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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阳公主-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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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孝的表情非常严肃,非常正经,非常克制,仿佛心里头一点私念都没有,就全是伟光正地为了七皇子着想。
  不过——七皇子妃探望完李述,您别忘了给我通通气儿啊,好让我也知道她最近在府上都干嘛呢。
  李勤自然从善如流,忙称”是“。
  说罢话,沈孝就先离开了。他在朝中事情很多,近来忙得脚不沾地。
  沈孝走后,李勤自己在包厢里坐了一会儿,自己跟自己下完了一盘棋。
  他很欣赏沈孝,那确实是一个大才,以后若他真能登上帝位,他一定会重用沈孝。
  只是,有件事李勤却想不通——沈孝那样的人,怎么会和平阳皇姐合作?
  他们二人完全不是一路人。
  虽说二人都一样冷淡,一样聪敏,一样谋朝政,目的相同,可他们的手段却完全不同。
  平阳皇姐谋朝政,善出偏招奇招,而且手段比较狠辣。之前给太子谋划的‘以粮代钱’一事,利用关中大旱,不顾百姓饥渴,就是要把二皇子往死路上逼。
  她的手段都是阴谋,善于给人挖坑。
  可沈孝不同。
  沈孝讲究大道直行,当初沈孝刚开始做官就弹劾李述,固然是为了出头,可李述不问旱情,也确实该被弹劾。沈孝就是这种人,纵然他要争权夺利,可他做的都是阳谋,给七皇子出主意,也不建议他跟谁结党营私,甚至捧一个桂直上去,都只是因为桂直有才干,而非是为了拉拢人心。
  这简直是不可弥合的价值观的差距:平阳皇姐的眼睛里只盯着权力,可沈孝在权力之余,却有更多要坚守的东西。
  毕竟李述从出生起就活在暗处,可沈孝却迎着阳光往前走。他们真的不是一路人。
  那么……这样毫无缝隙的合作,又能持续多久?
  李勤要做君主,自然要更多考虑臣下之间的权衡。这二人以后若爆发冲突了,他又该如何去调和,才能不让这艘船沉下去?
  李勤皱紧了眉头,落子棋盘,开始思索。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衢缙x2、心1118、元安、柒寒、breathesky2007、lalala~、景夏 的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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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62 章

  # 62
  三日后; 东宫。
  自从关中大旱; 以粮代钱开始后,太子就觉得自己流年不利; 桩桩件件没有顺心的事情。
  征粮那件事,李述背叛了他,自己也被父皇训斥。
  又因为李述坠崖一事; 他也失了兵部; 就连崔进之也因和离一事很长一段时间心神不属,经常都不去官署应卯。
  如今倒好,老二还没打压下去呢; 老七又忽然窜出来了,把一个桂直塞进了户部。
  昨日父皇夸老七的话还响在他耳畔,”有空你也学学你七弟,做事沉静一些; 别整日想着跟哪家拉扯来往!“
  跟七弟学?他是太子,他犯得着跟一个庶出的去学!
  太子进了宫殿侧间,伸手端起茶盏要喝茶; 可茶到嘴边,却被他一把掼在了地上!
  真是流年不利!
  太子咬牙切齿; 满心都是嫉恨。
  万不能让老七势力壮大,要趁着他如今刚冒头; 就把他打压下去。不然再来一个老二,这朝堂上还有没有他立足之地了!
  太子目光转为阴狠,忽然殿外传来一阵急凑的脚步声; 紧接着是门外小黄门进来禀报,说河南道来信了。
  信使一路从河南道疾驰入了长安,日夜不停地赶马,大腿都磨出了一层血泡,身上被雨水浇透了,混着腿上的血泡,稀释的血水就滴滴答答落在东宫的光滑如镜的地上。
  他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殿下!黄河……黄河出事了!“
  太子蹭一声就站了起来,顿时就把七皇子的事情抛在了脑后。
  黄河出事,那可是流民遍野的事情。若是这样……不用哪个皇子来争,父皇就主动能把他从东宫里拎出去!
