋了半天,只得面无表情道:“追杀一只蚊子追到睡不着,你倒真是留恋以前的草莽生涯。”
    卫将离弯着唇角,自屋里拿出半壶此地特产的雪梅酒,倒了一杯递给皇帝,道:“陛下知道我为什么会嫁过来吗?”
    获得了亲手斟酒的待遇,皇帝的心情稍稍平复,回忆了片刻,道:“母后与朕说了,是西秦饿殍遍野,父皇有意休兵,这才让朕娶了你。后来想想,朕总有些感怀,本以为被家国灾荒所动自愿嫁入祸福未知的异乡,当是史书润色的女人才做得到的事。”
    梅酒入喉,辛辣之余,清甜萦绕。
    卫将离晃了晃酒杯,道:“没有陛下说得那么了不起,起初听说西秦北地灾荒,本也没打算尽心去管,但后来皇室派了个僧人,带我去了,这才知道自己所见所感和别人转述的始终不一样。”
    “那西秦的灾荒当真那么严重吗?”
    卫将离摇了摇头:“将离口才不好,说出来让陛下听了,总觉得有些无病呻…吟之感。”
    皇帝一脸认真地望着她,道:“朕小的时候,让树枝划伤过手,喊得恨不得满皇城的人都知晓,其实并没有那么疼。朕虽然不知你是怎样的人,但总归不会是朕这样喜欢喊疼的人。”
    庭院里只有蝉鸣,实在是太适合谈天说地的气氛。
    难得听见皇帝说起人话来,卫将离倒是有些意外:“陛下这是什么意思?”
    皇帝看着她,垂眸道:“宫里闲言碎语听得多了,偶尔也会知道那些妇人欺负你是西秦人,虽然明面上故作恭敬,暗地里没少克扣你的丝炭之物,可你脸上一点愁容都没有,看来是真豁达。所以朕才想知道西秦的灾荒到底有多严重,让这么豁达的人都不得不屈服于此的。”
    卫将离沉吟片刻,道:“既然陛下想听,那我就先说说我来之前在灾区见的见闻吧……西秦北地有一座小山叫华源山,山脚下有一个朴实的村落,我年少时在外面惹了仇家,便借住在这村落里养伤躲风头。”
    “收容我的人家姓柳,那柳家有三个八、九岁的女儿,大娘手巧,会用苇叶编蟋蟀;二娘闹腾,会下田捉蟾蜍,三娘性子静,每日便为我煎药递水。这般照顾之下,我很快便恢复了。为了感谢柳家村的照顾,每年到了年节前后,便是自己没时间,也会托北地的朋友去送些年货给他。”
    “柳大叔是个固执的人,记得我喜欢吃那华源山里的野兔子,每次我托人去送些礼物,他都要捎一只风干的野兔带给我,说是不给我还礼心里便过意不去。”
    “我当时没在意,过了两年,旱灾便来了,大旱让华源山上的水都干了。农田荒废,柳家村陆陆续续地饿死不少人。”
    “那时因我在困于江湖争斗,对此毫不知情,给柳家拜年的事也疏忽了。谁知过年时,柳大叔又托了货郎送来一只野兔,我这才想起来,听说北边旱灾,便让人备了五车粮去,随后两年都是如此。”
    “最后,去年冬旱时,僧人请我去北地查看灾情,让我考虑和亲之事。我一时也没回绝,那时总想着有别的方法,便跟着去了。”
    “灾情的确严重,有的地方,路上都找不到一具完整的尸身。我很担心柳家村的情况,中途便折去了华源山……”
    卫将离说到这一节,眼底深处浮现一丝哀戚。
    皇帝皱着眉听着,给她倒了杯酒,问道:“柳家村因为饥荒……绝户了吗?”
    卫将离将手里的酒一口饮尽,摇头道:“因我那两年送了不少粮,柳家村还有七七八八的人活着……只是我去时、我去时,柳家就只剩下二老,我问那三个女儿去哪儿了,他们一开始说嫁人了。”
    “农家人哪里会说谎,我怕那三个女儿被他卖了换粮,一时着恼,说一定要见到三娘,过了一会儿,周围柳家村剩下的村民都围了过来,看着我们柳叔。”
    “柳叔看了看村民,又看了看我,回到屋里,拿出一个包袱,递到我手上,说……说这就是三娘了。”
    “我本以为是骨灰,哪知一打开……里面是一只腌好的人手。”
    皇帝手里的酒杯落在了地上,惊得半晌没反应过来,道:“怎么会?!他们竟然杀了自己的女儿吃吗?!”
