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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瞳:完美典藏版-第8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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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弃。这封绝密的庭训历代皇帝登基当晚都要屏退左右独自研读,其中定然有秘密,司徒慧竟然冒着巨大风险将此物偷出,观看了其中内容。
要说司徒慧也算女中枭雄,宁后的家世或者杨妃的宠幸,二者若能让她得其一,九皇子当皇帝的概率都会极大。只可惜她既没有可以依仗的显赫家世,景帝也并不过分宠爱她。苦心经营多年的势力,眼看有了成功希望,她的儿子已经到了必须出京就藩的年龄,她只得让儿子离开权力中心,去做一个藩王。
就是在那时,她将这条密道告诉了儿子。司徒慧从来没有放弃自己毕生的理想,儿子出京只是暂时的,她确信自己要是在京中继续活动,太和殿那张宝座,迟早要为她的儿子让出。
九皇子看不起太子,却不代表他有杀兄弑弟的想法,他将这个秘密埋于心底,不打算付诸行动。因为那条密道窄小多弯、曲折难行,只适合城中人出逃,并不适合大军进入。所以上一次他率军勤王的时候没办法利用,这一次却要用上了。
黄昏时分,晚霞将天幕笼上一层暗沉的红光,如同血渍。
大苑皇城中一口古井泛出一层波涛,这口井很深,从井上看下面一片黑暗,就在这片黑暗中,紧靠井边露出一个头来。
这是偏将李显尧。原本王庶是要做第一个探路之人,但二十个亲兵皆极力拦阻,王庶知道这不是客气的时候,若是被发现,他就算不出去,也难有幸理。却不过士兵们的盛情,也就由他们了。
正文 第172章 男儿试手补天裂(11)
李显尧从水中出来,先大口呼吸两口空气。这个密道当真隐秘非常,密道的出口竟然在水中三尺,密道的另一端也有一小段也在水中,要屏息爬行方能通过。不说给他听,估计就是让他下井去找,他也找不到密道在哪里。
他升出水面,按照王庶所说四面摸着井壁。四壁一片平整,只有用力去按,才能发现软硬有别,他抠去软绵绵的青苔,终于露出能攀爬的凹洞来。
他紧贴井壁,无声无息地往上爬,直到爬出井口,也没有见到一个人影。四周打量一下,想必西瞻士兵不耐烦伺候植物,一些不耐旱的花草树木都已经枯死,也不修剪,就让这些枯枝败叶插在地里,琉璃瓦罩顶的建筑倒是比比皆是,但全都四敞大开,空无一人,显得此处不像皇宫,倒有点像破败的庙宇。
这一点也不奇怪,西瞻军一共才只有四万人,进驻在能住下一百五十万人口的京都城,光是军营都住不满,皇宫之中能有多少人在?何况密道出口,在皇宫中也是顶偏僻的地方,自然毫无人迹。
李显尧又小心观察片刻,见确实没有危险,才拉动手中细绳,通知密道那头兄弟可以下水了。
大概一炷香的时间,二十个士兵和王庶都爬上了井口。王庶并没有停留,留下一个人收拾他们留在井边的水渍,其余人便弯腰潜行,隐藏在一个宫殿的拐角。
这口井是后宫侍卫房专用的,这条密道的设计者考虑得很周到,密道是给皇帝迫不得已时逃命用的,不是给万一知情的刺客潜伏宫中刺杀皇帝用的。所以入口设在侍卫聚集的地点,而不是设置在更方便的皇帝寝宫附近,大内侍卫值夜都要严格记档,他们不像杂役房宫人处等地人多且驳杂,这里每个人彼此都十分熟悉,绝不可能从外面混进一个生面孔还没有人知道,何况从密道进入,出井后这个人必定一身湿透,更没有办法隐藏,一旦被发现,周围都是武功高强的大内侍卫,恐怕很难逃脱。
而宫内的皇帝如果要用密道,必然是出了极大变故的时候,他自然可以从容支开侍卫,下井玩一次漂亮的人间蒸发。叛逆就算将皇宫掘地三尺,怕也无法找到皇帝。
且说王庶等人一步一个脚印,一直到走出后宫小门,拐到后花园范围,仍然一个敌人也没有遇到,让他们白白提心吊胆了一场。
自从出京就藩之后,这是王庶第一次重新踏入皇宫,和设想的不一样,他现在心中竟然没有一丝激动,只有坚定的信念和目标。只要想想就能明白,如此的沉稳要靠什么样的阅历来支撑?
