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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归-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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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甲士们来自大国,原本是横行无忌的,直到随姜先流亡,养成了事事谨慎、不离公子左右的“好习惯”。看到卫希夷,他们也没有一窝蜂涌过去抓拿贼人,而是小心地将姜先围在正中,手中的武器冲外,紧张地望着莫名出现的蓑衣人。
  姜先一句:“别走。”喊出来,甲士们还要看任续与容濯的命令。等姜先匆匆向二人冒出一句“就是她告诉我的”,二人反应过来,卫希夷的身影在闪电里一闪一闪的,闪没了。
  雨越下越大,雷声隆隆将许多声音都掩住了,容濯道:“公子,进去说话吧,外面太吵。”任续则郑重地留下来,重新安排布防事宜,并且充满了对南君的不信任。他们既相信姜先是得上天眷顾之人,又觉得这个“仙人”个头有点小,十分有当地特色。不管怎么样,南君都有问题!
  任续安排好了守卫,也进入殿内。
  姜先又是振奋又是失落,心中喃喃:“干嘛走呀?”
  这么小个头儿的“仙人”,容濯也是头回开眼,传说中,仙人不是伟岸丈夫,就是美貌女子,都是成人模样的。南疆之地,土著多是矮小精悍,肤色微黑,五官还有些扁平出现一个高大魁梧些的,就十分显眼,大多能够出人头地。所以中土之人瞧不起这些黑矮子,也是……看脸。
  再矮小,成人与童子,还是有差别的,对吧?
  容濯有些迟疑地问:“这个……就是仙人?是隐居在哪座仙山的神仙的弟子吗?”如果是仙人派遣弟子来示警,那就合得上了。
  “……”问题并没有得到答复,容濯与任续一齐望向主座。姜先坐在长案后面,双肘支起,捧着脸,笑得飘飘忽忽的。
  容濯&任续:……一定有问题!
  容濯的知识比任续多,连想也极其丰富,心道,听说有一种仙家手段,只有仙人想告诉的人,才能听到仙人说话。这么一想,容濯就坐不住了,大力咳嗽了几下,将姜先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小心地问道:“仙人是不是对公子说了些什么?是传授了复国的知识,还是告知了治病的方法。”
  姜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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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绕墙、拐弯、穿巷,这回不用钻狗洞了,大大方方地跑出了宫门,站在门外,双手扶膝,心还在噗通噗通地跳。喘匀了气儿,回味一下,刚才真是刺激!她的脚步又轻快了起来,开开心心地往家里跑。木屐踩在地上,啪啪地响,又觉得好玩,一路踩水踩回了家。
  这一天运气不错,屠维和女杼都在家,正看着小儿子应乖乖地坐在沙盘前面划字。屠维识字很少,女杼却识些字,自己得空承担一些教导子女的任务。一面看着乖巧的小儿子,一面就想起略坑的小女儿,女杼道:“她又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快开饭了。”
  屠维起身道:“我去找一找。”
  女杼道:“路上小心。”起身给丈夫取了蓑衣,给他系好系带,屠维摸摸妻子的头发,说:“等我回来。”
  卫应从沙盘上抬起眼睛,瞄了一眼爹娘,觉得有点闪眼睛,又闷下了头。
  屠维才穿好蓑衣,忽然笑了:“就说闺女不用担心,这不是回来了么?”
  踢踢踏踏的声音渐渐清晰,果然是卫希夷的脚步声。女杼面上浅浅的忧虑也散去了,嗔道:“听这声音,又不好好走路了,回来非教训不可。”
  等卫希夷进了家门儿,家里的洒扫女奴利落地将小蓑衣、小斗笠替她除下来,女杼一把将女儿拽过来,第一句话便是:“又野得一身水!快给我过来换干衣裳。你的鞋袜!”
