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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度为后:王爷,请自重!-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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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说那忠棣府早早便领了歆贵妃要回府省亲的圣旨,这上上下下昼夜也不得闲,这每一日都是忙着张罗着。

    这才过了月初,宫里便先拍了太监出来,看忠棣府筹备如何了。例如这哪里给贵妃更衣,哪里给贵妃歇脚等等。又亲自查视了这受礼之地,开宴之所,又跟府里的家丁对照了退息的地儿等。还有内务府派了总理太监出来,带了一群小公公,在忠棣府四周设立关防,挡上帷帐。

    因着忠棣府诸人也不识得宫里的礼数,便又有鸿胪寺的人前来,教了如何退,如何跪,乃至进膳时辰等种种礼仪,概不胜数。

    忠棣府外,又有工部侍郎亲自领了人来休憩府院,且将两边街道一应给清了场子,外人也不得出入其间,这江洋大盗蟾儿也因此真困在了忠棣府,当真是出不去,进不得。

    鸿胪寺又领了民间的工匠艺人来,扎些花灯、烟火等物,这一时忠棣府内奎壁辉煌,彩灯照应,可不热闹。

    到了十四日,这府里上上下下,才算是打点妥当,这夜里,府里诸人都是不曾睡下,只睁着眼数这时辰。

    到了十五日一早,天还未亮,李耿及杜氏皆按着朝中赐下的品服,换了一身荣装,诸人皆是梳洗毕,男丁也都整顿好了。

    李耿撑着身子由人扶着到了忠棣府大门外,与杜氏一道在那儿候着。这忠棣府方圆五里的街道,如今早已是用不透光的帷幔挡的结结实实的。

    李威这几日才出了顺天府的天牢,与李原吉两人在街口有些等的不耐烦了。这时,有太监来报,“娘娘还要在宫里陪太后进膳,只怕是还要再过两个时辰才来。”

    杜氏听了便道,“既是如此,老爷便先回房吧,等来通报了,咱们再出来也不迟。”

    李耿连连摇头,“我就在这儿等着娘娘,谁也别劝了。”

    见着李耿不情愿,杜氏只得命人拿了黄花梨木椅来,上头枕了个靠垫。李耿坐在上面,重重地喘了口气。

    须臾,听着外头有马嘶鸣之声,有两列人小跑而来,一列是持着灯笼的太监,另一列是持着花篮的宫女。这时阿德跑到忠棣府前,拍掌道,“来了,来了!”这时大伙知道是贵妃娘娘的凤撵来了。

    只见着前头,有两个红衣侍女缓缓而来,来的正是彩莲与鸳鸯,两人靠着府门边立住了,垂首站着恭候贵妃到来。

    少顷,又闻得丝竹细乐之声,一柄八凤的黄金伞过来,又有太监持着拂尘、锦帕等。再后面乃是一顶硕大的绣金妙纹的凤车,朝这边悠悠行来。

    此时知是贵妃本人尊驾到了,李耿领着府里诸人连忙跪下扣头请安。这时彩莲上前扶起李耿,只杜氏单单跪着,稍显了尴尬。待得凤撵进了大门,方才有人来告,请杜氏与两公子起身来。

    到了中堂前,彩莲与鸳鸯跪请茱萸下撵更衣,此时太监都去了府外候着,又有宫女拿了一应饰物来。这院中早已不似当年那般萧索,只见着各色花灯灼灼,皆系细纱扎成,一看便知出自巧匠之手。中堂前又多挂了一副牌匾,上头写的是“仁人妇德”四字。

    茱萸进了更衣处,换了身金色琉璃挂珠的裙子,一时见这园中百花争鸣,香氛缭绕,处处都是灯火交映,这细乐喧哗之声,说的便是这府里的荣华富贵了。

    茱萸想起当初大雪的日子,老忠在这中堂前受罚的情景。又想起李婵在时,两人在院中嬉戏的光景,一时心下感慨,不胜悲伤。

    再看这中堂以外,池中荷荇凫鹭诸灯,亦皆系螺蚌羽毛做就的,上下争辉,水天焕彩,真当是纸醉金迷之像。想当年,这李耿因言获罪,忠棣府人人避之不及,哪里又想得到如今如此富贵奢华,茱萸心下默默叹了一声,一度落了泪下来。

