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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亲娘子-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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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青青翻过身看他背影,因为自己躺着而他站着,便显得这个人愈发高大挺拔,虽未穿上铠甲,也是英气勃勃。
她到底是有些不放心:“你昨晚喝了那么多酒,伤口不疼吗?”
秦祯笑了一声:“我这伤本来早该好了,只是一直舟车劳顿,没能好好养,才拖到今日还有些疼。放心,昨晚那点酒,算不得什么。”
周青青嗤了一声:“也不知谁喝得不省人事,还好意思说那点酒!”
秦祯转头自上而下看向她:“若是你没偷偷溜走,我也不会被人发觉是以水代酒,所以说起来我昨夜喝醉,全都赖你。”
周青青哼了一声:“你就会耍无赖。”
秦祯笑开,缓缓躬下事,趁她不备,在她额头上偷了个香:“这样是不是更无赖?”
周青青瞪了他一眼,又翻身朝内。等到他的脚步走远,她脸上的红晕才渐渐淡去,一骨碌从榻上爬起来。帐里有打好的水,她漱洗一番,随意吃了些干粮,便掀开账门走出去。
此时正值清晨,昨日歌舞升平不见踪影,只余匆匆忙忙的将士,及战事将启的紧张气氛。营帐都长得差不多,周青青也不知秦祯在那一顶帐中跟人议事,只得听了他的话,在营地随便走走。账外的侍卫,主动跟在她身后,显然是秦祯交代过。
周青青见这两个看着憨憨直直的侍卫,不免又腹诽秦祯将聂劲给占了去。
一直到了中午吃饭,秦祯才回到营帐。兴许是真的身体底子好,昨夜喝了那么多酒,身上的伤无碍倒也罢了,整个人还精神奕奕。
周青青正在准备两人的食物,不免好奇:“王爷,打仗是不是特别能让你兴奋?”
秦祯怔了一下,继而又哈哈大笑:“你真当我是你们南周传闻的那样?跟嗜血的狼一般?”
周青青瘪瘪嘴道:“不然在路上你还病怏怏的样子,一来战营就来了精神?”
秦祯笑着拿起一块干馍咬下一口:“大敌当前,我这个主帅若是还病怏怏的样子,你觉得不会影响士气?”
周青青了然地点点头:“但你确实喜欢打仗不是么?”
秦祯失笑摇头:“在你眼里我就是个这么残暴的男人?”他顿了顿,不答反问,“岳父大人喜欢打仗么?”
周青青愣了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自己的父亲:“父亲虽然是南周赫赫有名的战将,但他生平最厌恶的就是打仗。他曾经同我说过,若是外敌不入侵,内贼不作乱,他宁愿做个布衣百姓。他打仗从不是为了征伐,而是为了南周的安宁。”
秦祯若有所思地点头:“曾经有一位长辈也对我说过同样的话。那时我年岁尚有,受父亲叔叔们的教导,一心只想长大后能征战天下,将西秦的版图扩张。但那位长辈的话却让我受益颇深,国之为民,百姓愿意的事,才是皇族应做之事。后来我深入市井,才知百姓不过是求个衣食无忧,安稳度日。从那时起,我不再热衷打仗。”他笑了笑,又继续道,“你可能觉得奇怪,既然我不喜欢打仗,为何一路打到你们南周的蕲城?”
周青青好奇看他,等待他的答案。
秦祯挑眉:“就跟你说的那样,总有外敌入侵,内贼作乱,我是个不喜欢被动的人,所以要让你们南周再不敢有任何动静,才能放心撤兵同你们言和。”说罢,他默了片刻,又道,“这回的北赵也是一样,我要让骆皇后知道,我们西秦绝对容不得半丝侵犯。”
他神色倨傲,语气笃定,如同他一贯的张扬不羁。但周青青却不由得对他有了一丝改观,本以为他残暴好战,原来竟同他父亲一样,都是厌恶打仗的人。现在想来,他当初会同南周提出议和,倒也在情理之中。
她默默看着他,没有再说话。
大约是她的眼神与往常不同,秦祯有些奇怪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我脸上有什么?你看我作何?”