  卫希夷从女莹那里离开的时候并未换衣服,还是一身宫中常穿的广袖长裾的衣裳,足衣是细麻的,鞋子也是布鞋,只蹬了双木屐。她还踩水玩,渍湿了半截身子。
  重新换了衣裳,羽也回来了。女杼看天色晚了,不好耽误吃饭,才饶了她这一回。卫家里不比王宫,也不比重臣府邸,日常用餐还没有一人一案的条件,夫妇俩共一食案,女杼将小儿子放到身边另一侧,看着他吃饭。卫希夷则开心地与羽共用一案,捧着碗一边吃一边乐,回味着逃跑的刺激。
  女杼问羽:“今天不忙吗?怎么得闲回来了?”
  羽放下竹筷,答道:“公子先的甲士都安顿下来了,是添了些人口吃饭。夫人说,我不是中土人,恐怕不太习惯,她自己来掌管,就让我先回家了。”她说的夫人,是许后陪嫁的媵,因得信任,掌管膳食。安排得合情合理,女杼也不反驳,只让女儿好好休息。又叮嘱卫希夷:“近来宫里有大事,不许再淘气了!忍也给我忍些日子,听到没有?”
  卫希夷将脸埋在碗里,嘴巴咬着碗边,从碗的另一边沿上露出两只眼睛滴溜溜地看着女杼,脑袋和碗一起上下点着。女杼有什么气,看她这逗笑的样子也消了,筷子遥遥点着她:“你呀!”
  屠维道:“许夫人?说起来,她的儿子王子喜出征也快回来。”
  羽手中的木匙在碗里轻轻一磕:“这么快?”
  屠维道:“进雨季啦,仗不大好打,见好就收吧,等秋天雨停了再说呗。”
  卫希夷看看这个,看看那个,飞快扒了几口饭,女杼怒道:“你吃那么快,是想做什么坏事?吃完了也不许走,你头发该剪了,盖着了眼睛也不知道吗?”未嫁女孩子,都会在额前留点刘海短发,卫希夷头发长得也快,女杼总是自己动手给她剪。
  卫希夷呛了一下,愤怒地反驳:“我是有话要说!”
  屠维安抚地给妻子顺气:“听她说。”
  有父亲撑腰,卫希夷才将今天的事情一一讲了。羽轻声道:“你觉得小公主和保姆不太对劲儿?”女杼想了一下才慢慢地说:“也不算坏事。”屠维有些莫名地问:“是小公主不好吗?”卫希夷紧张了起来:“什么?”
  女杼给儿子嘴里塞了一勺汤,轻声道:“没什么不好,只要别再淘气就没事儿。”她心里门儿清,小女儿淘气归淘气,直觉却很灵敏,女莹或许没事,保姆绝对有心事,保姆是许后的心腹,而许后是个多心的人。
  斟酌了一下口气,女杼将事情换了个说法给卫希夷讲清楚:“你带着小公主淘气,小公主会挨罚了。她跑得没你快,王后的奴才可多,”故意停顿了一下,“你自己看着办。”
  卫希夷哆嗦了一下,她不怕被女杼揍,想到宫中的卫士,再想到好友的小身板,闷闷地“嗯”了一声。羽见状,又说起了新闻:“刚才往祭宫那里去,听说公子先的病要用到诡蛛,还要人面的。现在又开始下雨,可难了。”
  屠维关心地问:“为什么要去祭宫?”
  “王给大祭祀赐食。”
  屠维叹道:“天可快些晴,好歹将公子先治好。”
  卫希夷耳朵一动一动的,插嘴问道:“为什么要治他?”
  女杼皱眉道:“就你话多,反正啊,他不能死在这里,你也不要好奇想偷偷跑去看!听说他先天身子就不好,万一惊吓坏了,就是大麻烦!”
