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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启大明-第7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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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上!他娘的有一人掉队,这一小旗全部没早饭吃!”杜子腾持着哨棒在乱轰轰的队列边上吆喝着。萧逸那二十个八手臂上纹了字的。有十四人手下都分到了五十人。临时担任着类似总旗的位置,还有十四人不太擅长带兵的,打发下去当小旗,又从那七百人里提了几十人出来充任小旗。除了杜子腾和刘铁之外那七个弟子,就充当百户的角色。
“丁容城在干什么!”不单士兵,连一些将领都在抱怨了。大家都忙着在准备防务,这么丁一弄了七百个解救回来的军士,里面大都还有轻伤,在那里乱哄哄地胡跑着。看着人心烦。
巡城的武清伯石亨却抚须笑了起来:“在练兵,你们看不出来么?”他远远指着刘铁说道,“这是掌印官,”又指着杜子腾,“这是佥书”,再指着带队的那七个丁一的弟子“那是百户,七百青壮,一个千户所的架子啊!”其实石亨还有一句话没说,那就是不单是千户所,还是上千户所!要知道喝兵血自古就有的事,除了开国的军队,古代行伍里,足额的部队并不多见,一个千户所只有三四百人也没什么出奇。只不过身边都是老行伍,这种话不必说大家都能明白。
“马上鞑子就要来了,这关头练个屁啊!”有性急的将领,不禁骂了起来,“多备两块擂石都实在些!”边上称是附和的人也不少,行伍中人读过书不多,性子都不见得温顺。
石亨摇了摇头,只笑着,并没有再说什么。
他相信丁一不会胡乱这么编成队伍,那个正七品的国土安全衙门里,肯定是早先就预留着这样的建制,因为刚才他的亲兵就来汇报,丁一在填写许多保举文书,这就是丁一在填充他那个国土安全局衙门。
一个正七品的衙门,之前听说本来还只是正八品,丁容城早早就藏匿着一个千户所,还是上千户所的建制,为什么没有人看出来这个问题?石亨却不知道,这个足足一个千户所的兵力,原本是要分散到两京十三布政司去的。
这样去到每个布政司的行局里,不过四五十人,再到府城分局,连一个小旗的人数都凑不齐,正常布政使司下面都有十府一州左右,每个州府也不过四、五个兵丁。于谦这兵部尚书,那里会去计较这每个州府这四个兵丁或是五个兵丁的事?甚至当时于谦还问丁一会不会人手太少?
只不过丁一现时便以培训吏目的名义,把这编制捉在手里罢了。
丁一很注意大明朝的规则,规则是约束和限制,却也是一种自我保护。
例若现时于谦和景帝想对丁一发难:为何手下兵丁众多?
别管景帝“遣科道官十五人募兵于外”也就是四处募兵,丁某一个七品衙门下面这么多兵员,若是不合于制度,往小里处分,把这些兵分给别人;往大里整的话,说是图谋不轨杀头抄也不是不行。
但因为丁一先前在这伏笔,此时却就是丝毫不惧的:本来就该这么多兵丁,还没训练好所以没分下去罢了;甚至这些人还不够,到时还要淘汰呢。
这就是遵守规则的好处,就算有人想找茬,也得找个稍为合理的理由。
不过丁一并不会给人整自己的籍口,便是朝阳初升之际,填写萧逸那些小军头的举荐之后,便另附折子说是:七百壮士虽刚毅不屈,屡受酷刑亦不曾委身事敌……然身皆被创,恐勇炽而体弱,不足以御敌于外,请许自募兵员……
也就是说这七百人受了酷刑也没有投敌,人品是好的,但也虽此一身的伤,有勇气没力量,守城怕是不妥当,所以请景帝同意他自己去招募兵员。
大战迫在燃眉,朝廷的效率也少见地高了起来。
那七百人刚刚吃了早饭,被杜子腾等人在操练队列时。就有批复下来:准。
丁一不禁脸上露出微笑来,这当口,景帝不会去为难这等样事,其实不上这奏折也没事,只要能拉到壮丁,大家各个衙门、卫所都在这么干。但丁一始终防着景帝和于谦,这一个是随时可以不要脸的皇帝,一个是活着的圣贤。
宁可把事做到头前,丁一也不要等到对方发难再来随机应变,这种圣人和不要脸皇帝的组合,一旦发难,任是天王老子也不敢说自己拦得住的。这玩意历史证明了的:孙太后拦得住么?景帝自己的皇后拦得住么?英宗拦得住么?诸王拦得住么?也先拦得住么?一旦这两位开始发难,必须承认历史上就没人能挡住!