    李耿见了,也是悲从中来,只是强忍着道,“娘娘当日进了宫,便不曾得见,这好不容易回娘家一趟,怎就哭哭啼啼起来了,这可万万使不得。”

    杜氏忙上来劝解,“娘娘可莫哭了,这妆都得花了。”

    杜氏一边说着,李原吉与李威忙上前又见了礼。

    茱萸扫视了一番,问道,“应氏怎么不在?”她问的便是李婵生母,如今还在偏院住着,今天这样的事儿,也无人唤她。

    杜氏忙道,“那应氏也无位份,怕是来了要唐突了娘娘,因而未敢让她擅自入内。”

    茱萸冷笑了一声,“是怕唐突了我,还是怕你自个瞧着心烦?”

    杜氏忙跪下道,“娘娘明鉴,真当是碍着规矩,未有圣旨,臣妇也未敢轻举妄动呀。”

    茱萸也不理会,只命着彩莲,速去将应氏请来。

    待得应氏到了,茱萸细细瞧着,这两鬓早早便是花白,面上也都是细细的褶皱,但仍能从面上瞧出李婵的影子来。茱萸忙命着给应氏看座,又让杜氏在在一旁站着也不理会。

    此时又有李原吉与李威等在帘外叩首问安,茱萸只冷冷问了两句客套话,便不再多言。

    李耿含泪道,“这往日田舍之家,粗盐布帛,虽然日子苦一些,可也是得天伦之乐,一家人齐齐整整,看着也好;如今虽是富贵,却只能骨肉分离,为人父者,终究觉得是毫无意趣了。”

    茱萸动然,亦哽咽道,“自入了宫,便日日挂念着爹爹。听闻爹爹昏迷,更是心下焦急,恨不能这病痛,都且往我自个身上来。”

    李原吉亦上前道,“想来,微臣等也是草芥寒门,与那普通的鸠群鸦属也无甚区别,哪里又晓得,今日会有凤鸾之瑞象降临。如今歆贵妃娘娘,上承天恩,下昭祖德,娘娘品行,皆是集合了山川日月之精华,天地之灵气。咱们李家的列祖列宗,也深为娘娘自豪,想来在黄泉之下也是安慰。如今皇上准了娘娘回家省亲,也是天大的恩德,臣等便是肝脑涂地也无以为报。在此遥祝吾皇万岁,万万岁,娘娘千岁千千岁。”

    茱萸听了,心下不住冷笑,这李原吉的一张嘴,还是这般能说会道。只是往日仍在府中之时,他又何曾这样阿谀奉承过,若是少些责骂,倒真是万万求不来的幸事了。

    想及这些,茱萸又道,“你如今既是如此逢迎于本宫,那本宫便再给你传条旨意可好?”

    李原吉一听,以为是有加封的圣谕来了,满面喜色跪地道,”微臣接旨。”

2 第一百零八章 省亲(二)

    茱萸只笑笑,“只两句话,你若是将那江洋大盗蟾儿交出来,那便只多是打折你另一条腿。你若是不交,那今日便交由顺天府尹一道处置了。这孰是孰非,你且自个掂量掂量,也莫说我不顾这兄弟姐妹之情。我能替你兜着,等到今日省亲之时才提,已是皇上天大的恩德了。”

    李原吉忙躬身道,“这说明蟾儿?微臣全然不知,全然不晓啊,莫不是有心人,在娘娘面前说了什么,有意里间我等兄妹呀。还望娘娘明鉴。”

    “本宫自是明鉴了,方才有那头那番话,你若再执迷不悟,一定要本宫命人去里间搜出来,可别说本宫未提醒你,只怕是你的脑袋也保不住了!”茱萸厉声斥责道。

    杜氏忙听茱萸如此说,知是凶多吉少,忙跪下,“娘娘恕罪,这孩子若是犯了什么糊涂事,还请娘娘多在圣上面前美言几句,你们可是亲兄妹呀!”

    进而又对李原吉轻声道,“你这孩子,快别犯傻了,娘娘既是这么说了,你还抵赖做什么。莫不是还想拖着全府的人给你陪葬不成?”

