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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作不合-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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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再叨叨叨谁就不是人。”赵荞冲他扯出个假笑。
夏俨被噎得喉间发哽,端起茶盏时朝她横飞去一道眼风。
见气氛不对,执金吾慕随笑着开了口:“夏世子矜持些,好好说话,别再故作轻浮地瞎招惹。若真将赵二姑娘惹生气了,她骂起人来可不管对方封爵几等、家世高低的。”
“这么凶?”夏俨嘀咕了一句; 唇角却莫名上扬,“行,那我识相闭嘴; 还是听钟离将军安排吧。”
其实,钟离瑛遥领天下军府,运筹帷幄、杀伐决断,岂会是那种要听别人七嘴八舌出瞎主意的糊涂老太太?
她既已打算要让宾客在今日宴上以火器比试来助兴,该预备的早已预备好。方才说要听听夏俨的主意,不过瞧着夏俨待赵荞的态度有些古怪,便顺嘴架秧子起哄; 逗逗小辈们而已。
待钟离瑛将怎么个玩法大致说了,赵荞立刻就察觉事情没那么简单。
所有愿意参与这游戏的人先比试一轮,打不会动的定桩靶,再由前三位胜出者比试第二轮,抢击侍者抛至高空的目标。
最终胜出的一人就能得到神秘而丰厚的彩头。
这规则乍听起来似乎平平无奇,可……
“手持火器在外间并不多见,许多人平日连边都摸不着。打定桩还能凭点运气,高空飞物可就为难人了。”
赵荞心中暗暗啧舌,这架势,根本就是要从宾客里考选出几个神机手来吧?
钟离瑛与下手座的慕随对视一眼,笑而不语。
慕随从容望向赵荞:“怎么?赵二姑娘畏难怕输?”
此话一出,赵荞就明白这事是钟离瑛与慕随一道筹谋出来的。绝不会是单纯的游戏玩乐。只怕是为了挑选什么人,或者确认什么事。
她在大事上向来有分寸,心知这两人所谋之事不是她该多嘴打听的,于是乖巧笑道:“玩乐助兴而已,我是输是赢有是什么要紧?老寿星瞧着热闹,心里高兴就成。”
*****
从后院出来时,赵荞见夏俨跟着自己,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便无奈叹气。
“夏世子才名满天下,为人品行如何,我多少知道些。你今日古古怪怪试探,实在很没意思。”
夏俨稍愣:“我没试探什么,只是同你开个玩笑。”
“玩笑要双方都觉好笑才算的,”赵荞斜睨他,神色已缓和许多,“你若有事相求,不妨敞亮直说,能帮的我会帮。若再做精做怪,信不信我卯起来能将你骂到哭着奔回上阳邑。”
夏俨撇开头,闷闷笑出声:“你这一个巴掌一个甜枣的,任谁都只能被你牵着鼻子走。难怪赵渭说,以往许多人打你主意,最后都被你处得‘亲如兄弟’。”
这不喜暗昧弯绕,偏要打开天窗说亮话的脾气,旁人的旖旎小心思实在很容易被她给扼杀于萌芽。
赵荞恍然大悟,笑着翻了白眼:“我说你进京时怎么走的是水路,原来不是从上阳邑过来,竟是从宜州转道。钟离将军说的那些火器,是你受赵渭之托带进京来的?”
夏俨含笑点头。
年初赵渭领圣谕出京,带人在宜州的某处无人深山里督建了火炮、火器改良与试射的专用场地。
那算是国之机密,除了赵渭率领的铸冶署相关人等及一支三万之众的专属卫队外,轻易连只苍蝇也进不去。
既夏俨能见到赵渭,还能帮忙将改良后的最新式手持火器带进京,说明夏俨已得到昭宁帝的信任,或许即将为朝廷所用。
想明白这层后,赵荞对夏俨也就没太大戒心了:“老三那家伙是闲疯了吧,跟你聊我的事做什么?”
