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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启大明-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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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形如何。敌方兵力构成如何,训练情况如何,装备怎么样,多少老兵,多少新兵,有个数目字吗?大明有没有人里通外国的?有没有人私下卖粮食铁器给瓦剌的?如果有,怎么处置?”丁一又提出了一连串的问题,最后说道,“……我知道这些事,大约是厂卫在做,或其他衙门在做,但明显做得很不堪。”

英宗点了点头,却向丁一问道:“爱卿何教于朕?”

丁一听着,想不到国家元首会对自己问出这样的话!却禁不住生出逸想来:当刑警时大案要案也破了不少,要是自己也象来到大明朝之后这般会来事、会装逼的话,也许早就爬上去了吧……不过他很快却又清醒过来,不,当刑警时再会来事、再会装逼,他也爬不上去。

因为他无法借势,他当刑警时不知道历史未来的走向,更不知道谁会倒台谁会上位,也更加没有一个如王振这般的权倾天下的后台,可以帮他解决许多的问题,更也没有守备太监郭敬出手就是十万白银的“土产”可以收,海上商贸更不是他插得上手的生意……

他甩了甩头,把这些不合时宜的思絮抛诸脑后:“设个衙门专门来弄这个事吧,类如国土安全局之类的,直接向皇帝负责,要不继续如此下去,除非每次领军都是英国公那种打老仗的老行伍,但英国公会老,会死,老将总会死完的。我看按着这么谁当权谁说了算的弄法,再来一次,恐怕也差不多……”

英宗听着不住点头,不由得他不认,这面前溃兵四散,远处瓦剌骑兵狞笑纵横,似乎就是印证着丁一所说的每一句话。他想了半晌,却对曹鼐吩咐道:“拟诏。”也亏着曹鼐这逃难之中还带着笔墨,当下听着英宗说了,立时便整治出一篇圣旨来。

然后曹鼐便将润色后的文字念了一遍,丁一在边上听着,大约是英宗交代由他弟弟监国:“……国家庶务不可久旷,特命尔暂总百官理其事,尔尚夙夜祗勤,以率中外,毋怠其政,毋忽其众……”,然后末了又有一句:“……兵部职方清吏司设国土安全局衙门,有密奏直达之权,秩正八品……宛平县丞丁一忠勇可嘉舍身救驾……兼任……钦此……”大约就是由丁一,来兼任这新衙门的大使。

丁一听着皱眉,搞半天还是正八品?他却不知道,这时节,除非女官的尚宫局和尚仪局之类的,很多局一级的大使,通常都是正九品的,类如工部皮作局、杂造局、军器局之类。除此之外,更有一些局一级的衙门还是不入流的大使,他这正八品算是不错的了。

“此谕便托付卿家送回京师,去吧。”英宗用了随身印玺,从腰畔取了一枚佩玉当做信物交予丁一,又示意首辅把这份圣旨递给丁一。叫丁一回京传旨,却也是给他一个堂皇的逃命机会,英宗始终还是跟朱元璋不同,算是有人情味的了。

丁一笑了笑,点头道:“臣,领旨。”却也没有下跪,更没磕头,只是抬手一揖,便再不多话,领了胡山一众人等,向南面行去。

一众大臣却在丁一走后,纷纷怒斥丁一不当人子,君前失仪至此等地步,按律当诛!

但他们这兴奋劲也没维持多久,因为又有一队瓦剌人杀到,樊忠那一众禁卫提起余勇,上马去迎战,哪里战得过?别说马术高低了,这几日吃不饱又没水喝、刚去灌了一肚水的禁卫,十成气力使不出一成,连樊忠都觉手里的大铁锥越来越沉,几乎这一个照面,那些禁卫便纷纷落马。

樊忠算是武功极高强,大吼着咬牙舞起那大铁锥,生生将面前瓦剌人砸得胸膛凹进去一块,又将那大铁锥飞掷出去,把那瓦剌百夫长带着头盔的脑袋砸得迸裂开来,但紧接着就被纵马驰来的那队瓦剌骑兵从身旁掠过,一把把横出的马刀,如果一只巨大的百足蜈蚣,一刀一刀斩在樊忠身上,须臾连甲胄也被斩破,跌落马去,全身几处刀口不住喷出血,不一阵就死透。