    茱萸道,“当日是谁跟着皇上进言,要本宫与李婵远赴塞外和亲?又是谁心心念念拿我等当交换的筹码来?可不就是你们么?如今倒真是长脸了,还晓得跟本宫来装糊涂了。这事儿,我年前便同你说过了,再说一次,你竟还能好好地跪在那儿,也实在是不知羞耻了。”

    应氏一听,李婵和亲,竟是因着杜氏母子的缘故,一时气的晕了过去。身后的小太监忙掐了一把人中,她才缓过劲来,直摇着茱萸胳膊求道,“还请娘娘为李婵做主啊。”

    茱萸抬手,“此事不用着急,这新仇旧账,总归是会一道点算清楚的。如今我们先说的是这江洋大盗的事儿。李原吉,你素日净结交一些狐朋狗友,这府中上下,谁人不知,谁人不小晓。你若是再不将他交出来,可别怪我在爹爹面前治了你的罪。”

    李原吉登时吓得汗如雨下,只凄声道,“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微臣这就去里头将他带出来请罪。”

    李原吉早已是吓得魂不附体,这踉跄中,跌跌撞撞,忙往后院去寻那蟾儿来。可是左顾右看,竟是全然不见踪影。原来这蟾儿方才原在这角落里看热闹,听着茱萸如此说,便翻墙而出,想要逃走。

    想着现下贵妃已是在府中,这后院的戒备也该松弛了些,便放弃了爬墙的念头,只对着狗洞便是一气乱爬,哪里晓得,这人才出了狗洞,便便被官兵的矛尖交叉缠住,这会倒真是上天无门,下地无路了。

    顺天府尹拿了人,便派来予贵妃私下通报了声,这茱萸悄然听了,其实早已知晓这里间已是无人,可仍是由着李原吉往里间去寻。

    见着李耿脸上直冒着汗,身上越发沉重的模样,茱萸知晓他在外头已经十分吃力,便吩咐了下去,先带老爷回弗宣阁歇息。李耿因着身子不适,也不推诿,便先行了礼,告退,临走仍不忘对茱萸喘重声道,“娘娘与他们好歹还是兄妹……”

    茱萸回道,“爹爹安心下去歇息罢,我保他不死。”

    李耿听了此话,方才由着太监背了下去。

    顷时,李原吉自是没寻得人,只得灰头土脸,跛着脚,又回到了帘前,只得躬身谄媚笑道,“娘娘,这里头…。。没人了……”

    茱萸头也不抬,只指着门外道,“拖下去,把剩下的那条腿,给本宫打折了再带回来。”

    杜氏一听,吓得忙跪倒在地,直道,“娘娘恕罪,这往日在府中之时,臣妇心肠不好,薄待了娘娘,这娘娘有什么气,便往我一人身上来即可。这原吉前次与公孙府的小爷起了事,娘娘已是惩戒过了,如今若是这腿再没了一只,可不就是彻彻底底的废人了么?还请娘娘顾念旧情,暂且看在老爷的面上,饶了他这一次吧。”

    茱萸吃了口茶,转头对彩莲道,“彩莲,本宫可是要自个治他的罪?”

    彩莲行了一礼,“回禀主子,奴婢只晓得,您这是替皇上传旨,代表的是皇上的意思。”

    见彩莲如此说,李威亦忙着跪下求道,“还望娘娘放过大哥一马,大哥交友不慎,一时糊涂,这若是有什么不值当的,我这个做弟弟的,也愿替他受过。”

    茱萸微微笑道,“啧啧啧,现如今,你们是叫本宫看这母子情深,兄弟情谊是么?好好好……既是如此,本宫便成全了你们,也好回去给皇上交差不是。”

    茱萸边说,边又从鸳鸯手中接过一根粗棒来,这棒子,往日里都是杜氏在府中行家法用的,茱萸笑意盈盈地递了上去,“大娘,如今,我便成全了你,由你亲手,将他腿给打折了,可好?您可记着,若是打的轻了,偏了,呆会,可仔细着他的手。”

    杜氏颤颤巍巍地接过粗棒,禁不住放声哭道,“娘娘开恩!娘娘开恩那!”