“因为我有求于你,怕你不肯答应,自得先了解你的喜好才好接近,”夏俨理直气壮地遗憾道,“没曾想我预估出错了,原来你看重的只是我的才华。”
他还以为“牺牲色相”会比较快捷有效呢。
赵荞倏地红了脸,心中疯狂辱骂“赵渭是个王八蛋”一百遍。
她背后偷偷敬仰追捧夏俨那是她自己的事,在家人朋友面前说说没什么。可被捅到夏俨本人面前,这就十分羞耻了!
“真的,我对你本人没有任何觊觎之心,美男计什么的就别再来了,”赵荞尴尬到语速飞快,“有什么事要我帮忙?”
说话间,有侍者前来领二人去前厅入席。
夏俨道:“事情说来话长。过几日再请二姑娘单独一叙,可好?”
“行。”赵荞见他眼神诚挚恳切,像是当真有事,便应下了。
*****
正席时赵荞与恭远侯府的沐霁晴坐在一起。
沐霁晴以手遮在她耳畔,贼兮兮偷笑:“待会儿比试火器,若你赢了彩头,须得分我一些,当做给我封口费。答应不?”
“凭什么?”赵荞笑着挑挑眉。
“你方才和夏世子说话时我瞧见了,脸红得咧,啧啧,”沐霁晴挤挤眼,“你若不给封口费,待会儿我就去掀贺七叔的醋坛子。”
先前赵荞脸红是因知道三弟将自己追捧夏俨的事捅到本尊面前,羞耻之故,倒不怕贺渊知道。
于是她不以为意地呵呵两声,不受沐霁晴胁迫:“别吓唬我,他昨日说了今早要回沣南祖宅的。”
一来一去,再怎么快马加鞭也要日落快关城门时才能回来了。
“他骗你呢,昨日下午就走了,待会儿指定能到。”沐霁晴良心一点都不痛地出卖姻亲家的小七叔。
赵荞眉心一皱:“他回去,究竟是做什么事的?”为什么要骗她是今早走?
“那我就不知道了。我也是昨夜听我哥说的。”
觥筹交错、宾主尽欢的酒席过后,一行人就去了柱国神武大将军府的后花园。
神武大将军府是武德元年御赐。
为彰显钟离瑛这位老将在复国之战中的卓著功勋,当时的武德帝可谓煞费苦心,为她挑的这座宅子是前朝王爵府邸,光后花园就占地三十余。靠山临湖,花木扶疏、绿荫成林,亭台楼榭、活水瀑布甚至小型演武场地都齐备。
今日宾客过百人,这后花园中也丝毫不嫌拥挤,也无人觉乏味,大伙儿都能在园中各处寻到不同意趣。
心事重重的赵荞与众人一道进了演武场。
场边早已搭好观战用的高台锦棚,主位处坐着钟离瑛、执金吾慕随及不知何时来的贺渊。
他们那间锦棚的桌上,放着一个硕大的方正铜冰鉴,极为显眼。冰鉴的顶端盖上缠有流苏彩筹,想来就是今日胜者会得到的那份神秘彩头了。
赵荞望过去时,贺渊的目光与她遥遥相接,唇角愉悦扬起。
可惜赵荞还记着先前沐霁晴透露的那个秘密,心中不大舒坦,哼了一声将头扭开了。
出息了,居然骗她。还有脸笑!以为亮出梨涡来卖乖,就能躲过秋后算账?想得美。
六月的天是小孩儿的脸,早上还艳阳高照,这会儿竟就灰蒙蒙地沉了下来,有风大作。
这样的天气无疑将火器比试的难度又推高一层。
第一轮打定桩用的火器是赵渭最新改良出来的,外观看起来与水连珠差异不大,只是所用材料不像水连珠那般通体金贵,尾部一截改为木制。
赵荞拿起放在旁边的铜弹细细端详一番后,了然笑开。她大约猜到钟离瑛与慕随为何会搞这么一出了。
她三弟是个在匠作之事上绝不服输的人。
年初她在尚林苑行宫与茶梅使团的人比试两国火器优劣那会儿,赵渭发现茶梅国的手持火器工艺粗糙,就连铜弹所用的耗材也是杂质颇多的混合铜。
那种铜弹虽炸膛的可能极大,对精准度也有影响,但它的铸造成本比原本的水连珠低许多,若真正两军对战,对方这种工艺显然实用性更强。
而赵渭之前造水连珠总是追求精工细作,一应耗材全是顶尖的,国库根本承担不起大规模铸造及长期演练消耗的花费,也就无法真正配备至军队广泛应用。
这回赵渭委托夏俨送回京的这些,工艺上最大的改良便在于材料。
不是茶梅国那种优劣参半的混合铜,而是宜州、遂州、原州都常见的淡黄铜,既降低了铸造成本,又规避了杂质混合铜会带来的炸膛、卡壳风险。
再加上尾部一截改为木制,降低成本的同时还能缓冲后坐力,对神机手个人来说也是个天大福音。
“这是打算在北军中试行推广?”赵荞撇头对旁侧的夏俨轻道,“找我俩演示试用,给舆论造势,争取朝中各部支持?”
