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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阳公主-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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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配为君。
  沈孝分明没有说话; 但太子却从他脸上读出了这样的四个字。他只觉得沈孝那张脸都在嘲讽他!
  沈孝走后; 正元帝一挥手,“老七,你下去。”
  李勤自然应是; 他下去后,偌大寝宫就都陷入了沉寂之中,只听见正元帝沉重的呼吸声。
  沉默好似一堵墙,将太子的脊背生生压垮; 他整个人跪伏在地上,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他想说一句求饶的话,可张开口; 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一点声音。
  良久,他才听到自己的嗓子里冒出了一声“……父皇……”
  这声音尖细而微弱; 像是卑劣的人在求饶,怎么会是他的声音?他明明是最尊贵无上的一国储君啊。
  可是他就这样颤抖地伏在地上; 求饶一般又说了一句,“……父皇……啊!”
  话音未落,药碗就直接砸在了太子的身上; 黑黄色的药汁立刻浸透了太子明黄色的衣衫,留下了一滩污浊。
  滚烫的药透过冬日厚衣,后知后觉的渗进了太子的肌肤上。
  “你还有脸叫我父皇!”
  正元帝怒斥道,他狠命地拍桌子,好像要将桌子当成太子,恨不得立刻将他打死在这里。
  派千牛卫去调查,是为了真相与证据。但即便不用证据,从沈孝与太子二人的表现上,正元帝几乎就能凭直觉分辨出谁是谁非。
  他真的太了解太子了,这个儿子野心太大,但能力太弱,位置太高,但德才不够。所以他得意时显得猖狂,失意时格外孱弱。
  从来没有这样清晰的时刻,正元帝看着地上不住颤抖的太子,觉得他是如此的不适合做储君。
  拍桌子的动作停了下来,正元帝因愤怒而剧烈喘息的呼吸声也慢慢平静了下来,宫殿又恢复了死一般的静。
  太子听到正元帝慢慢道,“你回东宫去吧。千牛卫从洛府回来之前,你就一直在东宫待着。”
  正元帝叹了一口气,仿佛失去了一切力气,无论是爱护,或者是愤怒,他对太子失去了所有情绪,只是觉得无比疲累。
  “朕也不说你错了,你回去自己好好想想吧,是错是对,你自己评判你自己。”
  谁知太子闻言,却猛然抬起了头,脸色惊慌地看向正元帝。
  他并不怕父皇生气,生气说明恨铁不成钢,可如今父皇连对错黑白都不想再教他了,那就说明……彻底不想管他了。
  太子膝行几步上前,拉着正元帝垂下来的衣袍,“父皇,父皇!儿臣知错了,您……您想打想骂都可以,儿臣——”
  太子的话没有说完,正元帝却一挥手,将太子的手打开了。他没有用什么力气,但太子却更加孱弱,就这样瘫倒在了地上,以极低的姿态在无声哀求。
  就在这时,宫门猛然被人从外撞开,刘凑不顾任何规矩,连滚带爬地一路拐进了侧间。他脸色仓皇,跪在正元帝面前,原本就尖利的嗓音,此时更是尖成了刀尖,直直插进了正元帝的心口——“陛下,崔……崔进之陈兵宫外,他要……他要……”
  “他要什么?”
  听到“陈兵宫外”这四个字时,正元帝的瞳孔骤然放大,地上瘫倒的太子也立刻直起了身子,仿佛一瞬间找到了主心骨。
  刘凑以一种凄厉般的哭声说,“他要清君侧!”
  “崔进之说,七皇子与沈孝暗中勾结,诬陷东宫,蒙蔽陛下,其罪当诛!这样的佞臣,一定不能留在朝中,定要今日斩杀以儆效尤!”
  刘凑撞开的殿门未关,冷风刷啦一下子吹了进来,正元帝只觉得浑身发冷。
  率兵进城,陈兵宫外……崔进之这是要造反!
  什么清君侧,他分明就是得知太子出事,为了保太子而逼宫。好大的胆子,好大的胆子!
