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厂花护驾日常-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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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面还有些油渍,他略攒了攒眉头,不让她摆上桌,然后才问道:“皇上来有什么事儿?”
姜佑嫌他事儿多,只好把东西搁到一边,然后讨好笑道:“听说掌印忙乱了一晚上,朕特地来瞧瞧掌印。”她把东西拎到薛元面前:“这是朕的长辈镇国公最爱吃的酱肘子,所以朕也拿了一份来给掌印尝尝。”她装作不经意地感叹道:“小时候过年,朕有时候会偷溜去镇国公府上,几个舅伯就会围成一桌谈天喝酒吃肘子,没成想一转眼朕身边能看顾的长辈就剩掌印一个了。”
她特地在‘长辈’两个字上加了重音,引得薛元淡淡瞥了她一眼,心里隐约猜到她的来意,然后两指搭在太阳穴上慢慢按着:“皇上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姜佑见他面露倦容,为着等会儿要说的话,自告奋勇地卷袖子:“掌印是乏了吗?用梳子篦一篦就好了。”她想了想,又补了一句:“原来父皇在的时候,朕也是这么帮他篦的。”
薛元手底下不客气地解开了发冠,黑鸦鸦的长发散了满榻,又取了象牙梳子递给她,嘴上还是谦了几句:“怎么敢劳烦皇上为臣动手?”
姜佑接了梳子道:“不麻烦不麻烦。”她小心看了他一眼,接着话头道:“朕视掌印为长辈,做些晚辈做的事儿也是应该的。”
薛元面上不经意地沉了沉,又漫声笑道:“一口一个长辈晚辈的,倒无端把臣叫老了,朕才大皇上八岁而已,担不得长辈这个名头。”
姜佑刚掬起一捧他的头发,闻言忙接口道:“长辈晚辈本就不在年龄,朕真心敬仰掌印,自然把掌印当做长辈来尊敬,在朕心里,对掌印和舅舅外祖母还有几位皇叔并无不同。”
要是旁人听说在皇上心里能和这几位人物并列,早就高兴的忘了形,偏薛元不是旁人,他淡声儿道:“臣可不敢以皇上的长辈自居,你的长辈不是王爷就是国公,臣哪里高攀得起。”
姜佑见他没直言否认,还以为有门,心里暗喜,一边帮他慢慢地篦着头发一边道:“掌印不必妄自菲薄,你是东厂之主,又是司礼监掌印,怎么不。。。”她话还没说完,就被薛元一把拉扯进怀里。
薛元勾了勾唇,眼底的满是志在必得,终于是懒得掩饰了:“可臣不想当皇上的长辈,你有这种想把你按在榻上亲的长辈吗?”
姜佑给惊得目瞪口呆,愣了半晌才慢吞吞地道:“掌印啊。。。”她狠了狠心,还是下了剂猛药:“本来无一物,何必惹尘埃呢?”
这话说的让薛元愣在那里很久,半晌神色突然狠厉起来,咬牙切齿地道:“这话你是跟谁学的?是你宫里的人?”他想到什么似的,脸色更见阴沉“香印那个贱婢!”
姜佑被他的神情吓了一跳,他自己老是太监长太监短的,也没见他自个儿跟自己发火儿,一向优雅从容惯了的人,陡然恼起来真是让人害怕,她连连摆手:“不是不是,朕自己翻书看的。”
有些事儿他自己可以说,旁的人谁敢拿这事儿取笑,更何况那人还是他心里喜欢的姜佑,他翻脸只是一瞬,心绪起伏了一下,面色又沉凝了下来,对着她冷笑道:“那臣就是惹了皇上,皇上又能把臣怎样?”
他说完姜佑就觉得身子一轻,又是一重,等回过神儿来已经躺在了榻上,被他压在身下,檀黑的长发密密地把她笼住,他不轻不重地含着她的耳垂:“臣轻薄了皇上,皇上又能把臣怎样?”
丹艳的唇缓缓下滑,姜佑奋力挣开,最终只落到她的下巴上:“臣亲了皇上,皇上又能把臣怎样?”