  信使从怀里连忙掏出一封牛皮纸包着的信封来,小黄门连忙接过,躬身递给太子。
  太子接过信封的手都是颤抖的,一目十行地看完了,然后紧紧捏着纸张,一张薄薄信纸要被他捏碎。他的声音卡在嗓子里,就成了一个恐慌而诡异的音调,”快!快叫崔进之进宫!“
  *
  李述在府里窝了整整两个月,除了动用暗线替七皇子打听了桂直之外,其他也没费什么心思。
  没办法,谁让沈大人太能干。
  她本来都做好带伤冲锋上前线的准备了,没成想沈大人袖手之间动风云,先是暗中给七皇子拉了不少寒门的有才之士,然后又让七皇子推荐桂直入户部,这件事让老七在父皇面前长了大脸,还得了百匹绸缎的赏赐。
  李述无奈地想,貌似有了沈孝,她什么事都不做,就能安享晚年了。
  想谁谁就到,李述刚琢磨着沈孝,没想到目光向下一瞟,就看到沈孝那顶四人抬的轿子正正好好停在仙客来外头。
  轿帘一掀,沈孝一身常服,进了仙客来。
  李述笑了笑,扬手叫红螺过来,”去看看沈大人来这儿干什么呢?没正事的话让他过来。“
  事实上沈大人今日来此,还真没有任何正事,纯粹来消磨时光的。
  一个户部的空缺引起了太子和二皇子的争执,再加上连日的暴雨,门下省天天都是折子,人人忙得脚不沾地,沈孝连轴转了多少天,就连睡觉都在门下省客房里囫囵地睡。
  好不容易今日休沐,同僚都连忙回家娇妻美妾,左拥右抱,疏散筋骨去了,唯独沈孝回了府邸,想说补个觉吧,半天又睡不着;看会儿书吧,也看不进去。
  左右都觉得闲得慌。
  于是他决定,出门转转。
  可长安城这么大,能转悠的地方多了去了,大人您总得有个目的地。咱们是去烧香拜佛,还是去寻花问柳?
  沈孝坐在轿子里,对侍从半天憋出了三个字,“仙客来。”
  仿佛这三个字是天机不可说,一说出来就泄露了他心里的秘密。
  好嘞,大人要去仙客来吃饭。
  于是一顶轿子抬着他转过三五街巷,慢悠悠就来到了仙客来。
  这会儿沈孝站在鎏金的仙客来大门口,却踟蹰着不想进去。
  如今这时间尴尬,是吃午膳嫌晚,吃晚膳嫌早。沈孝暗骂自己,他怎么就挑了个错时候。
  这时候她应该不会在的。
  他难道要一直在这儿等到晚上?
  可晚上她如果也不来吃饭呢?
  这一天岂不是白消磨过去了。
  沈孝心中转过一万个念头,店小二哈腰躬身地腰都酸了,沈孝这才下定决心往里走。
  谁知刚迈步上了三楼,迎面就看见金玉阁外头一溜儿站了七八个侍卫。
  他觉得自己的心跳瞬间就漏了半拍。
  她在府里窝了两个月,可终于肯出门了。沈孝竟有些怨念地想,不是说好要合作的,合作的人不见面算怎么回事。
  沈孝正想着,房门忽然从里面悄么声儿的打开,常跟着她的那个侍女站在门口笑盈盈地,“沈大人,公主有请。”
  于是方才那点怨念立刻就消散了。
  好歹她还知道主动请他。沈孝颇骄矜地想,她指不定也想着他呢。
  沈孝进来的时候,李述刚吃过饭不久。
  她近来手伤刚好,难得不用被人当成婴儿喂饭吃,故今日来仙客来大快朵颐了一番。
  因吃得略饱,沈孝进屋时她也懒得站起来,反正都是熟人,多年前都坦诚相见过,如今还讲究什么礼节。李述斜斜靠在窗边罗汉榻的迎枕上,只懒懒点了点头,”沈大人来了。“
  窗外还是连绵的雨,天气还是阴沉,她就那样懒洋洋地窝在那里,沈孝却顿时觉得天朗气清。
  他唇畔带笑,”公主,许久不见。“然后走了过来。
  沈孝一张肃冷面庞难得无事就笑,李述因此挑眉,”不就是七弟得了父皇一句夸,你就这么高兴。“
  她以为沈孝是为了昨日李勤推举桂直,被父皇夸赞一事而高兴。
  父皇当庭还赏了老七百匹绸缎。
  虽说百匹是小赏赐,但对于李勤这样低调的人而言,已经是一个很好的开端了。
  好吧,也算是值得高兴的事情。
  李述举起手中茶杯,以一个敬酒的姿势对沈孝举了举,“这都是沈大人的功劳。”
  沈孝看她如今饮茶不饮酒,唇上笑意更浓。
  她还是挺听话的嘛,不让喝酒就不喝酒。那估计这两个月也没在府里乱来。
  他也不否认李述的猜测,“臣是高兴。”
  见到她,虽无事都觉得高兴。
  李述动了动身子,靠迎枕更舒服些,问道,“我听说太子被父皇训了一通?”
