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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启大明-第18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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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谦摇了摇头,无奈的说道:“几百料的船,算上水手船工,还有平时看船修船的,想来也有几十人吧?老夫只怕如晋又发狂态,从这几十人里,择出一二十个强健汉子,配以棍棒刀枪,然后便在香山县与那些白莲妖人决一死战……皇帝,这等事,世间五品以上的官员,大致是没有人敢这么干的,就算敢这么干也不会这么傻的,但丁如晋,他真的会。”
“他早就不是那个八品县丞、四夷馆通译了!他不过二十来岁,已是位极人臣,身为朝廷二品大员,除开国之臣外,绝对世间罕有!且也是封了爵的人,又是永封广西的世袭勋贵,他怎能这般糊涂!”景帝突然就发作起来,把御案上的奏折、笔墨扫落了一地,便连可能引来于谦的训斥也不顾了。
他气得在殿里大吼着:“丁如晋!真真是有负君恩!朕哪里对他不起?他为何到了今日今时,还要做出这等事啊!他难道不晓得,朝廷二品大员,要是陷在白莲妖人手里,朝廷颜面扫地,朕又如何面对天下士子诘问!岂有此理!便是教他去督云南,朕也是跟他商量过的,何曾有半点强逼!”在丁一来说,自然觉得景帝让永镇广西的丁一去督云南,当然是调虎离山、出尔反尔的事。但在皇帝来说,先下了密旨和丁一商量,虽然只是面子上的商量,丁一除非扯旗造反,要不然也只能同意的事。于皇帝而言,这也真实的给足了大臣的面子了。
“兴安老狗!给朕滚过来!”景帝暴怒之下,大声呼叫着。可怜兴安裹伤裹了一半,听着连忙叫御医行罢手,又是一瘸一拐奔了过来,景帝这当口哪里还去管他有伤?只急急道:“速命东缉事厂、锦衣卫人等,全力救援香山!教他们到达香山之后,暂归丁一调派处置!”
兴安连忙叩头应了,却听景帝又加了一句:“如晋是为朕的御弟,一应厂卫人等,有不听其令的,皆可临阵斩决,不必上奏!若如晋有不忍言之事,一应厂卫皆诛!”这就是极重的旨意了,景帝并不是头脑发昏,而是他清楚那些厂卫的性子,如果没加这么一句,那些人不知道怎么偷奸耍滑的,仗着皇家家奴的身份。现在摆在他面前的,就是丁一不能出事。
至少别在奉旨上京的路上出事啊!
“如晋怎么的做出这等事!气杀朕了!”他说着,疯狂冲着兴安踹了七八脚,喘着气道,“先生,丁如晋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他怎地就不知道个轻重?”
“因着他是丁如晋。”于谦倒很平静,哪怕面上有点苦涩和无奈,但他真的没有景帝这么气恼和激动,“皇帝那年在那旗上,赐了他八个字,他便是精忠报国、勇冠三军的丁如晋。”
第五章忠义无双(二十二)
景帝听着愣了一愣,有些无力地摊坐在椅子上,喃喃地道:“精忠报国么?确是如此,白莲妖人国之大患,故之他无视已身安危,也要为国铲除这恶物;是了,教他自请督云南,他便上折子,教他上京,他便孤身来……朕错了,如晋当真是忠臣啊!”然后他望着一条死狗也似瘫在地上的兴安,长叹了一声,却对兴安说道,“滚出去吧,不用传旨了,来不及了。”
兴安挣扎着爬起来,冲着景帝磕了个头,却是咬牙忍着疼道:“爷爷,奴婢有话禀奏。”景帝看着混身是伤的兴安,无力地点了点头,示意他说就是。兴安想了想,终于还是开口,“奴婢可能忘记禀报爷爷,如晋少爷曾言道,他不曾涉立储之事,应无岳武穆岳爷爷的下场。”然后他就滚下去了,因为跌伤又被皇帝殴打,滚得颇不雅,但终于还是努力地滚了出去。
景帝只觉眼角有些湿意了,丁一当然没有涉及立储之事,每回问他,他都是让景帝要注意他儿子的身体,至于是否赞成易太子,他是从来不表态的。这时想起,景帝却就愈更有些伤感:“他是要做岳武穆啊!可怜朕多番猜忌于他……朕愧对如晋啊!如今,一切皆休……”
这也是为什么他刚才叫兴安滚出去不用传旨的原因,从京师下旨到广东,这遥远的路程,等到旨意到了,丁一该死的话,尸骨都凉透了。还有什么意义呢?所以说到了这关节,说什么也没用了,只不过景帝颇是有点自责的味道。
“不。皇帝还是要下旨的。”在旁边的于谦却是开口这般说道,他想得要比景帝更为理性,也更为长远,“便是不及保住如晋性命,也当下旨,以表皇帝爱惜忠臣之意……身后哀荣也当配上他精忠之心,方为臣民表率。使忠义长存人心,教化生民,善莫大焉!”