十四
与此同时,方克敌的三万军队如约来到东北永春门,开始了真正的攻城之战。
永春门城头,弓箭手密密麻麻排了三层,几乎可以用“摩肩接踵”来形容,城楼上滚木礌石堆积成山,拙吉亲自坐镇城头。长春门那边,王庶原本带领的前锋军还在“愚蠢”地骂阵,在西瞻人看来,这些人的作用便是吸引他们注意,掩护永春门的强攻的。永春门的攻击力度似乎也证实了这种推测。
但是这些人白白骂干了喉咙,并没有吸引到一丝一毫的兵力,西瞻人第一时间就发现了永春门的苑军,早早就做好了准备。
拙吉看到密密麻麻的苑军,冷笑一声,道:“弓箭准备!”
城头如同一下长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刺,无数弓箭从城垣边缘探出,在夕阳照耀下寒光刺眼。
方克敌打心底倒抽一口冷气,这样的城头,猛攻两个时辰,还要打夜战?
然而他能否坚持两个时辰,关系到九殿下的生死,九殿下一定已经将时间计算到最短,他说两个时辰,已经是他的极限,绝不能再少了。方克敌和王庶从青州转战至今,他早已经将王庶看作兄弟手足和值得尊敬的将领。军人不是政客,他没有办法阻止九殿下做政治的牺牲品,但若让九殿下由于他的作战不力而死,那他今后毕生难安。
若他也怕了,其余弟兄更加畏惧,事已至此,已经不容退缩。方克敌将心一横,喝道:“弟兄们!西北军的宿敌就在眼前!你们万里奔波的目标就在城上!西北军没有贪生怕死的娘们!给我冲!”
苑军阵中,战鼓咚咚擂响,永春门上空的飞鸟惊飞一片,血红的彤云映衬下,攻城战开始了!
这是飞蛾扑火的战斗,这是舍生忘死的拼搏。西瞻士兵高踞在仿佛半天之上的城头,羽箭纷飞,礌石、滚木、热油……铺天盖地地砸了下来。
永春门外,瞬间就变作十八层地狱。
王庶在皇城之中,都隐隐能听到战鼓的声音,他已经足够熟悉战场,不用看就知道现在永春门是什么场面,西北军的弟兄们,在用生命转移敌人的注意,为他争取时间!
他咬牙忍住涌上眼眶的热泪,双拳紧握,轻轻喝道:“行动!”
此刻并不是一味求快的时候,不被发现比什么都重要。这条密道只通往皇宫,而王庶的目标是城中军营,所以他必须最快最小心地从皇宫中绕出去。
京都,可以说是天下间最坚固的城池,要攻克可谓难于登天,可西北军那些舍生忘死的士兵,仍然踩着同伴的尸体,顶着密集如雨的箭矢和礌石,毫不退缩。
眼看着伤亡人数惊人地上涨,方克敌心中抽痛不已。他心中明白,这两个时辰猛攻下来,代价必然惨痛无比。他忍住眼中的热意,深深吸了一口气,大声喝道:“擂鼓!一刻也不能停,尽力擂鼓!让前方的将士们,永远奋勇向前!”
