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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归-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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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绿侏儒:“当然啦,你这不才说吗?太史令卜过一卦。”
    红侏儒:“那你知道卜的什么?是吉是凶?”
    卫希夷闷笑了起来,掐了庚一下。
    绿侏儒高声道:“祭天正名,大吉!”
    红侏儒跟着场声道:“祭天正名,大吉!”
    伯任皱眉摇头:“胡闹胡闹!下去!这等大事,也能由侏儒随意谈论取笑吗?谁许侏儒胡言乱语?”
    姞肥心地很好,笑着劝道:“若是连侏儒也认为此事可行,我看就很吉利嘛。”
    伯任辛辛苦苦从家里出来,勤勤恳恳种地盖房子,难道是为了解放全人类?显然不是!聪明人面前就不要作戏装憨厚,尤其是自己人面前,伯任苦笑道:“离龙首城还是有些近,然而再没有比这里更合适的地方了。我意再等一等,等到申王无暇他顾之时才好。可惜他与戎王之争草草收场了,否则……”
    此言一出,众人皆知他志向不小。若只是一城之地,又不是申王畿内,伯任师门同气连枝,皆是厉害人物,申王便卖个面子承认了又如何?并不需要这般谨慎。此后他恐怕还是想着亦行征伐之事,或许会与申王的附庸们产生冲突,更有甚者,会将触手伸到申王的口袋里。
    此时若申王实力仍在,伯任再厉害了,也不能以一城之力与申王对抗。趁机搞事,才是伯任的打算。
    话说明白了就好嘛!这一下,连同小师妹都明白了,大师兄要玩一把大的。阳城的文武们拍额相庆,被架出去却不肯走,蹲在柱子下面听壁脚的太史令猛地蹿了出来:“臣便说了,是大吉嘛!去岁他们天时不好,咱们却没有大荒大涝。粮草亦足。这是天都在帮忙呀!”
    臣僚们一起欢呼,那架式,若非天色已晚,恨不得立时击鼓点将,即时筑起高台来祭天。
    这是一场后世经常会演的乏味的戏,此时却十分新鲜,同门们看穿其意,只因是大师兄的戏,都捧场地含笑点头。
    太史令恭敬而客气地说出自己占卜的结果,请示伯任,并向风昊请教,问是否妥当。又语及筑祭天高台的诸般事宜,愈说愈是兴奋,正讲到兴头上,忽然止住了。
    众人一齐奔出,站在台基高高的大殿长廊上往东南望去——天上,呼啸下来一条一条的火线,像是拖着长长的直尾巴的蝌蚪。蝌蚪的脑袋砸向地面,大地也在摇晃着。
    城内一片惊惶的声音:“星陨了!星陨了!”
    众人一齐望向“大吉”的太史令。
   

  ☆、第71章 新现

【等等!我不可能这么倒霉!】太史令惊呆了。
    脚下的震动还未停止,城中满是慌乱的声音,伯任的笑容微微发僵。
    气氛有点糟糕,卫希夷从来没有见过等奇事,既无前例可循,也不知本地习惯。不过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一定要帮大师兄度过这个难关!弟子们望向老师,臣僚们看向伯任。
    风昊是最沉得住气的,将手往身后一背:“出城,看看去。”
    伯任担心地叫了一声:“老师。”
    风昊的声音里带着冷怒的味道:“我倒要看看这是怎么了!都给我打起精神来!这样的事情又不是没有过!没砸到头上就没事儿!”
    仿佛在讲废话,砸到头上就砸死了呀!
    风昊本人也是第一次亲眼看到天上掉下星火来,年轻时倒是因为听说过这样的传说,胆大包天地跑到遗址去看过。只看到满地的坑和大大小小的石头,坑和石头附近似乎有烧焦的痕迹。周围荒无人烟,也没有人敢居住,只有一些旧日祭祀过的残存。
    所以在说“没砸到头上就没事儿”的时候,风昊也是有些心虚的。但是,学生们都还靠着他呢,他可不能露怯!琢磨着如何趁这有限的时间,找出一个理由,将此事掰成个“大吉”来。
    气氛空前地紧张起来,一队队的士卒跑过,一只只火把打了起来,自宫中排出一队长龙,往城外而去。阳城的百姓大约也是没有想到,在上午围观过一次之后,天黑还能再围观一次,两次围观的心情却是天差地远。
    不免有人心里会想——怎么他们一来,就出了这样的事情?