夏俨颇为意外地笑着打量她:“京中人都说信王府二姑娘不学无术、脑袋空空,看来传言做不得准。”
“我只是不识字,脑子还是够用的,”赵荞毫不谦虚地将那支改进版水连珠扛到肩上,笑意飞扬,“那咱们可不能辜负钟离将军与慕随大人的厚望。”
*****
首轮比试定桩没太大悬念,胜出的三人是赵荞、夏俨与慕随的儿子慕映琸。
兵部侍中张显的儿子张玖朝大呼不服,笑闹着要验赵荞的那个靶。
赵荞倒无所谓,大大方方请侍者去将自己的靶拖过来给他当面验看。
张玖朝挨个数完靶上的孔洞,当即感觉抓住赵荞的小辫子了,哈哈大笑:“每支火器总共十一弹,你说说你是怎么打出十四个弹孔来的!”
“其实只有十个弹孔是赵二姑娘打出的,”先前在靶桩附近的负责监督记录的将军府侍卫憋着笑道,“有两发中的是同一个弹孔。”
张玖朝傻眼了。
赵荞笑着抬起下巴不说话,给他留下最后一丝颜面。
夏俨却很不给面子,幸灾乐祸拍着张玖朝的肩,笑得极大声:“恕我直言,赵二姑娘这靶上,有两个多出的弹孔,正巧是你脱靶打到她这边的啊!”
一旁的慕映琸也笑:“另两个脱靶的是沐霁晴与隋如晖小将军。”
“笑、笑什么笑?弹孔都长一样,你俩说是谁打的就是谁打的啊?”张玖朝恼羞成怒。
先时在靶桩那头监督记录的侍卫公允笑道:“张公子您别跳了。夏世子与慕公子说的全对。”
哄堂大笑。
高台锦棚中,慕随对钟离瑛解释道:“最顶尖的神机手,哪怕在万人混战中都能知哪个是自己打中的目标。”
钟离瑛点点头,转头去问贺渊:“赵二姑娘平日里是怎么个练法?”
夏俨与慕映琸使用火器的本事在世家子中已算出色,今日就连他俩都各有一发走空,赵荞却十一发全中,其中还有两发是中的同一个弹孔,实在惊人。
“没见她如何正经练过,说是打猎玩出来的,”贺渊轻笑,“从前我也曾与她闲聊过北军神机手的问题。她说,北军神机手配备的火器造价昂贵,且整个北军不足十支,将官兵卒都觉很宝贝,舍不得过多耗损,平日便多是空练,五感所得记忆与实际使用时有所偏差,所以实弹时就很难做到百发百中。我觉是这道理。”
钟离瑛颔首,在心中记下此事,又笑望贺渊:“你老实说,此次你举荐她,又大费周章安排了今日这场面,有无私心?”
