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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亲娘子-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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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青青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自己这大妹妹,胆子比针眼儿都小,什么都怕,什么都不敢,恨不得天天就窝在自己那间闺房绣花。如今已到了婚嫁年龄,周青青都愁着给她找个什么人家嫁掉,才不会受委屈。
    小周玥则跑过去抱着聂劲的腿撒欢:“阿劲哥哥,赶明儿你也教我打猎。”
    聂劲摸了摸他的头:“好,等玥哥儿长大了,阿劲哥哥就教你。”
    许氏看完了猎物,才注意到今日的周青青,哎呦了一声,急道:“青青,你怎么就穿成这样子?咱待会儿可是要进宫见皇上的!”
    周青青瞥了她一眼,心道我滴个天!一身锦缎红衣,浑身上下珠光宝气,约莫是把压箱底的首饰都戴在了身上。脸上胭脂水粉,涂得甚为夸张,比那新嫁娘还艳上几分,无奈年岁渐长,颜色已失,看起来不伦不类。
    周青青摇摇头:“姨娘,你说皇上这些年对我们王府不闻不问,他愿意看到我们跟以前一样贵气么?”
    许氏不明所以地看着她,有点忐忑地摸了摸脖子的珠链。
    周青青耐着性子同她解释:“皇上冷落我们,无非是对父亲的死不满。不满自然是不愿看到父亲的家眷过得多好。你这样子去见他,还以为我们家没有天家照应,也过得富贵安逸。”
    许氏终于明白,赶紧诚惶诚恐点头:“青青你说的对,那我再换身行头。”
    聂劲看了看周青青,朝她问道:“皇上召你和二夫人进宫,是有何时事?”
    周青青摊手:“还不晓得,宣旨的公公什么都没说。”
    她昨晚在床上辗转反侧,想了许久,也总归还是没猜到皇上的心思。
    聂劲浓眉微蹙,道:“听说西秦的使臣来了金陵求亲,不知道是不是跟这有关?当初王爷在世时,跟西秦交手多年,对西秦来说,分量很重。兴许是议和之后,想让你进宫跟西秦使臣聊聊王爷从前的事儿。”
    周青青本觉得他想得太多,但转念一想,又觉得有几分道理。虽然她未曾去过西秦,但听闻她父亲周灏和他的玄铁军,在西秦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作为率军杀过数万西秦大军的定西郡王,是西秦上下恨之入骨的敌手。
    父债子还,西秦使者来求亲,说不定顺便来找她这个仇敌的女儿,算算旧账,也不是不可能。
    虽然这个想法有些荒谬可笑,但周青青还是被自己吓了一跳。
    周冉冉听了聂劲的话,竟然也跟周青青的想法不谋而合,拉着她娘亲的手,忧心忡忡道:“娘,皇上召你们进宫,不会真是要把你们献给西秦使者泄愤吧!”
    许氏当真被她这话吓住。
    聂劲摇头轻笑了笑:“你们别自己吓自己,两国打仗,代表的是朝廷,西秦怎么会荒谬到找你们这些女眷的麻烦,顶多是找你们说说王爷生前罢了。”
    周青青也知自己杞人忧天,摆摆手道:“罢了罢了,胡乱猜想也没什么用,总归进宫了就知道。”
    一家人和和乐乐地用过早膳。日头渐高时,宫里来了镶金嵌玉的马车来接人。
    小半个时辰后,马车抵达宫门停下。
    五年未曾踏入过皇宫半步,周青青从马车上下来,踏在汉白玉石板上时,一时竟有些恍然,直到被太监引着进了皇上的金銮殿,才微微回神。
    行礼完毕,坐在上方龙椅的永光帝吩咐二人免礼平身,周青青微微抬头,不动声色打量了一眼那多年未见的皇帝。
    她还记得这位当朝帝君,五年前是如何英俊倜傥。五年时光飞逝,逝去的还有人的容颜,如今的永光帝再不复当年风姿,只是一个步入中年,略显衰颓的男子。
    想必是因为这五年间,西秦日渐壮大,南周边境不宁,令他这个君主寝食难安。乱世之中,帝王比起百姓,过得大概只会更苦罢。
    而就在周青青想着这些的时候,永光帝看着底下的两个女人,也不由得有些怔然。尤其是年方十六的周青青。
    他最后一次见到这个宗亲世侄女,是在定西郡王的葬礼上,那时她还只是个十一岁的娇贵稚子,哭得悲伤不已。而如今,当年的小姑娘,已然长成亭亭玉立的少女,虽则如花似玉,却穿着打扮素淡,再寻不出从前金枝玉叶的影子,甚至沾染了些许市井之气。唯有那眉宇之间,隐约同他父亲一般,有着一点英气和坚韧。
    永光帝对定西王府不闻不问多年,但有关王府的境遇,也略知一二。他对这样的衰败乐见其成,定西郡王帮他守不了江山,那他也就不再给他府中任何恩宠。
    直到这一回,西秦派人来求亲,他方才想起被自己冷落了多年的定西王府。
    永光帝微微叹了口气,道:“青青,朝中事务繁忙,无暇顾及定西王府,不知这些年你们过得可好?”