    这也是正是风昊等人担心的。
    一路上,风昊心里编了八套瞎话,就为了见到陨落的石头之后说点场面话,将这些玩艺儿活活掰成个吉兆。与他有一样心思的,还有姞肥一干人等,风巽虽然一张傲气的脸,想法也与大家一样。
    唯一不一样的是卫希夷,她就一个念头——老天你又来捣乱!我劈了你!
    气鼓鼓地,卫希夷手按腰间佩剑,很有气势地跟在风昊的身后。这一次,风昊没再讲“小孩子不要看”之类的话,默许了她。不但是她,连女杼等人要跟着去,他也没有阻止。陌生的地方,自己人跟在自己身边才是安全的。
    春寒料峭,夜里愈发显得冷。来的时候只觉得天地宽广,寻物的时候只恨怎么还没有到。许多人都走出了一身的汗,将里衣粘在身上,湿乎乎的十分难受,也没有人发出抱怨的声音。
    从刚才的方位判断,陨星落的地点在阳城之外不算太远,大约是农田与荒地相交界的地方。心焦的人们只觉得这段路是永远也走不到了,没想到走着走着,它便到了,远远闻到一股细微的不太一样的味道的时候,有的人心里开始打小鼓,又盼望着地方永远不要到才好。
    当心中有这种企盼的时候,地方偏偏到了。地上一片狼藉,一大片的空地上面,散落着各种形状、不同大小的黝黑的块块。春耕还没有开始,这里没有秧苗,大约是唯一的好消息了。
    风昊从马上下来,当先迈开了大步。他的心中是恼火的,给他下马威,哪怕是老天,也不能让他不生气。他酝酿好了气势,预备走到跟前就一脚踩上去,然后开骂……
    “咦?”才抬起脚,风昊自己发现了不对劲儿的地方。他曾因听闻传说,去过陨星落地之处,别的没看到,就看到了石头和坑,还捡起过石头研究了一回,确定与当地的石头有些不同,但是依旧是石头而非美玉宝石。
    眼前这些个,却仿佛有些不同呀!大的如同卧牛一股大小,小的又似拳头。在火把的照耀之下,隐隐泛着不同于石质的光泽。
    风昊蹲下身来,向陨星摸去。未触到那巨大的如卧牛一般的陨星,便被风巽扑上来抓住了,师生二人较力的当口,伯任也扑了上来,太史令等人将心一横,也围了上来。各各伸手,摸到了陨星上,都是面色一变。
    那一厢,师生二人也停了手,别人都摸了,也没死,就没得争了,一起摸一摸好了。风昊不客气地挤了上来,将别人挤到了一别,自己霸占了老大一块地方,一巴掌拍了上去,另一只手将要挤上来的小弟子揪着领子扔到了圈外面。
    一摸上去,风昊便知道为什么这些人变脸了。风昊自认也是一个见多识广的人,他走过的地方之多,申王这样的人是比不上的。奚简这样的人,身负采风之责,到过的地方虽多,却又不能像他这样做一些奇怪的研究。
    但是,这次落下来的陨星,他没有见过!
    上次看到遗落的石头,多少能够判别出来这是何物。即使不是本地出产,在他路过的地方,也有相似的。这次却是大不相同。
    不止是他,伯任也是游历过的,伯任的僚属里也有外地过来的——皆无人识得此物。
    这就麻烦了!
    包括伯任在内,许多人心里都打过腹稿的,只是没有料到过有这种情况!来历倒是知道了,用处呢?效果呢?还不如下点大家都认识的东西呢!这样也好编呀!不知道的东西,编都没法儿编,一个编不好,事实会打脸的!