倒是那些大臣却是颇有几分气节,挡在皇帝的面前,但他们更擅长的还是以笔墨为刀,他们的沙场是在朝堂。百无一用是书生,也许在这一刻,体现得最为淋漓尽致,尽管以首辅曹鼐为首的文臣都着硬骨头,奈何再硬的骨头也硬不过弯刀。

于是他们便死了,没什么意外,也没什么曲折。

世间的事,总究还是刀比脖子硬的居多。

当那千夫长提着滴血的弯刀,走到英宗面前时,环顾左右,方圆百步之外,便只有英宗一人了。

“这甲煞是好看!给我剥下来!”那千夫长看着英宗,却用弯刀指着面前的大明天子,狰狞地狂笑道。

英宗摇了摇头,不肯按他说的做。

不论丁一到来之后的历史,有没有被改写,英宗始终是英宗,他依旧如史书记载的一样,便是这么淡定,这么从容,就算大臣死在他面前,就算四周溃兵逃散,他也没有一点作为俘虏的自觉。

那千夫长不禁大怒,伸手来扯英宗:“老子不过不想穿死人甲胄罢了,你真以为……”

他没有再说下去,因为他的额头多了一根弩矢。

英宗便听到在他身后,丁一的声音响起:“掷弹兵!”

“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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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视死忽如归(五)

随着丁一冲出来的人并不太多,只有二十人,他们手持火把,手榴弹上的导火索已被截短正冒着火花,整齐投出的二十个手榴弹飞向英宗前方十数步外,那些以为大局抵定,勒停马匹的瓦剌人。

而站在英宗跟前,因为那千夫长的突然死亡,而有点手足无措的三个瓦剌人,他们便看到了一抹雪亮的刀光,丁一手中的长刀快速抹过那两个瓦剌人的咽喉,最后那个瓦剌人刚刚举起刀,剧烈的爆炸在他身后迸发,气浪将他向前推出,而迎接他的,是丁一斩向他颈间的长刀。

当那二十个锦衣卫扑入黑火药爆炸的烟雾里,不分青红皂白补刀之后退到丁一跟前,却听丁一对他们说道:“回去。”这让他们愕然,刚才丁一叫胡山带人护送圣旨回京,又点了这二十个志愿跟随着他的人杀回来时,他们就没有想过活着离开。

“操典是怎么背的?”丁一皱了皱眉毛,这些人他可不舍得就这么死在这里,带他们来土木堡,为了在实战之中检验手榴弹、偏心轮弩等等一系列的武器,还有他所训练的这些士兵的成色。而且没有算到一点,就是英宗不肯易服而走啊!那为啥把这些好苗子白白消耗在这个修罗场上?

“军人,以服从为天职。”

他们便走了,以服从为天职也好,是求生的本能也好,总之他们如丁一所愿,离开了这个充满着死亡和危险的战场。

“你有些失望吧?”突然盘膝坐在丁一身后的英宗,冒出这么一句话。

丁一转过身望着他,半晌,点了点头。

绝对不在专业人士面前班门弄斧这就是丁一的原则。

所以,他不打算在英宗这个大忽悠面前。拿捏什么腔调。

先前在京师,丁一不过是不想沦为方士、小丑一流的人物,才在英宗召见他时,指点江山,但他深知英宗这种能忽悠到也先把他送回大明的专业人士,必定是不喜欢被人忽悠的,所以当时在最后那首《送别》上,他才留个尾巴,显出自己的豁达来。

英宗似乎觉得蛮有趣,居然笑了笑。似乎生出和丁一聊天的兴趣来:“朕原以为,这个时候陪伴在身边的,应该是你的王世叔。”英宗的谈兴很浓,看着那些大臣在他面前死去,也并不能使他悲伤失态。或许,他想籍着说话。来转移心头悲痛?