    “给我重重的打!”茱萸面如金纸,呵斥了一声。便着人拉下帘子,也不愿再多看些什么。

    杜氏擎着那大棒,边流着泪,边打了下去,只听着李原吉的哀嚎声响彻了整个中堂。茱萸想起了忠叔,想起了李婵,心下道,你们的仇怨,我可算讨回一些了。

    待得李原吉昏厥过去,阿德又上前泼了一盆凉水,茱萸又让李威接着来打,又生生的将李原吉给疼醒了。这地上早已是血染一片,水冲着血,登时散成一朵红花来。

    直到李威打的喘了气,一屁股坐到地上,茱萸方才喊了停。

    如今这李原吉已是半死不活的模样了,这身下衣裳皆是血渍,身上青肿带血,无一寸皮肤是好的。这下半辈子,只怕是要病痛产生,永无宁息了。

    茱萸心下想着,死,倒是便宜你了,我倒要叫你生生世世都如此,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这便是你该受的!

    杜氏脸上已是血泪模糊,此时亦是呆愣在原处,茱萸玩弄着手中的手中的东海珍珠,对杜氏与李威道,“本宫替皇上用的刑,你们可服得?”

    李威忙替杜氏道,“启禀娘娘,娘娘英明神武,小的敬佩不已。”

    茱萸笑笑,“如今我这是替你们用的家法,倘若今天若是被抓到了顺天府,他自是比现下都要狼狈。另外我倒是也有几桩旧事要与你算算账了,三弟……”

    李威打了个哆嗦,下意识退了几步,颤声道,“小的知道错了,这不该在外头惹是生非,如今已是进过大牢,吃过牢饭了,还请娘娘宽恕。”

    “本宫只说两件,其一,你娘亲手下的夏红是如何死的?这偌大的府里,出了命案,为何不报顺天府?其二,爹爹又是为何会弄到今天这般田地的,是谁在里头做了手脚?”茱萸沉声问道。

    李威听了,知是什么也瞒不过去了,一时唬的骨软筋酥,忙低头,不住地磕了起来。

    茱萸指着门外道,“阿德,将这畜生押到顺天府去,也让顺天府尹好好审审这两桩案子,你且同他说,这人谋害亲生父亲,草菅人命,又害死一个府里的丫鬟,这顺天府按着咱们大钺的刑法来判便是了!”

    阿德满口道,“诺。”边应着,连带着四个小太监,将李威一同扛出了中堂。

    李威口中骂道,“你这毒妇!真后悔,当初没有把你打死!如今你这样是会遭报应的!”

    风吹过中堂,掀起裙摆。裙角的琉璃珠子随风拨动着,发出清脆的声响。

    茱萸转身瞧了一眼杜氏,眼神呆滞,嘴角流下一些口水来,只张着嘴,却说不出话来。

    茱萸牵起一旁应氏的手,只柔声道,“往后,这忠棣府便由婶娘来帮着打理了。爹爹也是身子不好,也请你多担待一些。今日之事,若无旁的,也无需转告爹爹,本宫只想他静养。”

    “妾身明白娘娘的意思,娘娘放心,既是嘱托了妾身,自当尽心竭力,办好娘娘托下的差事。”应氏眼中有些热泪,茱萸拿出锦帕,替她拭了拭泪。

2 第一百零九章 水月庵(一)

    少时,太监跪启:“赐物俱齐,请验按例行赏。”乃呈上予茱萸看。茱萸着彩莲与鸳鸯清点了一番,见事数目不差,方才开口即命照此而行。太监跪请了旨意,便命余下人等一一发放。

    原来皇帝赐给李耿的是沉香拐杖一根,又有“青松常在”宫缎六匹,“福寿绵长”宫绸四匹,又有“年年有余”的金刻鲤鱼一条,还分了御制新书几部,文房四宝二匣,这些都是跟着李耿喜好来赏的。