周青青戏谑道:“你长得好看啊。”
秦祯哈哈大笑:“臭丫头,知道涮我了?”
周青青也笑,想了想,试探问:“若是这次北赵攻破东境防线会如何?”
“虽然北赵东境军不过五万,加上秦络即将带来的两万,也才七万,数量上比不过北赵挥师西征的十万大军。但从北赵到西秦,长途跋涉过来,那十万大军战力,必然比不上我们蓄势待发的东境军。若是骆皇后真能破掉我东境防线,那这整个天下很快也就是他们的了。”说完哂笑一声,“不过,这根本就是不可能发生的事。”
周青青问:“毕竟西秦并未与北赵交过手,王爷您就这么有信心?”
秦祯道:“这点信心都没有,我还怎么当西秦的武王?”他将手中剩下的馍塞入口中,拍拍手道,“这几日我都要跟郁将军他们一起布兵,你若是有兴趣,可以来听听。”
周青青眼里亮起一丝神采:“我可以吗?”
秦祯笑:“虽然东境军没有女人,但我们西秦并不排斥女人上战场。秦络在南境多年,南边防线固若金汤,谁也不敢小瞧她是个女人。”
周青青跟着他来到商榷战事的营帐,郁将军冯潇和聂劲已经在此,见到秦祯身后跟着的人,似乎并未觉得意外。倒是聂劲悄悄在她身边问:“小姐,你来做什么?”
周青青小声回他:“看热闹!”
东境的地势特别,营地是空旷之地,周围是绵延的山脉,继续往东,山脉便急剧收缩,形成一道蜿蜒的峡谷,要进入西秦境内,只能穿过这道峡谷。从地势上来看,易守难攻,西秦算是占据了天时地利人和。
西秦总共设置了三道防线,第一道在峡谷入口处,双方兵马直接兵戎相见,算是最容易攻破一道;第二道在峡谷中,布兵在两侧山上,利用地形自上而下,便于使用石头和弓箭,也是最难的一道;若是北赵突破前两道,则进入西秦境内,大军对峙,背水一战。
几人正在绘制作战图,周青青看不甚懂,只知排兵布阵非常精妙复杂,大多自秦祯之手,不免对他又刮目相看几分。
随着北赵大军濒近,战营的气氛越来越紧张,秦祯也愈发忙碌,不是在排兵布阵,就是巡防前方防线,周青青也不能时常跟着他,三日下来,两人见面的时候,竟然屈指可数。
到了第四日夜晚,北赵先驱骑兵抵达,两国战事正式拉开帷幕。
几里之外开战,周青青自是睡得不□□稳,一觉醒来,发觉秦祯不在榻上。在黑暗中躺了半响,终究还是睡不着,干脆爬起来出门。比起前些日,战营的篝火烧得更旺,如同一触即发。
她来到秦祯议事的账外,见里面亮着灯光,刚开口让侍卫通报,里头传来秦祯的声音:“进来。”
周青青掀开帘子推门而入,里头几个人正神色严峻地在对这那张作战图分析,秦祯抬头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头继续研究那作战图。
周青青有些无趣地在原地占了片刻,秦祯终于是笑了一声,对他招招手:“杵在门口干什么,坐在我旁边来。”
周青青这才挪步过去。
秦祯坐在一张半长不长的椅子,郁将军等人在他对面。他抬头看了眼站挪到自己旁边的人,让出一半位置给她。
外人在场,周青青有些不自在,秦祯不动声色拉住她的手,一把将她拉着坐下,但是整个人并没有抬头,而是认真听着冯潇的分析。
冯潇语毕,面无表情抬头,神色未明地看了眼并坐的两人,然后又不着痕迹地移开。
天色将明时,外头有士兵来报:“报告王爷,峡谷外第一道防线快守不住了!”
“什么?”郁将军大惊。
秦祯倒是神色如常,只淡淡问:“现在什么情况?”