所以这两位丁一是从内心深处感觉到恐惧的。
刘铁帮丁一端了早饭过来,禀道:“先生,弟子及军兵皆已用了饭。”丁一点了点头,取水净了手,两三口就将那炊饼吞咽了下去,却就见有人匆匆策马而来,口中呼喝着:“丁容城何在?”刘铁上去问了,却是防守彰义门的都督高礼派来的亲兵。
原来是彰义门外来了三骑瓦剌鞑子,停在弓箭射程之外,叫嚷着要找丁一说话,说是也先有话要问丁一,自然还有许多轻视明军的言语,那亲兵虽然没有一一复述,但从他那愤慨之中,丁一也能感同身受。
“去见见那鞑子。”丁一笑着扶起那亲兵,安慰他道,“沉住气,狗咬你,你还能咬他一口?”那亲兵吐出一口浊气,脸上挤出的笑意仍旧有些牵强,却听着丁一又说道,“自然是狗咬你,你就把它杀了才是道理。”此世间还没动保组织,这亲兵又是个没觉悟没爱心的厮杀汉,一时不知是想起香肉味道,还是听着这话解气,却是笑得开怀,终于不再紧锁愁眉。
丁一很快就来到了彰义门城头,果然看着三个瓦剌鞑子,却是会说明话的,在那里叫嚷着,蒙古人骂人虽然词汇不如汉人那么丰富和下三路,但论起尖酸刻薄来,绝对是一点也不差的。
但在丁一出现在城头的时候,那三个鞑子倒就闭嘴了。
“你们又不想死,何必来这里寻死?”丁一平静地对着那三个瓦剌鞑子问道。
一箭之地,要看清楚对方面目,实在是有些牵强的。
这三人见着丁一却就闭嘴了,明显是对丁一的身形、服饰都深有了解,应该是在瓦剌大营里曾和丁一打到照面的人也不出奇。那么便生出了一个问题了:他们会认得丁一那杆明字破旗?那杆在瓦剌大营里立了那么多天的明字战旗,如此的另类,如此的显眼,绝对是让人记忆深刻的东西,怎么可能会辨认不出?
明明从瓦剌营里来的方向,远远就可以看见那杆旗耸立在德胜门,他们偏偏跑来彰义门,不是怕了丁一的缘故,还有什么理由会促使他们这么干?
第一百零六章天子赐颜色(十八)
丁一对着这三人说道:“说!”
“那颜问你,他对你是好的,你在营里,时常杀死草原上的勇士、瓦剌的英雄,他从没怪罪过你,也没有因此抽过你一鞭;皇帝在我营里时,对皇帝也是好的,教特知院养活皇帝,那颜也不时送大羊去给皇帝吃饭……”
那鞑子远远扯着喉咙说着,城头的都督高礼和一班将领,听着不禁望向丁一脸上有些色变了:这厮在瓦剌营里看来是三天两头杀人?怪不得上了奉天殿,夺刀去杀马顺时手脚那么爽快啊!