  正元帝气的浑身发抖,抬起手来指着太子,话都说不利索,“你……你手底下的人干的好事!”
  可谁知刚才还惶恐无比的太子,这时候盯着正元帝,却忽然笑了一声。
  “哈哈哈,父皇……原来你也会害怕?”
  太子从地上站了起来,拍了拍袍子上的尘土,动作慢条斯理,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
  他刚才的模样有多惶恐害怕,此时就反弹地多么张狂。
  崔进之的出现,陡然给太子增添了数倍信心。宫中无大军,崔进之神兵天降,救了他一命!
  “父皇,您听见了么,七弟和沈孝是佞臣,污蔑儿臣。您是不是该下旨,将他二人立刻斩首示众,以平息宫外将士们的愤怒?”
  “你怎么跟朕说话的!”
  正元帝怒斥道,“崔进之这是谋逆,是逼宫!”
  “是清君侧!”
  太子打断了正元帝的话,上前走了一步,他站着而正元帝坐在罗汉榻上,所以他的身影就显得极为高大,他俯视着正元帝,看到他花白的头发,干瘪的身躯都撑不起厚重的朝服。
  壮年对暮年,分明胜负已定。
  太子冷笑了一声,“父皇,您是不是该下旨,处置七弟与沈孝了?”
  “你大胆!”
  正元帝怒吼道,被太子这样猖狂的模样气的浑身发抖。
  “崔进之陈兵宫外,这是造反,你不制止他,反而跟他一起逼朕。你是不是也想造反!”
  正元帝随便抓起桌上的茶盏,直接就抡到太子身前,却被太子闪开了,他气的只能大喊,“孽子,你这个孽子!”
  谁知这两个字好似踩了太子的痛脚,他目光陡然一缩,脸色一瞬间铁青,“孽子?”
  “谁说我是孽子!父皇,我是一国太子,可你有没有给过我相应的尊重?!”
  长久以来积聚在心中的愤懑再也无法掩盖,所有的情绪全都爆发了出来。
  “你到底记不记得我是太子,这么些年来,你先是扶持二弟,再是扶持七弟。他们都算什么东西,就敢跟我作对?不就是因为背后有您的支撑!为什么,我不理解,我才是一国之君,您凭什么要去扶持其他皇子?您这不是往我脸上打耳光么!”
  “前几年二弟多张狂,半个朝堂都是他的人,我在朝堂上说什么话,都有人跳出来反驳。可是您就坐在高高的御座上冷眼旁观,根本就不阻止二弟。”
  正元帝:“那还不是因为你!你拉拢世家,拉帮结派,朕还没死你就拉拢势力,朕扶持老二,是为了敲打你!”
  太子:“要不是你扶持二弟威胁我的地位,我犯得着费尽心思拉拢势力么!我好不容易把二弟打压下去了,可连气都没喘匀一口,您就又把七弟扶持起来。七弟哪里都好,温良恭俭让,抚恤民生有德有才,那我呢!在您心里,我根本比不上七弟是不是!”
  所有深藏在心的情绪倾泻而出,浇了正元帝满身满脸,他看着面前面目狰狞的太子,竟然不敢相信那是他最疼爱的长子。
  为什么?他认为他已经给了太子最好的父爱,一个帝王所能给予儿子最好的东西,他毫不吝啬全都给了——太子之位,从小到大最好的教育,无数次犯错的包容之心,多少次白天黑夜的谆谆教诲……
  他以为自己是慈父心肠,可没有想到,原来在太子心中,自己竟然是这样的面目。
  不堪为父,从太子那张狰狞猖狂的脸上,正元帝读出了这四个字。
  这四个字像一记闷锤,狠狠捶在他胸口,正元帝只觉得眼前一阵一阵发晕,身体一晃差点摔倒,幸得他及时伸手撑住了自己,他不住的咳嗽。
  所有身体上的病症都没有将他摧垮,但今日太子这一番诛心的话,却彻底将他打压。
  太子看着正元帝拼命咳嗽的样子,目光中闪过不忍,但很快又冷硬了下来,“父皇,您别忘了,宫外还有清君侧的大军,奸佞还在您身边。大军要不要入宫,全在您的一念之间。”
  正元帝一把抓着太子的袖子,“孽子,你这个孽子!朕要废了你,朕要废了你!”
