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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归-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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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濯问道:“公子说的是谁?哪位人才?有何长处?公子看中了他什么?”
  姜先一噎:“那个,您还记得人面蛛吗?”
  容濯面容整肃,问道:“怎么?仙人又出现了吗?这次指点公子了些什么?”
  姜先先前撒了一个谎,现在要编无数个谎来圆,然而这个谎实在太好用,他也是顺口就来:“就是南君幼女身边的那个姑娘。”
  容濯有些犯愁,带走卫希夷仅比带走女莹稍微不那么难一点儿,一时也踌躇了。姜先追问道:“不可以吗?”
  容濯苦笑道:“公子以为南君是什么人?托辞可一可再不可三,再者,有仙人指点有用的人,实话讲了,南君会放人吗?就算南君肯放人,父母兄弟都在此处,一个八岁的小姑娘,会随公子走?当务之急,是公子先脱身,不要碰上这场变乱损伤自身,再好的东西、再好的人,没命去享,好又与我有何用哉?”
  姜先沉默了,万没想到,老师太务实,仙人这回不好使了。容濯见他沉默,便说:“公子得上天眷顾,天注定还会再见面。”姜先颇有些惴惴,什么仙人都是他编的呀!默默地擦掉一口血,次日闷闷地携众去寻南君,说以“一百多人都做了同一个梦”,要求离开。
  南君也信这个,苦留不得,选了几个向导、再命人将姜先的车轮等裹好。
  他们走得十分及时,才从北门离开,不过半日王城的南门便被江水堵上了。原本为了王城用水及周围农田灌溉方便而特意选的靠江的位置,此时却将王城的南墙和大门一块儿泡上了。雨还在下,水不但从天上往下落,还顺着门缝、排水孔往里漫。
  南君的心突突地直跳,猛然想起来姜先非要走不可,心从来没有这么慌过。喜随侍在南君身侧,按捺下了心中的不安,问道:“父王,如何安抚百姓?”
  南君不及回答,大祭司处的士卒一脸气愤地跑了回来,对南君道:“王!大事不好了!大祭司说,水漫城门,是有人不尊神灵的命令!不知道是谁这般混账……”
  “咔啦”一声,殿外惊雷又起,南君掀翻了面前的长案。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有同学记错了发红包的日期哈,是周一,也就是明天哈。看昨天留言超过五十了,看来周一不会尴尬了,嘻嘻,发一百个红包算了。
千万不要再看错日期了……

  ☆、没想到

  南君与喜的一切疑虑与惶恐都在这一句话中烟消云散了。
  每逢出征回来,都是办喜事的大好日子。南君的军队极少吃败仗,回来便是凯旋,这意味着升官发财,带着荣耀与奴隶、财富,与心爱的人组建一个家族,给予家人更加舒适的生活。战死的人遗属也可以得到抚恤,带着钱财嫁妆与他人再组建家庭。
  现在,距离喜凯旋而归还不到一个月。
  一旦将自己从“暴雨是上天对我不满”的情绪中剥离出来,南君的理智重新占了上风。喜也恢复了常态,难得地露出刻薄的神情:“大祭司真是聪明。”
  南君瞥了一眼愤怒的士卒,见他已经相信了大祭司的能力,心下恚怒,下令道:“你去继续看着大祭司还有什么能为。”士卒大声应道:“是。”足下有力地跑了出去。
  南君这才冷笑道:“自作聪明而已。可这世上,愚人居多,看那个蠢东西,已经信了她了。我只担心愚夫愚妇会被她蒙蔽,水浸城门,而城中再有人告发,捉到一二不及停手的人家,会有更多的人相信她。大祭司造势的本事,你是没有见过。”一时深恨自己没有坚持住,居然答允了大祭司的请求,哪怕立时雨停了,大祭司的威信也重新确立了。如果她再煽动一下还真是会有麻烦。南君不怕对阵,却不愿意自己的都城里发生火拼,死伤惨重。
  喜怒道:“昨日才说禁一切礼仪,未必每家每户都知道的,今日并没有停手也是有的。我这便送两百奴隶去给她,无论是谁,都用这些奴隶祭祀赎罪好了。”
  南君眯起了眼睛,轻声道:“只怕没那么容易,”沉吟了一下,南君果断地道,“不行,不能等!要动手了。原本想她于我有功,让她安度晚年,她既然不愿意,那须怪不得我无情了。”
  喜凑上前来,小声问道:“父王的意思是?”