咚咚咚的巨响,让敌我双方的心脏不由一起跟着鼓点跳动,每个敲鼓的士兵都眼神狰狞、挥汗如雨。
终于,在付出了大量伤亡之后,有一队苑军可以接近城垣,将云梯竖了起来。
有一架就有一百架,苑军在付出了足够大的代价之后,终于将攻城战从远距离冲锋进行到了下一个步骤——近距离进攻。
永春门这一侧城墙接近二十里,三万苑军一起攻城,足足竖起数百架云梯,将靠近城门十余里范围内都搭满,西瞻军也不得不全力应付,喊杀声惊天动地。
每眨一下眼睛的工夫,都有人倒在这座古老的都城城下,中原人传说中,地狱的勾魂使者是牛头马面,如果地府也像人间一样,每个地区都只派驻了一对牛头马面,那么它们这一刻定然忙不过来了。
对于这样激烈的战斗而言,两个时辰的时间眨眼就过去了,京都城没能攻克,这是所有人意料之中的事情。
方克敌十分犹豫,如果只有他自己,他是绝对不会放弃九殿下的,但此刻他的决定,关系到三万士兵的生死,那就不能不好好思量了。
夜色悄然降临,京都最后一丝晚霞的余光也被黑暗吞没了,城上城下敌我双方都不得不点起火把。忽忽闪动的火光让士兵的脸一会儿露出来,一会儿隐入黑暗,好像人数都忽多忽少一般。
夜晚攻城更加艰难百倍,黑暗中城头的视野要远远好于城下,指挥调度都更加困难,方克敌长叹一声,道:“鸣金,退后!”
清越的铮鸣在城下响起,苑军按照撤军需要遵守的秩序,一点点撤出战场,默默带走了同袍的尸体。城头上西瞻士兵在他们退出射程外之后也停止了攻击,开始统计己方的伤亡情况。夜间是打扫战场的时候,不能用于征战,这是中原春秋时期对阵的约定,早已经无人遵守,但此刻敌我双方都默默执行着。
看着苑军彻底退出视线,融入黑暗之中,拙吉也松了一口气,这是西北军,战斗力和前面交过手的十六卫军果真不可同日而语。昔日赵如意急了的时候,也命十六卫军以决战的态势攻过城,对付那些士兵,可比今天轻松得多。
今天的西北军好像都不要命了一般,三万人攻城只攻打一个城门,西瞻士兵还能胜得很轻松,可如果苑军彻底开始决战,再派驻三倍四倍的兵力,四个城门一起攻,他恐怕就难以抵挡了。
拙吉摘下头盔,骑马回转皇宫,夜风吹在他汗湿的发梢上,让他也微微感到一丝寒意。大苑的冬天到来了,这种温度在西瞻最多也就是深秋,但是很快大苑就会下雪,地面被冰雪覆盖之前,他能回到草原吗?
今天颇为疲惫,精神的紧张更超过肉体的紧张,拙吉进了皇宫,下马将缰绳扔给亲兵,便一头扎入朝房,倒在床上休息起来。
亲兵端过一盏滚热的奶茶捧了过来,为他祛除寒气,拙吉皱着眉头接过,但喝了一口就放下了。这是什么玩意?难喝极了,奶子也不醇,茶叶也不苦,倒带了些奇奇怪怪的香味,和他家里的奶茶相比,简直是天差地别。
他这边腹诽鄙夷,要是让王庶看见了,肯定更加鄙夷。他煮进奶茶里的茶叶是从大内御茶库里找出来的,乃是大苑最极品的白茶,全国只有福州茂园一棵茶树才能产的,一年产茶不足五斤,贡入大内也只有三斤,平日里没有好水好炭好器好心情去配合,便是皇帝也舍不得随便泡来喝的。
白茶之胜,就胜在它那阵在唇齿间缭绕不绝、似有若无、深谷清泉般的清新和雅香。此茶染不得一点儿他味,便是一片花瓣也不敢加进去的,盛茶的器皿只能是瓷器玉器,用上金属器皿或者紫砂胶陶,茶的味道就变了。西瞻人竟然将白茶煮进奶里面,实在是罪大恶极的糟蹋。
拙吉哪里能懂得这么多?即便懂,也没有工夫伺候这娇贵茶叶。他觉得十分口渴,又看了茶杯一眼,还是一口饮尽,见碗中还有翠绿色的星星点点,舌头一卷,将只有雀舌般大小的嫩叶嚼着吃了下去。
大苑这茶叶也怪,煮了几个开锅,茶的味道没下来,茶叶却仍旧是顶顶鲜嫩的鹅黄绿,在白色的奶子里都半浮半沉地漂着,看着可还怪好看的。不过茶叶可不是看样子的,要看味道,像这——这能算茶叶吗?和他以往喝的褐色茶叶比起来,简直就是草籽。
拙吉喝了茶,歪在床上渐渐合上眼睛。
他迷迷糊糊刚睡了一会儿,便听见外面脚步声十分嘈杂,叫喊声此起彼伏地响成一片。
他揉了揉眉心,叫来门口站岗的亲兵:“去看看,有什么事!”