  太子毫不示弱,“您废吧,这储君之位我早都坐够了!我要坐的是您的位置,才不是那战战兢兢,朝不保夕的东宫椅子!”
  正元帝被太子大逆不道的话气的又开始咳嗽,“来人……咳咳,来人!”
  他喊道,“把这个孽子……给朕压下去,捆起来!把东宫戍卫卸了武器,全都给朕看管起来!”
  正元帝喘了喘气,继续吩咐道,“叫所有宫中禁军全部集合,守着宫门,不惜一切代价阻止崔进之入宫。然后派人去西山大营调兵,越快越好!”
  太子被侍卫押着,脸上却毫不见惊慌之意。宫中是父皇的地盘,可宫外却已经是崔进之的地盘。
  宫内禁军才这么点人,只要崔进之破开宫门,率兵逼宫,明日那龙椅之位就是他的!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本章补9…11断更。

  ☆、第 96 章

  #96
  冷风吹得衣袍猎猎作响; 崔进之眯了眯眼; 盯着面前紧闭的宫门,良久; 他扬起了手,“放火,烧城门。”
  他的军队未带任何攻门器材; 强行撞开宫门是不可能的; 唯有放火烧开宫门,不仅能破门而去,还能让宫门后那些负隅顽抗之人退避开来。
  天气干冷; 熊熊烈火很快燃烧起来,崔进之勒马退了三箭之地,他从鼻子到下颌紧紧绷着,浑身都是孤注一掷的绝望。
  哪怕是造反; 哪怕是逼宫,他都无所谓,他说了要把太子拱上帝位; 那就不惜任何代价,都要完成这个目标。
  他追随了太子这么久; 唯有太子上位,他才是头号从龙之功的大功臣; 他们崔家包括所有世家才能继续绵延下去,百年荣光,不能断送在崔进之手上。
  他肩上承担着家族重担; 旁人或许会认为他是为了权为了欲,但崔进之清楚的明白,他只是为了家族。
  如果正元帝没有打压他们崔家,崔进之就不会走上今时今日造反之路。当年他两位兄长被战死沙场,如今也换做正元帝体验这种感受。
  崔进之抿紧了唇,目光毫不退缩,更无任何悔意,他只是又命令了一句,“加大火,继续烧。”
  宫门厚重,更兼宫内侍卫在持之以恒的倒水灭火,宫门一时半会很难被烧开。
  崔进之正全神贯注地盯着宫门的大火,推算着什么时候能烧开宫门,忽听身后亲兵齐声倒吸了一口凉气,崔进之皱眉转过身,见亲兵齐齐看着一个方向,“大人……您看……”
  崔进之顺着他们的目光看过去,只见隔了几个街坊,远处有一处宅邸正火光冲天。
  而那个方向……那正是崔国公府的方向!
  崔进之目光缩成一点,几乎要将那处火光洞穿,他手紧紧抓住了马缰绳。
  老崔国公年迈体弱,卧床多年,早都丧失了行走能力,若是火势骤然而起……崔进之简直不敢想,他父亲难道要活生生葬身火海!
  他顾不得去想到底是谁放了一把火,扬起马鞭就要抽马,幸得有个亲兵冷静,一把抓住了崔进之的手,“大人,您冷静一下!”
  “属下这就派一队人马过去救火,宫门鏖战正酣,三军不可失帅,您万万不可离开,一定要坐镇在此指挥全局!”
  但崔进之猛然转过头来,不知是不是火光的问题,他双目都被染的通红,嘶哑着声音,“那是我父亲。”
  他不为权不为欲,在朝堂上勾引斗角,左右拼杀,为的只是重拾昔日的家族荣光,给他父亲一个交代。
  这是崔进之的执念,如今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大火烧了崔国公府,却无动于衷。
  崔进之马鞭一扬,狠狠抽在亲兵脸上,然后一夹马腹,马儿嘶鸣一声,箭一般朝崔国公府方向冲了出去。
  正在烧宫门的士兵纷纷看着他离去,逼宫造反,士兵本就承担了极大的心理压力,若不是崔进之态度如此坚定如此冷酷,这些普通士兵怎敢跟着他火烧宫门。
  崔进之一走,军心立刻就散了,而散了的军心,又有什么威胁?