  她虽然消息广暗线多,但手也没能伸进父皇身边去,因此含元殿很多事都是二手消息。
  沈孝点头,目光中竟都有几分轻蔑,“太子想往户部塞世家的人,奈何跟桂直相比,太子举荐的那些人什么都不算。皇上就差把七皇子的折子甩在太子脸上了,训斥太子,说七皇子都能看到的人,太子怎么眼睛就看不到。让太子学一学七皇子沉静睿智。”
  李述听了就冷笑一声,“他要是能学就怪了。他出生就是天之骄子,身边都是世家豪门,眼睛都长到天上去,根本不往地下看。”
  李述的手下意识地摩挲着手中茶盏,目光很冷,“别人对他而言,不就是他手底下的一条狗。”
  沈孝盯着她的手。金玉阁给她供的都是上好的用品,细白的茶盏薄如纸,隐隐透着茶盏内只剩一半的淡黄色茶水。
  她摸着茶盏的动作很慢,落在沈孝眼里,反而像是抚摸一般,更兼茶盏瓷胎细腻有如人的肌肤,她的动作就更有了些别样的意味。
  沈孝近来总是梦见三年前那一夜。
  她坐在他身上,低下头来俯视着他。因喝了酒,她一双眼亮如星辰,可同时又遮了一层蒙蒙的水雾,仿佛是清醒,仿佛又是不清醒。
  她凑得更近,呼出的气息中有淡淡酒气。带着醉意,皱着眉,好像在艰难地辨识他究竟是谁,一双手抚摸着他的脸,从眼睫到鼻子到下巴。
  沈孝闻着她的气息,觉得自己的神识都染上了醉意。他忽然伸手,握住她一双手,让那双手蜿蜒向下。
  ……
  “沈孝?”
  “沈孝?”
  沈孝猛然回过神来,对面李述皱眉盯着他,”你想什么呢?怎么不回答我的话。“
  意识到自己方才在想什么,沈孝轰一声脸都红炸了,连忙捞起一盏茶,热气氤氲起来,勉强掩饰了他的神色,”没……没什么。“
  李述盯着沈孝,没好意思把“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再重复一遍。
  可她是真的觉得沈孝脑子有点问题。沈大人确实是聪明人,可就是爱走神了点,在她面前动不动魂游天外。
  这种人怎么上朝,难道跟父皇说政事的时候,还要父皇把他叫醒?
  沈孝收了心思,忙道,“刚公主问什么,我没听清。”
  李述不满地盯了沈孝一眼,沈孝避开她仿佛能洞察人心的眼光。李述这才道,“我说,太子心眼小,恐怕要给七弟穿小鞋了。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做?”