    卫希夷被老师扔到圈外,再被庚给牵到女杼身边,怏怏不乐。蹲在地上,摸着一块拳头大小的陨星,抛上抛下,又闻了一闻:“不让摸大的,我就摸小的。”
    小的也不让!
    庚尽职尽责地将她再次往后拉:“不要乱摸。”
    卫希夷:……“喂!”
    “乖。”庚面无表情地拍拍她的肩膀,对风昊的方向呶一呶嘴。那边显然是遇到了难题——不太好编瞎话。卫希夷没有贸然挤过去插话,而是决定自己研究一下这块黑疙瘩,有点像铜,又比铜轻。入手的解感与铜还有点类似。
    扬扬眉毛,卫希夷丢下了手里的黑疙瘩,踱着步子,到了一块比卧牛小些,约摸有条黄狗大小的黑疙瘩旁边。围着转了一圈儿,面无表情地拔剑。
    庚:……
    天是劈不到的,天上掉下来的东西,可以泄愤地劈上一劈。
    “锵——”金铁交鸣之声传来,夜里火星很是显眼。
    卫希夷“咦?”了一声,换了一个角度,再次狠狠劈了下去!
    又是一声,卫希夷确定自己没有听错,确实是兵器交格的声音。冲庚伸出手来,庚接过一支火把,跑过来为她照亮。卫希夷伸手摸摸黑疙瘩上面的剑痕,再将剑举起,对着火把仔细观察。
    这里的动静将风昊等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卫希夷的第三剑再次劈出,这次加大了力道,将她的手震得发麻,手中长剑也被反弹开来,剑刃已经出现了豁口。紧接着,她又劈出了第四剑。
    太史令等人面面相觑,风昊等人却安之若素。
    很好,很符合卫希夷的风格。
    卫希夷兴冲冲提着剑奔了过来,到了面前,将剑一提,太史令等人微惊之下,摆出了防御的姿态。卫希夷没有搭理他们,将剑凑到风昊面前:“看呀!老师,这说不定是好东西哦。”
    风昊眯起眼睛,伸出手指抹过剑身:“嗯?”
    将剑塞到他手里,又跑去捡了块小黑疙瘩,也交给风昊:“掂掂试试。”
    “这——”风昊瞪大了眼睛。
    他会铸造,虽然不是专业铸造的大师,也懂各色金属,虽然不是将一生消磨在矿场的匠人。入手一试,还是发现了问题的。黑疙瘩比铜轻,比青铜也轻。将黑疙瘩扔给伯任,风昊仔细研究了一下剑刃上的崩坏的豁口,仰天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伯任模仿着他们的样子,也试试轻重。姞肥的弟子们不等老师吩咐,跑去捡了数枚,分别孝敬了姞肥风巽等。黑疙瘩在手里传来传去,也有试着不同来的,也有试不出来的。
    风昊有心成全小弟子,故意给她机会:“说吧!”
    卫希夷兴奋地道:“老师,这个或许是一种金,它比铜,又比铜硬,若是用来打造刀剑,比铜好使呀。它会很有用的!”