五月中旬赵渭命人向昭宁帝传回水连珠改造的最新进展后,钟离瑛与慕随便有意开始推动各军大规模装备火器的事宜。
但火器这东西在军中是稀罕物,会用的人不多,能用到顶尖水准的就更少。若要尽快推行配备,除了需争取各部支持外,更需一位能服众的教头。
钟离瑛打算先从执金吾北军及邻近两三个军府挑一些中低阶将官,归拢到京中统一接受教头指点,之后再回去教导各自兵卒。
各军现有的神机手水平接近,相互间谁也不服谁,若从这些人中挑总教头,没被挑中的人总会有怨言。
所以钟离瑛想到了夏俨,而慕随想到了自己的儿子慕映琸。
贺渊得知此事后,又举荐了赵荞。
毕竟岁行舟等人即将到达东境,北境戍边军前哨营两千人能不能被活着带回来,事情很快就有分晓。若有任何差池,赵荞定会被连带问罪。
这等同将赵荞的前途命运全赌在岁行舟身上了。
岁行舟说的是真是假原不关贺渊的事,但此事与赵荞有关,贺渊便不会去赌运气。
信王赵澈协理国政,政敌不少,一举一动都被盯着,家中兄弟姐妹若出了违律犯禁的纰漏差错,他很难在明面上做出包庇护短之事。赵荞这事对他很棘手。
赵荞协助岁行舟违背圣谕急令私行“希夷巫术”这事可大可小。若是若能得到钟离瑛给的这个机会,哪怕岁行舟说了假话被问罪,她就能在钟离瑛的力保下全身而退。
毕竟钟离瑛是年高德勋的开国肱骨,保一个自己正得用的人,朝中大多数人轻易不敢找茬置喙的。
但赵荞无官无封,眼下又有一桩不大不小的罪行尚待定论,要想启用她也是件麻烦事。
所以在贺渊的提议下有了今日这一出。
如若赵荞能在众目睽睽下完胜夏俨与慕映琸,再加上她之前对茶梅国使团的大胜、南郊刺客案时的壮举,朝野之间都不会非议此次对她的启用。
“私心自是有。您给的这个机会,她比夏俨与慕映琸更需要,”贺渊坦荡荡认下,“但她确实是三人中最强的。”
慕随打趣地看向桌上的大冰鉴:“可谁都没告诉她此事的真正目的。若她只当是玩乐,最后输了怎么办?别的事且不说,你这精心准备的彩头可就尴尬了啊。”
“她不会输,”贺渊看着场中准备开始第二轮比试的赵荞,眉眼温柔,语气笃定,“她应该已猜到你们想借此为舆论造势,争取朝中各部同意推行配备火器至各军。这是国之大事,她能想明白自己有多关键,定会全力以赴。”
他的阿荞最聪明,从不让人失望。
而他要做的,就是早早替她考虑并摒除一切风险,为她铺好稳妥退路,护她余生无忧。
*****
毕竟今日是钟离瑛的寿辰,第二轮比试要打的目标是填充了不同颜色彩砂的锦布沙包。
每个沙包里还藏着些零碎银角、铜角,算是寿辰散喜。
当侍者将锦布沙包一颗接一颗抛至高空,赵荞、夏俨与慕映琸也相继扣动扳机。
红、蓝、银白三色彩砂在空中炸开,灰蒙蒙的穹顶霎时绚烂。
散喜用的银角、铜角飞溅,宾客中贪玩的年轻人们便雀跃起哄,摩拳擦掌等待比试结束后上前收集。
按照事前约定,红色沙包是赵荞的猎物,夏俨蓝色,慕映琸银白,三人各自可换两次弹匣,以众人目之所见的彩砂颜色多寡判定胜负。
比试才过半,漫天红色彩砂就成了主色调,蓝与银白点缀着那烈烈张扬的红,胜负已分晓。
“你换弹匣怎么那么快?”慕映琸一边扣动扳机,一边沮丧嘟囔。
赵荞笑回:“手熟而已。”
京中许多人都说她是个败家子。可败家子有个好处,就是烧钱的玩乐从不心疼。
以往她拿水连珠打猎或打木桩玩乐,每次都仿佛是抬着银子往水里丢,慕映琸这种规规矩矩的世家小公子可不敢这么奢靡无度。
而夏俨本就是治学为主,虽对火器有所涉猎,凭着过人天资也能玩得很出众,但与赵荞这种“用无数铜弹喂出绝对五感”的熟练精准是不能相提并论的。
两次弹匣换过,赵荞完胜。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赵荞身上,惊讶、钦佩、震撼,继而欢声雷动。
这似乎还是她生平第一次在众人面前得到如此待遇。
她低头看着自己裙上的碎晶星图,再抬头时便忘了先前对贺渊的那点不快,笑眼弯成慧黠甜蜜的细月牙,下巴高高抬起,优美的脖颈抻出骄傲的线条。
贺渊你看,我在发光。
*****
侍者们将那做为彩头的巨大冰鉴从高台锦棚上抬下来,钟离瑛、慕随与贺渊也随行而来。
众人正围着赵荞叽叽喳喳,见状稍稍消停了些,好奇又紧张地看着那个神秘的彩头。
“承让承让啊。”赵荞笑着对手下败将们拱手,惹来连绵不绝的哀嚎。
“没有谁在让你!就是纯粹干不过你而已!”