  沈孝不急不缓,“不用担心,河南道暴雨,光是黄河就能让太子和工部自顾不暇。”
  “至于下一步,还是待时而动四个字。有机会就抓住,没有机会就蛰伏。”
  说起政事来,他才是一副运筹帷幄的样子。
  正说着话,忽然门口有些响动,红螺连忙过去开门,片刻后手里拿着一张纸条过来了,递给了李述。
  李述接过一看,忽然道,“机会已经来了。恐怕太子已经自顾不暇了。”
  李述将手中纸条递给了沈孝,沈孝看到上面是草草几个字,“崔午时入东宫,未时离长安。”
  李述捏紧了手。
  自从和离后,崔进之被夺了兵部的职位,但太子保他,他又因为之前督工永通渠有功,因此平调进了工部做左侍郎。、
  工部左侍郎忽然离开长安城,近来就是黄河不安生,崔进之还能干什么去?
  但黄河到底出事了吗?兴许崔进之只是去按例巡视,可如果这样的话,他为什么走的这么急。
  一定有事,只是她目前还不知道而已。
  谁知道沈孝捏着手中纸条,先没去想东宫或黄河的事,他脑子里第一个反映出来的念头竟然是——
  她竟然还这么关注崔进之!
  这念头刚转出来,沈孝的嘴就不受控制一般,“你们不是和离了,你还关心他的动向?”
  李述听得就是一愣。
  怎……怎么这句话听着有点委屈的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  我会尽快补更,今天太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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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63 章

  #63
  李述都有点傻了; 下意识就开始解释:”不; 我不是关心他……啊不我确实挺关心他的……“
  她当然关心崔进之,那可是政敌啊!
  对面沈孝一双黑沉的眸子直直就望了过来; 李述瞬间就有口难辩,”我说的不是‘那个’关心,而是‘那个’关心。“
  什么这个那个的。
  沈孝听得眉峰皱起; 李述恨不得咬断舌头; 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忽然慌了,嘴跟不上脑子。
  实在是沈孝这幅模样怪……可怜的。
  他眼睫低垂下去,盖住瞳中神色; 只见一道挺直鼻梁向下,勾勒出紧抿的薄唇。一副又是委屈又是生气的模样。
  李述这才找回自己的口才:“崔进之是太子手下第一号能干实事的人!太子非常倚重崔进之,所以我才派人盯他。只要盯紧了崔进之,我们就能知道太子的很多动向。“
  李述话说罢; 可对面沈孝还是沉沉不语,抬起眼仔细盯了她半晌,然后又垂下眼去看手上那张纸条。
  李述被他这说不清喜怒的神态动作弄得不知所措; 身子半倾过来,趴在矮桌上; 一双眼不安生地觑了过来。
  谁知这么仔细一盯,才发现沈孝唇角竟然微微翘起。
  他在笑!
  那么点醋意不过一闪而逝; 片刻之后沈孝就想明白了李述“关心”崔进之的原因。
  毕竟是东宫手下的头一号干将。
  可是看着对面李述着急忙慌解释的样子,沈孝低下眼来,愣是不说明; 就想看李述自证清白的样子。
  原来她也怕他生气啊。
  这个念头一起,沈孝脸上就没绷住,薄唇微翘,透出心里万分之一的喜悦。
  谁知自己就被李述逮了个正着,李述眼一瞪,“你笑什么?”
  沈孝连忙举起手中纸条,一副认真阅读的样子,“我没笑。”
  李述扬手就拍落纸条,伸手指他,食指就差点戳到他唇角了,“那你嘴巴勾什么?”
  “……好吧,我刚确实在笑。”
  “为什么笑?”
  沈孝一本正经,“因为七皇子得了陛下的夸赞。”
  李述:……!!!