不管大臣是否觉得。丁一之死到底和景帝有没有关系,这旨意是会留档的,至少谁也不能指摘景帝什么。景帝听着频频点头,觉得于谦所言是极有道理的。于是取了边上茶水喝了一口。便要使殿内侍候的小黄门去叫兴安过来,依旧拟了旨意,用了印发出去不提。
于谦又敲了敲扶手,低声对景帝道:“哀荣亦当推议啊……”就是丁一死后,给予什么样的追赐官职、爵位等等。景帝点了点,便使人去传内阁诸学士过来议事,本来内阁的设立,就是皇帝的秘书机构。至少名义上是这样的,所以内阁首辅才没有率领六部的法理上的权力。
现时这等推议丁一身后哀荣的事。当然是要秘书班子来拿主意了。陈循是首辅,来的阁臣有高谷、彭时、商辂、江渊、萧镃、王文等人,于谦便想要辞去,却也被景帝挽留住,于是把厂卫的公文与一众阁臣传看了,商辂这学霸中的学霸,心思是极聪慧,一看就知丁一完了,也就明白为什么景帝会叫阁臣过来议事,又教于谦也留下来,当即却就垂下泪来,陈循看着颇有些不喜,轻咳了一声,暗示商辂不要君前失仪,谁知商辂听着,禁不住挥泪大哭起来,并哽咽向景帝乞退:“臣实心中悲苦,不能视事……”
景帝叹息了一声,却教他留下,好声安慰道:“朕知如晋与卿兄弟情长,然国事艰难,卿家还须以国事为重。”又教内侍带了商辂下去梳洗一番,总不能教阁臣在这里泪痕满面地议事。能入阁的,就算王文这样的人,也绝对不是简单的角色,虽是反应没有商辂快,略一思索,便也都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
这时陈循试探着开口道:“臣以为,或赐侯爵为哀荣,封其妻,荫其子侄兄弟……”这是很安全的说法,应该不会出乎景帝的心理上限,因为听说丁一没有子侄,所以连这句也是空的,至于赐侯爵,原本就靖西伯了,因为公侯伯入则可掌参五府总六军,出则可领将军印为大帅督,所以还弄了个四海大都督府出来安置丁某人,以示不是空头爵位。景帝叫大家来推议,怎么也得给出高一级的封赐吧?
景帝一听就不高兴了,丁一要是活着还罢了,此时已知必死无生,他倒是尽数想起丁一的好来:“安能如此之薄!如晋一生皆为国奔波征战,万军皆溃而单骑不退;抚督地方征平逆乱也见奇效,以新募之军,复三府之地,一经光复,侯逆则不敢犯;又有经济大略,治下百姓生民,多得其泽;更难得是忠贞不二,上午接旨,中午出发上京,于香山见白莲妖人,更不顾安危以身为饵!忠贞无二,舍彼其谁!”