不一会儿那亲兵匆匆跑来,道:“守卫南边的兄弟刚从城头上回来,还没到宫门,说看见几个生人正在进入,他们追上去想问问,结果那几个人远远地在皇宫中一晃就不见了。您正睡着,守兵就通知了莫向将军,莫向将军正带着人在皇宫中搜查呢。”
拙吉点点头转身又睡下了,莫向为人细致远在他之上,既然他已经带人盘查了,自己起来也帮不上什么忙。
这一觉睡了大概两个时辰,莫向匆匆进来,将他唤醒。
拙吉见他一脸严肃,翻身坐起,问道:“真找到人了还是守城兵看花眼了?”
莫向眉头紧皱:“人没有找到。我也好生问了守城的士兵,十几个人都同时瞧见,恐怕不是眼花,是真的有人溜进这大苑皇宫里了!”
拙吉眉头也皱了起来,道:“可曾封锁宫门仔细搜查?”
莫向点头:“那些生人进入皇宫之后便不见踪影,属下命人立即便封锁了宫门,仔仔细细搜查了两个时辰,这些人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无论如何也找不到。属下怀疑……”他压低了声音道,“这皇宫中怕有密道!”
拙吉霍然坐起,皇宫中有密道并不可怕,关键是这生人是从外面进入皇宫中的,如果是从皇宫突然出现,还只说明是刚刚进来的,但从外面进皇宫,那就不知道这几个人已经进来多少时候了。
此时冒险从城外进来的人,自然是敌人,敌人进来又走了,那自然是得到了他们想要的线索情报!
糟了!拙吉额头立即冒出汗来!他和莫向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目光中看到了一点心惊。
十五
这一日的攻势并没有像事先预计的那般展开,方克敌攻城未果,便率军缓缓撤回,一边命人去八十里外向霍庆阳报告王庶可能已经遇险的消息。
九殿下可能已经不测,这是个让全军都陷入沉痛的消息。今夜士兵们草草扎营,默默睡下,十几万人的军营,竟然没有多少声音发出来。
天快亮的时候,营寨南门的守兵渐渐听到几声马蹄响,他们迅速戒备,向来人发出暗语问询,黑暗中的几个人用暗语回了几句,彼此确定身份,原来是自己人。
苑军这才点起火把让来人靠近,来的几个人衣服紧贴身体,个个都在哆嗦,一个士兵揉揉眼睛,突然冲着前头那人惊叫道:“九殿下?是你吗?”
王庶在寒风中牙关得得响了两下,才道:“是!霍元帅休息了吗?我有紧要军情通报!”
“没有,元帅一直没有睡!”那士兵喜得几乎掉下眼泪,连忙上前接过王庶的马匹。南门口的士兵一起欢呼起来:“九殿下回来了!九殿下平安无恙!”
轰的一声,远远近近无数士兵从营帐里钻出来,有人甚至连衣服也来不及穿好,赤着脚就跑了出来,个个都喜出望外地叫:“九殿下!你回来了!”
“九殿下!你没事吗?”