士兵道:“北赵一万骑兵皆如死士,打法极为凶残,而且对我军作战手法十分熟悉。孙将军已经受了伤,还在拼死一搏严防死守。”
秦祯沉着脸点头:“郁将军,你马上按着刚刚所所商讨的,峡谷外守不住,就撤回来,死守不过是让损失更惨重,北赵大军还在后头。你重新调整山上的兵阵,再派两千弓箭手上山。”
郁将军额头淌下两条紧张的汗水,抱拳道:“属下这就去照办。”
秦祯冷笑了一声:“看来是我小瞧了北赵。”
冯潇道:“峡谷外我们有两万将士,若是北赵被这一万骑兵攻破,只怕对方士气会大涨。”
秦祯道:“那两万士兵不过是用来试一试北赵的战力,既然其比我预想的厉害,我们就要随时调整作战计划,不能死守白白损失兵卒。”
冯潇点头:“等北赵军进了峡谷,就是敌明我暗,对我们十分有利。”
秦祯道:“没错,现在峡谷两侧的山上已经布防完备。不过我没猜错的话,他们肯定会选在晚上行动,以减少我们的杀伤力。”
果不其然,随后的四个晚上,北赵都在试图突破峡谷,虽则屡屡失败,可奇怪的是,他们虽然处于不利位置,却似乎对峡谷地势非常熟悉,不仅如此,对布控在两侧山上的机关和士兵也似乎十分了然。他们的失败,与其说是攻关失败,不如说是故意消耗西秦布控在山上的石头阵和弓箭。
到了这时,众人都知道军中定然有奸细,阶品想必还不会太低,却又不知到底是谁,大敌当前,也无暇仔细去查。
这几日,秦祯几乎没有阖眼,因为大伤还未痊愈,脸色不免苍白,正与冯潇商讨更改下一步作战计划时,聂劲从长外进来。
他手中拿着一只鸽子,面无表情道:“王爷,我在营帐上空发现一只鸽子,虽然这鸽子身上没发现什么,但这是很典型的信鸽,并不在这一带生长,我想这就是消息传出去的方式。”
秦祯皱眉,看着那只被一箭射死的鸽子,忽然笑开:“想必这鸽子已经出现多时,去一直没人发现,还是聂护卫细心,这次多亏了聂护卫。”他顿了顿,沉下脸,“等打退了北赵,我再来把奸细找出来,我倒要看看北赵埋在我秦祯军中的奸细是个什么样人。”
他说完这话,似是疲惫至极地揉了揉额头,周青青赶紧道:“王爷,您还是回账内睡一会儿,几天没阖眼,就是铁人也熬不住,更何况您身上的伤还未好。”
秦祯点点头,拉起她的手回到自己账内。
他往床上一趟,闭着眼睛道:“你烧点水,我几日没洗过,躺着不太舒服。”
周青青哦了一声,发觉账内的桶里已经没了水,便领着两个木桶去打水。营地有几个水井,最近离营帐走上一小段就到。
此时夜色已深,除了守夜的士兵和燃烧的篝火,再没其他响动。周青青走到水井附近,遥遥见着一个士兵模样的人趴在井边,本以为他也是在打水,但忽然又发现他身边没有水桶。
“你干什么?”她奇怪地大叫一声。
那人似是被吓了一跳,转身看过来。月色下,周青青看清了他的脸,只隐约记得见过这人,却不知到底是谁。但是见到他脸色惊骇,已经猜到这人有问题,于是大叫:“来人啊!”
她这一声响彻云霄,立时惊醒了不远处的人。那人则已经拔剑朝她跃过来,好在她手中拎着两个水桶,挥起来一挡,将那剑堪堪挡住。只是那人另一只手,又握着一把粉末朝她撒来,这回她避之不及,只觉得眼睛一阵刺痛,顿时再也睁不开。
此时已经有人闻声而来,那人灭口不成,往后一跃,消失在夜色里。
“王妃……王妃……你怎么了?”