    又有金银各两锭,银钱两百串,是茱萸私下赏应氏的。

    另有良酝署所出的御酒数瓶,乃是赐与忠棣府内的小厮与丫鬟等。外又有铜板百串,是赐给忠棣府的厨役、杂行人等的。

    众人谢恩已毕,有太监启道:“时辰已到,还请贵妃娘娘凤驾回銮。”茱萸又瞧了眼弗宣阁的檐角,也不敢再去拜见李耿,只怕是徒添伤心。

    想到又将分离,不知何时再见,茱萸不由的满眼又滴下泪来,却又勉强笑着,拉了应氏的手不忍放,再三叮嘱道,“这个家,便托给婶娘了。”

    鸳鸯与彩莲搀扶着茱萸赏了凤撵,一行人浩浩荡荡回了皇宫。

    茱萸回府省亲,却将兄弟亲手送进了顺天府,又让兄长受了该受的刑罚,一时在京师百姓间流为美传。

    百姓们都说,这贵妃娘娘识大体,顾大局,自家亲兄弟办了错事,也一并要罚。大钺的娘娘,若都有贵妃这番所为,想来再也不会有那皇亲国戚敢行那作奸犯科之事了。

    这一日午间,茱萸在云梅宫里正要歇下,听着彩莲来禀报,说是那杜名理被抓住了。

    茱萸忙起了身道,“你且慢慢说来,这杜太医是落到谁人手上了?”

    彩莲回道,“说是在刑部天牢里关押着,如今是刑部的公孙老大人亲自过问的。”

    茱萸想着,这杜太医,总算是落到自己人手里了,如今若是要过刑,那便可真相大白于天下。遂起了身,换了一件外罩的小衣。

    才要跨出殿门,又犹豫着,想及这周昶景生性多疑,若是此时她去了天牢,反倒是画蛇添足之举了,便忙又收了步子,往殿内回走。

    思忖半响,茱萸予彩莲道,“你去禀了皇上,就说,本宫想去佛国寺上柱香,皇上若是肯了,你再来复命。”

    一时,茱萸便与鸳鸯絮些家常事儿,到了晌午,彩莲回来禀道,“皇上准了,说是只要主子多带些人出去便是了。”

    茱萸喜道,“快,你现下便去备三匹马来,便在这殿前等我。今日,就咱们三个,旁的一个都不要跟着,可记住了?”

    “诺。”彩莲一时也摸不着头脑,只得依了茱萸所言,忙下去大打点。

    须臾,三匹白马现于云梅宫前,茱萸遍体素服,一言不发跨上了马,从侧门而出。彩莲与鸳鸯,只得跨上了马,加鞭子方才赶上了。鸳鸯在后头问道,“主子,咱们这是往哪里去?这出了北直门,可就是冷清的地儿了,主子要去做什么?”

    “你们只管跟上来!”茱萸越发狠抽了下手中的马鞭,那白马跑的勤谨,才饶了两个湾子,便出了宫门。

    彩莲与鸳鸯皆不得其意,只得紧紧跟着,生怕将主子给跟丢了去。茱萸一股气儿跑出了六七里地儿,方才有停下的意思。

    这处人烟稀少,茱萸勒住马道,“你们可晓得,这里是否有卖香的?”

    鸳鸯道,“奴婢倒晓得,这里离棺材铺近,倒是也有一家小店,这喜的,丧的都有卖,倒是不知主子是要哪一样?”

    茱萸笑笑,“我只需檀香、芸香、降香这三样便可。”

    彩莲听的直咋舌道,“这三样可难得,主子怎就想起要来了。”

    眼见着茱萸心下想着事,鸳鸯忙道,“奴婢记得,主子随身放的香袋,倒是有一些香碎,主子何妨找找,许是有呢?”

    经着鸳鸯提醒,茱萸方才想到,便从腰间掏出一个香袋来,再掏出一看,只两块碎块,但也心下欢喜道,“是了是了,这样也能将就一次。”这香碎还是先前皇帝赏的,因着太过贵重,茱萸只命人切了小块随身带着,却不想此时派上了用场。

    茱萸想着,光有香碎,却无香炉,终究是差了样东西,于是便又问了道彩莲,“可是随身带了香炉来?”