“九殿下……”
“九殿下……”
出来的人越来越多,一张张脸上都洋溢着发自内心的笑,虽然已经改口叫王庶九殿下,但是西北军人人心中,都还当他是自家亲兄弟一般无二。
见王庶身上还在往下滴水,这些人不由分说,便脱下自己的外衣,眨眼间好几件衣服同时披在他身上,凑不到王庶近前的士兵也按捺不住兴奋,七手八脚接过其余几个人的马匹物件,转瞬间,那几个人也被军衣暖暖地包了起来。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一群人簇拥着这几个同袍,向中军帐走去。
霍庆阳根本就没睡,王庶遇险的消息传来,他能睡得着才怪。
听到九殿下平安回转的传信,连他这个三军统帅也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等王庶等人来到中帐之时,霍庆阳和毛头士兵一样站在帐外等候,两人相望,都是高兴非常。
王庶单膝跪下,道:“末将私自行动,请元帅责罚!”
霍庆阳将他扶起,手指都有些颤抖了,他平复了一下心情,才用正常的声音道:“九殿下,你们几个跟我进来。”
等营中只剩他们几人,王庶还没有开口,他身边一个亲兵却忍不住了,压低兴奋的声音叫道:“元帅!我们都叫西瞻人糊弄了,原来偌大的京都城,就只有不到六千个西贼!”
正文 第173章 男儿试手补天裂(12)
“什么?”霍庆阳双眼陡然射出精光,“当真!”
“千真万确!”那亲兵兴奋地道,“九殿下带着我们由密道潜入皇宫,我们二十个人在皇宫大摇大摆兜了个圈,竟然一个人也没遇上!”
王庶看了他一眼,这亲兵说话有些夸张,他们一直提心吊胆,每个人都是预备随时丢了小命的,那是提着脑袋走路,哪里大摇大摆了?他们从后宫侍卫房进入,从杂役出入的德阳门找到机会就出去了,后宫重要的正宫都根本没有靠近。什么整个皇宫兜了个圈,就算直线距离,也没有走上皇宫的十分之一呢。
那亲兵说得太过兴奋,接着道:“元帅,你猜怎么着?原来连守卫皇宫的西贼也被叫去集合,预备随时上城头支援了!我们去了军营和马场,原来城中西贼说是有四万,实际上满打满算,不过六千人!原来白天那么凶神恶煞出来的三千人已经是城中的半数人马了,难怪那般紧张,不容有失。”
“我们交手多次,西瞻人明明有四万之众。”霍庆阳看着王庶,“九殿下,你是怎么会怀疑西贼人数的?”
王庶摇头:“末将只是怀疑京都出了变故,并没有怀疑到西瞻人的人数。”
他将今日叫阵之事详细说了一遍,才道:“昔日骁羁关天险比之京都更加易守难攻,西贼人数不过五千,就敢不据守天险,而是分出一千五百人面对我青州四万大军。今日末将无险可依,带领人数也不过五千,西瞻人竟然派出他们武艺最强的战将,并派出三千人来攻,似乎要一下子压倒我军一般,心里不虚的人不必急于表现实力。末将心中就有了怀疑,又见西贼此次打仗格外谨慎,似乎保存实力无比重要,末将渐渐开始怀疑西瞻人是否马匹不足,或者是粮草短缺,又或者是箭支消耗太大无以为继。”他喘了一口气,道:“不过根据战报,西瞻人进京之前抢掠了大量的粮草物资,再看这段时间的战况,似乎离缺粮缺兵器还早得很。所以末将又怀疑西贼是否水土不服,大面积暴发疾病?”
“所以你就冒险潜入城中查看?”霍庆阳问道,“九殿下,你可知你是一军之将,不是江湖草莽刺客?”
“末将知错。”王庶抱拳,“请元帅责罚。”
霍庆阳点点头:“此事必罚,你先将事情说完,你是怎么发现西贼人数骤减的?”