    这声青青唤得自然而然,倒像是几年前,他称呼年幼的她一样。
    周青青回道:“承皇上蒙荫,家中这些年过得还算安稳。”
    永光帝见她恭恭敬敬,却又不卑不吭,倒真有几分周灏的影子,微微笑了笑:“你们知道这回召你们进宫是为何事吗?”
    周青青道:“恕青青愚钝。”
    永光帝又笑了笑:“这回西秦武王派人来求亲,你们应该有听说吧?”
    周青青道:“金陵城街头巷尾,都在说这件事,青青也有所耳闻。”
    永光帝道:“今次来召你们见面,就是跟你们谈这件事。”
    周青青暗自轻笑,倒是让聂劲猜了个准。她悄悄抬眼,看了眼皇上,却并未从他神色中看出个所以然,便道:“秦祯是西秦皇上的嫡亲弟弟,也是他们西秦的主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来求亲,对蕲城之盟的维系,是件天大的好事,若哪位公主嫁过去,必然为我们大周子民所敬仰。”
    永光帝点头:“你说得没错。不过……”他微微顿了顿,才笑着继续道,“西秦来求亲,却不是要娶皇家的公主,而是指明求娶定西郡王的女儿。”
    西秦使者道,虽然定西郡王已西去多年,但武王秦祯对其敬仰之心不减,如今两国结盟,有心结亲,便想求娶定西郡王的女儿为妃。
    永光帝这才回忆起,曾经那么多年里,定西郡王戍边的功勋,他曾保南周近十年安宁。他的功绩是实实在在,抹杀不掉,即使他故意忽视,西秦也会帮他记起。他怪罪他英年早逝,但实则生死有命,由不得人。若说真有罪的,不过是周灏病逝之后,那些扶不上墙的酒囊饭袋。
    西秦王室的求亲,终于让永光帝想起定西郡王的好,面对自己不愿承认的忘恩负义。他看着定西郡王不知何时已经长大成人的嫡长女,到底有了一丝愧疚之心。
    而这位长女,却因为他的话久久不能回神,未反应过来的还有她身旁的姨娘许氏。
    永光帝见两人表情怔忡,又开口继续道:“其实公主嫁去和亲天经地义,只是秦祯指明要娶定西郡王的女儿。”他微微迟疑片刻,“照理说,西秦求亲,朕应该指嫁嫡长女,以表重视,但朕知青青你身为长女,身上担子重,世子又未成年,恐怕王府离了你不行。你大妹今年也已到了婚嫁年龄,朕打算命她嫁去,如何?”