    卫将离闭上眼睛,隐隐露出痛苦之色:“不是……柳叔对我说,全村人都靠着我送的粮食苟活。今年既没水也没粮,野兔也都被秃鹰抓走死光了。先饿死的是老人,然后村民就开始换着孩子吃,吃完了孩子,就开始吃女人……”
    “柳家大娘出去挖树根,摔断了胳膊,血气引来的不是狼,是快要饿死的人。大娘后来被找到时就剩下手和脚……二娘害怕想逃到山上去,被追着摔到山涧下面,当然连尸骨都没留住。最小的三娘长得好,柳家村的人舍不得吃,说是留着,想给路过赈灾的贵人送去换点口粮。”
    “但后来三娘也没留住,最后那条人手……是为了等我来,换我的粮食,给我准备的。”
    “我忘了那时骂了些什么,只记得自己发了狂,觉得那些人都是恶鬼,一剑刺进柳叔心口,问他后不后悔。”
    “他只和我说了一个字。”
    皇帝怔怔地问道:“饿?”
    卫将离点头,没有再继续说下去,按着眉心,仿佛很疲惫的模样。
    皇帝已经谈不上愤怒了,只能感受到卫将离当时的悲凉心境。
    理智、感情、尊严,百姓已经饿到失去一切了,只剩下“活着”这一个渴望,这不是屠杀能让他们觉醒的。
    她背负着这些东西,穿上嫁衣时,又是怎么想的呢?
    细细的蝉鸣莫名悲戚起来,皇帝看不透这场联姻对曾经自由自在卫将离来说是否是一种屈辱,但即便她在他面前从来未露出半分怨天尤人的神色,此刻却还是能幻听得到那种沉重压抑的低泣。
    然而回过神来,却发现她的神情依然是平静的,仿佛在叙述他人所编造的故事。
    卫将离垂下眼帘,露出半个笑脸,道:“事因就是这样了,我白活了这么多年,所幸还能为百姓们换了粮食,陛下不用太为我感怀,我也算不得牺牲什么。”
    皇帝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也只好顺着她的话说:“你觉得你没牺牲什么也好,皇室虽比不得百姓人家的和乐,但至少朕会尽量做好为夫的责任,嗯……私下时,你可叫我殷磊。”
    ……
    与楚三刀层层布防之下的紧张感不同,直到次日启程到了赤龙山脚下,还是一片顺遂,毫无刺客袭击御驾的可能,随行的禁军感受到气氛松缓下来,都长出一口气。
    与禁军们的放松所不同的是,皇帝像是一夜未成眠一般,思虑重重。
    按理说作为东楚的国君,他应该对自己的正妻是怀抱着某种目的性才嫁给他而愤怒才对。可他就是觉得自己没办法对着这样一个人再挑剔了,这并非出于情爱之想,而是作为人的基本悲悯。
    甚至于到了祭地时,瞥了一眼旁边与平日里毫无差别的卫将离,余光就像长在她脸上一样,几乎开始怀疑昨夜的对谈是自己在做梦。
    直到辅祭的人低声催皇帝颂碑,皇帝才回过神,勉强把祭地进行完。
    “陛下,今日为何魂不守舍?”
    “没事。”
    内侍监顺着皇帝的目光看过去,感叹道:“娘娘是真的精神饱满啊。”
    可不是吗?
    此时已到了耕圣田的部分,卫将离终于拿到了不是武器的武器,一扫昨日略有些疲惫的精神,立时活似头占山为王的猴子,一把锄头抡得飞起,若不是力气小了许多,看那架势简直活像台人形挖掘机。
    若不是后来礼官见势不妙,唤人去把卫将离和锄头逼得孔雀东南飞,她多半要连皇帝那半边也要开搞了。
    随后皇帝磨磨蹭蹭划划水地把地翻耕完的时间里,卫将离在另外半边不是在水沟里捞泥鳅就是在帮随侍的婢女打蚂蟥,待到落日结束时,皇帝一看,卫将离又黑了一层。
    “唉……娘娘如此作践自己的肌肤,回去翁昭容又要罚奴婢了……”
    听到婢女们小声的抱怨,皇帝忽然就明白了他对卫将离和对其他后妃的微妙层次感上的不同。
    ……你们懂什么,黑芍药白芍药,都是好芍药。

☆、第十四章 论如何征服小孩子

直至祭地结束,一切还都是风平浪静,皇帝便觉得侍卫统领有些小题大做,心情不甚明朗地要回宫。
    然而楚三刀跟着陶书生去查看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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