  卫希夷含糊地“哦”了一声,丢下饭碗:“我吃饱啦!”跑掉了。女杼在她背后一脸心累:“她这是从哪里来的毛躁性子?我生了这么多孩子,没一个是这样的。”
  屠维却开心:“活泼一点好!祭祀说,与我排行相同的孩子,会成为将军的。”本地大祭祀是女人,南君麾下的战将里也有几名女子,管理国库的,也是女子,屠维不认为自己女儿活泼一点有什么不对。卫希夷身体素质也不错,教她的打架窍门儿也是一学就会。嗯,明天休息,再教闺女两手好了。闺女其实挺懂事的嘛,哪里会闯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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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希夷不知道父亲对自己的评价如此之高,她跑到自己居住的西厢,见四下无人,冒着雨,悄悄下了梯子,跑到地板地下。干栏式的结构,地板下面反而是淋不到雨的。从支柱上取下一只挂着的竹编带盖的盒子,抱回了房间里,就着油灯打开盖子,里面一只成人巴掌大的蜘蛛,背上是诡异的人脸,正蔫蔫地伏在盒底。
作者有话要说:  怂货啊,送到你面前也没留住,你再继续努力吧╮(╯_╰)╭
PS:诡蛛这种东西,并没有什么科学依据!架空地图,我编的,大家懂的。
自然界有人面蛛,是花纹有点像人脸的东东,没听说有什么特效哈。


  ☆、归你养

  王城往西,晴天里便能看到连绵的山脉,山顶常年积着白雪。每逢冬天,便有监工奉命看押着大批的奴隶入山凿冰,储存在冰窖里,以备夏日消暑之用。屠维曾轮到过这样的差使,领着一队士兵,带着淘气的幼女,在外面游荡了好几个月。
  正是在那么一次旅途中,卫希夷见到了许多以前从未见到过的珍奇物种,山越往上,越是一些只有在故事里才听过的草木动物。第一次裹上特别厚的冬衣,第一次看到搭帐篷,第一次看到取水、拾柴、生火、烧烤,见识了许多日常食谱之外的吃食。
  烤蜘蛛,便是其中之一。当然,当时吃的不是诡蛛。
  诡蛛是种奇怪的生物。说它是蜘蛛,却不会结网。卫希夷为了这个东西满吃了一场苦头,捉的时候没让她为难,有样学样就弄回来,带回来却被揍了,装着诡蛛的盒子也被扔进火堆烧成了灰。那一回女杼揍她的力度不同以往,超越了历史记录,疼得卫希夷都忍不住嚎了好几声。
  这一只是因为长得太怪,被卫希夷当作稀罕物事先挑出来收藏,逃过一条小命。毕竟,带个人脸花纹的东西,再不讲究的熊孩子,也会觉得吃不下去。每天捉点小虫来喂喂,然后再检查盒子有没有破洞——以前养过的蝎子就这么跑了,然后被发现,然后被揍的。
  想到母亲生气的脸,再考虑到自己是偷偷去围观小鸡崽的,如果被发现,大概还要被追究。不过,从国君往下,好像都希望小鸡崽能够身体健康,唔,卫希夷下了个决心:他们找不到诡蛛,我再偷偷拿去给他。不让大家发现,这样就不会被发现私藏毒物,然后被揍了。
  怀着“等你们束手无策时,我将要悄悄做一件好事,不让你们知道”的隐秘快…感,偷笑两声,将盒子在柱子上系好,卫希夷拍掉手上的灰尘,钻了出来。
  然后就呆掉了。
  屠维微笑着立在木梯前,问她:“你又干嘛了?”
  卫希夷不大怕她爹,许多事情,她爹是她的共犯。不过诡蛛——当时就是这个叛徒将自己捉给母亲打的——卫希夷咽咽口水,倒退了一步,冷不防一声“嘎!”将父女二人都吓了一跳。
  【我去!哪里来的蠢鹅?!不不不,你来得真是时候!】
  卫希夷灵光一闪,转身从柱子边上揪出了一只半大不大的、白还没全白的鹅出来:“我来找它的!”
  屠维怀疑地看着女儿:“是吗?”
  卫希夷嘴角一抽,坚定地道:“就是!”鹅在她的手里直扑腾,很快就要扎出来了,卫希夷大怒,手上极手力地捉着鹅,跟鹅较上了劲,孰料鹅一点也不怕她,扑腾着翅膀跟她打了起来。
  屠维抱起了胳膊,看着小女儿终于遇上了对头,还笑着指点:“不管跟什么打,都要留神,要长记性,眼睛要尖一点儿,看它像是要啄你哪儿。知道它要啄你哪儿,你才好对付呀。打人和打鹅都是一样的道理。一定不要慌,安静下来,用心看,打架就那么几个路数!”