    风昊再次为小弟子抢了个先:“那你给它起个名字吧。”
    “呃?”卫希夷僵了一僵,这个,没想过呀。不过,她可不是一个怯场的人,果断地道:“它黑乎乎的,就叫黑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可真是一个很贴切的名字呀……
    太史令原本以为,会起一个比如什么星金之类高大上的名字,现在……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只要是吉祥的就好!找回了场面、捡回了尊严的太史令首先跳了出来,祝贺伯任得到吉兆。上天赐下此等“黑金”,必然昭示着主君武运昌隆,云云。
    从太史令开始,到百官,到卫士,一声声的欢呼。好消息随着声浪,一波一波地往阳城内涌去。这一夜,城内无论男女老幼,皆无心睡眠,前半夜是惊吓,好些人家已经收拾好了包袱,准备连夜偷跑出城。到了后半夜,好消息传来,便又将包袱解开,将衣裳首饰穿戴起来,准备着天明的庆典。
    伯任的心情经此起伏,再也不做“喜怒不形于色”之状,将喜悦的心情真诚地反应在了脸上。笑着吩咐士卒:“将黑金悉数运回宫中,明日择良匠铸剑!筑祭!我要祭天!”他更有一种心思,想佩着这黑金铸的宝佩来完成祭礼。那一定会很威风。
    吩咐完,伯任心情大好,再次拜见老师。深深地觉得,自己的运气是十分的好,老师更是带来了好运的大好人。
    风昊捻须微笑,又是一副高人风范了:“哎哟,就为这等小事,瞧你们一个一个慌张的样子!不知道老人家容易犯睏吗?回去回去,我要休息了。”
    伯任躬身,请他先行,自己却慈祥地摸摸小师妹的脑袋,携着她的手同行。要不是小师妹别出心裁,还发现不了黑金有用处呢。
    回去的时候,心情便与出城完全不同了。出城焦虑,回城轻松,一道走,一道说笑,风昊心情也微有些飘,大声叫着卫希夷的名字,要考虑她还记不记得怎么观星。
    风巽拨马凑过去,咬牙提醒:“观星占星,是能当着这么许多人的面儿胡说八道的吗?”风昊不高兴了:“我又没讲什么不能说的!”于是,当卫希夷被伯任带过来的时候,不得不与伯任一道劝这师生二人不要当众打起来,那样很丢脸……
    一路打打闹闹,谁也不觉得这样轻狂,回到城中,个个兴奋不已。伯任再次开宴,将没吃完的酒席给补上。女杼却推说年纪大了,熬不得夜,将已经睡着了的卫应带去安歇。风昊看看卫希夷,塞给她一只烤羊腿,也喊她去休息。
    卫希夷抱着羊腿:……侏儒戏我还没看完呢!!!
    ————————————————————————————————
    卫希夷早早去睡了,第二天打着哈欠,揉着眼睛爬起来,思索着昨天风昊应该熬到很晚,今天可能还要与伯任商议事情,八成是上不了课了。开始考虑吃完饭再补个眠,在那之前,还要礼貌上去见过老师。
    请侍女领路,到了风昊那里——这里比卫希夷住的地方更宽大——风昊正在洗脸。一见到卫希夷来,风昊问道:“来做什么?不累吗?去去去,回去再休息两天。一路也很累啦,走吧走吧。”
    “哦。”卫希夷有点莫名其妙,奇怪地摇着头,狐疑地往回走。走不几步,遇到打着呵欠的姞肥,乖乖地叫了一声:“师兄。”
    “哦哦,希夷啊?哈欠,不睏吗?回去休息吧,我们咱们忙了一夜,都还没睡呢。老师洗沐完了,正要睡一会儿呢。”
    【原来如此!】卫希夷恍然大悟!
    背后传来风昊大声的咳嗽声:“都不累吗?不累给我绕着中庭跑八圈!年轻时不要熬掉身体,到老了可补不回来!”风昊大声嚷嚷着好些个养生知识,不外现在要好好睡觉什么的。并且绝口不提是他睏了要休息,这样的真相。
    一瞬间,卫希夷很是怀疑,所谓“大师兄为了无所不知的名声而隐居”这样的流言,是不知道谁从风昊的身上截了某些特点,放到了伯任的声音,捏成了这一段“秘辛”的。
    被自己的脑补逗到了,卫希夷笑出声来,对姞肥摆摆手,蹦蹦跳跳地走了。跳回了自己的住处,正遇到几个欢笑的侍女。侍女们怀里抱着黑陶瓶,长长和瓶身,瓶口插着数株腊梅。见到卫希夷,一齐行礼。嗅到了香气,卫希夷赞道:“真香。”
    侍女中一个脂粉上得比别人更精致些的姑娘笑吟吟地道:“是呢,是为了准备大典用的。这花儿现在还开着,养得可不容易了呢。您的寝殿里也有。国君与太史令商议大事,抽空特意吩咐下来的。”
    “咦?他还没睡吗?”