皇帝这样发了话,一众阁臣自然也就明白大的方向,自然不会再往刻薄里去。何况边上于谦这位实则操持了相权的大司马,便是丁一的恩师,在边上听着景帝的话,也不住地抚须点头。于是面目阴森的王文就先开口道:“广西全境尚未尽复……”他向来是看不太惯丁一的。
却就听着萧镃在边上来了一句:“是啊,当勒石燕然,而方得赏。”这是一个东汉年间的典故,出自《后汉书》里的窦融列传。窦宪,“窦宪字伯度,拜车骑将军,与北单于战于稽落山,大破之。宪遂登燕然山,去塞三千余里,刻石以纪汉功,纪威德也”
萧镃这话当然是反话,汉唐以后,有谁能勒石燕然的?王文当然也听得出他的嘲讽,只是还没等他反驳,就听高谷说道:“人死为大,且忠贞殉国,当嘉其行方是道理……以臣看来,丁容城无子侄,不妨追赐国公,荫其妹丁如玉袭伯爵……”他向来是和陈循不太对付的。
所以陈循往刻薄里去,他就往高处抬。陈循原本想开口,听着便也苦笑不出声了,他身为首辅,方才也是试探一下景帝的意思,想不到却惹来敌意。再说所谓恩从上出,这边都推议到追赐公爵了,他要再开口,景宗一会不是封无可封,显得太过刻薄了么?
景帝却没有太大的反应,他仍沉溺着丁一先前的诸般好处之中,此时听着,竟叹道:“天下之间,敢跟朕说,皇帝吃的菜肴,是极为难吃的,恐怕也就是丁如晋一人了……议议谥号吧……太皇太后那边先不要提起这茬,待得确切消息传来,再去禀奏吧,她若听得这事,唉……”他又想起,丁一帮他应付孙太后的事情来,愈加觉得丁一其实真的很不错。
谥号,谥号是人死之后,后人给予评价之文字。
当然形式上礼部推议之后,再由皇帝来审定,但内阁如果没有拿出一个方案,礼部怎么可能去瞎推议?又不是唐朝有封驳制的时节。所以自然必须这里先有个章程,礼部才好办事。
【朝廷颁赐的谥号,和门生弟子弄的私谥,那是完全两个不同概念。例如陶渊明身后亲友私谥“靖节”,但一般来说,对于历史人物不太清楚的人,说起陶靖节,都反应不过来是谁,并不是说陶渊明名气不够或是操行不行,而是私谥的性质本身就决定了它和朝廷颁赐的谥号,权威性和传播性上,有着很大的区别。如岳武穆,基本一听都知道是岳飞;于忠肃,自然说的就是于谦。】
“克定祸乱曰武。”王文没好气地开口,酸溜溜地塞了这么一句出来。
萧镃抚须道:“王天官常谓‘丁言’,刚无欲,强不屈。怀忠恕,正曲直,刚彊直理曰武。”虽然都是推个武字,但他的角度和王文却是不同,王文是认为丁一能打仗,所以谥武就是了;而萧镃则是认为丁一个人的操行品德,值得刚彊直理的评价,所以谥武。
听着这话,陈循也开口道:“胜敌志强曰庄。”这也是把丁一往征战武臣的方向推。
但边上彭时犹豫了一下,终归还是开口,尽管丁一被学霸虐的时节,彭时回家守制去了,但是在那些状元之中,对丁一的评价还是很正面的,至少丁某极守师道,就算永镇广西,逢年过节,这些无先生之名,有先生之实的状元那里,礼数是从来不缺。
所以彭时听得士林之中对丁一的好评不少,这时就开口道:“广西光复之地,生民皆得所安,安民立政曰成。”这时又听江渊在边上接了一句,“清白守节曰贞。”
眼看丁某人的谥号,大抵就在“武”、“成”、“庄”、“贞”之间选择了。却不料着洗好脸的商辂入了来,却悲奋高声道:“如晋学文则进士探花;上马则威震敌疆,鞑子畏之,谓之阿傍罗刹!提点工匠,则造鸡胸甲、震天雷,更有不须点火之遂发铳于研发之中!又有水泥等物,使边镇受益匪浅!诸公待彼竟如此薄?竟谥‘武’?”