姜佑觉得他这回是真的火了,身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她自觉对薛元只有敬慕之情,半分男女之情也没有,被他亲过的地方颤颤地起了一层栗子,约莫是情急之下超常发挥,她两手搭在他肩膀上,游鱼一般地滑了出去。
等好容易脱了困,她被吓得够呛,连句话也顾不得说,两手一撑桌案,翻过去一溜烟就往出跑,只留下薛元看着被扫掉满地的笔墨无奈一笑。
姜佑跟后面有活鬼儿追似的往回赶,香印一见她回来满头大汗,忙取了巾栉来给她擦,一边愕然道:“您这是怎么了?
姜佑想着方才薛元那副恨不得要把她拆吃入腹的样子,惊得连着喝了两杯茶还没压下去,哭丧着脸道:“朕,朕要不要出宫去避一避?”
香印见她衣裳有些散乱,心里也吓了一跳,正要细问,就听门外一声报:“皇上,太皇太后派人来了。”
香印忙压下心思,开门见是太皇太后身边的丛云嬷嬷,丛云进来之后,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恭敬道:“皇上,太皇太后凤体差不多痊愈了,今儿晚上特特办了个晚宴庆贺,不知皇上肯不肯赏脸过去?”
☆、第43章
要是平日,姜佑巴不得她一直缠绵病榻,她病愈办的宴席才不懒得去,今儿却跟见了救星似的,生怕薛元一会儿从东厂杀过来,忙不迭地点头道:“皇祖母卧床几天了,朕一直没抽出空来探望,如今她病愈自然要去瞧瞧的。”她瞧着这苦瓜脸的嬷嬷,觉得越看越顺眼,顺手送腰上解下块玉佩扔给她。
丛云本以为她要磨蹭一会儿才会应,没想到她这般痛快地就应了,竟然还给了打赏,虽然她在太皇太后身边呆的久了,倒不至于为一块玉佩高兴,但心里还是难免惊诧,顿了片刻才道:“那老奴就先回去回禀太后了。”
姜佑随意理了理衣冠,接口道:“不用,现在时候也不早了,朕跟你一道过去,也好向皇祖母她老人家请安。”
丛云更是诧异,不由得抬眼看了看她,随即又收回目光道:“是。”然后转身到前面引路。
姜佑让香印找出几味补身的名贵药材先给太皇太后送过去,自己跟后面有人撵似的加快脚步跟在丛云身后,她一边走一边安慰自己,反正又不是为了特地去看那老妖婆,权当是为了躲薛元,顺便蹭顿饭吃了。
她赶得急,因此到的时候只有淑贵妃和几位与太皇太后相熟的权爵夫人,她上前向太皇太后行了礼,却连眼挫都没给淑贵妃一个。
约莫是有了亲姑母撑腰,淑贵妃最近气焰见长,见她瞧也不瞧自己,半轻不重地冷哼了一声,姜佑自然听见了,转头看她一眼,面上的轻鄙不遮不掩:“太妃喉咙不舒服便去吃药,在这里咳嗽个什么,皇祖母病后本来身子就弱,万一再被你传了病可怎么办?”
她心里想着要是这女人敢还嘴就拖下去敲几板子出气,太皇太后一转眼看见她眼里的冷光,抢先一步斥责道:“这里容不得你撒野,若是乱出声儿就给我滚回自己宫里!”
淑贵妃还不知道自己免受了一顿皮肉之苦,面色不忿但却不敢还嘴,只得默默地低了头:“妾知道了。”
太皇太后早就被她蠢习惯了,因此也懒得再说,携了姜佑的手微微笑道:“前些日子你昌平堂姐和柔福堂姐闹别扭,多亏了你从中转圜了。”她叹口气道:“只是柔福不知怎地伤了额头,昌平那孩子性子暴了些,但伤人的事儿还是不会做的。”
当日在院里的主子一共就昌平和姜佑,不是昌平难道是姜佑?她撇了撇嘴,不动声色地避开她的手:“柔福表姐不知听了哪里的谣言,听说皇祖母要把她送出宫去,她这才一时想不开左了性子。”
她没想到姜佑直接就说了出来,表情僵了一瞬才道:“哀家待昌平和柔福都是一般的,哪里舍得就这么把她送出去?”