  *
  崔进之身后跟着百骑精锐,一路马蹄所过扬起纷纷扬扬的雪花,沿着街巷直冲崔国公府而去。
  文德巷里,火光冲天,马蹄如刀直插而入,待看清冲天火光面前的人后,崔进之骤然勒马。
  百匹骏马齐声长鸣,而李述就站在火光熊熊的崔国公府大门前,一身宫宴华服,静静地站在大门口,她迎着崔进之血一般猩红的目光,丝毫没有退缩。
  不知为何,李述周遭没有任何侍女或侍卫,她只一个人站在府前,崔进之死死盯着她,直将眼眶盯着好像要流出血来,他才骤然翻身下马。
  是谁放的火,显而易见。
  不用派人去救火了,空气中是一股油的味道,李述泼了油上去,火势蔓延的太过迅速,里面是不可能有人生还的。
  他父亲腿脚不便,连一日三餐都不可能自理,怎么可能在漫天的大火中生存下来。
  不过十步路的距离,崔进之直直盯着李述,他目光里映照出李述背后的漫天火光,仿佛是嗜血的凶兽,已经彻底丧失了人性。
  他每走一步,偌大府邸就响起一声哔啵声,又或是横梁木柱倒塌的声音。
  李述忍不住后退了一步,她孤身一人,根本就抵抗不过崔进之。李述强捏手心,目光越过崔进之,往宫门的方向看过去——西山大营的大军到底来了没,到底有没有镇压下崔进之的人?
  宫门口好似还有火光,因此李述收回了目光,抿唇盯着崔进之,“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崔进之,沈孝当初差点被你杀死。你也该尝一尝椎心之痛。”
  崔进之听了李述的话,却陡然冷静了下来,大火将所有生命与所有希望都吞噬。
  他看着李述,忽然笑了一声,“你说的对,确实是锥心之痛。”
  真不愧是多年夫妻,李述真的是太了解他了。她知道他的心魔,知道他的弱点,二人终于是到了短兵相见,生死厮杀的时候,互相往彼此最痛的心尖上捅刀子。
  不知道为什么,崔进之竟觉得非常快意。
  他这些年承担了太多,也背离了太多,太多事情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却还是要强撑着不倒,皆是为了这牌匾上大书的“崔府”二字。
  火苗吞噬牌匾,好像在吞噬他的生命。他出生在这偌大府邸,跟着它一起辉煌过,也一起衰落过,一起生,也要一起死。这座府邸就是他的生命。
  崔进之忽然伸手,掐住了李述的脖子。
  “你杀了我父亲……”他掐紧了李述的脖子,手背上青筋陡然暴起,咬着牙,“你杀了我父亲!你毁了我的家!”
  他所有的怒意在这一刻忽然爆发出来,掐着李述的脖子,将她往后按去,李述被崔进之按在墙上,火势冲天,墙都是滚烫,透过厚衣仍旧灼得李述肌肤生疼。
  空气中都是炽热,熊熊烈火仿佛十八层地狱,每喘一口气肺都烧得生疼。大火将空气都扭曲起来,连带着面前的人影。
  崔进之盯着李述,火光在他眼睛里,一片绝望的猩红。
  “你杀了我父亲!”
  崔进之重复着这句话,此时此刻,他好像只会重复这句话,每说一句,手下的劲又大一分。
  那是他的父亲,为国征战多少年,到老了引起猜疑,两个儿子战死沙场,他也老得瘫在了床上,看着府邸一日一日萧条下来,混浊的眼睛里都是泪。
  李述怎么能杀了他,他还没有看到崔家门楣重新恢复荣光的一天,李述怎么能杀了他!如果父亲死了,那么他这么多年拼命的这一切有什么用,那是他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他连亲人都没有了,崔家除了他不剩任何人了,再复兴崔家,还有什么用!