    他知道周灏在世时,最疼爱便是这个嫡长女。这算是他对定西王府的一番仁义之心,也算对得住泉下有知的定西郡王。
    一直谨小慎微的许氏,终于从怔忡中回过神,匆忙叩头,颤抖着声音道:“皇上英明,小女冉冉生性胆小,臣妾恐她难当此任。”
    周青青沉默不言,这并非普通亲事,而是有关两国朝堂大局。就算她初闻皇上的话,震惊不已,却也不敢多说一句,见许氏跪在地上惊慌失措,余光又撇到皇上面露不悦,怕她再说出出格的话,赶紧作揖叩首:“启禀皇上,姨娘说得没错,大妹生性胆小,兹事体大,是否可给两日时间,让我们一家略微商讨。”她怕永光帝误会,又补充道,“青青并非要违抗圣旨,只是大妹深居简出,对如今局势不甚明白,要点一些时间同她说清和亲一事的利害关系,也好让她能担起两国和平的大任。”
    永光帝对她这般明事理,露出欣然笑容,道:“西秦使者让我们三天后答复。朕就给你两天时间。”

  ☆、第四章

从皇宫出来,许氏的脸早就吓得没了半点血色,拽着周青青的手,全是冷汗,也不说话,就那样怔怔忡忡上车,随着马车摇摇晃晃,脸色越摇越白。
    直到皇宫送两人回府的马车,在王府门口停下,许氏也没开一句口。
    周青青拉着她下车,抬头看了眼大门上的漆金大字,大约是被聂劲装点过,那工府又变成王府。
    许氏脚下打颤,跌跌撞撞走不稳路,口中喃喃念着,似是神智不清的样子。周青青拉着她走入门内。
    府中一众人闻声,齐齐迎上来,想知道皇上召两人进宫是作何。
    周青青看着弟弟妹妹,还有聂劲和几个丫鬟期待的眼神,忽然觉得有点茫然无措,又见自己那弱风扶柳的大妹妹上前,扶住已然有些失常的母亲。
    她嘴唇翕张了张,到底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周冉冉看出自己母亲神色不对,担忧问:“娘,您这是怎么了?皇上召你和大姐进宫,到底是作甚?”
    她声音温声细语,一听就是柔软怯弱的女子。周青青转头看着犹不知情的她,痛苦地闭了闭眼睛。
    许氏终于像是从怔忡中回神,一把抱住女儿,嚎啕大哭起来:“冉冉啊,你的命怎么这么苦?”
    她这一声哭嚎地动天摇,吓得周围人退了三分,吓得周玥扑在周青青腰间瑟瑟发抖。
    周冉冉被她亲娘这一弄,顿时六神无主,抖着声音道:“娘,到底怎么了?”
    许氏抱着她哭得抑扬顿挫,稀里哗啦,只摇头不说话。搅得周遭人愈发惶恐担忧。
    周青青看着痛苦的许氏,和神色惶恐的周冉冉,心中叹了一声,淡淡开口道:“西秦这回来大周求亲,指明要娶定西郡王的女儿。皇上就有意将冉冉嫁过去和亲。”
    “什么?!”周围一众人,除了天真懵懂的周玥,均是异口同声。
    聂劲皱了皱眉,道:“两国和亲,照理说应该嫁公主。怎会要求嫁一个郡王的女儿?”
    周青青颇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据说是那个西秦武王秦祯自己要求,说什么敬仰我爹多时,所以想娶她女儿为妃。”
    聂劲道沉默。
    “冉冉——冉冉——”
    “二小姐!”
    “二姐!”
    旁边忽然一片混乱。原来是听闻这消息的周冉冉,被惊吓地双眼一翻,一口气喘不上来,昏死了过去。
    管家陈伯上前去掐她的人中,但双颊惨白的周冉冉,毫无反应。
    聂劲一把将她抱起,往房内走,吩咐道:“陈伯,赶紧去请大夫。”
    一阵兵荒马乱之后,定西王府再次归为平静。
    王府上下,除了聂劲,都未曾出过金陵。远嫁和亲西秦,这是他们完全无法想象的事情,何况是胆小体弱的二小姐。
    西秦人对南周百姓来讲,无非都是粗犷的野蛮人。
    周青青坐在大妹的床边,看着那张惨白小脸,心里如何都不是滋味。她并不算太喜欢这个妹妹,体弱多病,胆小懦弱,没有主见,遇到事情,总是只知道哭,完全随了她那个不成器的母亲。但她也知道,性格天生,她要求不来自己的妹妹变得如何自立自强。只惟愿日后她能嫁个温厚善良的人家,不要受了欺负。
    她伸手将她额间的头发拨开,重重叹了口气。其实除了胆子小身子娇,周冉冉也算是个听话懂事的好妹妹,从小不与姐弟几个争抢。幼时她这个姐姐也有顽劣任性的时候,见她老实,便喜欢欺负她,她顶多哭哭啼啼,却也不会随便告状。这一点,连自己一母同胞的亲妹妹周香香也比不上。
    昏睡多时的周冉冉,终于缓缓睁开眼睛,一双乌沉沉的眸子,看向上方的人,怔了少许,忽然凑过来抱住周青青的腰,失声大哭:“大姐,我不想和亲,西秦那么远,我以后还怎么见你们?我听说那个秦祯,就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饿狼。我嫁给他还有活路么?”