被他这么一说,其他阁臣便有人轻咳,有人仰头望着横梁,因为无从驳起啊。
第五章忠义无双(二十三)
“无不知,道德博闻曰文!学勤好问曰文!”商辂向是极圆滑的,不过他对丁一是有感情,丁一离京之后也就是书信往来,可以说渐渐有点疏了。但丁一这个缺乏母爱的家伙,不论是对李贤的母亲还是商辂的父母,那当真是极为孝敬的,商辂觉得便是亲生弟弟,也不见得能做到丁一这般地步,他无论如何,也要为丁一争一争这身后之名。
甚至商辂还提出另外一个说法:“如玉若嫁,生子过于如晋名下,可承香火,袭封爵!”
“安知丁将军生的是公子或是千金?”王文不阴不阳在边上来了这么一句,不得不说,这人是有才的,他捅这么一句出来,还真驳他不倒,有人生了十数个女儿,也不是没见过。丁如玉要是男人,还可纳妾,她又是女人,总不能纳面首吧?至于丁如玉自己的意愿?这边厢,却就没人去理会了。
“如晋有弟子李东阳,应是不到五岁的光景,对其极为仰慕,因为国操劳之故,如晋将其安置在京师,不时去老夫家中交些功课字帖,可将其过继给如晋。”一直没有开口的于谦,抚须缓然说道,“如晋于国有功,鞑子以阿傍罗刹称之,不敢呼其名;海内皆呼丁容城,是谓内外宾服,或可曰正。”
“善!”景帝一拍扶手站了起来,却就对于谦说道,“先生问问那弟子的父母,若是无甚么变故,明日便领入宫来。教朕看看,若聪慧,便过继给如晋。如此忠贞之臣,不当绝了香火。”又对陈循说道,“便定下‘文正’吧,交由部议。”
“臣等遵旨。”陈循一应阁臣,也不愿同时恶了景帝、于谦这两位代表着皇权和相权的。
于是群臣辞去,唯独商辂被景帝留下,商辂饶是聪明过人。也一时有点摸不着头脑,不知道景帝为什么留下他来,却等众人退走。景帝挥手教内侍也退了下去,却长叹掩面,对商辂说道:“卿有失弟之痛,长涕不息。朕为四海之主。却连这一掬泪也洒不得啊!”
商辂方才醒过来,原来景帝留他下来,是因为不单商辂和丁一有结义兄弟的情份,因着太皇太后认丁一为义子,所以景帝也可以称丁一为弟的。不过商辂那真是人精,立刻就醒转景帝下面要说的话了,果然便听景帝开始说:“来,如晋曾给朕写了多封家书。朕教人取来,与卿共读之。他倒是极关切皇儿的……”立储,景帝念念不忘的,是立储易太子的事。
不去提商辂如何应付景帝,这京师的金鱼胡同里的丁府,从大司马家中老仆来过一回以后,却就尽是落寞的神色。也许唯一没有被影响的,就是每天在后花园跑道上,按着丁一给出的训练要求,努力跑步操练的刑天了。
但当他拎着刀盾从后花园出来,准备和平日一般去洗漱时,就看着那五六岁的小童在月牙门口候着他,一见着他就说:“刑叔叔,东阳有事不明,想请叔叔教我。”刑天听着大奇,他主要在这丁府,就是护卫宅院,然后安全衙门那边,朱动有什么硬茬子,又不方便用火器的,需要他出手就去帮忙一下,跟在府里读书的李东阳,完全是风牛马不相及的。
不过李东阳这小孩向来极为有礼,又是丁一的弟子,所以听他这么说,刑天放了刀盾,便蹲下来问他道:“你有何事?可是邻里孩童欺负了你?若是只管告诉叔叔,看着没有?醋钵大的拳头,咱们半夜偷偷去他家院子外,一拳下去,把墙擂个洞出来,哈哈!不可白天去,让你先生知道,又要写信来骂叔叔了……”
“先生怕是写不了信来了。”小东阳瞪着大眼睛,望着刑天说道,“师公那边差人来说,想让东阳过继给先生,以继香火,我拿不定主意,想问一下刑叔叔……”他还没说完,刑天就起身捡了刀盾,径直转身去了。
李东阳在后面,没几步就跟不上,刑天足足二米出头,小东阳那小短腿怎么可能跟得上?一时坐倒在地就哭起来,刑天无奈,只好回身跟他道:“世上动得了你家先生的人,约有二十人左右,老子是一个,苏欸算一个,你两个师兄也能算上,我等自然都不会干这等事。另外还有七个老子知道的,打死也不会对丁容城动手;另外九个都在关外,你先生好端端在广西,能出什么事?手下虎贲数万,谁动得了他?要你去继什么香火?”