姜佑敷衍地点了点头,随意找了个地儿坐下,太后请的无非是一些达官显贵家的夫人还有孝宗原来留在宫里的妃嫔,来来去去都是那几张脸,姜佑瞧得有点烦,但转眼想到薛元逐渐靠近的丹艳红唇,觉得这么烦着也还好。
人都陆陆续续来齐了,太皇太后见人来得差不多,轻轻颔首,正要让内侍宣布开宴,就听见一声报唱,然后是一个丰满的身影走了进来,对着太皇太后行了大礼:“妾来迟了,还望太皇太后恕罪。”声音娇媚入骨,听得人骨头都酥了。
姜佑定睛看了看,一看之下竟有些诧异,原来压轴来的是当初颇的宠爱的容妃,容妃身子高挑丰盈,面容妩媚多娇,占尽了一个‘媚’字,当初很受孝宗的喜爱,从宫女一路封了妃,孝宗死后她就几乎不在人前露面了,今日一见。。。怎么胖了这么多?
原来那张光致致的鹅蛋脸都成了圆饼脸,勾人的丹凤眼也成了小眯眯眼,要说是为孝宗伤心也不会如此啊,只听说过哀思使人瘦,没听说过还能让人胖成球的啊?不光是她,在座的好多夫人都有这个疑问,私底下都交换了目光。
容妃被人瞧着也不大舒坦,不过还是神色如常地入了座,和她素来不怎么对付的淑贵妃捂着绢子笑道:“妹妹这是怎么了?这才几个月的功夫,妹妹就浑似重了几十斤,难道是呆在宫里太舒坦了不成?”
容妃也不是个能忍气吞声的,闻言立刻反唇相讥:“妹妹的日子是顺风顺水了点,不比姐姐还在宫里禁足了好些日子,难怪这些日子清减多了,妹妹瞧着真是羡慕极了。”
淑贵妃气极,太皇太后在一边瞧着连说都懒得说,当初她就是因为和许美人斗嘴使气才被薛元禁的足,转眼就好了伤疤忘了疼,她现在真恨不得再把淑贵妃再关几个月,她直接呵斥道:“你还不闭嘴,好好儿地非要闹些不痛快出来!”
淑贵妃慌忙低下头,太皇太后又对着容妃安抚了几句,略抬了抬手命人摆宴,姜佑在一旁瞧得乐呵呵,恨不得两人吵得再激烈些,见吃食端上来才低了头。
太皇太后好似对着容妃极亲热,对着她微微笑道:“哀家听说你是从南边来的,这清蒸鲈鱼是特地请了南边的御厨做的,你来尝尝地道不地道?”说着就命人把自己面前的一盘全鱼给端了过去。
太皇太后赏的东西当然不能不吃,容妃起身谢了赏赐,勉强提了著,才夹了筷子鱼肉到碗里,就见她脸色霎时变得惨白,像是硬忍着什么一般,但太皇太后就在一旁看着,她不敢不吃,夹起来放到嘴里,连嚼也没嚼就咽了下去。
姜佑在一边瞧着她吃饭的表情,就像吃得不是鱼肉,吃得跟□□一样,她瞧着就忍不住呲了呲牙,正要开口,就见容妃突然弯下腰,将刚才吃下的鱼肉全吐了出来,而且还止不住的呕酸水,转眼地上便是一片狼藉。
姜佑瞧了倒还不觉得什么,最多想到容妃不爱吃鱼,但在座的大半都是过来人,见状都露出惊色来,若不是上面有太皇太后镇压着,她们早就低声私语起来。
太皇太后神色一松,不动声色地看了眼姜佑,淡声道:“诸位先用着,容妃随哀家来。”
容妃心里一惊,七上八下地跟着太皇太后一侧的偏殿走,就见她高高坐在首座,猛然变了脸色,用力一拍案几,震的上面的茶碗跳了跳:“容太妃,你好大的胆子!”
容妃面色微变,忙忙地跪下道:“太皇太后恕罪,妾,妾什么也没干啊!”
太皇太后冷笑,浑浊的眼底透不过光,让人猜不透她在想些什么:“你什么都没干?你明明有孕在身,怀了子嗣,竟然瞒着不让众人知晓,难不成是你与人私通怀上的野种不成?!”