    “是呀。”
    伯任看似斯文,做事却是雷厉风行,当天夜里,他通宵没睡商量着策略。第二天又亲自监督起种种事宜来了,居然不打算补眠。
    卫希夷吐吐舌头,心道,要做国君的人,就是不一样,睡得都得比别人少。蹦回去自己房里,嗅了一阵儿梅花。卫希夷闲来无事,拖着庚教她识字。庚与卫应的沙盘等物,一路上颠簸,不大合用了,卫希夷找到了伯任宫中的侍女,问她哪里可以找到沙盘。
    侍女骄傲地一挺胸:“好教女郎知道,这些宫中是尽有的。”
    卫希夷往她的胸上看了两眼,心说,长得胖也不用骄傲成这个样子!我师姐,她比你还胖呢。
    侍女的胸脯又挺高了一点,带着丝神秘的语气道:“我们这里还有一样别处没有东西!比刻刀好用多啦!”
    卫希夷不腹诽了,问道:“那是什么?”
    侍女在前面引路:“昨日您住进来之后又是赴宴又是出城,没来得及跟您禀报。我主已将一切都备妥了,都在这里呢。您看,这个是笔,这个是墨,不用刻,可省力了。”
    卫希夷与庚面视一眼,两人莫名地觉得,这个东西会很好!侍女又向她演示了要如何用墨,以及笔的用法。“笔”有点像刷子,将些狼毛粘在细木条上。用法也像刷子,蘸点墨,在削好的竹片上划上字符。笔头很软,不可用力太过,又要不时蘸墨,可比起拿刀刻画,实在是安全又省力的做法。
    卫希夷很喜欢这个“笔”笑道:“这可真是不错。哎,有沙盘吗?”
    您还没忘了那东西呀……侍女笑容一僵:“有的。”
    新人学写字,都是用的沙盘,卫希夷很懂跟大师兄可以不客气,但是也不能太不客气。其实人和人相处,道理也都差不多。
    不多时,两个小姑娘便头碰头地在沙盘上划来划去了。卫希夷拨了两下手中的长木条,忽然说:“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
    庚头也不抬地道:“太叔那里不用担心,到了祁地,就是他自己的国度了,也无人掣肘,要多舒服有多舒服。女莹么……她哥哥已经被骗倒了,只要她不慌神儿,就不会有岔子。我只担心,他们过得太顺心了,会将他们的母亲给放出来。”
    “咦?哎,这里错了,少了一道横杠,”卫希夷给添上了一划,“他们会吗?”
    庚认真记下了错的地方,将沙抹平,继续写:“人就是这样,好了伤疤忘了疼。疼的时候撕心裂肺,好了之后就觉得自己勇敢,不会再怕了。车正看到妹妹们都如他所愿地安份了,就会追求更多的‘和睦’,女莹姐妹俩,嗯,女儿总是与母亲更贴心一点。她们已经没有父亲了,兄长又严厉,不会觉得母亲可怜吗?那是生身母亲,又不是仇人。三个人如果都过得舒畅了,是很难再继续狠下心肠囚禁母亲的。从您说过的许侯之女的举动来看,她是个聪明的蠢人,我们看她蠢,她的很多办法却很实用。她还有一个许多人都没有的长项——识时务,很会服软认错,依附于强者。母亲都认错认输了,有几个儿女还能再狠心囚禁她?”
    卫希夷惊出一身汗来:“把她放出来,她会做什么呢?”