  南君翘起一边唇角:“大祭司在人间与神明对话,每次都要扑地爬起,十分劳累。我便做做好事,送她去见神明,免得她再操劳。”
  喜在心里想了几条计策,都有些疏漏,便向南君请教:“父王的办法是?”
  ”你还小,没见过旧时的祭祀,大些的祭祀,大祭司需要饮酒。做国君,不但要会用刀箭还要会用□□。”
  喜心领神会:“我明白了。是否再精选些死士过去,万一甜酒有疏漏……”
  南君点头应允了:“这样便很好。”喜短促地笑了一声:“儿这便去准备,越早越好?还是要等到雨停了呢?”南君诧异地问儿子:“你觉得雨停之后再让她死对我们有利?”喜飞快地答道:“儿明白了。”
  “去吧。”
  ————————————————————————————————
  这天夜里,狂风暴雨在雷电闪耀之下席卷了整个王城。王子喜发髻上的雨水往下渗到了脸上也顾不得抹一把,一头冲回了王宫:“父王,儿看大祭司似乎不像只是要说话,她还要做事。”
  地上的席子洇出了一汪水渍,南君盯着水渍,问道:“不顺利?”
  “我派的人没办法接近大祭司,有了白天的事情,不止是派去的士卒用力,城里百姓也跑去帮忙,火堆已经堆起来了。暴民抓到了准备婚礼的两家人,献上牲畜和奴隶后得到了祭祀用的甜酒,饮用之后洗清罪孽。看来,有些东西不用我们准备了。父王,我们连夜出城吧。忠于您的将士在外的居多,只要您登高一呼,立时便可成军。”他的脸色很不好,很快就想到了自己的处境。
  南君起身,大步走到殿外,登高而望。
  王宫墙外,火把渐次点亮,整个王城一夜无眠。无数蛮人点着火把,披着蓑衣,有些人甚至只是顶了一只斗笠,都来围观。不断地有准备仪式的人被近邻揭发,准备婚礼的、有死者准备做丧礼的、心中惶恐求祷于祖先的……城南被水浸漫之地反倒平静些,越是城北,群情越是激愤。
  人们用呐喊的语调诵唱古老的歌谣,鼓声不断、笛声不歇,整个王城都躁动了起来。声音不须费力便传入了宫墙之内,火把将雨云染成了红色。
  即使是君王,哪怕看明白了对方的计谋,也有无力的时候。喜的主意是不错的,趁着现在混乱,正是出逃的好时机。事态平息了,再回来,又是一条好汉。
  南君望着通红的天空:“不战而逃?那不是我会做的事情!我要留下来,宫内的储备足够了。你接了羽,带上阿莹,连同你的母亲一同走。我让屠维护送你们,你将屠维的妻儿也带走。走之前,先去放了王后。”
  喜愕然:“王后?”带上老婆和妹妹走,这个他知道为什么,放了王后,这又是为什么?
  “就是王后,她如果能带着阿媤逃走,那是她的福气,如果走不脱,就是命了。要她死了是正好,毕竟是阿莹的母亲,还是给她一条生路吧。她与太后争执了这么多年,王宫对她已经不安全了。”
  喜猛醒悟:“是否请太后过来?”
  “太后与王后是不一样的女人,不要费力了。去做你该做的事情吧,走了之后,切记,不要听从阿庆的任何命令,对待王后和阿媤也绝不可以心慈手软。快去!”