容妃一顿,随即哀声儿道:“太皇太后明鉴,妾肚子里怀的确实是先皇的骨肉,只不过前些日子先有宁王的谋乱在前,近来又后有东厂的威势在后,妾怕保不住先皇的骨肉,这才生生瞒了下来,并非有意欺瞒的,请您恕罪啊!”
这理由合情合理,太皇太后当然早就知道她怀孕之事,不然也不会趁着今日的晚宴硬是让嬷嬷请她出席,再逼她交代了,不过她神色丝毫未松,面色还是罩着寒霜一般:“你这肚子几个月了?是男胎女胎诊断过了吗?”
容妃一低头,眸光闪了闪,低声儿道:“是男胎,快五个月了,只是还未曾显怀。”
太皇太后查过敬事房的记档,知道孝宗还在的时候容妃承过皇恩,算算日子也差不多,她闻言缓了神色,握住她的手轻轻拍了拍:“好孩子,难为你深居简出这么久了,你放心,有哀家在,必不会让你委屈了的。”
容妃惊得猛然抬起头:“妾,妾不明白太后的意思。。。”
太皇太后嘴边浮现了细密的笑纹,密密地交织着:“张皇后殁了,你怀上的又是男胎,母凭子贵,就是先皇去了,也有好前程等着你,便是封个太后也不在话下。”她握住她的手轻轻拍了拍:“可你也得想明白了,只有哀家才能护得住这个孩子,若是没有哀家,你这消息传出去,母子都没有活路!”
容妃一惊,抬眼却对上了太皇太后浑浊却凌厉的视线,她心里突突乱跳几下,最终还是深深地垂下头去:“但凭太皇太后做主。”
。。。。。。
姜佑对着对面的一片狼藉,当然也没了心思吃饭,命人向太皇太后告辞了,一转身长吁短叹地回了乾清宫,就见薛元稳稳地坐在桌子边等着她。
她脚步一滞,正犹豫着要不要转身跑出去,他就抢先一步攥住了她的手腕,老鹰捉兔似地带回了里间:“皇上下午那般伤了臣的心,这就想走吗?”
姜佑打了个哈哈:“朕。。。朕不过是兴之所至,吟了一句诗,掌印说的太严重了吧?”
薛元看着她眯了眯眼,却不答她的话,反而强拉着她的手覆在自己腰间的玉带上:“皇上当初不是对太监好奇得很嘛?既然今儿嫌弃臣‘本来无一物’,那不如今日就把这事儿摊开了揉碎了,让您好好地瞧一瞧那处,等皇上瞧见了也摸过了,也就习惯了,想必也不会再嫌弃了吧?”
姜佑忙忙地抽回手:“掌印,掌印你冷静冷静,朕不是嫌弃你,朕,朕是。。。”她现在悔不当初,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瞧瞧她就知道了。
薛元冷着脸看她,忽然又放开她的手,低敛了眉眼:“臣当初挨一刀难道是臣自愿的?旁的人嫌臣脏不乐意跟臣亲近也就罢了,没想到就连皇上也跟那些俗人一样,臣本来还拿皇上当知己的,如今瞧着,一番心意全付诸流水了。”
他拿捏人心实在到了火候,没两句话就让姜佑忘了被他轻薄的事儿,心里歉疚起来,一脸惭然地道:“都是朕的不是,是朕说话不知轻重,无意冒犯了掌印的伤心事儿。”她左右看了看,断了茶盏子过来:“朕以茶代酒,敬掌印一杯,权当赔罪了。”
薛元淡淡地扫了她端的茶盏,淡漠道:“皇上以为一盏子茶就能把臣打发了?”姜佑怔了怔,忽然被他展开手臂勾了颈子带到身边,龙涎香慢慢地沁入鼻端,他却和煦笑道:“皇上想让臣高兴吗?”
姜佑闻着龙涎香的味道有些醺醺然,下意识地点了点头,他指尖托着她的下巴往自己唇边送了送:“皇上亲臣一下,臣就高兴了。”
姜佑脑子里的警铃猛然大作起来,正要把人推开,就听檐外一声报:“启禀皇上,太皇太后有事儿请您去容太妃宫一趟。”
姜佑心里松了一口气,忙跳开一步脱身,听了来报的话却觉得有些不对,提了声音问道:“太皇太后有事儿,让朕去容太妃宫里一趟?这事儿哪儿跟哪儿啊?”