“不是啊,先生孤身上京,白莲教妖人群起而攻之……”李东阳急急地分辩着。
刑天摇了摇头道:“某不信,丁容城就算打不过,也绝不至于跑不了,你少掺和这等事,好好读你的书……”说着他瞪起牛眼,吓唬着李东阳,“……若是你先生回来,考你功课,答不上来,你就完蛋了!看到没有?醋钵大的拳头,到时你家先生说一句‘来人,把这劣徒拖下去打上一顿!’老子就用这拳头往你屁股上砸,你有几个屁股?”
“就、就、就一个……”李东阳被吓得直哆嗦。
刑天抢起拳头,往边上一块石头砸了过去,那青石被他一拳砸得崩裂:“看着没?一砸下去,你就没屁股了喽!”吓得李东阳愣在那里,他便自起身走了。
李东阳好半晌才回过神来,想了想,自语道:“这刑叔叔也不讲究了,怎么地来吓我这小孩?我还是去找朱师兄问问。”便蹦跳着去寻朱动了。若是教丁一看着这一节,大概会惊讶于真是三岁知八十,“伴食相爷”真的从小就习惯不拿主意了啊!
不管李东阳找谁去问,当朝天子和大司马的征询,哪里是李父一个军户可以抗拒得了?
再说在李东阳之下,还有三个弟弟,李父也不可能现在李东阳不到五岁就知道他儿子能当上首辅,而其他三个儿子寿命都不长。所以对于李父来说,他也敬仰丁一,又得了丁一许多的照顾,又有于谦的劝说,自然对于这事,是没有什么抗拒的。
所以第二日,于谦便领着李东阳入宫面圣去了。
景帝原本在历史上就与李东阳有缘的,只不过是以神童见驾,而不是以现时这样的形式来相见,不过看着李东阳生得可爱,却也不由得有了许多好感,又教他写字,这个李东阳是绝对不怕,当着景帝写下“龙、凤、龟、麟”等大字,只不过一尺见方的大字,他不到五岁的年纪,提着那笔着实吃力,到了最后一笔实在无力,便用靴子沾了墨,补完那一笔。
这教景帝看着,愈加觉得可爱,又出了几对对子教他答,李东阳也从容一一对答。
“好,此子不凡,可入顺天府学读书!”景帝便下了结论,但他却不会把李东阳送到雷霆书院去,那不就是让那些学子,自动地把李东阳拱为首领么?景帝接着又向于谦问道,“先生,若无他故,便由朕作主,将其过继……”却不料这时外面又传来急促脚步声,景帝不禁和于谦互一对望,听着这一瘸一拐的脚步声,他们都想到了兴安,有什么事让兴安又火燎火焦地赶过来?难道是丁一死了的线报传递上京来了?
兴安头脸包得粽子一般,入得内来,便听景帝开口道:“罢了,不必弄那些虚礼,到底何事这么急躁?”看兴安那模样,真的教他跪下叩头,一会真的能不能爬起来都不太好说。
“启禀爷爷!香山事毕!”兴安那包着绷布的头脸,真的看不出是悲是喜,这一句话把景帝和于谦说得有些落寂,他们觉得,丁一终于还是死了,师徒两人,面对以千万计的白莲妖人,丁一那性子又不肯退的,哪里有什么幸理?幸好京师这边,诸事都已定了下来。
景帝看着抱于膝上的李东阳,伸手接过兴安递来公文,展开来问李东阳道:“可看得懂?看得懂,那你便要先自己在边上玩耍了,好孩子,去吧。”不论怎么样喜爱这小童,厂卫线报也不可能教李东阳来看的。
谁知看罢,景帝脸上表情便滞在那里,如同中风了一般,嘴巴半天合不上来。于谦看着不知出了什么事,也顾不得规矩了,行过去捡起跌落于地的公文,却对兴安叱道:“还不快请太医!”