周青青捂住疼得钻心的眼睛坐在地上,咬牙道:“那人可能在井水里下了毒。”
有人大叫:“快去叫大夫,王妃受伤了。”
“青青——”秦祯的声音似是从几丈开外传来,然而下一刻,周青青就落入到一个气息熟悉的怀抱里,“你怎么样?”
周全疼得直发抖,抓着他的肩膀道:“我的眼睛……”
秦祯铁青着脸将人打横抱起,边往账内走边吩咐:“快叫大夫来我帐。”
周青青一直捂着双眼,到了账内被放在榻上,秦祯小心翼翼将她的手拨开,却见她紧闭着的眼睛,红肿一片。
“那个下毒的人我见过的……但是我不知道名字。”周青青忍着痛道。
秦祯皱着眉头,用手绢沾了些茶水擦了擦她的眼睛:“疼不疼?”
周青青嘶了口气:“我真的认识那人,应该是个校尉或是都尉。”
秦祯轻喝道:“别说这个,问你眼睛怎么样?”
周青青愣了下,瘪了瘪嘴:“疼!也不知那粉末是什么?该不会瞎吧!”
秦祯又给她用茶水沾了沾:“放心,我们西秦军中大夫医术高明,没那么容易让你瞎的。”顿了顿又低声道,“是我不好,不该让你出去打水。”
他一个张扬倨傲的男人,声音里难得听到一丝自责。
周青青却不以为然:“若是我没出去遇到那人在下毒,怕不是明日要出大问题。”
秦祯默了默,柔声道:“好,这回你立了大功。”
不出片刻,大夫匆匆进来,跟着一起的还有聂劲,看到自家小姐肿着的一双眼睛,顿时吓得不轻:“小姐,你怎么样?”
周青青虽然疼得厉害,但还是勉强摇摇头:“没事,就是眼睛中了点毒。”
大夫跪在榻边,拿过秦祯手中的丝绢闻了闻,又看了看周青青红中已经带了些黑的眼睛,忧心忡忡道:“王爷,王妃中的是天下奇毒勾魂草。”
“什么?”秦祯和聂劲异口同声,两人的脸色一个赛一个白。
大夫忙道:“王爷别急,这□□若是被人服下,一个时辰内必定丧命,王妃只是被洒了眼睛,没有大碍,半个月内,肯定能重见光明。”
秦祯这才松了口气,却又没好气道:“以后说话一口气说完,免得让人误会。”
大夫讪讪道:“小的明白。”
就在大夫配药的时候,外头郁将军来报:“王爷,营地几个水井都检查了一番,全部被人下了毒,暂时没法饮用,我已经派人去远处一点的河中打水,只怕这两日营地上会麻烦一些。”
秦祯嗯了一声:“你吩咐下下去,从今日开始,所有账内的水和食物,都要检测确定无毒再用。”
郁将军道:“属下收到。”
大夫把药配好,恭恭敬敬递给秦祯:“王爷,这些药您让人熬制好,每天给王妃擦洗两遍。王妃眼睛暂时脆弱,千万别尝试睁眼,免得再受刺激。若是疼得厉害,就用茶水擦擦眼睛。”
待到大夫离开,忧心忡忡的聂劲试探道:“王爷,要不然你休息,我来照顾小姐就好。”
秦祯淡淡看了他一眼:“青青是我妻子,理应我照料,你回营帐休息,这些日我还得劳烦聂护卫。”
聂劲犹豫了片刻,见他神色担忧地看着周青青,只得默然离开。
周青青眼睛疼得厉害,因为突然看不见,便觉得十分没安全感,紧紧抓着秦祯的衣摆不放。
他握住她的手,轻笑了一声:“你都听到了,大夫说你这眼睛半个月就能好。我在这里看着你,你安心睡吧,睡着了没那么疼。”
周青青终于松开了拽着他衣服的手,但却依旧被他握在掌中。
眼睛疼痛难忍,本应难以入睡,但不知是不是他掌心的温度,让她安心,她不舒服地翻了几次身,便迷迷糊糊睡去。
自然也还是睡得不安稳,兴许是眼睛疼痛的缘故,噩梦连连,时不时在梦中发出痛苦的呓语。半梦半醒间,灼痛难忍的眼睛过一阵子,就会传来片刻清凉,是有人在小心翼翼给她擦拭。
周青青知道那是秦祯。
等到转醒,也不知是何时,但听得到账外开始有走动说话的声音。
“是不是天亮了?”眼睛上的疼痛还在持续,周青青不敢睁眼,也睁不开眼。
床榻边秦祯的声音传来,他嗯了一声:“是天亮了,我熬了药,刚刚晾凉,我给你擦上。”
周青青这才闻到账内药草的味道:“你又是一夜没睡?”