马成在外的声音颇有些焦虑,似乎是吸了口气,定了定神才道:“太皇太后宫里放出话儿了,听说是,是,是容太妃怀了先皇的遗腹子,听说还是男胎。”
姜佑直接怔在了原地,就连薛元都微沉了脸,她下意识地侧眼看了看薛元,还来不及细想,脱口问道:“朕要有亲生弟弟了吗?”她说完又心思复杂了起来,一边是想着骨肉亲情,一边又想着她如果不是独女了,到时候岂不又是一番夺位?
祖宗规矩,定皇位继承人向来是先论男女再论嫡庶,也就是说如果没有皇嫡子的话,那么就得由皇庶子继位,哪怕是嫡出公主也不得越过,只有在无嫡无庶的时候,才能从公主那边挑人选来继承皇位。
薛元眼底透着几分阴狠,面上却一片平静,反劝她宽心:“皇上不必担忧,这事儿是真是假还未定,就算是真的,您如今已经登基了,难道太皇太后还能把您从皇位上拉下来不成?”
姜佑闻言稍稍收了神色,不过还是满面复杂,也不知道该欣喜还是该烦恼,叹了声才道:“那,那朕先去容太妃的昭容阁里吧。”
薛元微微笑道:“您先去一步,臣回头把事儿打听清楚了再过去。”
等到了昭容阁,发现里面已经凑了一圈人,都是能留在宫里的太妃,有些欣羡又有些酸楚地来瞧容妃,心不甘情不愿地凑嘴说些恭维话。
姜佑一进去就见太皇太后握着容妃的手正在叮嘱些什么,容妃脸上含着羞喜,不时轻轻点头,见了姜佑元进来,慌忙要起身行礼。
太皇太后忙按住她:“你如今怀着龙嗣,身子金贵,便是见了我都不用行礼。”她若有似无地看了眼姜佑:“皇上身为一国之尊,为着子嗣,想必也不会计较你这些许失礼。”
姜佑没答话,却带了些茫然和好奇地瞧着容妃的肚子,容妃胖了不少,倒显不出肚子来了,只能看到小腹平平的,跟她在书里看的‘小腹高隆’有些不一样,她有点想问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只能直愣愣地盯着她的肚子瞧,顿了半晌才道:“孩子就是从这里出来的啊?”
容妃给她瞧得浑身不自在,下意识地捧着肚子侧了侧身,却不敢不答她的话,顿了下才尴尬笑道:“回皇上的话,哪能啊?怀胎十月才能生出孩儿来,当然不会就这么轻松出来。”
太皇太后见姜佑有些心不在焉,轻轻咳了声儿,拢了拢腕子上的珊瑚珠,挥手让周遭围着的人下去,这才不急不慢地开了口:“这孩子已经确诊了,是个男胎。按着咱们大齐朝的规矩,本来继位这事儿应当是是男子为先的,可皇上有福气,也是这孩子命不好,差了这么一招,既然你已经登了基,哀家总不能让你为难。。。”她拖长了腔打量姜佑神色,见她还是直愣愣的,心里微有失望,仍旧缓着声气儿开口道:“但容妃和这孩子的名分皇上得给一个。”
姜佑本来还觉得一个跟自己有血缘关系的孩子正被人怀在肚子里十分新奇,闻言怔了怔,差点气乐了:“皇祖母这话有些欠妥了吧?又不是朕让容太妃怀的孩子,凭甚让朕负责?让朕给位分?!幸好朕不是男人,不然传出去像什么样子?”
太皇太后方才确实是失言了,闻言面子上有些挂不住,沉了脸道:“父债子还,你父皇亏欠这孩子一个位分,自然该由你这个当女儿的来封。”她缓了声儿道:“你也不必过于挂心了,这孩子还未出生,就是出生了也跟你差了足有十四岁,碍不着你什么,你父皇一生的心愿便是有个儿子,他生前没能瞧着,死后见了自己儿子身份煊赫,见你们姐弟和睦,他在天上瞧着也能宽心。”
姜佑极嫌恶她动辄拿孝宗出来说事儿,闻言没忍住讽了回去:“皇祖母觉得朕该给这容太妃和孩子封什么位置?只一个王爷怕是屈了他,要不要干脆封为储君,再封容太妃为皇后?或者朕直接把这皇位腾出来给他,再把母后从太庙里迁出来给容太妃腾地儿?!”