这时景帝却终于出了声:“先生勿忧,朕无恙,只是、只是这怎么可能!”
于谦拿起公文看去,上面却是说由采珠太监王毅领着东缉事厂的人手,还有锦衣卫试百户谢雨城带着的一众锦衣校尉,在刘铁的带领下,星夜兼程杀向香山县,其时丁一已混身浴血,杀死杀伤白莲妖人无数,更斩杀了白莲教头领人物,经俘虏辨认,正是佛母唐赛儿!
“天佑忠良啊!”景帝喃喃地这么说道,“好!忠义无双丁如晋,这苍天有眼啊!”只是他的语气里,却真的听不出半点欢欣来。若是丁一真的死了,景帝便会念起他千般好处;但偏偏他却没有死,那景帝念起的,却就不止是丁某人的好处了。
【本卷终,下一卷:征麓川】
第一章伴君如虎(一)
二月的京师正是寒气最盛的时节,晚上不生个火盆、烧个坑,那怕是真的会被冻僵,不过白天总归还好一些,特别是那些骑了马带了奴仆出来踏青的贵介公子、大家闺秀们,活动起来混身的热气,把那寒意逼得如雾升腾,个中若有人肚里有几滴墨水的,赋上几句,倒于这春日里,也添了几分儒雅气味。
只不过今日的京师南边的郊外,那化了雪的青草地,却并没有如前些日那许多的人来人往,只有一个火盆,一张茶几,一张椅子,一具古琴,一壶檀香,一个嘟着嘴满脸不情愿的丫环,还有袖里笼着暖炉、一袭白色皮袍显得素雅端庄的佳人。
“还要等多久啊?这鬼天气,那家伙怎地还不来!”丫环的嘴嘟得越来越高了,几乎可以挂上油瓶,她跺着脚,却教这片郊野里有了许多的生气,更是映衬着那佳人的恬静与秀丽。
佳人并没有说什么,也没有责怪自己的丫环,她看着那琴,伸出纤手十指宛如春葱,随意地拂着琴弦,一串音符淌在静静的郊外,有格外的空灵与脱俗,便让那蹦跳着的丫环,也安生了下来,少了许多的抱怨。
这时远处便传来了马蹄声,有家将骑着骏马急急加鞭而来,奔近了滚鞍下马,单腿跪下禀报道:“报!容城先生离此尚有三里!”却是勋贵世家方自有的,以军法治家的派头。看着那佳人微微点了点头,家将起身上马。又往北边奔去。过了半晌,北边便有两骑驰来,还没奔近便听马上锦衣少年吼道。“姐姐,我去迎先生了!初九,跟紧些……”马跑开了,速度颇快,说到后面半句,已然便就远去。
大约过了半炷香的功夫,有马蹄声不疾不徐自南边来。张目望去,是一匹黑色高大骏马,四蹄纷飞之间。却又如沾染雪泥,马上一身白袍的骑者,身躯微微随着这骏马起伏,混然人马一体也似。似乎一种莫名的韵律。教人看着不觉生出几分奔驰的**。
“你先下去。”佳人对那丫环说道,本来丫环还有话想要分辩,便看着自家主子眼中不容质疑的神色,扁了扁嘴,终于不敢开口,老实地离开了。马上的骑者渐渐缓下了马速,来到了边上跃下马来,抚了抚了那骏马颈上的毛发。那马便似通人性一般,用头轻轻地拱了拱他的胸膛。然后便自己“答答”地跑开了去。
“容城先生回京了。”佳人站了起来,她没有笑,但眼中有笑意。
来的便是丁一,候着的就是英国公府那位让丁一倾心的佳人,方才去迎的,便是张懋,英国公张懋和他的弟子钱初九。丁一望着佳人,并没有开口说什么,只是仔仔细细地看着她,过了许久,久到他感觉到天地间的寒意,方才展颜一笑:“我总记挂你,这是不应该的,你终是不愿嫁给我,我也已有了两个深爱我的女人,自然也不能再负你。只是,看着你,我便开心……蒙你来迎,我是欢喜的,这么冷的天,你也赶紧回去吧,受了凉,便不好了。”
说罢丁一抬手一揖,转身便走,不是他绝情也不是他装模作样,只是这世间真有一见倾心的人,他倘不走,只怕便走不了。他不敢长留在她身边,只因他要做的事,一个不慎,便是碎骨粉身的勾当,他哪舍得把她牵连?便连张懋的书信来往,他也是收得**封,才回上一封,信里也尽说些忠君爱国的道理,以免日后有什么万一,把她牵连了,却就是心中难安。