“是!”王庶应了一声接着道,“末将从皇宫潜出,进入城中,先后探了军营、粮草库、马厩,发现粮草还是四万人的粮草,但营中存有黑灰的锅灶,就只是六千人的锅灶了,余下的锅灶没有堆积做饭的柴灰。”
霍庆阳暗暗点头,如果有固定的军营,锅灶没有人用完了立即清理柴灰的,通常是用很多天,放不下了才一起清理,至少可以根据锅灶看出最近十日营中有多少兵马。
刚才那亲兵咧嘴道:“九殿下还是怕判断错误,他还去看了军厕,吃的或许可以掩藏,但六千人和四万人拉的可就没那么容易作假了。”他做出一副恶心的表情:“九殿下用竹竿探入军厕,根据屎尿的深度判断人数,确认不会错了,才重新从皇宫密道潜回,耽搁得晚了点,守城的西贼已经回转,我们差点就被拦住了。”
霍庆阳不禁有些动容,当兵的人少有孬种,让士兵上刀山探火坑他们敢,但是这不是火坑,是粪坑!那可就没有几个人敢了。王庶乃是凤子龙孙的身份,先皇嫡亲的儿子,母亲是后宫之首的德妃,论身份之高贵比当今皇帝甚至也更胜一筹,他竟然能做到这个地步!
这位九殿下,和以前可当真大不一样了!
“元帅!”王庶抱拳道,“城中千真万确,只有六千人。”
他双眼雪亮:“这里可不是骁羁关,京都城池再坚固,也需要人手去守城!以往攻城都是集中在城门左近,如今我们知道城中虚实,可以不管城门城角城边,撒开大面积一起架上云梯爬!城墙每边长十八里二十里不等,四边相加共七十六里,六千个西贼,每十里还分配不到一千人!根本不够!只要我们四面一起攻城,这京都用不了几日,就必能攻克!”
霍庆阳迅速盘算了一下,眼睛也渐渐亮了起来,他想想道:“我们大军只能笼罩长春门和永春门方向,另外两边要绕过梁河,几日路程才能到达,困难较大。十六卫军中的捧日军、拱圣军就近驻扎,不妨让他们配合出击。”
捧日军和拱圣军都是十六卫军的部属,这支京都近卫各个部属的名字都和“日、圣、天、主”有关,分驻京都周围,共有十六支分队,所以才叫十六卫军。其中捧日和拱圣二军驻地分别在京都盛春门和留春门附近,所以霍庆阳想让他们配合。
王庶眉头一皱:“十六卫军恐怕……”这支曾经被他十分看中的军队,现在在他眼中,战斗力已经看不上眼了。
霍庆阳伸手拦住他:“夺回京都这样的泼天大功,单独吃下会遭人妒忌,十六卫军再不可用,总还能守一时三刻。我们只攻两面城墙,每十里范围即便两千个敌人,敌人的兵力集中,我们的兵力也同样集中。压力虽然大了些,却仍然可以得胜!”
王庶一想果然如此,想到京都可以夺回,他不禁热血沸腾起来。
十六
城中兵力只有六千!这个结论如此匪夷所思,却又的的确确是真的!可以想象,消息传到十六卫军耳朵里,他们定然大吃一惊。城中明明有四万铁林军,什么时候剩了区区六千,他们一直和西瞻士兵对峙竟然没有人知道。
这要从青州说起,当日西瞻铁林军打开骁羁关天堑,冲进大苑西北内陆地区之后,本是行踪飘忽不定的,他们通过麟州、益州、安州等地都不是直来直往,而是忽左忽右往来穿插,也就是说看到哪里有机会就往哪里走,这才让跟在后面的霍庆阳跟不上他们的脚步。
而过了益州之后,青瞳采用了诱敌策略,不再理会西瞻人要往什么地方去,只管频繁调兵,实现自己的军事目的。前期霍庆阳竭力调度士兵,是为了堵截西瞻军。而青瞳同样紧张地调度士兵,却是为了让各地驻防的实力拉开差距,她不需要研究敌情,不需要疾行赶路,也不需要交锋作战。要拦住快如疾风的敌人难于登天,要两地调动只相当于普通行军,那就没有什么难度了。
所以看着一模一样的调令雪片般频繁发出、士兵匆匆忙忙地往返忙碌,气氛是一样的紧张,但结果完全不同:霍庆阳调兵弄了个焦头烂额,一片狼藉;青瞳调兵却十分顺利,不过是走走路,兵员就到位了。