这话听得坐在一边的容妃面色发白,跪倒在地颤声道:“妾不敢,妾和妾的儿子只求能在宫里能有一席容身之地便知足了。”
姜佑虽然反感太皇太后,但对她倒没甚恶感,闻言缓了口气道:“太妃还怀着孩子呢,先起来吧。”
太皇太后自然听出她语气里的讥讽,沉着脸道:“皇上哪里学的规矩?竟敢对长辈这般说话?!”她用力一拍案几:“皇上不愿意也是没法子的事儿,规矩就是规矩,皇室血脉不能这么没名没分地埋没在宫里!”
这时候一个修长的身条突然迈了进来,对着屋内的众人略一躬身,声音清冷如霜:“太皇太后这话可就有些奇了,皇子如今还没出生,怎么就谈论起位分的事儿了?既然您说到祖宗规矩,便是再显赫的皇子,也没有还在娘胎里就定下封号和位置的规矩吧?”
容妃听了这声音,身子一震,抬起眼在他脸上兜转了一圈儿,又迅速低下头去。
太皇太后早就料到他要来,本想在他来之前把这孩子的名分敲定了,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只能淡着神色道:“如今先皇已经去了,非常时期行非常之事。”
薛元仰唇笑道:“您也知道非常时期行非常之事,那皇上如今在位又身子康健,您又何必急着给容太妃肚子里的这个定位分呢?”他淡淡瞥了眼容妃:“况且这个月份上的孩子最容易夭折,若是一个不好,封号就便谥号了,这就是白费功夫,您说是吗?”
这话便是□□裸的威胁,太皇太后手指深陷进了扶手上的蓉覃里,面色忽青忽白,忽然又展颜笑道:“掌印说的是,是哀家操之过急了,反正这事儿已经传了出去,还是明日早朝再议吧。”
薛元没想到她放风声倒快,眼底掀起些波澜,又漫声道:“您说的是。”他携了姜佑,侧眼看了眼低头坐在椅子上的容妃:“看在旧识一场的份上,咱家劝太妃一句,好自为之吧。”说完便拉着姜佑直接走了出去。
那边太皇太后扶着淑贵妃的手出了昭容阁,淑贵妃面上满是急切:“您真的要封那个贱婢。。。容妃为太后?”
太皇太后冷眼看她:“把你的嘴给我闭紧了,人家出身低怎么样?肚子比你争气,那就比什么都强!你若是能怀了龙嗣,哀家又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子嗣是淑贵妃的痛处,闻言神色一黯,垂了头不言语。
太皇太后也不看她,望着前面的宫灯淡声儿道:“等这孩子出生,一来可以让咱们赵家在朝堂上有个依仗,有个争权的,不至于朝政都被姜佑和薛元把持着,也省得咱们后路都被堵死了,二来哀家也能。。。”她看了眼淑贵妃,想到她的脾性,还是没把后面的谋划说出来。
淑贵妃却忽然开了窍一般:“可那孩子到底是容妃生的,便是您扶她做了太后,她也不是咱们赵家人,未必跟咱们一条心,万一再养条白眼狼出来。。。”
太皇太后慢慢笑了:“若是孩子的母亲难产而死,皇祖母抚养孙子不就名正言顺了。”她瞧着自己保养得宜的手“到时候除了哀家和赵氏,他还能依仗谁?还能向着谁?”
☆、第44章
昭容阁里容妃见人都走干净了,她这才慢慢抬起头来,微闭着眼道:“猗兰,什么时辰了?”