    周冉冉拍着她的背,听她抖着声音哭诉,目光失神,沉默不言。
    此时端着汤药的许氏进了屋,见此情形,眼眶一热,眼泪又哗啦啦掉了下来,走到床头,哑声道:“我的儿啊!你的命怎么这么苦?打小身子骨不好也就罢了,如今还摊上这种事,都怪我这个做娘的没用,保不了你。”
    周青青拉起哭得一抖一抖的妹妹,接过许氏手中的汤药,道:“你再有用又如何?这是皇上圣旨,谁都违抗不了。’
    她拿起药吹了吹,用汤勺舀起一勺,递在周冉冉唇边:“大夫说你气急攻心,伤了心肺,赶紧喝了药补补。”
    周冉冉一双眼睛早已哭得通红,别过头,呜咽道:“补什么补?好了也是要嫁去西秦,与其苟延残喘,还不如早死了算了。”
    周青青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空出一只手,准备在她头上扇一巴掌,但落下时,又变成了轻抚:“冉冉,别把事情想得太坏。西京不比咱金陵差,秦祯也不见得是个坏夫君。”
    周冉冉听她这样一说,哭得更厉害:“你别哄我了,他差点就带兵打到我们金陵,能不是个嗜血的豺狼虎豹?”
    周青青摇摇头:“父亲常年征战,杀人无数,但他是豺狼虎豹么?”
    周冉冉自是听不进去,趴在床头哭得昏天黑地。
    周青青将药碗递给许氏,淡淡道:“你劝劝她,我再想想办法。”
    她刚刚转身,后头又已经响起母女两抱头痛哭的声音。她被这声音弄得脑仁发疼,也没了力气再回头去劝。
    走出房间,聂劲正等在外头,见她出来,问道:“二小姐怎么样了?”
    周青青摇头苦笑,低声回他:“能怎样?你都听到了?”
    聂劲沉默片刻,道:“其实西京虽远,但繁华程度不比金陵差,在那边生活,也不见得不比这边舒适。只是冉冉那性子,远离故土,没有亲人在身边,恐怕是个大问题。”
    周青青笑了一声:“不用说那么长远,就是从金陵到西京的这几个月路途,我怕她都熬不过去。”说着,她摆摆手,“再想想办法吧。”
    聂劲犹疑片刻,道:“但这是皇上旨意,我们违抗不得。况且两国和亲,兹事体大,关系的是两国朝堂和百姓的安稳。”
    他说的,周青青哪里会不知。
    一通折腾下来,午膳已经是过了午时。许氏陪着周冉冉,饭桌上只有姐弟四人和聂劲。
    桌上摆了几盘香气袭人的野味,除了懵懂无知的周玥,吃得满嘴是油,其余几人都食不知味。
    周香香吃了几口就放下碗筷,悻悻道:“大姐,我看咱们干脆趁着这两日,收拾家当,连夜赶去哪个深山老林躲起来。”
    周青青瞪了她一眼:“胡闹!你能在深山老林躲一辈子?”
    周香香道:“怎么不能?阿劲打猎,我们耕种,安安稳稳过一辈子,也不用担心再打仗。总比二姐嫁去西秦受折磨好?”