“先前有见过他的首级。”

“谁杀的?”英宗的语气里。有着几分情绪的波动,但丁一感觉不见得是悲伤,或者是自怜,因为这位大明天子,似乎有点难以接受,连自己亲信太监也无法保护的事实。他可是口含天宪的皇帝啊。

“有说是樊忠,有说是我。”

英宗摇了摇头:“朕不信。”他显然还想接着分析下去,因为樊忠的大铁锥如果杀人的话,不太可能斩下首级;至于丁一。英宗压根就觉得没有这种可能性。

但丁一却不想跟他聊天,左右张望了一阵,向西边走过去,踹开几个溃兵,从地上拖着一杆旗走了回来,用力把它戳在面前,那沾染了许多泥土、沙尘、沾血的明字战旗,便在风中艰难而笨拙地扭动着。

所谓斩战夺旗,旗帜是这个时代的战场上,最有效的传达命令的工具,所以让对方的旗帜倒下,是如果击杀敌方指挥官一样重要的事情,瓦剌人占据了整个战场的主动权,他们自然不会放过任何一面旗帜;而那些逃亡的明军,连军器盔甲都扔了,谁还去管什么战旗。

这是唯一的大明旗帜。

在战场上,唯一仍飘扬着的明字战旗,偶尔会让过往的溃兵脚步缓了下来,他们想停下脚步,但很快被身后拥挤的人潮推动着,不由自主地向前迈进,但他们会回过头,看着那面旗,看着旗下那个身着八品文官袍服,手执长刀的男人,他散开的头发在风中飞动,比战旗更张扬;然后英宗那身就算蒙尘也不能掩遮其华丽的甲胄,会再次吸引那些溃兵的眼光,有一些百户、千户认得,那是天子的甲胄!

有人如同被刺痛了一般,连忙低下头,加快了逃向南方的脚步;有人扯着身边的同伴叫喝着“天子!那是天……”然后被他的同伴一巴掌扇在头上,扯着急急逃开,这是老卒的行径,因为愈是重要人物所在,便愈加会吸引敌军的重兵关注,离这里越近,更愈危险。

甚至那些溃兵都为了免于惹祸上身,远远地离开了这杆明字战旗,于是在丁一和英宗身周,竟如有一道无形的墙——方圆十步之内,无人涉足的空旷。

当然也有一个半个男儿,奋力挤了过来,手足无措地望着丁一和英宗。

英宗抬手冲他们挥了挥,示意他们离去,他知道这种情况下,靠着这些神色枯稿的军卒,是不可能创造出什么奇迹的。于是他收获了这些人跪拜磕首之后,哽咽的几句:“圣上、圣上保重!”

“朕也有些失望。”他笑了起来,对着身前守在旗边的丁一如此说道。

丁一没有回话,没有转身,因为没有必要。

但紧接着英宗又开口:“你说得没错,你我是知己,你知朕心中所思,朕也知你意若所为,不需言语。”

丁一点了点头,终于回了他一句:“来了。”

他们想的是同一件事,就是让瓦剌人快点注意到他们。

不可能扭转战局,又不肯逃,那么就考虑如何在现在的处境里,获得最好的待遇。

而瓦剌人终于来了,控制着战场主动权的瓦剌人,怎么会忽视这一杆战场上唯一飘扬着的明字战旗?若是瓦剌人对战场的控制力这么差,英宗早在樊忠那百多骑禁卫的掩护下,逃回京师了。

百余瓦剌骑兵如风而来,他们望着这杆旗,孤独的旗。

孤独的旗下。是孤独的君臣。

守在旗旁,有孤独的长刀。

“大明天子在此,来者通名!”丁一便在旗下,左手撩着袍裾,露出重叠甲叶,右边长刀斜指,映着烈日生辉,那明字战旗在他头顶招卷,似也因刀光映照,生出几分活气来。

那瓦剌骑兵当头的十夫长愣了一下。不禁笑了起来,与边上百夫长说道:“哈哈!那颜,这明狗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说罢拿刀指着丁一喝道,“明狗,跪地弃械免死!”紧接着又是许多的粗言秽语谩骂。

“懦夫!可敢与我一战?”丁一指着那十夫长大吼。

那十夫长哪里被得了这激将。气得“哇哇”大叫,边上百夫长却是有心眼的。扯住他道:“坐着那个不是等闲的人。动静不象是个小人儿。”他看着百骑之前,战马刨蹄,骑士横刀,这英宗居然还安安稳稳坐着,脸上还有着笑,这架子不是一般的从。所以和手下叮嘱上一句。至于丁一,便是风卷起袍服,袖口、下摆隐约可见丁一袍内甲衣,那百夫长也真没当回事——看那装束就是个文官。拿着刀披着甲又如何?