从这点上并不能说明青瞳比霍庆阳更善于带兵,至少在行军经验上,青瞳就比不上霍庆阳,只能说明她胆大。这种战略霍庆阳没可能用得出来,他的权限只限于西北一路,无法调动全国兵力,更没有权力做出舍弃京都的决定。好比参加博弈,青瞳手中筹码比他多,若是赢了自然可以赢得多,同时青瞳又输得起,丢了京都她还有南方九州,所以也比较敢下注。
大苑换了迎敌策略西瞻人又不会知道,他们还是利用士兵调度过程中留下的无数漏洞突袭挺进,绕过益州,扑向下一个州府,看着苑军在他们身后手忙脚乱,只能望尘兴叹。而青瞳便看着西瞻人果然在她故意留的十几条道路中选择了一条。
西瞻军通过了这一处州府之后,前方又是几条容易走的路,只不过这一次选择余地略少,他们再选择其中一条进军,又顺利征集齐了补给、通过了一个州府,如是几次,敌人便渐渐被诱上设计好的路线。
在路程通过一半的时候,大苑还是拿这些西瞻士兵毫无办法,他们虽然按照设计好的道路走,但要想伏击或者包围都是不可能的,西瞻高超的飞鹰情报让苑军无法及时调度,想在路上拦住敌人实属妄想,只能耐心等待机会。
不过桀骜不驯的野马却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慢慢被套上了缰绳。京都是他们眼前摆着的一个巨大的诱惑,西瞻军被这个诱惑晃花了眼睛,不由自主地直扑而上。他们的进军是那么顺利,苑军看上去是那么无能,以至于他们根本没发现身边可选择余地越来越少,到最后,除了唯一的一条通路,其余道路要么驻有重兵,要么一片荒芜毫无补给,要么道路损毁骑兵难行,不去京都,竟然无路可走!
青瞳用道路、兵员和补给慢慢编织成了一个看不见的布袋子,西瞻军走出多远,袋子就织出多长。益州如同袋子底部,京都如同袋子口,从袋子底部到袋子口有无数个方向可以走,但是等到了袋子口,就只剩一条出路了。
到京都,也就到了袋子收口的时候。
到这个地步,西瞻军发觉不对已经晚了,但是西瞻军的机动性和战斗力实在超群,如果他们的目的只是逃命,而不是占领京都,那还是有机会的。
袋子口是用十几万十六卫军扎成,地小兵多,比较牢固,大面积的袋子底部却不可能也有这么强的兵力。只要他们立即转身就走,回到西北袋子里去,再随便找个薄弱处打穿,以点打面,冲出生天还是有一小半机会的。
但这也只是一小半机会而已,包围已经形成,只要攻打,他们便暴露了行迹,他们打哪里,周围组成袋子的军队都会及时支援,敌人只会越打越多,不会越打越少,这是大苑的地盘,想让袋子口换个方向十分容易,西瞻军必将为此付出巨大的伤亡。
在断腕出逃和破釜沉舟之间,萧图南选择了后者,他只身入敌营劫走青瞳,其实是冒了很大风险、付出了很大勇气的举动。和青瞳的感情纠葛只是让他想出这个办法的契机而已,萧图南的主要目的还是挽救自己的军队。
按照原本的设想,大苑丢了皇帝,袋子口少了能抽紧绳子的人,十六卫军指挥就会陷入瘫痪,整个大苑也会为了寻找皇帝而乱成一团,到时候不但京都困不住铁林军,便是铁林军就势北上,和关中二十万军队遥相呼应,彻底让大苑大伤元气也大有可能。
然而赵如意的出现让事情又出现变数,青瞳撤离京都之前本来已经制定好了大方向战略,何时包围何时收紧,都已经有了规划。这些规划她曾和武本善商谈过多次,花笺在一旁听得多,记得牢牢的。事发之后,她也就对赵如意详细说了一遍,以便他能顺着青瞳的思路发号施令,应该说,已经有了完善的规划是花笺放心让赵如意指挥的一个重要原因。所以大苑发生阵前丢了皇帝这样的大事,却并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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