“……那颜许你做千夫长、万夫长,你不肯,要和皇帝回来,那颜就教你接了皇帝回来。为何你夜里,要去我们营里,杀人、放火?你和巴达玛是安答,那颜对你又是好的,为何你要无端端地杀安答的族人?伤了待你好的人的脸面?”那瓦剌鞑子略有点生硬的喊话,终于说完了。
丁一在城头笑了起来,都督高礼和那麾下将领,以为丁一要对那鞑子述华夷之辩、以私谊不及大义等等训斥,谁知丁一根本就一句也没有提,长笑之后张口道:“去与你家那颜说,我生来就是个好杀人的,孔子的书册上也教我杀人,你家那颜不明白,叫他去问喜宁那汉奸:孔子诛少正卯。”
听得城头那些将帅皱起眉来,这年头,不论军势如何,对于鞑子,大明不论军民官吏还是很有文明人的优越感,怎么听丁容城这般说话,全没半分天朝上国的气度?只听丁一又说道:“昨夜,我又手痒,要杀些人才睡得着。这京师,全是大明的人。我不能坏了他们性命,只好去你们营里杀,杀了几个放哨的,全身都痒了起来,便又一路行去再杀了十几个,直至叫了那小汗过来,杀了他,我才好受些。放了几把火,我想能睡着觉了,就回来。实在也是无法的事。叫你家那颜快派兵来攻城,我好多杀几个,晚上便能睡着,也就不会去你家营里杀人了。”
这叫什么道理?都督高礼几乎想派亲兵去把丁一扯下城头了!一点上国风度都没有啊,连那三个鞑子。看着都比丁某人更象文明人。哪有说睡不着,就跑人家营里杀人的?当然要谴责瓦剌侵入大明。为保家卫国。我大明军民奋勇杀敌,侵略者一日不退,便须时时刻刻不得安宁,我大明威武!大明万岁!大致这样才象话嘛!
那三个瓦剌鞑子商量了几句,便又道:“那颜说,皇帝回家里来。他的弟弟却夺了他的位,这是不对的。那颜也曾得过皇帝的赏,特知院、大同王、赛刊王都也得过皇帝的赏,那颜起兵来。要教皇帝坐回他的位子!”
高礼心想丁一这回总该谴责瓦剌人贼子狼心了吧?总该说出类如抗议干涉我大明内政之类义正辞严的话了吧?
谁知丁一比他们想像的,还更加没下限:“这不是你们能说的话,也不是我要听的话。你们是使臣,我现时不好杀你们,这样,你们三人,要死一个在这里让我看着。不然,我今夜睡不着,就去把你们三人都杀了,把你们的崽子、女人、老人都杀尽。”
那三个瓦剌人气得怒发冲冠,所谓欺人太甚莫过于此,当下已有人去摸雕弓,却被其他两人按住,因为要射着丁一,就须得驰近了,可是一旦入了弓箭射程范围,骑弓本就不如步弓,何况三把骑弓,如何抵得过城墙数百上千把步弓的攒射:“阿傍罗刹,我们不怕你,我们回去,把你的话说与那颜听,等攻城了,我们便来把你杀了!”三人说罢,便拍马而去。
丁一在城头大笑起来,却对高礼抱拳道:“学生孟浪,只是与这等狄夷,便须用夫子说的‘以直报怨’才行,与他讲理,却是讲不通的。”高礼摇了摇头,苦笑着没有说什么,或者根本就不想跟丁一说话,其他将领见得,更没有人愿意开口的。
看见别人不待见自己,丁一倒也不在意,招呼了跟随自己一块过来的刘铁等人,便往德胜门自己的防区而去了。高礼等将官也压根不想跟这等人搭话,还文官?还名士?就是他们手下那些厮杀汉,随便找个能说会道的,都绝对比丁某人得体一百倍吧!
丁一走了半晌,突然西北边又传来马蹄声,却只有一骑,正是先前去了的三个瓦剌鞑子之中的一个,他在弓箭射程范围之外停了下来,从马鞍边解下两个头颅摆在地上,想要转身上马,却又回过身来,跪在地上冲着城头拜了三拜,起身喊道:“阿傍罗刹,你要看杀人,我已杀了他们两人给你,你今夜不要来找我!不要去害我的崽子、女人、老人!”说罢翻身上马,狂奔而去。
都督高礼看得连眼都直了,半晌才对自己身边的亲兵道:“去,还站着干什么?去请丁容城过来!”又对另一个亲兵吩咐,“速速去与大司马报捷,丁奉议于彰义门诛瓦剌鞑子两口!”那亲兵可不比他们这些将领,一路看着血都热了起来,主将吩咐下来,连忙行了礼,飞也般奔去了。
若是光凭丁某人刚才的说辞,自然是粗俗不堪,但人家能吓得瓦剌鞑子自己把同伴杀了来拜啊!别说高礼是武官,便是御史这等清流也好,看着这两个头颅,都不得不对丁某人五体投地。若是粗俗言语能退敌,大明朝从景帝开始,到下面兵丁、城下民夫、京师里倒夜香的阿伯,大约大家都愿意学着丁如晋一样,把这十万铁骑咒死吧?