  人类真是万物之灵长,小女孩儿对上半大的鹅,很快摸清了鹅的进攻路数,躲过了扁喙的追啄,将鹅扑倒,两只翅子都反剪了揪在手里。她自己头发也乱了,衣服也脏了,嘴里却开心地问:“服不服?”
  屠维也十分开心,虽然只是打只鹅,也能看出女儿会用心思考,会总结经验。这才是得老天眷顾的战斗方式,比空有蛮力高明得多。伸手将女儿扛了起来,一耸一耸地往上扔,卫希夷也不害怕,也不怕雨淋着,还叫:“使劲儿扔高点儿!”
  屠维抛着女儿,女儿抱着鹅,鹅“嘎嘎”地扑腾,一派快活的空气……让人想忽略都难。
  女杼忍了忍,又忍了忍,没忍住,将筷子一摔:“他们这是要上天呀!”
  羽双肩抖动,筷子也捏不住了,随着这一声,将筷子放到了案上,笑着劝道:“让他们玩嘛,在自己家,又没做什么。”女杼且气且笑:“都是你们惯的她!听听这声音,像是在屋里?一定又淋雨了!。”羽也严肃了起来:“那我去烧点热汤。”
  “加几片姜。”
  “哎。”
  母女俩分头行动,卫应呆呆地看着空无一人的房间,突然动了起来,飞快将碗里不喜欢吃的青菜挑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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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希夷身上满是鹅掌印,头发被雨淋得一绺一绺的,终于收获了一顿暴打。挨打的解说词也十分熟悉:“你不要命了吗?”鹅在一旁叫,卫希夷瞪了这鹅一眼,它叫得更欢快了。屠维要给女儿辩解,也被女杼拧了好几下,女杼一手揍女儿,一手掐丈夫:“淋雨风寒了怎么办?有几条命?”
  羽端了两碗热姜汤来,唤了厨娘将鹅收回笼里,劝解母亲:“担心阿妹着凉,就叫她先洗了头换了衣裳再说她,可别耽误了她喝热姜汤。”女杼果然住了手,取了一碗热姜汤灌丈夫。屠维也脱了淋湿的上衣,女杼给他擦头发。卫希夷瞪大了眼睛摸过去,指尖戳戳:“一二三……八!”她大声宣布了父亲的腹肌数目。
  女杼的脸有点黑,先打发丈夫:“去洗澡,在家不许乱脱衣裳!”羽笑着将妹妹领了去洗头洗澡换衣服,小声给她讲些医学知识:“淋雨易使风邪入体,以后要淋了雨呀,得赶紧洗热水澡,喝热姜汤,没有这些,也要避风……”
  卫希夷在姐姐手里极乖,有点新鲜知识就能打发了,不但乖乖坐在浴桶里由着羽揉搓,还时不时问点问题:“没有姜怎么办?”、“已经得了风寒呢?”
  羽一一解答,手上也不耽误,将妹妹洗好了送出来。女杼取了只小剪刀来,将幼女按在了一张矮凳上,给她修剪额上覆着的刘海。心想,活泼健康是好事,总比病歪歪的强,但是太淘了也不行,得给她个教训,冷不丁地开口:“你很喜欢鹅?”
  贼人胆虚,卫希夷想到隔着一层木板,就是人面蛛,慌忙答道:“对啊,不行啊?”
  “行,怎么不行?”女杼比划了一下位置,下剪子,“喜欢以后它就归你养了。”
  “什么?!”卫希夷惊呆了!养鹅?!那不是厨房养来吃的吗?我养它干嘛?
  女杼扯过女儿,拍了一巴掌:“你乱动什么?差点剪豁了!就这么定了。”
  卫希夷:……
  女杼看女儿蔫了,心情舒畅,对羽道:“你的头发也该剪了,过来。”
  卫希夷蹭蹭蹭,蹭到角落里蹲着画圈。画了一阵儿,又恢复了元气,不就是养鹅吗?那鹅还挺能打的呢!以前阿娘还不让跟小动物这么玩儿呢!她发现了新乐趣,开心得爬了起来,满房间地翻起空心筋斗。
  她与羽同住厢房,剪发是在中间的房间,一南一北分别是姐妹的卧房。她这一翻,便翻到了羽那里。女杼一句:“这人来疯的样子。”才说完,卫希夷一个没站稳,双手连摆,打翻了羽卧榻边的一只盒子,一枚玉佩掉了出来。
  卫希夷吓了一跳,生怕打坏了姐姐的东西,赶紧拣了起来。女杼望了过去,一看之下大惊失色,喝道:“拿来我看!”