    周青青道:“说得轻巧!我们两个女子倒也罢了,珣儿和玥哥儿呢?堂堂大男儿苟且偷生一辈子?再说阿劲还未娶媳妇,你就让他跟我们躲进深山老林,打一辈子光棍儿。”
    聂劲夹了一块子菜,送入口中,淡淡答:“香香说得也不无道理,若是注定只有一条路,我觉得躲去深山里也没关系。和亲一事,说到底,为的是帝王江山。而这个帝王,对我们定西王府如何,这些年大家都心知肚明。”
    周青青微微蹙眉,乜了眼聂劲。他神色平淡,仿佛只是随口一说。但她知道,他说的句句在心。他是一个忠厚木讷的男子,向来只本分做事,很少说过这样的话,想来也是对大周朝堂多有不满。
    周珣小心翼翼打量了一眼自家大姐,试探道:“我也觉得香香说得没错。皇上对我们家这些年不闻不问,西秦一来和亲,倒是想起我们的重要了。”
    周青青用力将筷子磕在红木桌面上:“周珣,你这是说的什么话?这些年读的忠孝礼仪都去了哪里?皇上纵有万般不好,他也是一国之君。别忘了,我们也都还姓周,是皇室宗亲。父亲在世时,是万人敬仰的大英雄,我们为了一场和亲,就举家逃走,对得起九泉下的父亲吗?”
    周珣吐了吐舌头,低声不满道:“就你深明大义。”
    周青青暗中苦笑,她哪里有什么深明大义。她也想听了这主意,最好今晚就逃走。人生在世,无非是有饭吃,有床睡,她一个女儿家,不需要任何大义。可她父亲是定西郡王,她也不想看到自己弟弟,因此前途断送,只能在深山老林,苟且偷生过一生。因为他是一代豪杰周灏的儿子。
    她又瞥了眼吃得意犹未尽的小弟。周玥年岁尚小,是龙是虫还看不出。但这个年纪,就将他带去深山,再不见世上的各种繁华,总还是太过残忍。
    聂劲也放下筷子,面无表情道:“大小姐说得对,王爷戎马一生,为南周立下卓越功勋,我们不能丢了他的脸。世子是长子,更应读书学艺,日后好将王府发扬光大。”
    周香香和周珣也意识到刚刚的想法,确有不妥,齐齐道:“那我们再想想其他办法!”

  ☆、第五章

其实能有什么办法?无非是多两日苟延残喘罢了。
    周冉冉身体不好,哭起来却是没完没了,到了暮□□临时,哭得吐了半碗血,又请了一回大夫。大夫却也是束手无策,只道让她放宽心,即可病愈。
    可对周二小姐来说,天都已经塌下来,还能如何放宽心?
    三姐妹的小院相连。
    晚上,周青青躺在床上,旁边的周冉冉还未止哭。
    那嘤嘤的哭声,倒不像白日那般撕心裂肺,却泣声幽咽,九转回肠,如哀如诉,一声一声灌入周青青耳内,挥不走,赶不掉,埋头被中,仍旧如魔音穿脑。
    直到更夫的梆声,敲到了三更,周青青还是被那哭声搅弄得心烦意乱,睡意全无。她烦躁地起身,随手套了件衣衫,开门而出。走到旁边周冉冉的房间,抬手准备敲门,但手在半空顿了顿,又轻轻放下,折身蹑手蹑脚走出了小院。
    今夜是四月中旬,一轮圆月挂在空中,明亮如银盘。那月宫里的嫦娥和月桂,似乎清晰可见。
    嫦娥奔月,远离故里,只有伐树的吴刚和玉兔陪伴,也不知是否孤独?
    周青青这样想着,又觉得自己冒出的这想法荒谬可笑。西秦又不是月宫,哪里只有吴刚和玉兔。
    她裹了裹衣服,往前院走去,听到有人练剑的声音,绕到前面一看,果然是聂劲正持着他那把玄铁龙纹剑,在月下挥舞。
    他动作行云流水,剑风带起周遭的树木随之摇晃。
    “谁?”聂劲身手不凡,一点风吹草动也能察觉。他低低唤了一声,转头看到来人,轻笑了笑,道,“这么晚了?大小姐怎么还不睡?”
    周青青摇摇头道:“睡不着。”说罢,缓缓走到旁边的石凳,“阿劲,好久没看你练剑了,你给我舞一段好不好?”