其实丁一也没有想到真有这样的效果,他原本的目的,不过就是为了维持他在瓦剌人心目中,妖魔一般的形象。只有经历过搏斗厮杀的人,便会明白,对一个人的恐惧,是有限度的;但当不再觉得对方是人,而把其定义成为妖魔,并且自己也深信这一点时,那种恐怖才会让人崩溃。这种恐惧会让局面即使处于对自己的有利情况下,恐惧的人依然下意识地避开与对方的交锋,去答应一些原本不必答应的条件。
正如昨夜那队追击文胖子的瓦剌游骑。
他们若不是心中已有恐惧的种子,也许丁一和文胖子这两个强弓之末的家伙,根本就看不到今天的太阳。丁一方才便只是为了达到这样的目的罢了。只不过,正如他没有料到这年代还有双乎日如此强大的神箭手一般;他也小看了自己在瓦剌人之中种下的恐怖之源。
连于谦过来看了,都一时失神,半晌反应过来,吩咐兵丁用绳子缚下城去,将那两个头颅带上来,丁一站在旁边笑道:“不用验,量那些蛮子无这胆敢来骗我。”于谦横了他一眼,依然吩咐兵丁去取。虽然丁一说的不无道理,若鞑子有这胆去杀两个明人来骗丁一,那他也就不必去这么做了。
但总归验过方为道理,那兵丁是个腿脚快的角色,不一定便捡了那两个头颅上来,于谦仔细看了,从头发的脸面皮肤、牙齿等等,真真是瓦剌鞑子无疑,那斩下来的刀口也是新鲜的。
“传首九门,壮我军威!”于谦马上就下达了命令。
城墙上不时传一阵阵的欢呼,毕竟,光用言语就逼死了两个鞑子,这听着就让人觉得解气、爽快,一下子似乎那些瓦剌鞑子也不那么可怕了,犹其德胜门那边,昨晚听着丁一豪言的军士,更加士气为之大壮:“便如丁奉议所说的,何惧之有?何惧之有!”
“如晋,说吧,想要什么赏赐?”于谦总算对着丁一有了个好脸色。
毕竟国战在即,在这年代的战事里,很讲究士气的。丁一弄出这么个战绩,不是一般的提气,于谦也不至于糊涂到这关节会不作为:“只管说来便是,吞吞吐吐象什么模样?”看着丁一这能吓死瓦剌人的强者,在自己面前有点唯唯诺诺,于谦面上的笑意便愈盛了。
“学生只是阅读古籍《武经总要》,看着北宋年间汴梁便有‘猛火油作’,不知现时京师可有石油与沥青?若有,请先生将此两者拔与学生调用,或能制成杀敌利器。”丁一这回真的是看书看出来的,否则的话明朝是否有石油和沥青,他也不太确定。
其实丁一多虑了,除了华夏亡国时期的科技倒退之外,古代的华夏技术,并不会太弱。公元一千一百年,就是宋真宗年代,华夏就钻出一千米的深井,《梦溪笔谈》就确切提过“延境内有石油”。若说这太古昔,不定提炼不出煤油来呢。那么在几十年后成书的《天工开物》,就对石油的开采工艺作了系统的叙述,若这年代开采不了石油,《天工开物》如何在几十年述说?