“我晓得,只是气不过那厮,他娘的总给他个教训!”这十夫长是出了名的悍勇,方才又是砍杀了数十明军,一时性起,竟将百夫长拉着他的手挣开,策马向丁一奔去,身体微微右坠,却是打算要将丁一斩个尸首分离。

那百夫长看着知道那明人文官死定了,叹了一声,却对身边亲信说了几句。

心腹将百夫长的话复述了一回,确认无误策马自奔了出去。却听得身边震天响的一声:“杀!”这让他禁不住回头张望,一看之下却禁不住脱口道,“长生天!这他娘的……”下意识便要去摘弓箭,却想起自己要去报信,只好咬牙作罢,拍马驰去。

因为他看见那战马空鞍,而那个明人文官踏着那十夫长胸膛,左手把持大旗,右手长刀指在十夫长的咽喉上。

他想不明白这明人是怎么做到的。

但对于百夫长来说,他却是清清楚楚看见:就在那十夫长策马冲向丁一之时,丁一握住了那杆明字战旗用力一压,那儿臂粗的旗杆正正指着十夫长,十数步的距离,马不算太快,所以撞上旗杆的十夫长,也只是被撞得从马上倒飞了出去。

然后丁一便拔起那杆战旗,奔向那十夫长,踏着他的胸膛,把长刀架在十夫长的颈间。

“慢!”百夫长扬起手,让边上几个取了弓的骑兵停了下来。

这些瓦剌人是打老了仗的,看着自己袍泽里极悍勇的十夫长败于丁一手下,他们并没有被愤怒冲昏头脑策马向前,而是取弓,任你有通天的本事,百弓攒射之下,也叫你立时死得通透!

而统领他们的百夫长,却比他们看得更长远些:“这明人,好本事!这等英雄守着的人物,怕真不是等闲,等那颜来了再说。”他这沙场老将,十分清楚丁一方才那对旗杆一压的功夫,一巧字是不必说了,丁一并不是手持大旗,人力如何和马力相抗?他压下旗杆,力量是传递到地面上;而一个准字更是到了极致,若是早上一息,十夫长马上换个身姿,丁一便是无功而返;迟上一息,马刀便叫丁一尸首分家!

丁一缓缓移开长刀,然后拿开踏于十夫长胸膛上的脚,走回方才拔起旗杆之处,用力将明字战旗插于那坑里,方才对那正在爬起来的十夫长说道:“你不是懦夫。”

“好本事!”那十夫长便是光棍,伸丁一挑起大拇指。这人大约只会打仗拼杀,脑子也不太灵光的,居然打了个呼唿,把自己的战马招了回来,然后摘下鞍间的皮袋对丁一说道,“你没杀我,我请你喝酒!”说着把那皮袋扔了过来。

丁一松开扶着旗杆的手,捞着皮袋,用牙咬开塞子,灌了一口,冲那十夫长点了点头。

然后他便盘膝坐下,长刀插在身前,刀绸随战旗飞舞,他慢慢地喝着酒,懒懒地晒着太阳,全然无视这百来骑瓦剌人就这么分散包围着他和身后的英宗。

四周的明军溃兵依旧在逃窜,瓦剌人仍在沙场上纵横。

大明帝国,于此时此地,便只有:一杆旗,一把刀,一君,一臣。

第二十八章或言尧幽囚(一)

郝秋领着战后余生的几个军卒,在这里已然等了数日,因这藏匿之外有粮有水,那几个军士倒也没有什么怨言。只是他们都是边关屯堡里的军户,家人也生活在屯堡里,想起惨死在瓦剌骑兵刀下的家人,每每总是不禁失声痛哭。

“莫哭!哭有甚么用?”郝秋劝说着那几个跟他至此的军士,“你们且跟着我,总有报仇雪恨的日子!”那些军士听着长叹,“小旗你是好官,我等几人现时也是破了家的,跟着你倒是等闲事,只是这般等下去,他娘的,啥时是个头啊!”