    聂劲木讷冷硬的脸,难得在月色下露出一丝赧色,不说话,只点了点头。
    剑风起,风又随剑动,草木嗖嗖摇摆,剑锋划过空中,在月色下如同闪电掠过。聂劲身形矫捷灵动,时而如游龙行走,时而又如白鹤展翅。周青青不由得轻呼叫好。
    对于聂劲的身手,周青青其实再了解不过。但他卸甲之后,在府中这些年,虽然早已被当做家人,但他性子勤恳本分,做的都是下人的事,常常让她忘了,这个劈柴打猎的男子,曾经也是战马上的英雄。南周境内,无论是朝廷还是江湖,恐怕都再难找出几个比得过他身手的人。
    聂劲一段舞毕,收剑入鞘,慢慢走到石桌,她对面坐下。
    周青青见他额头薄汗微闪,掏出腰间的帕子递给他。聂劲稍稍迟疑,接过那帕子,在额头擦了擦。
    周青青道:“阿劲,你曾经做过南周使者,去过西京。那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聂劲薄唇轻抿,他确实六七年前去过西京一次,印象也算深刻,便笑了笑道:“其实乍一看去,跟咱们金陵差不多,也是熙熙攘攘,比肩继踵。但风物习俗,差别还是不小。西京人多豪迈爽朗,不拘小节,穿着打扮也不似我们金陵人这般讲究,少有人喜欢附庸风雅。”
    周青青笑着问:“那边的东西好吃吗?”
    聂劲想了想道:“西京人喜吃面饼,菜式当然也不及我们金陵多样讲究,不过也算是别有一番风味。”
    周青青若有所思,似是自言自语道:“面条其实也挺好吃的。”她想了想,又问,“那你见过那个武王秦祯吗?他人如何?是不是真的如金陵城里传的那样,吃人血和人肉,跟饿狼一般残暴?”
    聂劲笑着摇摇头:“秦祯做西秦主帅时,已经是王爷过世大半年后,我早离开边境。虽然未曾见过秦祯,但传闻自然信不得。说不准王爷在西秦,也是这般名声。”
    周青青撅了撅嘴:“可是西秦皇室来自大漠,想来是模样粗犷,脾性凶悍。”
    聂劲笑了笑:“我想了想你今日说的话,其实二小姐嫁过去,也确实不错,不仅是南周的功臣,也能为定西王府光耀门楣。世子和玥哥儿是男儿,就此断送前途,实在不值得,王爷在九泉下,想必也难以瞑目。”
    周青青苦笑着摇摇头:“我就是怕她挨不到去西京,就提前去见了我爹。”
    聂劲默了片刻:“但这件事我们终归主宰不了。”
    周青青点头,确实主宰不了,但或许让自己妹妹多活几年的法子,还是有那么一个。
    聂劲见她若有所思的模样,试探问道:“大小姐,你想什么?”
    “没想什么。”周青青摇摇头,笑着起身,伸手从他头顶摘下一枚不知何时沾上的细小花瓣,扬了扬,戏谑道:“很晚了,你也早些休息,免得让人以为你去做了采花大盗。”
    说罢,转身离开。
    聂劲拈起落在石桌上的那小小花瓣,嘴角上扬,笑了笑,又转头去看她纤瘦单薄的背影。月色之下,那背影如风中的花骨朵,娇小柔弱摇摇欲坠,却又似乎如那磐石一般坚韧刚强。
    定西王府衰败多时,这位大小姐从未怨天尤人,也仍旧不卑不吭,过得快活自在。聂劲想,这便是定西郡王曾经最疼爱的女儿。
    周青青这一觉睡得不好,一来是周冉冉的哭声,断断续续,一直没有停下,二来是脑子里那个念头,时不时就冒出来,而后又被她赶下去。
    自己跟自己缠斗,莫过于是最痛苦的事情。自私狭隘的那个周青青,和舍己为人深明大义的周青青。
    她觉得哪个都不是自己。
    她忽然想,如果父亲还活在人世,发生这种事,他会选择哪种方式。不,父亲在世时,南周根本不需要和亲来求得一方安宁。
    父亲在世,她应该还是那个不谙世事的女孩,等着父亲为自己择一门良婿,风风光光出嫁。
    周青青在这些纷乱的想法中,辗转难眠,终于等来了鸡鸣狗叫,天亮了。
    她眼下带青色,若是放在平日,周香香和周珣这两家伙,势必会打趣一番她,问她是不是去偷鸡摸狗之类云云。
    但如今谁都没有玩笑的心思,两个小的其实也睡得不好,恹恹地提不起任何精神。周冉冉自是不必说,仍旧卧床不起。若真是和亲,恐怕要被人抬上马车,然后哭死在半路上。
    早膳桌上,许氏随便吃了一点,就去照顾女儿,又留下几姐弟在桌上相顾无言。最后还是周珣先开了口:“大姐,明日你就要进宫答复皇上,想好了对策没有?”