于谦听着笑了起来:“胡闹,安能全予你使用?攻城还凭仗火油柜出力,这样,老夫做主,各调千斤与你便是。”丁一连忙谢了,便教刘铁去接手,这两者就是著名的遇水更烈的希腊火主要成分。至于其他诸如松香、树脂包括石灰石、骨炭之类的,丁家早就备下许多在库房里,柳依依赚的银子,便是这般被丁某人挥霍花去的,
刘铁带着二百人去领取石油、沥青之后,便按丁一吩咐去了屯积其他材料的库房里,实验早就做过,只是苦于没有大量的原材料可以生产成品罢了,二百人一到了库房,便被自愿留在京师的李匠头和两个徒弟分配成了血汗工厂的装配流水线工人,开始在早就烧制好的特制多层陶瓶里,按比例装填各种原料。
瓦剌大军的攻击,一直到了快接近中午才到来。
第一百零七章天子赐颜色(十九)
也先派那三个使者来质问丁一,并不是真的需要一个答案,而是需要一个理由,便如几百年后建虏所谓七大恨一样。更深一层就是希望大明自乱,忠于英宗的臣子和忠于景帝的臣子,因着他这理由内哄起来,这样对他来说,攻破京师就更加省力了。
不论是大明杀了他的使者,还是大明不理会他的使者,瓦剌大军都是会发兵攻击的。只不过昨晚被丁一闹腾了一阵之后,前锋营地一时之间有些人心惶惶,其中有个部落的小汗也让丁一杀了,也先便指派另一个部落来充入攻城前锋,又把那个死了部落小汗的人马都分了给其他的部落,方才来攻城。
显然在紫荆关和大同关外掳掠的工匠、百姓,使得瓦剌人对于攻城有了一定的倚仗,看着尘土飞卷,烟尘冲宵直如箭,数万铁骑奔驰,漫山遍野无穷无尽一般的骇人气势,去到一箭之外堪堪停住,便听牛角声音响起,一队队攻城锤就从那些骑兵挤了出来。
攻城锤是用绳索负在四个骑兵的马匹上,巨木削成的粗大攻城锥,一旦籍着马力砸落,怕是不下万斤之力,便是现时看着那几十只攻城锤,便教城墙上的守军心头发寒,这般砸下来,便是铁铸的城门,终也会扛不下去啊!
不过也许守军可以庆幸的是至少在填平护城河之前,这些攻城锤暂时还没有用武之地。
只不过很快瓦剌骑兵之中,就驱出无数蓬头垢面的被俘军民,鞑子用马鞭、弓刀驱赶着他们,而被捆绑着双手的俘虏只能惨叫着,呻吟着,扛起一袋袋泥土。踉踉跄跄奔向那护城河。
战争从来没有什么仁慈可言,这些被俘的大明军民看着京师高大的城墙,他们的眼中有乞求、有难过、有悲伤、有仿惶,更多的是对于命运的不知所措和迷茫。但守卫彰义门的都督高礼,眼眶虽已发红却咬牙下令:“放箭!”
他没有选择,战争其实从不允许选择,只有生与死。
无数长弓的弓弦在崩响,连飘雪也被隔绝,连风也被射穿,如雨的箭“唰、唰唰!”落下。有一具具无奈的躯体,钉倒在地,在这个本属于他们的京师。而这时风渐烈,风向渐变,北风。
牛角声再度响起。瓦剌鞑子终于不再驱逐俘虏去填护城河,因为明显城头的明军并没有因此而手软。而鞑子舍不得用自己的奴隶去换明人的一枝箭。就这样。残酷成了仁慈,前面的俘虏的死,成就了后面的俘虏的生。
而更重要的是,北风。
对于瓦剌人来说,是顺风。
战马开始在风雪里奔腾,一簇簇箭雨比城头的明军更快速。更集中的不断抛出。
城头的青砖不时被箭头击中而迸现火花,明军的惨叫在城头响起,一张张盾牌慌乱地撑起,遮掩着这些原本不是军人的人。心中的恐惧。城外一支千人队驰过,又是另外一支千人队开始奔射,狂烈的北风是最凶猛的杀手,它让原本可以射中瓦剌人的明军,无形中缩短了射程,而本来能及城头的瓦剌人,却在风中让箭雨飞得更远,无所谓准头,这不是猎人与猎物的较量,这是战争,是沙场,瞬间箭枝投放的数量,决定了战场的控制权。
“弩!”在亲兵掩护下的都督高礼,嘶声力竭地下达了命令。早已上好了弦的床弩,随着军兵手中锤子的砸下,如长枪一般的箭支呼啸而出,将那个刚放完箭的瓦剌鞑子身上腥臭的皮甲撕开、刺入他的皮肤、割裂他的肌肉、撞断他的骨骼,透体而出再穿过另一个瓦剌鞑子的身躯,整根被血染红的如枪长箭,继续向前,直至击爆了另一个鞑子的头盖骨,再射穿了一匹战马之后,又飞了很远的一段距离,才钉在地面上,犹在颤抖。
这就是床弩。
发射的不只是一架床弩,而是八架床弩,每架床弩有三枝如长枪般的大箭,一时间在瓦剌鞑子的骑兵阵里,铲出上数十条血肉通道来。一时间上百瓦剌鞑子,便被这种马上就要退出历史舞台的武器,杀得鬼哭狼嚎。
高礼在盾牌下真是汗如雨下,这八架床弩关键零件是容城丁家商铺贩卖过来的,索价每架上千两银子,当时其他将领都觉得可笑,自从有了火器以后,床弩这笨重的玩意早就被淘汰,到了正统年间,也基本无人知道怎么弄——也不会有人去弄!别说四五百步的射程,要知道上三弓八牛弩,上弦得八头牛的力量!可想而知,上一次弦要多长时间,多少人手?