  这一把火焚尽了崔进之的全部希望,他死死掐着李述,“为什么……为什么你总是跟我过不去,李述。”
  “你是我的妻子,为什么你总是跟我过不去!”
  他眼眶猩红,此时却好像有了泪,“你为什么要杀我的父亲?”
  李述呼吸困难,喉间的手越收越紧,她喘不过气,张开口想要说话,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只觉得头脑发昏,眼前发黑。
  “没有……”
  崔进之听到她声音断断续续从他掌下穿出来,“没有……”
  李述双手去推崔进之,但根本就推不动,她目光看向宫城方向,那里的火光已经平息了下去,不知道到底是崔进之的人冲进了宫门,还是宫门的人灭了火。
  就在李述眼前越来越黑的时候,她忽然听到一声箭破空而来,紧接着喉间大手松开,崔进之骤然就跪在了地上,长箭没入他膝盖,箭羽颤颤巍巍仍在颤抖。
  李述喉间骤然失去力道,整个人也跪在了地上,她抬眼望去,看到无数士兵涌进了文德巷,为首的是西山大营的裨将,那裨将手中长弓未收,弦上弓箭却已空。
  那裨将声音威严,冷冷的传了过来,“崔大人,宫门叛乱已被镇压,您下属的所有士兵已被缉拿。”
  裨将走了过来,拔出长剑驾在崔进之脖子上,“奉圣上之命,缉拿逆臣崔进之。”
  裨将看向李述,“公主,您没事吧。”
  李述虚弱的摇了摇头,她扶着墙站了起来,声音极哑,“你们快将火灭了。”
  跪在地上的崔进之闻言,冷笑了一声,“李述,你何必假惺惺。”
  人已死了,府邸都要被烧光了,她再来说灭火,不觉得可笑么。
  崔进之此时望向李述的目光里,全都是仇恨。
  李述见状也不解释,她只是叫了一个士兵过来,不知道说了什么,她虚弱的都说不出话了,士兵听了之后,迅速跑离了这条巷子,过不多时,巷子尽头忽然出现了李述那辆标志性的黑色宽大马车,马车周遭都是李述的侍卫,怪不得方才李述一直是孤身一人。
  马车很快驶近了,李述的车夫将车帘掀起来,崔进之看过去的时候,如遭雷击。
  车厢里,躺着一个衰老人影,满头白发,形容枯槁,红螺扶着那人吃力地坐起身来,他看着崔进之跪在地上,混浊的眼里含着眼泪。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但说出来的话都是含混一片,根本辨不清楚。
  但崔进之却分明听懂了。
  我的孩子啊,你走错路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三更。补更好像都补完了,不欠更了吧。
祈祷明天在机场有时间码字。

  ☆、第 97 章

  #97
  士兵开始找水灭火; 裨将手一扬; 两个高猛士兵就走了过来,伸手按在崔进之肩头。崔进之膝盖上的箭整整没入; 鲜血汩汩地流出来,他站起来的时候,忍不住踉跄了一下; 但身后士兵毫不犹豫; 将他的手钳在身后,不让他动弹一分一毫。
  李述不忍再看他,偏转目光; 看到马车上老崔国公正老泪纵横地看着崔进之,李述对红螺轻挥了挥手,示意红螺将车帘放下——这样的场景,对一个父亲而言太过残酷了些。
  车马调头; 载着崔国公离开了这道街巷。崔进之的目光一直追随着马车,直到马车消失在街巷尽头,他才慢慢地转过头来。
  一双眼猩红; 尽是恨意。
  “李述,你满意了么?”
  李述被他猝然而起的恨意惊得后退一步。
  这恨意绝不仅仅只是因为她今日纵火烧了崔国公府; 他恨意沉淀了许久,穿越时光而来; 沉重的压在她肩头,逼得她竟都无法承受。
  崔进之声音嘶哑,“我们崔家一步一步地毁在了你手上; 我到底同你有什么深仇大恨!”