    彩莲道,“主子问别的可就罢了,这荒郊野岭的,哪里又有卖。方才主子也无吩咐,便没带上,这下可好,奴婢哪里去寻。”

    鸳鸯不解道,”主子若是要香炉,直接去佛国寺去取便是了,怎的突然要自己去找了。”

    茱萸摇头,“糊涂东西,若是去佛国寺取,便不用如此拼命往郊地跑了。本宫就是想着,在佛国寺周遭找一处僻静地儿,装好这香炉,再去那佛国寺才好。不然若这般两手空空,那便是白跑一趟样了。”

    彩莲想了半日,忙道,“主子,我可算想起来了,这处,咱们再往前行个一里地,便是那水月庵了。”

    茱萸听了,心下惊奇道,“水月庵便在此处?”这水月庵乃是佛国寺最近的庵堂,先帝时的妃子,除宫里留下的几位以外,大都殉了葬,又有一位剃度出家,来了这水月庵——这人便是先帝时的德妃。

    这德妃与贤妃同出自荥阳郑氏,贤妃过世以后,先帝依旧礼遇有加。因着种种缘由,她也逃过了殉葬之事,只从此在水月庵青灯古佛,了此余生。

    茱萸一面说,一面加快了鞭子,又转头同彩莲、鸳鸯打趣道,“本宫自小便听说,这水月庵里的姑子,长的比这宫里的娘娘还美,咱们若是去找姑子借香炉一用,想来姑子还是肯的。”

    彩莲笑笑,“这别说这水月庵受的还有宫里的香火,那便是平白不认识的庵堂,娘娘要同她借,难道还有驳回的理么?”

    茱萸道,“你每每到这佛门清静地儿,总是要发狂话,这毛病,你需得改改。本宫虽不是全信了这些,可是举头三尺有神明,你那还是仔细着你那舌头,莫要打了结。”

2 第一百十章 水月庵(二)

    彩莲吐了吐舌头,鸳鸯又道,“听闻这水月庵里供的可是洛神甄宓,说起来,那也是三国时的大美人儿,想来这庵堂里的塑像应也是极美的,今儿个,奴婢倒是要跟着主子涨涨见识了。”

    说话间,三人早已是来到了水月庵门前。门口扫地的老姑子,见来者虽着素服,却是一股天家贵气,便如那天上掉下个仙女儿一般,忙上前来问好,又朝里头唤了声,要小姑子也出来接迎。

    茱萸进了内殿,也不拜洛神,只是鉴赏了一番。这洛神雕像,虽然是黄泥塑的,可是也有风姿在里间。道是“翩若轻云出岫,佳人袅娜似弱柳”之态,且又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之姿。

    茱萸不知为何,一时竟看的滴下泪来,许是感慨甄宓红颜薄命,亦或者是想起她与曹子建的有缘无分,映射到自个身上,倒是一分不差。

    有一姑子,奉了杯清茶来,说是请贵人用茶。茱萸便顺道开口,借起香炉来。

    那姑子一听,贵人要借香炉,也不敢怠慢,顷刻便从帘后拿了一微锈的香炉来,里间还有些香灰未扫,又并了一些锡箔香纸予她。

    茱萸道,“我只是想与姑子借个香炉使使,余的,便一概都不要了。多谢姑子。“

    说话间,彩莲直“诶哟“了一声,茱萸忙过去扶住,“好好的,在庵堂里你又要造次了。”

    彩莲撅嘴道,“方才一时走了神,不想便绊倒了。”

    茱萸摇了摇头,不经意间,却撇到这洛神像上有一行小字,别的倒是认不得了,只四字“水月散人”还能认清。这字迹,茱萸太过熟悉,只瞧上一眼,便认了出来,这是周筠生的笔锋字迹……

    不曾想,在这小庵堂中,竟也能寻得他的气息,茱萸一时心下又乱了。

    只听着帘后有人在问,“这贵人可走了?”