郝秋吐出嘴里的草根,瞪起眼来对那几个军士说道:“先生让等,便等,哪里来许多的话说?平日里告诉你们,说先生让咱们按着每天操练,那几个总是抱怨这个抱怨那个耍滑头的,现在何处?”

那几个,自然是没在乱军之中了,或者没死,却也是不知所踪。

所谓操练,不外就是把每个动作拆分开,硬生生练得如同上茅厕要脱裤子一般,一听口令便做动作。这幸存下来的几人,平日老实跟着郝秋操练小队战术习惯了,上了战场,就算兵败,也依旧结成小小战阵,退而不乱;那几个整天报病、有事,找机会偷懒的,跟不上节奏,就是想跟上,郝秋平日演练的小队战术,也没他们位置,哪知道站那里?不是被杀,就是被冲散。

几个军士听着,却也纷纷点头,其实郝秋说的,也并不见得就多有逻辑、多有道理,更多的是因为这段时间的操练,服从郝秋的命令已成为习惯。

这时却便听着远处有马蹄声。在外边放哨地二狗奔了入内,对郝秋说道:“小旗,有好几匹马来,看着有七八人!”郝秋听着讯报不觉脸上一松,其实他也是等得烦躁至极,那些军士的疑问,何尝不是他的疑问?

听着七八匹马过来,他心想大约便是先生派来接应的人了。

但他却又害怕,若不是先生派来的人呢?自己到底还要等多久?这几日,零星人马也来回有过几次了。每次他都是抱着希望,却每次都是失望。幸好,这时却就听着马蹄声在外面停下,有人高声喊道:“已是悬崖百丈冰!”

郝秋连忙答道:“犹有花枝俏。”

外面的人似乎好焦急,没等郝秋把“俏”字说将出来。便急急接着:“天生一个仙人洞!”

“商哦夫百出!”郝秋总算松了一口气。

出得去却见陈三混身血污,带着七八个兄弟。一见郝秋便对他说:“先生训示!”

郝秋下意识立正挺直了腰杆。

“将此人带到天津码头去。管家刘铁会在那里接手,然后你应按刘管家的安排去做,有没有问题?”陈三说得极急,连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没有问题。”

“好,这八个兄弟也跟着你去,由你担任小旗。立刻出发。”陈三交代了到达的时间和地点,看着郝秋那伙人远去,马上就掉头拍马而来路奔去,他还有许多的事情要去办。土木堡之役对于大明来说,也许已成定局,接下便是京师保卫战的环节了。但对于丁一和他的这些弟子们而言,这一切,才刚刚拉开序幕。

而身着锦衣卫衣袍的王振,始终没有说一句话。

或许他已经认命,又或许这个曾经权倾大明的人,他在隐忍。

当瓦剌的赛刊王来见英宗时,丁一终于见识了一把什么心理素质。

还没等人家问话,英宗马上就开口问道:“你是也先么?你是伯颜帖木儿么?你是赛刊王么?你是大同王么?”他问得极为从容,似乎不是坐在沙场的土地上,而是在京师的龙椅上,接见来朝的使节一般。

丁一原先以为史书上的记载不太靠谱,哪可能你一个俘虏,这么说话的?但英宗却便真的这么问了,这话若是换作丁一来说,丁一感觉自己恐怕不吃上几箭也得捱上一顿毒打吧?这装逼也不是这么装的,二十万军队被人打到溃散,自己身边也就一杆旗,屁也没有了,还一番领导人风范——别说这年代的人没见识过萨达姆被吊死、卡大佐被暴菊的新闻,赵佶爷俩在五国城的非人待遇、李后主的下场,这总是史书上有吧?