“呔!炫耀可耻!”
“搞不好钟离将军给的彩头就是一大坨冰块,看不把你气得嗷嗷叫!”
“哈哈哈,钟离将军哪会这么调皮?又不是你。”
众人笑闹着,酸唧唧地瞎起哄,巴不得这个彩头让赵荞捶胸顿足才好。可他们也知道,端看那冰鉴上少府匠作的如意祥云纹精雕,就知定是个稀罕物。
在钟离瑛与慕随慈蔼带笑的鼓励目光下,赵荞走路带风地穿过起哄的众人,笑吟吟执了谢礼:“多谢钟离将军馈赠。”
“谢我做什么,”钟离瑛手拄虎头拐,笑睨贺渊,“我老人家借花献佛而已。”
侍者将冰鉴打开后,赵荞与一众好事围观的年轻人全都惊呆了。
那是一座形色俱佳的缩微园林,亭台楼阁、水榭瀑布、繁花巨木,该有的都有,色彩绚丽逼真,讲究的不得了。
连靠墙的青梅树都做得像模像样。
树下坐着个小小的姑娘,仰头笑眼弯弯,慧黠如狐狸,微微张着嘴。
而树梢上有位小少年探头而出,调皮地捏了颗青梅果,扬手正要往她嘴里投掷。
最重要的是——
“是沣南贺氏糖庄的浆果糖做的啊!!我闻到味儿了!”沐霁晴羡慕到破音,口水狂飙。
冰鉴中有冰块蒸腾起的泠泠白雾,所有细节都活灵活现的糖果园林在那白雾环绕下如梦似幻。
糖甜与果香混合交驳的甜酸滋味淡淡飘来,使人不住齿颊生津,胸腔里仿佛有百爪挠心。
沣南贺氏的糖庄有许多前朝古方,制出的所有糖果中最有名的就是“五彩浆果糖球”。
浆果或滋味可口的植物碾汁上色,好吃又好看,在镐京城的孩子们中间已风靡好些年。
而眼前这个还不是糖球,是一!整!座!各色浆果糖做的大园子!
别说小孩子,大人都忍不住羡慕起来。
“贺大人,这东西在贺家的糖果铺子能买到一模一样的吗?”
“是要订做的吧?”
“贵吗?”
“娘啊!我也想要这么大一座糖做的漂亮园子!”
面对众人此起彼伏的问题,贺渊淡声应道:“抱歉,我家糖庄不卖这个。全天下就只这一座。”
赵荞还在发愣。
有人开始嗷嗷叫:“为什么啊?为什么只有一座!”
贺渊道:“五月里有个人喝了摘星酿醉迷糊了,说了很多话。她说,小时很想有一座糖做的房子,可以在里头打滚,高兴了就咬一口,把隔壁小孩儿都馋哭。”
全天下就这么一座,莫说隔壁小孩儿,包管能将满镐京城的小孩儿都馋哭。
别家小孩儿哭没哭不好说,反正赵荞是有点想哭的。
原来,那日在泉山别业中,贺渊神神秘秘躲在书房画了大半天,是为她准备这样一个礼物。
一个别人都没有的礼物。
一个她小时候异想天开的礼物。
连她自己都不记得的醉话,贺渊却仔仔细细放在了心上。
他没有直接送给她,而是让她风风光光凭自己的本事赢来,再纵容她在别人面前痛快炫耀。
这个人啊,从来都这样纵着她。
不管她的要求或念想在旁人看来有多荒谬,有多可笑,他都会郑重对待。而且,通常她所求不过“一”,他却总会出其不意地给到“百”,真真是惯到了骨子里。
赵荞揉揉发烫的眼,泪中带笑,环视着周围一张张羡慕的脸,像小时幻想过无数次那样,以熊孩子特有的幼稚嚣张叉腰——
“哭!都给我哭!”