有个面皮白净的宫女往更漏看了一眼,在她身边儿弓着身回道:“回太妃的话,已经是夤夜了,忙乱了大半宿,您可要歇下?”她见容妃面上带了倦容,忙上前给她轻轻揉捏脖颈。
容妃侧头避开,对着她摆了摆手:“这儿先不用你伺候,算算时候,凌天差不多该开始轮班,你去把他带来,小心避着些人。”
猗兰依言退了下去,她说的那侍卫轮班的地方在她昭容阁不远处,因此不一会儿就带来了人,容妃这时候早已褪了方才进退有度的样子,扬着眉梢媚笑道:“你这些日子都死哪去了?本宫想找你连个人影也没有。”
容妃素来是个贪欢的,孝宗又常年病着,更何况宫里那么些女人,她纵然得宠,在床笫之间也得不到什么趣味,便另辟蹊径,这些年来跟好些侍卫和甚至太监有染,她虽放诞,但也不是谁都能能上她的榻,得模样好功夫了得才能让她瞧得上眼,这凌天模样英俊身子强壮,正是她近来新搭上手的,算算日子,这孩子八成是他的。
凌天见她赤着一对金莲,忙走过去跪下,捧着赤足亲了又亲:“娘娘恕罪,微臣是瞧着娘娘宫里今儿个人来人往的,怕走近了闹出些事儿来,这才远远地避了。”他放开了金莲,又顺着她的衣襟探了进去:“娘娘近来身子丰盈不少,微臣一只手都快握不住了。”
容妃吃吃地笑,作势打了几下,又任由他的手四处游走,她惬意地微闭了眼:“宫里的事儿你都听说了?”
凌天乱走的手不由得顿了顿,神色明显带了些紧张:“自然听说了,娘娘,这孩子当真是先皇的?”
容妃却突然翻了脸,一脚踹在他大腿上:“没种的东西,这孩子是谁的你不知道?!先皇的?若先皇能让本宫生孩子,本宫还用得着跟太皇太后和皇上两面周旋吗?”她咬着银牙恨声道:“早就想出了肚子里这个孽胎,偏生这孽种命硬,吃药蹦跳吃相冲的食物把什么法子都试过了,它就是打不下来,本宫怕被人看出端倪,也不敢多吃这些东西,没想到却被太皇太后瞧出来了!”
凌天忙把她搂在怀里哄了一时,容妃才赏脸给了个笑脸,他趁着她高兴,忙问道:“那娘娘接下来打算怎办?”
容妃拉过他的一只手放在自己胸前:“能怎么办?太皇太后要用这孩子牵制皇上,本宫又拗不过她的意思,只有听从吩咐的份儿。”她抚着肚子悠悠地笑了:“本以为这辈子也就这么过去了,没想到还能靠着肚子里的这个得个好前程。”
这时候猗兰端了碗补汤上来,跪下了奉给容妃:“娘娘,太皇太后吩咐的补汤熬好了,您要不要趁热喝?”
容妃嫌恶地蹙了蹙眉:“拿下去,本宫不喝这个,闻着这味道就想吐。”她说着,忍不住侧身干呕起来,凌天忙起身给她顺气,等她面色稍稍好点了,才侧眼道:“你帮本宫喝了吧,到底是好东西,浪费了可不好。”
凌天面上显了为难之色:“这,这给女人孩子的补药,微臣怎么喝?”
容妃娇笑着在他身下拧了一把:“你怕什么怕?这里头都是大补的东西,你喝了更龙精虎猛,本宫还等着你以后来伺候呢。”
凌天闻言也嘿嘿笑了几声,接过碗来一饮而尽,却没见着容妃眼底一闪而过的冷光,她见他喝完,忙催道:“天快亮了,你先回去告个假,等这阵子过去再回来,先避避风头再说。”
凌天忙应了一声,一转身七拐八拐地走了侧门,容妃看着他的背影,眼底的娇媚渐渐地变成冷意,侧头问猗兰道:“药都下进去了?”
猗兰忙回道:“回娘娘的话,药都下去了,且是七八个时辰才死的慢性□□,您放心,谁也怀疑不到咱们头上。”
容妃这才转身回了寝宫,伸着懒腰道:“虽然是露水夫妻,瞧见他这么死了本宫也有点不忍心,回头等我把这个孩子生下来,再给他家里贴补些子,盼着他做鬼莫要缠着我。”
猗兰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小心探问道:“奴婢以为您答应太皇太后只是用的缓兵之计,现在您又打算生下这孩子了?”
容妃漫不经心地道;“本来是非除了这孽障不可的,但太皇太后的话却叫我动了些心思,既然入了这个局,被这么多人记恨着,干嘛不索性一路往上攀,干脆给自己搏一个前程出来。况且就算这孩子没了,那些人也未必会放过我,首先太皇太后那里就过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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