这不由得让丁一在心中腹诽着:朱祁镇朱大哥朱大爷,你总不至于连靖康耻、李后主这都不知道吧?你有病就药不能停啊,找死也不是这么整啊!丁一打定主意,要是瓦剌人发作,他马上扔下英宗不管,找机会突围再说,身上还有几颗手榴弹,刚才喘息了一阵,只要有个机会,丁一自己想要溜掉,并不太难。

但偏偏英宗这么说出来,似乎就让人感觉顺理成章,感觉他这个人,就应当这么说话一样,而被一众精锐拱卫的赛刊王,似乎真的也就这么被唬住,虽然没有说话,却也抬手一揖作礼,然后才带着护卫离去了。

如果不是还有数百瓦剌骑兵围绕于旁,丁一这个时候很想对英宗说的,那就是:你这么能忽悠,你家里人知道吗?感觉这人不当皇帝,去做传销还是骗子,绝对也是大佬级人物啊,这诈骗犯,丁一当刑警时过手真不少,英宗这表现,绝对是和国际刑警合作的时节,丁一见识过那位顶级跨国诈骗集团首领的水准。

别看简单几句话,骗子,讲究的不是多能说,忽悠卖拐那玩意,也就居委会大妈管管,顶天城管一来,也就蔫了;骗子讲究的,也不是多有逻辑,又不是辩论大赛,编得逻辑再通顺,人辩不过你又怎么了?不信,就两个字,什么逻辑都白搭。

忽悠的最高境界,不外就是一个字:信。

别理会人说什么东西,他一说,被忽悠者就信了。

英宗无疑就是有这种天赋这种水平。就这么一句话,赛刊王就真被唬住,临了还冲他作揖行了礼。

丁一回头过去,上下打量了英宗一番,脸上是不由自主露出钦佩神色,真的不服气都不行。坐在丁一身后的英宗,似乎看出丁一的震撼,无心呓语一般说道:“人只看他金榜题名,却不见伊悬梁刺股十年含窗……”

丁一听着,可劲咬着嘴里的肉才没当场笑喷出来。这说的是“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么?但回心一想,还真别说,当皇帝的,这帝王心术还真是从娃娃捉起。帝王心术这玩意,不就是忽悠么?玩儿得好的。亭长刘邦、和尚朱重八。玩得不好,忽悠不住的,别老提赵佶这倒霉爷俩了,宋太祖赵匡胤不也是么?一条棍棒打遍天下军州又如何?不就被自己弟弟把龙椅忽悠去了么?

英宗突然又说道:“朕渴了。”依然极有气度,让人听着便感觉想把水袋递过去给他一样的。不能说威压还是什么上位者气场,反正就是亲切可信。你手上有一杯水,不分他一半就象自己瞬间自私渺小成沙粒。

不过丁一可不惯着他,多少诈骗犯从他手上经过的?要说能跟英宗这么忽悠,丁一自觉是弄不来。但至少对这玩意丁一是有抵抗力的,回头甩了英宗一个白眼:“那少说点话,留些唾液好润喉。”当然丁一压低了声音没让那些瓦剌人听见,多少给英宗留点面子。

英宗听着,愣了一愣,但却也没有暴怒或是戟指丁一发作,只是点了点头,再不说话。

这时远处又有几骑奔来,驰近了便有两个胡人滚鞍下马拔开那些瓦剌骑兵挤到跟前来。

丁一站了起来拔起身前长刀沉声道:“止步。”这关节,由不得丁一不动弹,他很清楚自己在英宗这个诈骗团伙之中的应该扮演的角色,所以这场面还是得给身后这位撑起来的。那几个瓦剌人脸上有些愠色,不过无闲跟丁一计较,只是说道:“那颜叫你们过去!”

这英宗没有开口,丁一倒是又对这位朱某人高看了几分。

忽悠也讲层次,能卖拐的,不见得能卖千年虫解药,能卖千年虫解药的,不见得能**特币……试试忽悠着把比特币卖给小区保安?人不懂那么多高深的专业词汇,第一反应就你丫是骗子!