童稚时的无聊妄想在多年后姗姗成真,滋味竟比想象中更美妙。
第82章
大多数围观者笑嘻嘻交头接耳,目光就围着赵荞与贺渊打转; 有胆大的甚至出言调笑; 试探地追问二人是否好事将近之类。
贺渊是个行事周全得体的人; 今日种种行径事先已征得过钟离瑛的同意。
此刻钟离瑛本人也乐呵呵跟着众人一道打趣,但贺渊考虑到这毕竟是她老人家寿宴,若是场面太过喧宾夺主; 那就很失礼了。
于是他敛了先前温软神色; 对钟离瑛道:“钟离将军; 您不是还要去莲池么?”
钟离瑛是德高望重的柱国神武大将军,又是开国老将,她的七十大寿自是朝野瞩目,今日前来贺寿的宾客几乎囊括镐京城大半排得上号的人物,这些人里除了武官武将外当然也有文臣名士。
为让宾客中的斯文人也有乐趣,宴后除火器比拼外还安排了投壶、赏画、斗草花之类的雅致游戏。
做为主人的老寿星钟离瑛自不能全程只与演武场上这群宾客待在一处; 此刻莲池那边的投壶也正热闹着。
经由贺渊这么一提醒,钟离瑛便唤上慕随与贺渊一道往莲池去。
演武场这头许多闲不住的宾客三三两两结伴跟在他们三人后头,也转往别地儿围观或参与旁的玩乐。
*****
经历了最初那阵心花怒放的感动与嚣张得意的炫耀后; 赵荞盯着冰鉴中的那座糖果园子就开始为难踌躇了。
这么漂亮一座糖果园子,又是贺渊精心为她准备的,她当然是舍不得吃的。
看出她的不舍,站在她身旁的沐霁晴笑道:“这玩意儿毕竟是糖做的,眼下天气酷热,就算一直放在冰鉴里,那也管不了几日就会化掉。再说了; 你也不方便将这么大个冰鉴再抬回信王府,不是?不若分给小孩子们吃了。你瞧他们这眼巴巴的小模样。”
赵荞也知她这建议很是中肯,但心中到底舍不得,于是同她抬起杠来:“呿,是小孩儿们眼巴巴,还是你自己眼巴巴?”
有沐霁晴这个大人挑头起哄,几个约莫五、六岁年纪的小孩儿很机灵地打蛇随棍上,立刻齐齐双手合十搓着指尖,稚气嫩嗓软乎乎地讨好哀求。
“是我们眼巴巴!”
“赵二姑娘,你自己个儿吃不完这么大一座园子的!”
“糖吃的了牙齿会落光,我娘说的!”
“分些给大家吃吃嘛。”
小孩子们这样哀求,赵荞实在不忍拒绝。
“……行吧,”赵荞应得艰难,仿佛壮士断腕,“但你们不许哄抢推搡,乖乖排好,我一个个分给你们。”
她在家中排行第二,下头还两个弟弟两个妹妹,小时大家不懂事,争别打闹也曾有过,所以她怕待会儿一群小孩儿为了糖果打起来,还是先将规矩定在前头。
这种时候小孩子们总是很听话的,很快就整整齐齐成行。
“他们都还小,也吃不完这么多的,牙会掉光。给大人也分点呗?”沐霁晴搓手笑,“中午在席间,你可答应过得了彩头会分给我封口费的。”
“谁答应你了?都是你自己在说。”赵荞没好气地笑睨她一记就不再离她,转头请将军府侍者去取个敲果壳的小铜锤来。
沐霁晴嘿嘿坏笑着轻拍她的手臂,在她转头看过来时以下巴指指演武场门口的方向。
钟离瑛一行才走到大门口,贺渊的背影在人群中格外挺拔。
“贺七叔!”沐霁晴将两手拢在嘴边做喇叭状,“早上赵二姑娘……”她在夏世子面前脸红羞涩得像乖巧小鹌鹑!