  羽抬手接住了剪刀,放到一旁,轻声说:“不用看了,本来就想跟爹娘说,是王子送的,他与我有约。”
  “哪个王子?”
  “喜。”
  女杼的表情很可怕,比卫希夷印象里的一切模样都可怕,姐妹俩从没见过这样扭曲的表情。
  “你怎么敢?!你怎么能?!那是王子,王和后会为他择取身份相当的妻子,到时候你怎么办?!为婢做妾吗?!啊?!你知道婢妾过的什么样的日子吗?你!婢妾不是人!明白吗?”
  羽脸色苍白,咬咬下唇,坚定地道:“我都知道,他也知道,所以我与他约定。等他出征立足了功劳回来,说的话王能考虑了,再说我俩的事儿。他只要我,我也只要他。”                        
作者有话要说:  

  ☆、父母心

  
  一边是爱得不行的姐姐,一边是虽然总是腹诽却十分敬爱的母亲,卫希夷头一回体验到了真正的“左右为难”。女杼出乎意料地并没有将卫希夷赶走,而是将她留了下来旁听,卫希夷却不安了起来。
  羽很坚定,却不知道再讲什么能够说服母亲的话了,该说的,几句话都说完了。
  女杼却不这样认为,她很认真地对女儿们说:“国君的儿子会娶另一个国君的女儿,为他掌管家务。受到侵害的时候,作为他的盟友。妻子为他带来援助,他也成为妻子母家的助力。这才是国君的婚姻。你们可以喜爱一个英俊有力的少年,不管是王子,还是国君。可以与他交好,可以从他那里得到一个自己想要的孩子,永远不要想与他结为夫妇。国君要的,我们给不了。你要的,他也给不了!国君是这个世上最不可相信的人,他们为了利益,连妻子儿女都可不认,连父母兄弟都会屠戮。何况于你?”
  羽将散落的碎发一点一点收拢起来,低头闷声道:“我宁愿信他这一回,阿娘,就算是犯了罪的人,也要听他一辩的。何况他不是罪人。用看罪人的眼光去看爱人,是什么人才会做的事情?”
  这个……就听不太懂了……卫希夷难得咬起了手指。看到母亲铁青的脸,很怕女杼动手打羽。情知这时候插嘴大约是要挨打的,还是小小声地、勇敢地吸引了火力:“那……只要能帮到他的地方和别的国君一样多……不就行了?我们家又不是没用的人,我姐姐比别人强多啦,世上没有人比得上我姐……”
  女杼没有打她,而是取了簸箕,将剪下的碎发收了起来。母女两个配合着收拾屋子,都不出声,卫希夷越发感受到了气氛的古怪,又蹭回了角落里画圈圈。女杼问羽:“你也是这么想的吗?哎,我没能将你生作厉害的将军,也没能将她养成能立朝的官员,开疆拓土,不可或缺。要是,你爹功劳再大些,或者你哥哥回来了,有了大功劳,走运了,能封一城。”
  羽抬起头来,大大的眼睛里泛着水光,咬唇摇头:“我,不要爹和哥哥为我拼这个命。阿娘,我想信阿喜一次,我知道事关重大,成与不成,我们都会保密。如果不成,我就死了这条心。这件事儿,旁人谁都不知道。”
  女杼道:“你对我发誓,绝不做婢妾!否则我没有你这样的女儿。婢妾,没有将来。”
  羽不知道这话题的跳跃度为什么这么大,还是如实发了誓。女权眼风一扫,对幼女道:“希夷,你也过来!和你姐姐一样发誓。”
  卫希夷正缩在角落里拍蚊子,懵懂地:“啊?哦!我要像阿爹一样做将军的,谁要被关那个笼子里……”嘟囔着,还是也发了誓。