  沈孝低眼,就看到李述的食指悬停在他鼻尖下。
  她的手伤已全好了,伤痂基本脱落,因此能看到手上新长出来的粉红嫩肉,与周围白皙的肌肤相比,显得格外碍眼。
  满手伤疤,看着其实是颇为可怖的,但沈孝却只觉得有些心疼。
  许是因为李述听他的话,他说不许喝酒她就不喝;许是他不高兴的时候,原来李述也会被他的情绪所牵动。
  这些种种细节交织在一起,令沈孝忽然伸出手,轻轻握住李述的手腕。
  她身上始终偏冷。
  李述一惊,这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到,沈孝鼻端的气息沉稳,正好呼吸在她食指上,她觉得手上被他气息喷的微微潮湿,带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色彩。
  他轻握住她的手腕,手指干燥而温暖。
  李述不过愣了片刻,立刻就反应过来,一把将手抽了回来。他的手心很温暖,所以她不喜欢。
  温情是世上最可怕的情感,会让人沉溺进去,然后失去一切斗志。
  她在崔进之这堵南墙上已经撞得头破血流了,不会在第二个人身上再栽跟头。她不需要谁喜欢她,更不会去喜欢谁。
  世上一成不变的绝不会是感情,只会是权力与金钱。
  李述冷下目光,缩回身子,又窝回了迎枕上。她别过眼,目光落在地上,没有去看沈孝。
  沈孝第一次伸手触碰,就被李述果决的态度打断。
  他伸出去的手空落落的,悬在半空,收也不是,伸也不是。
  片刻后,沈孝将脸上神情换做一副不在意的模样,仿佛方才触碰不过是一场意外。他顺手捡起方才被李述打落的纸条,慢慢道,“黄河应当是出事了,而且看崔侍郎这样急迫,恐怕不是小事。”
  李述伸手覆着方才被他碰过的手腕,仿佛还能感觉到残留的温度,她语气都是官腔,“我会让人盯着崔进之的。”
  沈孝深深看了她一眼,“有事情及时通知我。”
  李述点头。
  窗外的雨依旧在淅淅沥沥地下,室内就显得更加寂静,李述身上拒人千里的冷淡也就更加明显。
  沈孝盯着她,却有一种不想退让的坚决。
  她身上真的偏冷,拒人千里,因此更显孤单。
  他轻咳了咳,道,“七皇子慢慢出头了,以后朝事会越来越多,遇到的绊子也会越来越多。以后如果有事儿……我们还是在这儿见面?”
  李述闻言,抬眼就盯了他一眼,沈孝故作不在乎,迎着她通透的目光。
  半晌,李述点头,“好。”
  *
  崔进之离京,给正元帝上的折子里,借口果然如李述猜测,说是工部例行去巡视黄河,以防出现什么问题。
  正元帝自然不会阻隔。
  崔进之骑了一匹快马,身后跟着许多侍卫。
  他披了一件蓑衣,但雨水还是兜头盖脸地打在他脸上,他抹了一把脸,甩掉满手雨水,继续河南道方向走。
  今天中午在东宫里,太子的吩咐还响在脑海里。
  他被太子急召入东宫,刚跨进东宫的门槛,迎面就是一封薄薄的纸,和太子惶恐的脸。
  崔进之还以为是天塌了,可拧眉看完信件,神情却并不似太子那样惊慌,反而语气颇为镇定。
  “殿下不必太担心,看信上说,黄河暴涨,部分堤坝被冲垮。虽信上没有明确灾情,但我估计顶多会淹几个县。“
  他眉目之间都是和离之后的郁色,但整体还算沉稳,感情没有太影响他的政治判断。
  ”上一次黄河出事,淹了整个河南道,中原遍地流民。这次相比之前,灾情并不算严重。“
  谁知太子听了,却显得更加烦躁,他眉头紧紧皱起,一扬手,殿中所有人都退下了,只剩了崔进之。
  殿门关闭,殿内光线就显得阴沉沉的,太子如困兽一般来回转了几圈,然后忽然驻足,三两步冲到崔进之面前,“现任洛府郡守,是我三年前给父皇举荐的!“
  这次黄河出事的地段,正好是洛府!
  崔进之闻言,目光尖锐直逼太子,“洛府是河南道数一数二的富裕,那郡守这几年没少给殿下送东西吧。”
  太子恼羞成怒,“那跟这件事有什么关系!”
  崔进之盯着太子不语,太子被他看得心里发毛,半晌才承认,“也不过是逢年过节孝敬一些……你先别管这个,只说现在这件事怎么办?”