    “一时半刻,也做不出什么,罪妇么……她的儿子还没有自己的封地,她也只能在天邑贵人中陪着小心。接下来会做什么,就看她这些日子有没有改变了。”
    将沙子再抹平,庚缓缓地道:“不过也不用急,不在今日,不在今年。她还需要一些时间,车正是她的亲儿子,她了解车正,车正也不是不懂她,会看住她的。”
    “可是这样,阿莹就要难做了。”
    “此地主人离开故国,披荆斩棘十数载,才有此一城,不够艰难吗?一城之国,尚且如此,何况还想做王。”
    “我也不是很担心她会坏事,没有人帮她,她就什么也做不了。可是她真的很烦人啊……”
    “车正握一家大权,不须担心。女莹刚硬,且越来越年长有城府,也不用担心。值得担心的,反而是她的长女,那个人太听话了。”
    卫希夷沉默了一下,女媤她就不太关心了,并且觉得女媤这个人很粘乎,仿佛第二个许后,令人不太舒服。伸出手,女莹会抓住,女媤搞不好会尖叫告发。还是算了吧。
    庚微笑了一下,继续划拉:“等下去睡一小会儿吧,昨天的宴搅了,今天或许还有一宴的。”
    “好。今天能好好听侏儒说笑话了。” 卫希夷怀着美好的愿望,补眠去了。

  ☆、第72章 流星雨

难得庚又猜错了一次,伯任没有在这一天再次举行宴会,而是将宴会定在了隔日。为了这事儿,卫希夷冲庚笑了一整天,庚依旧保持着慢悠悠的速度,在那儿练她的字。
    直到卫希夷渐渐止住了笑,庚才慢悠悠地说:“原来是猜错了,嗯,你师兄是比别人沉得住气一点。”
    卫希夷弯了弯眼睛,略带骄傲地说:“那是当然啦。”庚翘了下嘴角,也不反驳,将沙盘收好问道:“那你有什么打算呢?”
    “嗯,安顿下来,跟老师好好学本事。”说起这个事儿,卫希夷也是有一点发愁的。她比同龄的孩子成熟许多,思考得周全许多,心中又有一件大事,肚子里自然是藏了一肚皮的计划的。
    按照她的规划,到大师兄的“荒山”附近,按照师父说的,自己也圈块荒山,权充地盘。然后一面学本事长大,一面努力收留很多的人,在她的计划里,可以用将近十年的时间,逐渐聚集人口,随着人口的增多,自己的威信也会渐渐地增长。有了威信,可以建城、正式地召集军队。
    到那个时候,天邑不生变故,申王也该五十开外,到了快要死的年纪了。不管她想怎么做,腰杆儿都能挺得直直的。哥哥,也可以认回来,不让别人欺负他了。
    多么完美的计划!
    直到她看到了大师兄的城池。
    感动得心里直流泪——这就是我的计划呀!
    这回真的要哭了,不是遇到知己的感动,而是——这块地你圈了,我在旁边圈地不是跟你抢生意吗?这是要同门相残了呀!
    能够看得出来,伯任的志向也不小,起码背井离乡十数载,不能是只有一座不能炫耀的孤城的,对吧?反正,卫希夷自己不会这样干。要干,就得有很大的地盘,带上大队的人马,杀过去把仇给它报了!伯任就算没有什么仇,不记恨,不想跟那群没出息的争执。在这个风起云涌的时代里,不进则退,为了自保也要先出去打劫一回。
    则大师兄地盘周围,东西南北各走至少二百里,都算是被大师兄给承包了的。
    卫希夷能够想到的就是——离大师兄的地盘远一点儿,再圈个地儿,从头开始。这样,就不能一边学习,一边搞事了,得等到学完了,才能走。否则就是挖自己师兄的墙角,那就不好了。带老师走呢?她又不忍心,为了自己的目标,让风昊放弃舒适的生活,跟自己到荒郊野地里挨蚊子咬?那也不像话。
    与庚说话的时候,卫希夷已经做好了“耽误个五、七、六年,认真学,早点学完好去圈地”的心理准备了。当然,这个计划是不能向外透露的,也不能跟庚说。庚什么都好,就是有点将朋友看得太重,反而忽略了她自己。与其让庚跟着犯愁,不如自己扛了。她们的年纪都还不大,耗得起!
    所以,卫希夷说:“我还得先长大呢,还有阿莹的忙要帮呢。回南方的时候,也能收束好些人。我爹是獠人,蛮地动乱,也不知道獠人如何了,我若能回去,他们想跟我走,我就带他们。应该……可以的吧?”