  女杼见羽情绪低落,倒是能理解,拿着簸箕走了,临走前还给姐妹俩将门给带上:“都早些睡吧。”羽将玉佩握在掌心,站起身来送到门外:“阿娘,也早些安歇。”女杼十分无奈,长女什么时候都那么体贴,这个时候这个样子了,还没有怄气,也是够愁人的。脾气性情样样都好,就是太年轻,经的见的,还是太少。然而这个时候的少女,劝,她是很难听进去的,只有碰壁了,疼醒了,才算完。
  女杼心里盘算着,抬手将羽落下的一绺长发拂到了耳后,柔声安抚:“等王子回来了,与他慢慢讲。不能让的,却是一寸也不能让。”羽默默地点头。
  卫希夷自觉做了一件坏事,乖乖地除掉鞋子,坐在床上不说话。往常这个时候,是她最喜欢的,因为可以缠着姐姐听故事,问许多问题,请教些字的写法,听古老的传说。今天她打翻了一块玉佩,惹得母亲发怒,姐姐神伤,还用到发誓,真是大大的不好。
  小小声叫唤了一个音:“姐姐——”
  羽重又振奋起来,走到妹妹面前的时候脸上已经有了一丝笑影,捏捏妹妹的鼻子,嗔道:“好啦,早些睡吧,明天你还要早起喂鹅哦。”
  “啊?!”
  “啊什么?我没事儿,最后总是瞒不过的,早些知道父母的想法,也是好的。阿娘见的总比我们多些。”
  “可她不乐意呀。”
  “也不算不乐意呢,”羽乐观地道,“娘只是不想我们吃苦受累,只要能证明我不会受罪,娘不会反对的。”
  卫希夷听明白了:“哼!我管他是不是王子,只要她敢让你不开心,我一定要他好看。我一定要做比谁都厉害的人!”她与小公主做久了朋友,胡天胡地闹惯了,家里又宠她,确实是无所畏惧的。
  童言童语,却有种别样的说服力,她说的时候是深信不疑的。羽也相信,妹妹或许真的会向父亲期待的那样,成为一个别人倚重的人。看到这样充满活力的面庞,哪怕她稚嫩得紧,对羽也是一种慰抚。
  将妹妹塞到卧榻上,夹被盖了小肚皮。羽掌着灯回到了自己房间里躺下,却总是睡不着,不知道父母此时,是不是在商议着她的事情。
  ————————————————————————————————
  女杼和屠维都没有睡,将卫应塞回房里,着保姆看着。女杼低声将事情向屠维说了。
  屠维笑道:“你就是操心太过,在宫里看的事情太多。王的宫殿里乱,也是因为人多。王是很讲道理的,付出多少,在他那里就能得到多少回报,所以人们愿意服从他、跟随他。我还没老,王还在征战,我会有足够的功劳保护你们的。”
  女杼寒声道:“那阿朵夫人呢?她没有功劳吗?她的家族没有功劳吗?”
  “总要让孩子没有遗憾的。”
  “可是这明明不可能的,”女杼有些激动,“这不是一件小事,如果不成,必然也会有人知道,人们会怎么看阿羽?她样样出色,却……”
  屠维平静地道:“这不就是要用到我们的地方吗?阿杼,我们獠人和蛮人不太一样,打猎就一起打猎、打渔就一起打渔,回来不管出力没出力,一体分肉吃。外面的人过来了,他们的活法跟我们不一样,谁有了东西,不像我们那样均分给别人。我们从他们那里换来了好用的刀剑,打到了更多的鹿,拿鹿皮鹿皮从他们手里换缺的东西,知道了他们的活法。
  我对族长说,这样不行,要让出力的人多分一些,他们才会觉得出力有了回报,不然大家会不干的。到时候,青壮都走了,去外面谋生,剩下的人怎么办?