  崔进之咬牙,脸色铁青。
  洛府郡守是太子拍胸脯举荐给皇上的,洛府出了事,太子肯定会受连坐。若是从前势大的时候,这件事可以不管,大不了被陛下骂一通,反正灾情也没有严重到不可控的地步。
  可最近不行。
  太子连连丢失城池,正元帝已经明显表露出敲打之意,太子一退再退,地位远不如前。
  若是洛府的事情再被捅出来,在正元帝那里,太子又多了一层识人不明,收受贿赂阴影。
  说不准那洛府郡守还是拿修河堤的钱来孝敬东宫的!
  一定要保着东宫。
  崔进之一念及此,目光中已是狠戾,“臣这就赶去河南道。殿下放心,这件事臣给你瞒下来!”
  从思绪中回过神来,崔进之紧紧握着马鞭。
  东宫像是沼泽一样,从他跨进去的那一日起,他就不可能脱身而出,他知道自己在慢慢腐化,可他无法逃离,更不愿逃离。
  马鞭高高扬起,猛然抽了胯·下坐骑一鞭,仿佛想借此将满心怨愤都倾泻出来。
  马儿吃痛,长鸣一声,闪电一般向前窜去,消失在连天的雨幕中。
  *
  三日后。
  河南道与河东道南北接邻,黄河是这两道天然的分割线,洛府就坐落在河南道偏西北的地方,黄河在洛府郊外,裹挟着泥沙呼啸而过。
  此时是凌晨,天色蒙蒙亮,雨水渐渐小了,透出远处地平线一抹隐约的天光。
  洛府郡守姓高,骑马赶到黄河边上,见一个黑衣男人正负手站在黄河畔,正望着涛涛黄河奔流而去。
  高郡守生的痴肥,从马上滚下来,球一样连忙就往黄河边上跑过去。
  “下官拜见大人,崔大人一路来此,想必十分劳累,下官这就给您接风……”
  客套话还没说完,黑衣男人猛然转身,伸脚就直踹进了他的心窝子里。
  高郡守前半夜还在姨太太床上努力耕耘,这会儿腿都是软的,猛然被崔进之一脚踹过来,登时就滚了极远,被踹得差点厥过去,一口血卡在了嗓子眼里。
  他半晌才缓过神来,躺在地上看着崔进之走过来。满脸肥肉下,一双细长眼却满是怨恨。
  他好歹也是太原高家的嫡次子,虽说跟长安城里几百年的世家大族比不了,可他们家也是河南道说一不二的大族。
  崔进之算什么东西?百年崔家又如何,早都被陛下碾碎了,他崔进之不过是一条没了门楣的丧家之犬!如果不是身后有东宫,他崔进之敢跟谁这样横?
  崔进之半个时辰前才赶到洛府,他三天三夜赶马,没合眼,一双眼里都是血丝,一身黑衣,愈发显得他浑身都是煞气。
  还是那张世家贵公子的脸,可他的气质却已经截然不同了。
  从捏碎李述的玉饰起,他就知道,自己再不可能有任何感情的选择了。除了把太子拱上那个位置,他的眼里再也看不见别的东西。
  权力,只有权力!
  “没用的东西!”
  崔进之咬牙切齿,马鞭指着高郡守,满脸冷厉,“黄河一路上多少河堤,其他地方都没出事,偏偏你这里出了事!”
  高郡守刚还是怨恨,这会儿看着浑身煞气的崔进之,却立刻抖如糠筛,他硬生生咽下一口血,对崔进之陪笑,“崔大人息怒。”
  生怕崔进之一个没忍住,将他当场扔进黄河里去。
  崔进之声音很冷,”灾情具体如何?“
  高郡守咽下一口喉间血,哑着嗓子开口,”禀大人,灾情其实并不严重,黄河只决了一个小口子,才淹了三个县。“
  崔进之心头一松,这跟他预估的差不多。
  他若想瞒着陛下私下赈灾,三个县也是顾得过来的。
  崔进之一双眼盯紧了高郡守,声音冷厉,”这几日你赈灾如何?灾民如何?堤坝修补得如何?“
  一连三个如何,问的高郡守哑口无言。
  不就……不就三个县嘛,就算不赈灾,灾民还能怎么闹。
  崔进之看出他心头想法,一把拎着他的领子,生生将他肥胖的身体提了起来。
  “今年黄河暴涨,可其他地方都没出事,偏偏你这里头一个垮了。你信不信我让人去挖一挖堤坝,看看里头到底是什么黑了心的材料!”