秦祯轻描淡写道:“北赵军还在进攻,我怎么睡得着?”
周青青暗笑,本以为这人平日里脸皮厚如城墙,这种时候肯定是要邀功说照顾了自己一晚,没想到竟然不提这事。
想到昨夜迷迷糊糊间,他不知替自己擦拭了多少回,不免有些感动:“其实王爷可以让人来照料我的。”
秦祯道:“营地都是男人,就算是有几个浣衣的女人,也都是些粗人,照顾不来人的。”
周青青道:“实在不行让聂劲来就好,别看聂劲也是个粗人,但其实特别细心。”
秦祯不耐烦道:“我的女人我自己照顾。”说完将微微撑起的人往榻上一推,“闭上你的嘴躺好,让我给你上药。”
周青青嗤了一声,但毕竟眼睛重要,只得老老实实躺好。秦祯小心翼翼给她擦了药,又用一根干净的白丝绢轻轻系在她眼睛上,系完之后认真开口:“今日开始,我在哪里,你就跟我在哪里,不准离开我半步。”
周青青好笑问:“那要是你出恭呢?”
秦祯哭笑不得,若是换做别的女人眼睛看不见,大概会幽怨不已,他这位王妃倒好,竟跟没事人一般,他戏谑道:“当然也要在我旁边,反正你看不见。”
“那若是我出恭呢?你可是看得见?”
“我不看就是。”
☆、第三十四章
眼睛看不见,人便会产生极度的恐慌和不安全感,在四周都是男人的战营,周青青唯一依赖的人就只有秦祯。
而秦祯并非说说而已,一连两日,不论是去营帐和郁将军等人议事,还是巡查战营,他都带着周青青。吃饭漱洗,皆由他一手照料。周青青本料他一介粗人,照顾人这等事,对他来说,无非是天荒夜谈。然而她想不到的是,秦祯竟出乎意料的细致体贴,还有着超乎寻常的耐心。晚上她随着之后,总会迷迷糊糊感觉到有人给她擦拭眼睛,灼热难耐的眼睛,会因为片刻清凉而让她再次安然睡去。
这不由得让周青青对秦祯刮目相看——虽然她暂时看不到。
当然,秦祯仍旧是那个秦祯,战事陷入困局,仍旧不影响他嘴上的恶劣,总是故意惹她恼羞成怒。兴许是相处日趋熟稔的缘故,周青青不似之前那样藏着掖着,不仅会跟他争锋相对,惹恼了她,她就会露出自己尖利的爪牙,同他动手。可别说看不见,就是看得见,她跟秦祯比起来,也是蚍蜉撼大树,无非再让他戏弄一番。
此时,北赵军虽然突破峡谷失败,但依旧每个夜晚都在尝试强攻。偏偏每一次所派出的兵马数量相差极大,常常是虚张声势,用假象迷惑对手,但西秦却不得掉以轻心,每次都使用大量的弓箭和石头,以至于山上的防线越来越淡单薄。
双方胶着不下,看似是西秦占据天时地利人和,但双方都知,越继续僵持,对北赵越有利。
夜半,不知是不是眼睛的残毒作祟,周青青只觉得浑身燥热难安,醒了之后,翻来覆去如何都睡不着,也吵醒了在她身旁浅眠的秦祯。
“怎么了?”他起身掌上油灯,只见榻上的人双颊发红,额头正流着汗。
周青青一骨碌竖起来,难受地松开亵衣的前襟,小口喘着气:“好热,我想洗个澡。”
本来就几日没洗澡,现在一出汗,浑身都黏腻的难受。
秦祯应了一声,生好火将水热上,发觉桶里没剩多少水,本打让外头守卫的士兵去打,但想着这些日子大家都累得厉害,也就罢了。他拉起周青青的手:“我去打水,你跟我一块儿!”