  李述一怔,“什么?”
  什么叫她“一步一步地”毁了崔家?
  崔进之冷笑了一声,“你装什么无辜?五年前,我两位兄长战死南疆,背后就是你给皇上出的主意。而今你又一手毁了我重振崔家的希望。”
  见李述脸色煞白,眼睛大睁,犹自不解的模样,崔进之冷冷吐出八个字来,“金杯同饮,白刃不饶。”1
  “怎么,这句话不是你说的?”
  这八个字砸在李述身上,一时将李述砸懵了,她没有反应过来,崔进之却已经被士兵强押地调转了头,但他犹自回过头来,目光如刀,仿佛要将李述狠狠洞穿。
  *
  时如逝水,短短一月,朝堂风云突变。
  崔进之逼宫,带累东宫,洛府灾民叛乱的真相也被千牛卫查了出来。正元帝躺在病榻上,却气得恨不得将龙床拍塌,太子被废,别居幽闭,东宫一干人等也被清算,更遑论朝堂上那些与东宫关系甚密的官员。
  东宫没落,而一手扳倒东宫的七皇子与沈孝,地位自然水涨船高,尤其正元帝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不知什么时候就要撒手人寰,而东宫被废,储君之位空虚,接替者不是七皇子,还能是谁?
  洛府的事情查清楚后,沈孝就被解了禁锢,但他需要配合千牛卫调查的事情很多,期间还多次跟随千牛卫前往洛府,将民乱尾声平息下来,以及安抚洛府民生。
  当初说是要跟李述一道过大年夜,结果这许诺却并未成现实,他二人分隔两地,直到正月近末尾,年都要过完了,沈孝终于回到了京城。
  他第一件事就是去找李述,结果到了她府邸外,门房却说公主今日不在。
  *
  关押宗室或高官的地方与刑部大牢自然要分开,这里的牢狱里关着的犯人人数少,环境相对也好些。
  不过崔进之对这些并无感触,他此前又没有坐过牢,无从去比较不同监牢的装潢水平。
  阴沉天光从高而窄的窗户中透进来,崔进之只穿了一身白色中衣,尽管距离他逼宫已过了快一个月,目下已经时近开春,但天气还是极冷。牢头自然扔了棉衣进来,只是崔进之不穿。他好像感觉不到冷,靠墙坐着,避过窗户射进来的天光,将自己整个人沉浸在黑暗里。
  忽然,崔进之听到一阵脚步声,紧接着是有人恭敬的声音道,“公主,这边请。”
  他猛然抬起头来,看到李述的身影出现在牢房门口。
  李述眯着眼,一时半会儿没有熟悉黑暗的光线,就在她勉强辨认出牢内物体轮廓时,忽听一个沙哑的声音道,“戴罪之人,怎么有劳平阳公主纡尊降贵前来?”
  他的声音很哑,他整个人都在墙角的阴暗处,声音就好像从暗中飘出来的,如鬼魅一般。
  李述顺着他声音的方向看过去,勉强从一团黑影里辨认出崔进之的身影。
  尽管看不真切,但李述还是能大概分辨出来——崔进之如今极瘦,狱卒说他自入狱之后就几乎不吃不喝,也不说话,镇日只是沉默地坐在暗处,有如一尊雕像。
  正月里不宜处刑,因怕冲撞了过年喜气,崔进之如今就是在等正月过去,他自知罪责难逃,他也并不想主动认罪,亦或是主动求饶来减轻罪行,他根本就不配合任何调查,李述知道,崔进之是在等死。
  崔进之出言嘲讽之后,李述却并不回答,她沉默地看着崔进之,崔进之则沉默以待,仿佛对峙,又仿佛于沉默中细数过往纷纷。
  良久,李述终于开口,“崔进之,你走到这一步,有没有后悔过?”
  崔进之闻言,好似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后悔?李述,你怎么有脸问我这句话?金杯同饮,白刃不饶,这句话你忘了么?”