“先生倒是颇有童趣。”在丁一身后,却就传来了她带着笑意的声音,“这当口还看得着白茅?我在这里候着先生,又教舍弟人等退避,却不是因着有死麕于野。”她话音一转,“我在此候着,却无先生的情怀,看着的,只是包茅。”
白茅是茅草,包茅也是茅草,但两者差得很远。她所说的白茅和死麕,指的是《诗经。召南。野有死麕》所说的:野有死麕,白茅包之。而这首诗的下一句,就是“有女怀春,吉士诱之”,有少女思春,而男子则来撩拨她的心弦,这诗说的也就是男女情爱之事。
包茅却就不同,《管仲列传》:“……管仲因而伐楚,责包茅不入贡于周室。”贡包茅于周室,是周代年间,诸侯向周天子臣服的表示或者礼仪,是政治上的事情,跟男女情縤那是完全风马牛不相及的。她之所以这么说,是表明了自己来这里候着丁一,要谈的就是政治上的结盟或是敌对,而不是为了“你侬我侬”。所以她才会说丁一很有童趣。
她不是没听过情话的廖氏夫人,丁一的话,纵是真诚,但对她来说,完全没有什么杀伤力,至少从表面上来看便是这样。对于她来讲,张氏家族的长盛不衰,才是至关重要的事,为了这茬,她压根就不会去考虑婚事,一直操持着硕大的英国公府,为还没有成年的幼弟,默默守护着这个家族——如果婚姻,那必定与爱情无关,只是政治上的需要。
丁一背对着她,脸上却不禁一红,因为颇有些表错情、想得太多的感觉。不过在这当口,他也只回过身去,笑道:“你觉得丁某很幼稚?的确是很幼稚。不过,我向来不在意,山便是山,水便是水,我爱慕你,你却不愿与我在一起,而我也没脸去追求你,这虽是无奈,便看着你,我便喜欢,我自己也是全没半点办法的。至于什么包茅,见谅,我一点兴趣也没有。”
事实上丁一真是希望赶紧回金鱼胡同,洗个热水澡,换一身干爽的衣服,再喝上一碗热汤。就算要谈政治上的东西,他也不愿意在这鬼地方来谈,尤其是穿着被汗水湿透之后又风干,又再湿透的衣服,在这郊外来谈论这等事情。
她便无声地笑了起来,伸手在琴上抚出一串音符,合着这郊外的春泥新芽,教丁一看着,颇有些醉意,只听她说道:“英国公府原是不必去参入这些事的,我这么说,先生意下若何?”她看着丁一点了点头,方才又开口道,“只是先生把事情做得太大了,若是我不动弹,只怕日后无论如何,都撇不清的。是以,与其去候着飞来横祸,不若也分一杯羹好些。”
所谓丁一把事情做得太大,其实更是因为她知道的事情太多了。丁一可以瞒过皇帝、厂卫、六部、内阁,但瞒不了这些勋贵世家,他们在军中有着各种各样的人脉关系,不单单是赵辅手下那些加入大明第一师的边军,就是丁一招收的新军里,也同样有许多人,跟这些勋贵世家,有着很多说不尽道不清的关系——那些兵员在哪里来?很大的一部分人,不也是湖广、广东的军户里,选拔出来的佼佼者么?
他们就算被丁一如何洗脑都好,他们的父母家人总还是在原来的卫所里生活着,他们总是会写家书的,不论寄出之前如何审查,多少总是会有一些话语流露出来的。对于一无所知的人来说,也许这只言片语根本就毫无意义,写信的人,原本也不见得是刻意要透露出什么来。但于勋贵世家来说,对于大约上能猜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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