周青青有些不愿动:“你快去快回,我跟着你多麻烦。”
秦祯道:“我说了,在战事结束前,我在哪里你就在哪里。”罢了又道,“不是热么?正好出去透透气,晚上账外很凉爽。”
周青青这才被说动,下了榻之后,秦祯又给她搭上一件披风,挡去了只着亵衣的春光。
秦祯一只手拎着桶,一只手牵着她的手,踏着月色除了营帐。
此时除了不远处篝火的跳跃声,和偶尔的虫鸣,整个营地几乎没有任何声响。
“我觉得有点奇怪。”走了一段,周青青忽然冷不丁道。
“怎么了?”秦祯低声问。
“这几日我眼睛看不到,但是有些东西却越来越清楚。”
“你是说那个奸细?”
周青青轻笑一声:“你怎么知道我要说这个?”
秦祯笑道:“你是我妻子,你想什么我当然知道。”
周青青嗤了一声,继续道:“我肯定见过那人,想了几天,终于想出一点眉目,那人下巴上有一道月形的疤,倒是不深,但一眼也能看出来就是。”
秦祯若有所思点点头:“下巴有疤,有官阶,那就不难查了。明日我就让郁将军把人找出来。”
两个人来到井水边,秦祯打水的时候,周青青在旁边坐了下来。夜深露重,正好凉意习习。
秦祯打好水,去牵她的手:“赶紧回帐里,我帮你洗澡。”
本来周青青就正觉舒服,听他说要帮自己洗澡,更加不愿走:“我想坐会儿,这挺凉快的。”
秦祯知她想什么,笑道:“放心,我闭着眼睛洗。”
周青青道:“谁信你?”
“要不然你自己洗,我在旁边待着背对着你。”
周青青嗤笑一声。
秦祯挥挥手:“你非不信我,那干脆我们洗鸳鸯浴得了,夫妻两人坦诚相待,本就天经地义。”
夜色里,周青青的脸刷得红了,低声骂了句:“登徒子!”
秦祯朗声大笑,将她拉起来:“行了,你也别骂我,我可是你名正言顺的丈夫,咱们今晚不如把洞房补上算了。”
周青青气鼓鼓地推了他一下,摸着黑大喇喇往回走。
也不知为何,之前想到要和这个人洞房,她总觉得有些心不甘情不愿的不安和惶恐,但如今他再提起这个,她除了面红耳赤的羞赧之外,倒不再有多少惶恐不安。
然而到底是看不见,她匆匆走了几步,就一跟头摔倒在地。
秦祯拎着水从后头赶上来,弯身笑着去扶她。周青青站起来恼羞成怒地去推他,她用了十分力气,没将他推倒,自己倒是没站稳,要往后再次摔去,惊慌失措间,赶紧上手揪住秦祯的衣服。
这一回,两人都倒在地上不说,秦祯手上的水桶也落地,眼见着要淋两人一身。好在他眼明手快,抱着她打了几个滚,但那水还是流在了两人的脚上。
因着他一直护着周青青,两人停下来,周青青便是在他身上,她怕压到他伤口,又不想放过这绝佳的机会,稍稍抬起身子,双手掐住他的脖子,有些得意道:“别以为我看不到就奈何不了你。”
秦祯也不动弹,自上而下看着她,眼睛蒙着丝绢,嘴角却因这小小的得逞而扬得老高。他是个粗犷而坚硬的人,但是这一刻却有种莫名的温暖淌入心间。
此时忽然有脚步传来,秦祯眉头一蹙,握着她的腰,猛地一翻身,将她压在身下。周青青想要挣扎,却被他压得死死地,还箍住她的手压在两侧,凑下来在她唇上亲了一下,低声道:“有人来了,若是让人看到他们的王爷被王妃压在身下,会很没面子。”
周青青也听到了来人的脚步,恼羞成怒低声道:“那你快起开!”