  崔进之猛然从暗处窜了出来,直直扑在牢房门口,隔着木栏,几乎就要贴上李述的脸。
  他同她对视,目光里尽是怨恨。
  “你记起来了么?还是说你都忘了?”
  李述被崔进之吓了一跳,下意识就要后退,崔进之的手却从门里伸出来,将她的胳膊紧紧抓住,他像是溺水之人,爆发出巨大的绝望。
  “你要是忘了,我不介意帮你回忆一遍。”
  “我没忘!”李述被他钳住胳膊,被迫迎着崔进之刀一般阴冷的目光,她明明痛极,却无法后退一步,干脆也不想后退。
  她看着崔进之,慢慢开始回忆,“五年前,太子有意将安乐公主嫁给你,我不高兴,所以我想办法搅黄了你们的婚事,自己代替安乐同你订亲。因为这件事,青萝日夜惶恐,诈死避祸。”
  “从这件事起,你觉得我做事不择手段,开始厌我。”
  二人的分歧与疏远绝不是一日两日酿成的,太多事情阻隔在其中。
  “你我订亲之后,成婚之前,有一日我路过御花园,正巧遇到父皇在读书。父皇正好在读史书,读到‘兔死狗烹’的故事,就问我怎么看那些斩杀功臣的帝王。”
  “我为了迎合父皇,便只说了八个字,‘金杯同饮,白刃不饶。’”
  荣华富贵自然可以共享,但一旦臣子的权力真正威胁到了皇权,那么就应该铲除。历朝历代皆是如此,李述将史书中无数故事,融成了这么一句话。
  崔进之听到这里,咬着牙道,“就是因为你这句话,帮皇上下定了决心。南疆之战时,我两位兄长真的是不慎战死沙场的吗?不是的,是皇上暗中让人做了手脚!从那天起,我们崔家就一蹶不起。都是因为你!”
  李述脸色苍白,顺从的点了点头,“是,从这件事起,你认为我为了讨好皇上不顾你们崔家死活,甚至认为是我进献谗言,才导致你们崔家彻底没落。”
  青萝的事情根本就不重要,重要的是难以磨灭的血亲之仇。
  她那时刚从冷宫出来不久,政治敏感性并不强,不知道正元帝正在为崔家头疼,不知道自己随意一句附和的话,就会酿成崔进之两位兄长的死亡。
  李述张了张口,想要辩解,却又不知道如何辩解。她觉得自己无辜,不过一句话而已,但又觉得自己不无辜,因为父皇是听了她的话,后来才有了崔家的没落。
  五年不幸的婚姻,五年的冷淡相待,终于找到了原因。与什么外室什么女人都没有关系,是杀兄之仇,他恨她,却最终又娶了她。他日日夜夜隔着血海深仇与她相处,每每望向她的时候,就要记起他两位兄长的死亡。
  所以他所做的一切,无论是冷待还是怨恨,都是有依据的。
  李述此前从来不觉得,此时却只有三个字回响在她脑海里:她活该。五年婚姻的种种痛苦,皆是她活该。
  李述再也不敢对着崔进之怨恨的目光,仇恨如有实质,将她压着后退了一步,崔进之看着她痛苦的模样,松开了手。
  李述的脚步几近踉跄,几乎就要站不稳,这时背后却忽然伸出一双手来,稳稳地将她扶住。
  那双手带着暖意,李述抓过身来,看到沈孝的面孔。
  他应当是才从洛府回京,身上仍是风尘仆仆,下巴上有青茬,眼底有疲色。
  他不知什么时候来了监狱,也不知是不是将所有的话都听了进去。
  “沈孝……”
  李述开口叫他,但沈孝却并没有看李述,目光却直接落在崔进之身上。
  他将李述扶在怀里,沉默良久,才忽然开口,“崔大人,你真是个懦夫。”
  语气里尽是轻蔑。
  崔进之猛然抬起眼来,一双眼里尽是怒意。
  沈孝迎着他的目光,嗤笑了一声,“你这样看我干什么,你不服么?”
  “你兄长之死,与家族落败,你全将责任推在李述身上,推在那轻飘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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