  喜咬咬牙,又投身到了雨幕中。借着城内人人关心祭祀,先到了卫家,说了南君的布置。屠维与女杼交换了个眼色,由屠维说:“我与王的约定还在,我是不会走的。王子有心,带她们走吧。”
  女杼并没有含泪相争,对屠维郑重行了一礼,对喜道:“王子不必焦虑,只要这些人过了这个劲头,不再狂热事情就好办了,忘的威信是二十年征战得来的,没那么容易失去,如今不过是暂避以防不测。我们这便准备。”
  喜道:“我这就回宫带王后走,大道上都上祭祀的人,从南边走,不要走北边。”
  女杼与屠维也不与他客气浪费时间,一齐答应了,喜赶回宫里,女杼去将儿女唤醒,让他们收拾包袱:“衣服带两套,有细软都带上,拿上竹杖,带上刀和水囊。乱七八糟的东西都不要拿。”
  卫希夷睡眼惺忪,犹不知发生了什么,羽已经手脚勤快地将她的东西打包了。卫希夷迷糊着,还将自己的小百宝盒子给抱在了怀里。女杼紧张之余也失笑:“揣好了,不许再带别的东西了!”看她腰间别着短刀匕首,该的都带了,便不强求她什么都不拿了。
  将将收拾好行李,女杼抱着儿子卫应,羽牵着妹妹,与屠维一同出门,屠维往王宫里去,母女四人去往城外。卫希夷好奇地看着不远处激动的人群,羽扯过妹妹来,低声嘱咐:“不要看,快走。”
  此时天空渐渐亮了起来,奇异地,雨小了很多,走路也不像之前那么吃力了。女杼心头的阴云却越来越大——雨小了,就是说大祭司的祭祀是有效的,则站在南君一边的人就要危险了——不由加快了脚步。守城的士卒也有些魂不守舍,好些个已经放下职守,跑去围观了。亏得如此,才叫她们溜了出去。
  身后,城内却爆发出了经久不息的怒吼,声浪一浪高过一浪,卫希夷侧耳倾听,依稀仿佛听到了“王宫”的字样。女杼却不管不顾,只催着走。几人脚程都不慢,很快便到了约定的山脚下。在约定的地方,一棵古树下,生着一堆火,高大浓密的树冠挡住了已经变小了的雨,站在树下的人手里拿着一张斗笠。
  羽猛然停住了脚步——这个人,是工。
  工似乎笑得很开心,还对他们打了个招呼:“又见面了。”
  “是你?”卫希夷先好奇地发问,“你也一起走吗?是王子派你来的吗?”
  工含笑答道:“谁都没派我来。”
  羽警惕地问:“你怎么会来这里?”
  “今天我做完了自己想做的事情,就想你们大概会到这里来,”将斗笠戴上,工往前跨了一步,对羽说,“我名青阳,姑娘不要谢错了人。”
  “谢?”羽愈发莫名其妙了。
  工清清嗓子,再一开口,分明是学的喜的语气:“情势危急,请母后和妹妹们随我出城。卜官已经叛变了,向大祭司招认了为我的婚事占卜的事情,大祭司煽动暴民,往王宫里来了。”
  声音一转,又有点像许后的调子:“你父王积威二十年,不会被打垮的,只要我们拖延过这一段时日,他就能反败为胜。他们要的是禁止一切礼仪,那就先停止,娶哪个女人有什么关系?獠人的女儿本就配不上王子!这原就是错的,改过来对你有好处。不要娶她,我为你求娶大国的公主。哪怕是暴民要她去死,你也要忍住,你父王会记住你为平息暴民而牺牲了一段婚事。这份愧疚对我们有利!那些蛮女和她们的儿女们就再也无法翻身了……”
  “然后我就去把宫门打开了,然后就过来了,”工歪着头笑着,观察着羽的表情,“浑镜到底是勇士,让蛮人先去王宫与他拼杀送死,等到两败俱伤,我再回去善后,你说,好不好?”最后一句话,却是对卫希夷讲的。
  羽倒吸了一口凉气:“你为何……”
  工不笑了:“他灭我家国,我为什么不能报仇?报仇就是用尽一切手段也在所不惜。你们,要不要和我一起?”
  你“们”?羽的脸色非常难看。
  “啊哟,可是要快一点,”工作眺望状,“有人过来了呢。”
  卫希夷回头望去,只见几骑跌跌撞撞地奔了过来。骑马这事儿,还是跟姜先的甲士学的,据说是申王的军队首先用作仪仗。逃命的时候,就显出四条腿的好处来了。喜将女莹放在自己的马前,一马当先,后面是几个骑手,马上带着许后等人。再后面是执戈的卫士,他们且战且退,人数不断地减少。
  工微微吃惊:“居然让他们逃出来了,你们快过来。”该死!蠢货!都来追这贱人,谁去杀浑镜?
  女杼心头也是一惊——王子喜一行人都有马,而她们四人并无坐骑!最后被落下的就是她们了。哪怕追赶的人群不来打杀,被人流挟裹,自己和长女还好些,年幼的一双儿女不免被踩踏。听工招呼,女杼心思电转,没错,这个阉奴阴狠狡诈,必会有保命的办法!拖着儿女到了火堆边上。
  嘈杂的声音越来越近,卫希夷握着短刀,站在了母亲身边。女杼哭笑不得,一把将她拖到身后:“胡闹什么?你不是会爬树吗?等下有人过来,你就爬到树上去!记住,哪怕我死了,也不要下来,活着,为我报仇,不然我死都不安心,听到没有?”