  族长以为我仗着年轻,想吃独食了。我被驱逐了,我不恨也不恼,我永远记得是族里养大了我,我该回报他们。我攒着功劳,请求王,如果有人想像我一样效力,我将他们带到王的面前,王给他们酬劳。如果不愿意,王也不去强征他们。族人有了麻烦,我接济他们。这就是我对族人的用处。对儿女们,我的心也是一样的。”
  女杼提气,又泄了气:“罢罢罢,我早二十几年前就该死了,一路流亡到了这里,有了家,有了你们,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不就是想过得快活一些么?要是整天为了这些,这也不能做、那也不能做,每天都拿绳子捆着自己,还要捆着你们,做人还有什么意思?不如早早死了!活一天就要快活一天,是这样的,没有错。羽想怎么做,随她去吧,可我不能眼看着她吃亏。要是王子喜不可靠,你可不许跟着犯浑。我宁愿羽死,也不要她活受罪!”
  屠维看妻子恨得牙痒痒的样子,不由大笑:“好。哎,等儿子回来了,说不定,有惊喜呢。”他们的长子归,跟随太子庆去许国,名为做客,实则也看看中土风物有无新的可学之处。走了已有大半年了,前些日子的消息,许国随申王征战,太子庆跟着见习,归也颇有些功劳。
  女杼也笑了:“说不定呢。”
作者有话要说:  熊孩子全家都有叛逆冒险的因子来着。
背景设定顺便解释一下哈,不同地区的发展是不均衡的。举个例子哈,哪怕米帝这样的国家,有国际大都会,还有印第安人保留地,嗯,现在讲人权了,发展得比以前好一些。再早一些,就是很鲜明的资本主义和原始部落共处一片大陆来着。
申王和小鸡崽他们那里,已经有了比较成熟的文字、政治经济军事制度等等,进入阶级社会了。许后娘家那边,跟申王学的,比申王他们呢落后一点。南君这边,比许后娘家要落后一个阶段,跟岳父家学的,刚踩进门槛儿。熊孩子爹的老家,还是原始的共…产…主…义。


  ☆、父母心

  这一夜,卫希夷没有睡得很香,一大早就爬起来去喂鹅。
  她起床很有特色,先睁开眼,然后“噗拍”打个挺儿,再“啪”回床上,视心情睡个长短不一的回笼觉。如果想起来当天有好玩的事情,就一个鲤鱼打挺站在床上套衣服。如果没想起来有什么好玩的事情,就在床上翻两下,哼唧几声,将竹榻摇得“吱呀”响,睡一会儿,然后像条虫子一样拱几下,拱起来。
  这一天,她才打第一个挺儿,忽然想起来头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她好像办了一件错事,在姐姐还没准备的情况下……
  擦!回笼觉也不睡了,整个人都僵住了,摒住了呼吸,做贼一样悄悄地掀开了缠在身上的夹被。小心翼翼地转身下床,“吱呀”竹榻响了一下,将她吓得不轻,火烧屁股一样“噌”站地板上了。心里恨恨地骂竹榻:你叫什么叫?
  头发还有点乱,也不在屋子里梳,提着鞋子、踮起脚尖,轻轻轻轻往外走。她确实有点做贼的天赋,踩在木地板上居然没有太大的声音。然而木门出卖了她,又是一声“吱”,卫希夷憋个半死,嗖地从开了条缝的门里闪了出去,再将门带上,坐在木梯上穿鞋。
  雨还没有停,只是比昨日初下时小了好些,卫希夷抱着头,往厨下跑去——鹅们和鸡鸭一起,都关到厨房前面的竹笼里。
  门才关上,羽便睁开了眼。卫希夷还带着懵懂,都睡不好,作为当事人,羽更是睡不香甜。妹妹一有动静,羽就醒了,旁边了妹妹起床的整个过程,饶是心里压着事儿,也暗暗笑了几声。有这么个活宝在身边,让人很难一直情绪低落着。听着妹妹穿上鞋子,走得远了,羽才起身。她能猜到妹妹的心思,可能是觉得做了对不起自己的事情,不好意思了。
  羽并不觉得妹妹有什么错,事情迟早是要发出来的,她又不曾对妹妹说,也不曾叫妹妹保密。这小东西还有小心思了,真是的。匆匆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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