“那倒不用!”
两个闻声巡逻的人,走近时看到是自己王爷和王妃,还是以那么暧昧的姿势,顿时低着头不敢直视,唯唯诺诺道:“见过王爷王妃!”
秦祯压在周青青身上不动,只稍稍抬头朝两人道:“打两桶水送到我账内去,快点!”
“收到,小的这就去。”
待两人打水离开,秦祯才放开脸红透了的周青青,顺势将她拉起来。
周青青恼火道:“现在战事正要紧,你让手下看到你这么放浪形骸,像什么样子!”
秦祯不以为然:“你这样想就错了,这些小兵看到他们的王爷如此生猛,定然信心百倍。”
要不是眼睛被蒙在丝绢中还不能睁开,周青青恨不得给他几个大白眼。见过不要脸的,还真未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秦祯拉着她的手往回走,看她愤愤的样子,笑道:“生气了?”
周青青哼了一声。
回到营帐,秦祯将热水和凉水在桶里兑好,将她拉在小马扎上坐好,戏谑问:“真的不用我帮你?”
周青青木着脸道:“不用,你出去一会儿。”
秦祯却无赖地躺在榻上:“大半夜的要我出去可说不过去,你相信我,保证不偷看你。”周青青还未说话,只他又道,“我只会光明正大看,毕竟丈夫看妻子天经地义。”
周青青知道耍无赖是不敌他,干脆放弃。
战营条件有限,没有大浴桶,所谓洗澡,不过是用水擦擦身子而已。她背对他坦解开了亵衣脱下,嘴角狡黠一笑,忽然用力朝油灯的方向一扇,成功将灯光灭了掉。然后又往后一扔,正好丢在秦祯的脸上。
他笑着拿开,转头去看她。账内没了灯光,只有帐顶的月色投下来,恰好搭在周青青莹白的背上,而她却浑然不觉,只为自己灭了灯而得意。
然而等到她洗完,才发觉乐极生悲,她竟然忘了先找出换洗的衣服。只得支支吾吾朝秦祯求救:“王爷,你帮我把干净衣服找出来。”
秦祯翘着二郎腿躺在榻上,欣赏没人沐浴的□□,轻笑一声:“帮你找衣服没问题,不过你要怎么报答我?”
找个衣服还要报答,还能要点脸吗?
可有求于人,周青青也没法跟他强硬,总不能光着身子摸到榻上,还不是如了这登徒子的意?
“你说吧!”
秦祯作势思忖了片刻:“你亲我一下。”
就知道是这样。
周青青忍辱负重点头:“没问题。”
秦祯悉悉索索将她的干净衣服翻出来,走到她身旁递给他。周青青接过衣服,立刻道:“你快回榻上。”
“好吧,我躺着等你。”
周青青穿好衣服,摸索着来到榻上,在她旁边躺下。秦祯见他没动静,道:“你的报答呢?”
“什么报答?”周青青一脸无辜道,耍赖这种事也不是只有他会。
秦祯笑了一声,转身捧着她的脸:“那看来只能我自己拿了。”
说完,俯下去亲上了她的唇。比起之前在外头的蜻蜓点水,这是时隔多日缠绵悱恻的一个吻。因为他就在她的上方,两人的身体几乎贴在一起,周青青能明显感觉到他身体的变化,而她自己也因这样濡湿缠绵的吻而晕晕乎乎,不知今夕何夕。
直到吻得气喘吁吁,秦祯才放开她,他用力喘了几口气,似是平息身体的躁动。然后摸了摸她的脸:“等打退了北赵,我身体好得差不多,这洞房我说什么都要补上。”
周青青红着脸不知说什么。他又低头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口:“以后再出来打仗,我还是不带上你。”
“为什么?”周青青不解他为何这样说,还以为自己做得不对。
秦祯道:“容易让我分心。”
周青青红着脸嘟哝一句,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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