  崔进之的声音陡然拔高,唬得高进当时肥肉就一颤,“像你这种连人命钱都赚的官,我把你扔进含元殿里,看陛下留不留你的狗命!”
  高郡守脖子一缩,刚开始确实被崔进之声色俱厉的模样吓到了,可他很快就明白了,崔进之只是在警告他,其实他也是色厉内荏。
  他脸上挤出一个阴毒的笑,“可下官昧下的钱,一个子儿都没留,这几年全都孝敬给了千岁爷。”
  你崔大人好厉害,能杀了我,难道还能把太子连根拔起来?
  崔进之一下子就被踩到了命门,当时就眼神猛缩,死死盯着高郡守。
  郡守一双小眼藏在肥肉里,闪着恶意的光芒。
  利益盘根错节,我手上是脏的,谁手上都别想干净。我出了事,你们想保自己,就一定得保住我。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更。

  ☆、第 64 章

  #64
  良久; 崔进之放开高郡守的领子; 将他推了个趔趄。
  他就算能把自己化成一柄刀,可也剖不开这层层叠叠的利益网; 更何况,他自己早都深陷网中,无法动弹。
  朝堂粘稠而晦暗; 父亲知道他性子不受拘束; 从小也不让他入官场。可阴差阳错,他终究还是进入了这个昔日最讨厌的地方,并且与之为伍。
  崔进之闭上眼; 冷厉地吩咐道,”你家里一个子儿都别给我留,所有钱都拿出来赈灾,还有洛府的府库; 都给我掏空了,那三个县的灾民好生安置!洛府出现了一个流民,或者你家里有一个多余的铜子儿; 我就把你扔进黄河里去!“
  高郡守低头,却试探地问道; “不用向陛下上折子?毕竟咱们要动府库。”
  郡守当然有便宜行事的赈灾权力,可动用全部府库钱粮; 还是要上报陛下。不然年底户部查账,对不上账可是大事。
  高郡守问这句话,并不是真想递一封折子上去; 自己向陛下找死。他只是想确定崔进之的明确态度。
  崔进之的声音沿着奔腾的黄河水飘散开来,”你要是想拉着东宫一块死,明日你就上一封请求赈灾的折子。”
  他转过身来,一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直直盯着高郡守,可唇角竟然微微勾起一个笑意,就显得格外残酷,“你少跟我斗心眼,我说什么,你就做什么。“
  崔进之捏住高郡守的领子,”若不是为了太子,你以为你这条狗命有多重要?”
  高进心头一凛。
  黄河泛滥的问题,一直困扰大邺多年,一泛滥就闹流民,流民一多就容易生乱。纵览前朝史书,就是因为不重视黄河流民,最终酿成叛乱大祸才灭亡的。
  因此大邺历任皇帝都非常注重黄河,但凡有灾情就要求臣下上报。
  可崔进之为了替太子瞒下整件事,决意将灾情彻底捂住。
  三个县的赈灾不算特别困难,洛府的府库完全支撑得住,只要把灾情稳住,等年底户部清帐时再想法子把洛府的账做平了,这件事就过去了。
  他在尽全力赈灾,也在全力修补堤坝,他并不是不管流民,只是缺了向陛下汇报这一个流程。
  但……这是欺上之罪。如果陛下一旦发现……
  崔进之捏紧了手,不去想这个可能性。他继续吩咐,“征发劳工修理堤坝,再调拨府库钱粮去三个县赈灾,派人去安抚流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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