    周青青埋着头,拿着勺子的手顿了顿,端起碗喝了口粥,语焉不详含含糊糊道:“想了一个。”
    周香香眼睛一亮:“是什么?说来听听。”
    周青青皱了皱眉,敷衍道:“也就随便想想,做不得数,等确定了再同你们说。”
    周香香见长姐面色沉沉,不好继续追问,只得失落地哦了一声。
    周冉冉断断续续哭了两天,许氏陪她断断续续哭了两天。周青青脑子被这两人的哭声,弄得满心烦躁,脑袋发疼,有时候恨不得跑进去朝两人吼一顿,但到底还是于心不忍。
    好在定西王府虽然衰落多时,但宅子还是够大。耳不听为静,她躲在后花园,躲在荷塘水榭,躲过了大妹和姨娘的哭声,也躲过了府中上下忧心忡忡的下人,耳畔安静了,心里却仍旧不宁。
    那个念头总是冒出来,又熄灭,而后再次星火燎原,烧得她焦头烂额,光洁的额头起了好几个大红疙瘩。
    两日后,皇宫里的马车来接县主周青青回话。她顶着一双发青的眼睛,只身去见皇上。
    周香香还记得前日大姐说的话,在她上马车前,又问:“大姐,你说有个还没想好的办法?现在想好了么?可马上要答复皇上了。”
    周青青神色复杂地看了眼自己亲妹妹,淡淡道:“差不多了。”
    周珣满脸雀跃:“这么说二姐可以不用去和亲了?”
    周青青轻描淡写瞥了眼他天真的表情,喉咙不由得有些发紧,片刻才含混不明地嗯了一声。说罢,便扶着马车,准备上去,却被聂劲上前一步拉住。
    “作何?”周青青转头看他。
    “大小姐,你要做甚?”聂劲声音沉沉,眉头紧拧,眸子里熠熠发光,似是因为猜到她心中所想而忧心忡忡。
    周青青嘿嘿朝他一笑,挣开被他抓住的手肘,云淡风轻道:“我没有要做什么,你不用担心。”
    聂劲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睛,仍旧定定看着她,似乎要从她脸看出个所以然。周青青不敢再同他对视,别过头爬上车。
    聂劲站在车外,牙关紧咬,在马夫驾车时,哑声唤了一句:“大小姐……”
    只是后面的话,却没有说出口。
    周青青从马车帘子缝隙里,看到外头聂劲发红的双眼,她张嘴想对他说点什么,但此时马儿嘶鸣,车身晃动,马车已经跑了起来。
    她知道聂劲已经猜出她要做什么。
    他没有强行拦下她,或许他也是知道,这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周冉冉那身子骨和性子,等不到嫁入西京,可能就一命呜呼。
    这场和亲不成,西秦大约还会继续来求亲,是另求皇宫里的公主,还是依旧要定西郡王的女儿,无人得知。
    但无论那种情形,都比现在更糟糕。要么是皇上怪罪殃及全府,要么是她步自己妹妹后尘和亲出嫁。周周转转,害人害己,劳民伤财,还不如痛快一些,一了百了。

  ☆、第六章

皇宫大殿,周青青垂首而立。上方的永光帝问话:“青青,和亲一事,你们定西王府商讨得如何?”
    周青青道:“回皇上,大妹冉冉体弱多病,生性胆小,实在难以担起和亲大任。”
    永光帝听她这样说,眉头微蹙,略带薄怒,沉声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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