百虎齐奔虽然只有一百五十步,但胜在数量众多,每箱百发一旦发射如百人队攒射一般;
火龙出水足足可以打出八百步,比床弩更远!并且只要点着就可以,也不用什么八牛之力!
所以丁家商铺来京师贩卖三弓八牛弩的关键构件,号称只要给齐了钱银,一天便能装出三架床弩,根本无人问津,一是这玩意太落后了;二是早就失传的东西,谁信一个商铺能复原出来?
高礼之所以会出这八千两银子,只不过是当时丁一救了上皇回京,一众勋贵都觉得该为丁某人贺一贺这泼天的功劳,偏生景帝又坐了龙椅,所以当发现丁家商铺就是丁家太太柳依依在经营的产业,那些和英国公府走得近的勋贵,便凑了份子,教高礼出头买了八架床弩,当是白送钱给丁一。结果想不到真的做出来,也想不到今日真派上用场。
“火龙出水!”高礼连接着下令,若无这床弩将城下瓦剌人的箭雨压制,谁敢去架起火龙出水?不过现时这机会来了,跟随着高礼的亲兵自然不会放过。风雪时一蓬蓬的火光闪起,许多架火龙出水被搬运上来,点着之后呼啸而去,虽无床弩那种粗犷的破坏性,但带着火光四散乱飞。射程又足够远的火器,仍旧把瓦剌人弄得前锋出现了混乱,不得不退兵回去整顿阵势。
这时已是夕阳西下,风也敛了,大抵上这日的战事便于此了结。
毕竟是两方交手的第一次攻防,也算是做了刺探,对于彼此实力有了一个大致上的了解。
但到高礼想起被瓦剌人籍着风力的箭雨压得抬不起头的境况,心中便生出不甘了,身为武人,若无这点血性。也不配当这守城的将官。当于谦过来巡查之际,却就向于谦禀道:“大司马,某须得向公借上一人。”
“都督且说便是。”于谦看着这战果,也极满意,就凭床弩、火器把瓦剌吓退。京师的兵是什么兵?除了那有限的数千精兵之外。其他二十万精锐都失在土木堡了,这九门之中穿着战袍的士兵。都是临时召集起来。最多也就经过个把月训练的农夫,能和瓦剌铁骑打成这样,算是极为不错了。
“来者不往非礼也!某决心夜袭,请公借丁容城一用!”
于谦想了想,终于抚须道:“如晋昨晚马踏敌营,不知道精力是否顾及得来。但依他舍身为国的性子,想来只要开口,必不相拒的。都督若有万全之策,老夫便去问如晋一声。也无不可。”这关头是不容内讧的,不论于谦于大人对丁某人有什么看法,开战了,也必须抛之脑后,这一点于大人要都做不到,也轮不到他千古留名。
“战事安有万全?只守不攻,不过待毙!”
“好,老夫便将丁如晋借汝,都督,此子奇伟,请……”到这关头,于谦考虑的不是丁一生死对京师保卫战的战力有没有损失了,而是士气。踏营而归的丁一,吓得瓦剌鞑子杀了同伴的丁一,已是一方旗帜,若丁一死在夜袭里,对于士气是极大打击的。
高礼抱拳应道:“某得归,丁容城必得归。”
这已是最为实际的承诺了,如果连他自己都被困其中回不来,还说什么能保住丁一?