后半截添油加醋、煽风点火的话并没有机会说出口,因为赵荞情急之下徒手从糖果园子里掰下“一座亭子”堵了她的嘴。
贺渊回头时,就见沐霁晴正狼狈地将那座“亭子”从口中拿出来,而赵荞在她身旁笑得端庄而正直。
*****
申时,宾客们陆续告辞离去,热闹了整日的寿宴总算落幕。
老人家毕竟七旬高龄,从前戎马征战几十年又落下不少陈年旧伤,今日来来回回与宾客们交谈寒暄,偶尔亲自参与些玩乐,到这时多少有些疲乏。
于是她对赵荞道:“过几日待你得空时,我再单独请你过来喝茶,可好?”
这显然是有要事相谈,赵荞点头应下,执了辞礼。
上马车时,候在车下的阮结香笑着对她使了个眼色,示意车上有人。
想也知是贺渊了,赵荞便抿了笑唇登车入内。
外头的车帘才被放下,赵荞便主动扑身过去“投怀送抱”,大方地在他唇上“啾”了一记。
双臂环过他的脖颈,粉颊红扑扑,笑眼亮晶晶,仰面冲他笑得极甜。
“你今日送的礼物深得我心,这是回礼。”
贺渊扣紧她的腰身,被她这般少见的热情主动惹得俊面起了赧红之色,却偏要挑了眉梢,得便宜卖乖:“就这样而已?你不觉这回礼轻了些?”
“我这是礼轻情意重啊!”赵荞乐不可支笑倒在他肩头。
明知她是巧言令色地狡辩,可“情意重”这三个字还是将贺渊给甜到了。他在她跟前一向很好哄的。
马车缓缓驶在回信王府的路上。
贺渊想起先前沐霁晴在将军府演武场上笑闹大喊他的那一幕,随口问:“之前我随钟离将军离开演武场时,你与沐霁晴在闹什么?”
他目力极佳,当时闻声回头虽只远远一望,依然清晰看到赵荞故作无事发生的心虚样。
“她啊,“赵荞乌瞳滴溜溜一转,“她带着帮小孩儿起哄要分我的糖果园子,我说只给小孩儿不给大人,她就找你这小七叔告状。”
她这半真半假的鬼话按理是能糊弄过去的,若她说的是沐家别的人,比如沐霁晴的堂兄沐霁昀、沐霁旸之类,那贺渊就信了。
可偏是一年里与贺渊说不上十句话的沐霁晴,那怎么可能?
贺家与沐家是姻亲,但贺渊是御前的人,若与恭远侯府太近容易授人以柄。他是个谨慎性子,只是与沐家几个年岁相近、性情相投的男儿交情厚些,其余都只是维持姻亲之间的基本来往而已。
所以,沐霁晴虽客客气气照辈分唤他一声“贺七叔”,和他之间却不算熟稔。
抓住赵荞话中的古怪小尾巴,贺渊微微眯眼:“沐霁晴怎么会为这点小事找我告状?”
赵荞也反应过来自己话里有漏洞,只能强行圆场:“大家起哄嘛,她高兴过头就反常了,跟喝多了上头一样。哈哈。”
“凡打哈哈必有鬼,”贺渊捏着她的下巴让她与自己四目相接,唇角淡淡勾起,“心虚什么?”
“没心虚啊。她带着小孩子们闹着将我那全天下独一无二的糖果园子瓜分了,我当时没好意思拒绝,现下后悔极了。”睁眼说瞎话、转移话题于无形,赵荞还是比较拿手的。
贺渊闻言笑笑:“你若还想要,改日我再让人做就是了。”
五月里他在泉山画好那园子的图样,辗转送回沣南祖宅那边去,族中糖坊便照着图样做出了模具。
为了赵荞那个“全天下独一无二,别人都没有”的心愿,贺渊早已同家主说定,那个园林模具单独为他保存,糖坊的铺子若想做类似的,只能另外画图再做别的,且不能仿摹他的图样。
“你怎么这么好。”赵荞满眼感动地觑着他。
可惜贺渊并没有让她这份感动持续太久,接着又道:“不要转移话题。你和沐霁晴到底在搞什么鬼?为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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