英宗明显对自己的水平定位是很准确的,看见赛刊王那架势,知道是大人物,他能吃得住,所以他便开口,对着几个传话的军汉,他很识相,这些大老粗就不是他忽悠的对象,所以他很听话地站了起来,便要依言前行,他知道自己的舞台不是这里。

“你过来。”但丁一却就不干,指着刚才被他干倒的那个十夫长,“你是一个勇士,一个勇士的命,我觉得至少值两匹马,而不仅仅是这袋马奶酒!草原上的男儿,苍狼的子孙,我说得对不对?”

崇拜强者,绝对是古今中外任何一支军队都通用的法则,这些厮杀人儿,还真就吃丁一这套,那十夫长老老实实牵了两匹马过来,却不服气地咕噜着说道:“若比射雕,你可赢不了我!”

“你还有马吗?”丁一望着那十夫长,对他问道,“若再输了,你打算走回草原?”

那十夫长一时语塞,倒是边上他的同伴轰然大笑起来,纷纷冲那十夫长叫嚣着道:“跟他比,若是输了,我借你一匹马!”、“他娘的我就不信,厮杀落了下风,箭术还能让这明人压过一头!”

“你们那颜等着呢,你把马备好,下回找你。”丁一当然不可能在这里装逼拉仇恨,只不过这种厮杀人儿的性子,丁一太清楚了,可以输,可以败,一旦认怂,没人看得起你。那十夫长也是听着也先亲信的话,便也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于是丁一骑在马上便擎着明字战旗,一路向瓦剌人的大营而去。

第二十九章或言尧幽囚(二)

“我渴了。”英宗在马上,对丁一这么说道。

后者听着便扯下腰间的水袋递给他。

“我渴了”跟“朕渴了”,不论丁一还是英宗,都很清楚这两者的不同。英宗说“朕渴了”,丁一不理他,因为英宗把自己当成皇帝,丁一却认为我陪你到现在,已经超出君臣之义了,你给我摆个屁的皇帝架子啊?我当你是朋友,不是当你为主人给你为奴作仆的;但他说“我渴了”,却就不把自己当皇帝了,以朋友的身份,丁一没法拒绝他的要求。他们两个在这个时代来讲,倒也真算得上知己,基本上不必过多的言语,就能理解对方想要表达的是什么意思。

英宗喝了水,似乎又想聊天了,但想了想,终于只是低声说了一句话:“我保不住你。”

“有劳挂心了,我自有办法。”丁一知道他的意思,英宗觉得丁一对那些瓦剌骑兵的态度,太过嚣张了。他认为跟这些厮杀人儿讲不清道理,一旦丁一惹出什么事来,他真没法子去圆场。

英宗听着点了点头,把水袋还给丁一:“好。”

去到也先帐前,丁一将那杆明字战旗插在地上,待得英宗下了马,抽刀而出护在英宗身前,边上也先的侍卫纷纷抽刀而出,断喝道:“放下兵刃,否则教你五马分尸!”开什么玩笑?怎么可能让他带刀去见也先?

“数万铁骑环绕,却是怕了一把刀?原本听说也先是草原上的英雄!看来也不过如此!”丁一长笑朗声说道。

这时便听得大帐里有个阴幽幽的声音传将出来:“不必为难他,使他们入来。”

丁一入得内去,一眼就认为坐在正位就是也先了,因为不单眉目间的模样,他身上那种如凶残猛兽的气质。和巴达玛极为相似。英宗也没有说话,看着席间有个空位,他便自过去坐了,丁一按刀立于他身后。不过这回丁一就没有开口,面对这种层次的人物,丁一自问是没有英宗那忽悠能力,百言不如一默。

也先踞坐在那里脸色阴沉,低声对边上说了几句,就有人出去,领了两个人入来。英宗一见。却就微笑着对那两个刚入来的瓦剌人问道:“是哈巴国师、哈里阿者平章么?”那两人本是在仔细分辨英宗眉目,听着英宗的话,却就这么跪拜了下去,磕了头。【注】

这两人起身对也先说道:“是大明皇帝。”

也先微微颔首,却望着丁一说道:“你想怎样死法?”

大明皇帝奇货可居。丁一这八品文官,却真的就是随便就能拖出去杀了。别说什么武勇。别说两万铁骑之前,只须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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