于谦点了点头,向德胜门而去。
又是黑夜,只是风雪不再。
丁一骑在那匹黑马上,身后仅带萧逸一人。
“咬住。”丁一把一片软木递给萧逸,后者接过咬于牙间。
丁一又向萧逸问道:“我前,你便向前,不得怯敌犹豫;我退,你便向后,不得贪功浪战,可能做到?”后者郑重点了点头,丁一笑道,“唉,说来也着实对不住那瓦剌人,只是今晚又睡不着觉,手痒了,没法子,只好随高副总兵去杀上几个。”边上都督高礼、毛福寿所选的精兵,听着也不禁轻松了几分,若不是都含枚在嘴,指不准有好些人会笑出声。
“丁容城,今晚我等皆听汝命。”都督高礼冲着丁一抱拳说道。这不是武官对于文官的尊敬,是武人纯粹的,对于一个带了八个弟子能救回七百俘虏不失一人的丁一,由衷的敬意。有高宠枪挑铁滑车,有霸王不世之勇,但零伤亡的战例,真的少有。
听着高礼的话,丁一倒也不谦让,当下便分派人手,从彰义门出发,先以轻兵放火取鞑子营地的马棚;再以地雷——明成祖时期就用于实战的地雷,布置于瓦剌营中要道;最后以一股精兵直取瓦剌前锋将领所在。
至于也先,还离得彰义门很远,别说纪律松散的十万铁骑,几百年后上万人的师级部队,要摸到师指都是极为艰难的事,在现在这个年头,想去摸也先的头颅,不如去摸自己的头颅来得方便些,反正都是殊途同归的事。
丁一自然不会拟定这样的作战计划。
“出发。”随着丁一令下,分成三股的明军,按丁一所嘱,披着白色的床单,在雪地里向敌营摸了过去。
第一百零八章天子赐颜色(二十)
或许每一次作战都会有鲜血和死亡,但并非每次行动都有惊心动魄的意外,至少这一夜,十二日这一夜,是没有什么超越丁一作战计划以外的东西。当马棚火起,瓦剌军兵连忙去救火的时候,没有发现浅埋土中的竹管里,导火索正在快速燃烧。
片刻之间明朝的地雷便迸发出火光和剧烈的浓烟,将那急急忙忙要去救火、在营中主要通道里挤得密集的瓦剌军兵炸死、炸伤,本来深夜间就容易引起营啸,何况昨夜被丁一搞了一场,今夜又来一遭?
瓦剌前锋营里不知是谁嚷了一声:“阿傍罗刹!”立时引起哄乱,有人抱着马鞍四散寻找战马;有人挂上弓弦胡乱发射也不管是敌是友;有人擎了刀出来,见着人就砍……放了火和埋了地雷的两路明军看见,不断在营啸边缘出击,一击即退,倒是斩首颇为不俗。
丁一看着,不禁大笑起来,他没有想到自己在这年代,真的就成了一个传说。反正此时三股明军都杀得风生水起,只要不犯混也不需要他坐镇了,丁一擎出百炼秋水雁翎刀在手,对高礼说道:“一盏茶功夫,立刻撤退,有未到此处者,生死自负!”
高礼点头教手下燃起香来,一盏茶就是两炷香的长短。
谁知这边厢香才点着,抬头丁一带了萧逸,已然冲出去。
“阿傍罗刹在此!谁敢与我一战!”丁一随手冲面前那混乱之中的瓦剌人颈后斩出一刀,狂呼邀战,策马横冲直撞,真个见人就杀,一路杀在他长刀之下,不下十数人。刀借马势真的杀得毫不费力。
萧逸跟在丁一身后。一条长枪如毒蛇探首,这些日子被俘的积郁是一泄而空,连胸腹间的创口破裂出血也全然不顾。听着丁一狂呼:“你们知道唤我作阿傍罗刹,却不知道,黑暗之中,我便是神!哈哈哈!”萧逸不禁也跟着吼叫起来,牙间那软木,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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