    “回师太,尚未走呢,此刻还在内殿。”

    茱萸循声望去,见帘后隐约站了一人,虽是看不真切,但也能感知其风姿灼灼。

    “今日是茱萸唐突了,原是想来此借只香炉,不想打扰到了师太清修,还请师太勿怪。”茱萸双手合十,行了一礼道。

    那人见茱萸知好歹,便掀帘而出。茱萸望去,这师太虽见着年事已高,却是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可见其年轻时候,是何等的风姿。

    “给贵人见礼了,倒是贫尼的不是了。贫尼素日不喜见生人,便想着等贵人走了再出来,不想倒被贵人看穿了。”那师太说话沉稳,茱萸断定她是见过世面的。

    “方才,我在这洛神像上,见着一行小字,又有‘水月散人’留下笔墨,想着此人该是不出世的高人罢。”茱萸试探着问了句,心下一时竟有些惴惴不安起来。

    “只是一位施主路过,一时兴起,留的笔墨罢了,说是高人,倒也谈不上。”师太淡淡说了句,也别无他话。

    茱萸想着也不便多加打扰,便问了处这庵堂里的僻静地儿。彩莲、鸳鸯捧着香炉一同来到了庵堂后院。这院中一地的枝叶,倒不似大门口,还有人打扫的迹象。一时想找个干净的地儿,倒是成了难事。

    鸳鸯道,“不如咱们去那井边如何?奴婢瞧着那儿干净。”

    茱萸颔首,又一齐到了井台边,将小香炉仔细着放下。

    彩莲与鸳鸯,站到一侧,茱萸则掏出方才师太给请的香来,闭着眼,一时心中念了什么,又含着泪,施了礼,过了半响,方才舍得让彩莲收拾了去。

    彩莲心下想着,虽然不知道方才我家主子这拜的是什么,求的又是什么,这一时竟也不敢去问了,只怕是触到了主子的伤心事。

    只是既是主子拜了,那必然是这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神灵了,有些话,主子若是没有说,那我便替她说两句。

    我家主子是冰雪聪明的一类,以往也是受的苦太多了,我这做奴婢的也心疼的紧。若是神灵能听的着我的话,但请保佑我家主子,往后少受些磨难,只多些欢乐罢。

    心下念完,彩莲竟也跟着磕了一个响头,方才起了身。

    鸳鸯见她嘴里嘀嘀咕咕的,一时说个没完,撑不住笑道,“主子拜了,你又跟着拜什么,莫不是还不满那沈太医,要神仙再给你个俏郎君么?”

    彩莲啐了一口,“你个小蹄子,几日不与我拌嘴,可就嘴痒了。我瞧着,你是自个少个俏郎君,偏生要说是我。主子,你快给奴婢评评理,奴婢说的是不是?”

    茱萸笑笑,“得得,彩莲姑奶奶说是,那便是了。”说着又与鸳鸯对视了一番,两人又笑了一阵。

    说话间,听着这庵堂前,又有马儿嘶鸣的声响。茱萸是个极为敏感的人儿,这马的嘶鸣声,只听过一次,便必定还能再识得。听这声响,一时心间起了浪花,不由自主地走到后院帘帐外,隐约瞥见一男子身形。

    只从这人背后瞧着,全身黝黑锦缎,配着一双烟色的靴子。袖口处用品蓝银丝边纹束袖收紧,一身干净利落,腰带处有玉色纹理点缀,瞧着便知不是一般人。

    只听着那人开了口,“姨母,又到你生辰了,想着还是该亲自来一趟,若是唐突了,也请勿怪。”

    “这时候,你来这里做什么,可不是在那儿呆的好好的。若是被人瞧见了,少不得又要有闲话。这京师,最怕的便是祸从口出不是?”师太忧虑道。

    只见这男子,骤然转了个身,茱萸一时看的愣了,直将香炉打翻在地。一时又慌了手脚,忙又命彩莲与鸳鸯帮着收拾。

    烟色靴子入了眼睑,茱萸抬起头来,这深眸如海,来者可不是河阳王?

    “可是出了何事?”师太近上前来,见茱萸与周筠生楞在一处,一时心下,便知晓了大概。

    “方才贵人问我,那洛神像上的字是何人所写,我还道,贵人怎突然想起来问这个。原来是旧相识了。”师太说道。

    茱萸低下头来,一时不知眼睛该往何处瞟,只道,“也无旁的意思,只是随口问问,许是师太意会错了。”

2 第一百十一章 旧情 (一)

    师太见状,知是两人有话要说,便道,“想来贵人都还没用饭,姑子这里随意收拾些斋菜素饭来,还请贵人留下勉强吃些再走罢。”师太边说,边将彩莲与鸳鸯往里间推。

    “你怎么来了?”茱萸未料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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