    庚道:“五五之数,蛮地平定,獠人只要不受排挤,就不会放弃祖先的领地。除非再有变故。”
    卫希夷道:“那便算了吧,我再想办法,别让他们再遭罪了。我爹的愿望,就是想让族人能够像以前那样安静的生活。”
    庚未曾见过獠人,不好评判獠人的用处,是以也不再分析。问卫希夷:“原本风师讲的,要你在伯任居所左近也择一处‘隐居’,现在,你打算怎么办呢?”她将隐居二字咬得很重。
    卫希夷又是泄气又是想笑:“我不想提这事儿的,你又提了。我也……有点愁的。不过现在想想,也不是非要走的吧?”
    庚点头道:“我一直在想,像师偃的弟子们,虽然有离散的,却终有许多人一直围在他那里。又如其他的名师的弟子,也是互相引为臂膀,这个,我知道的没错吧?”
    “嗯,是这样,他们也会分散,不过在不少地方,都会引荐自己的同门。”
    “那,为什么呢?”
    “老师的弟子少吧?”
    “为什么少呢?”
    卫希夷想了一下:“是不是为了将每一个学生都教好?我还听说,很好的老师,教的学生都少的。”据说,南君宫里那种情况是特例。到了中土才知道,即使是宫廷老师,人家也是教很少的人。
    庚严肃地道:“或许,还因为彼此都看出来了,大家都有大志向,挤得太近了,就要互相妨碍。不如出去与陌生人相争。你们都是虎而不是狼,一山难容二虎。”
    卫希夷深吸一口气,仔细想想,庚说的也是很有道理的。敲敲膝盖:“这样啊……”
    “所以,您要寻找机会,将您的志向与伯任先说分明。您是要南归的,所以在这里即使有些人愿意追随您,您也不会对他造成威胁。至于以后,相信风师的弟子们都很明白各自的本领,如果您长大了之后勇力非凡,他们都比不上。便不会再生出相争之心,毕竟是同门。看息君,不也是居于申王之下的么?”
    卫希夷心里划拉了两下,明白了庚的意思:一、不要与同门起冲突,因为没什么好冲突的,天宽地广;二、如果有本事,将大家聚在一起,那也没关系,大家都是明白人儿,感情也不错。
    卫希夷郑重地道:“我知道了。宴上便说。”
    庚道:“不必焦急,也不必认为就是与伯任离心。雏鸟长大了,也要被赶出窝的。总呆在窝里,没意思。离开了窝了,也不代表不是一家人了。”
    卫希夷笑道:“哎呀呀,我没有难过,这个我也想过的啦。”
    “嗯?”
    “现在跟老师学本领才是最重要的,而且,我还得南下呢,不必就选定这里附近的。”
    庚有些郁闷:“原以为可以一边学,一边着手的。还是要让伯任明白,您不会与他在此处相争的好。”卫希夷有一种独特的长处,与她在一起,无论男女老幼,都很难去讨厌她,很愿意与她做朋友,帮她做事情——将她当做竞争对手的除外。是优点也是缺点,好的地方是,她不知不觉就可以聚集许多人,坏的地方是,落在有心人眼里,是要将她当作眼中钉肉中刺的。
    庚总觉得伯任这个人有点心机深不可测的味道,还是讲明白的好。
    “嗯。哎,先别想这些烦心的了,帮我看看哪件衣服看起来可爱一点,晚上可以骗人。”卫希夷拉起庚的手,两人一起挑衣服去了。
    ————————————————————————————————
    未到晚宴,风昊便支使着姞肥的一个弟子过来,将卫希夷喊了过去。卫希夷正在与庚选衣裳,她带来的衣服并不少,离开太叔府的时候,只打了个小包袱,等到出城的时候,太叔玉以“反正大家都知道我是个烂好人”的破罐破摔心态,塞了好几车的的辎重衣食过来。
    如今衣服摆了一地,两个小姑娘正评估着呢。太叔玉的审美很是高端,又是真心疼爱她,夏夫人自己将要做母亲,正是母爱满满地要溢出来的时候,二人卯足了劲儿要给她好东西。随便哪一件往身上一罩,衬上卫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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