  不等卫希夷回答,马已经跑到了跟前,后面不远便是追兵。喜一看之下,忽然呆住了——逃得仓促,马匹准备得不够!本地马矮小,且无马蹬,负重不佳,骑士的骑术也无法兼带二人。羽站在地上,与他两两相望,露出一丝苦笑来。许后等人也随骑士到来,许夫人呜咽了一声:“我与她换吧。”
  羽摇摇头,对着许夫人盈盈一拜:“母亲和弟妹有劳夫人照看了,”毅然对喜道:“你带她们走。”自己迎着来了走上前去。许后含泪道:“好孩子你放心……”
  喜大惊失色,将妹妹交到许后马上,俯身一捞,将羽捞到自己身前。对许夫人一抱拳:“母亲,放任自己心爱的人去送死求自己活命,这样的事情我做不来。做出这等事的人,不配做您的儿子。她一个人拦不住这些人,还得我去,我们去拦住追兵,你们走。”
  言罢,拨转马头,往人群冲去:“我乃王子,有胆子的冲我来!”
  卫希夷一声惨嚎,女莹从许后的马上跳了下来,两个小女孩儿一前一后,往回追去。        
  ☆、第31章 第一更

卫希夷是被工给拽回来的。看到幼女被这个阴沉的阉奴给揪回来的时候,女杼傻眼了。卫希夷愤怒极了,以她活到现在的经历,除了父母,没有人这么对过她!更让她恼火的是,她居然没能挣脱!女杼抢上一步,将女儿攥住,工头也不回地追了上去。
    眼见女儿又蹦又跳,将要挣脱,女杼索性放开手来,抡圆了胳膊。
    “啪!”好大一记耳光。
    卫希夷这辈子头回挨这种打,懵逼了。人群追着快马奔跑呐喊的背景音中,母女俩对着瞪大了眼睛。直到衣角被往下扯了几下,女杼低头看到了小儿子,才舒了一口气,抿抿嘴,对卫希夷道:“跟我走。”
    “可是……”
    “闭嘴!”女杼的心里并不比卫希夷好受,“到一边等着,一定会有逃难出城的人带来消息的,不要去裹乱。”
    卫希夷扭头望向王城的方向,只能隐约看到城墙一线黛色的影子。那一厢,女莹被长长的衣裾绊倒,已经被许夫人扶了起来。女杼什么也没说,一手一个,扯着一双儿女,将他们带进了深树木里。林间杂草上的雨水打湿裙裤,弄得腿脚上一片冰凉也顾不上了。
    跌跌撞撞地向前,斗笠挂在脖子上,卫希夷努力地扭着脸,往身后看。背后,女莹也尽力转着身子,两个女孩各伸出了一只手,却终究被越拖越远。即使是猴子附体,她们也只有八岁,无法自己做主。
    女杼信不过许后,同样的,许后优先带走的也是自己人。两位母亲出于不同的考虑,选择的结果都是一样的——分道扬镳。不同的是,许后有随从有代步,女杼只有自己、孩子、双腿。
    人声渐远,终于听不见,呼哧呼哧地喘着气,在幽深的密林里问母亲:“娘,为什么不回去找姐姐?”
    一夜奔波直到现在,女杼已经很累了,她不比女儿是个活猴,全是靠一口气撑到现在。见儿女都累了,看看入林已深,也停下了脚步,警惕地四下张望,没有发现有人跟来,才放开手,让年幼的儿子坐在自己并拢的脚面上,对女儿说:“在这里等着,会有路过的人带来消息的,一定不要说自己与王宫里有牵连,蓑衣不要脱。”
    “(⊙o⊙)?”
    女杼道:“穿着蓑衣,挡着里面的衣裳,他们就认不出来咱们是不是蛮人了,”解下腰间的水囊,喝了口水,继续解释,“你们没有逃过难,不晓得,这个时候城里一定乱起来了,看王子带来的消息,蛮人在排挤外乡人,又有大祭司和太后从中作梗,打起来出人命也不稀罕。害怕了的人会逃难出城,你不知道会遇到什么样的人,一定要小心,不要暴露自己。”
    “那爹和姐姐呢?”卫希夷听明白了里面的利害关系,更加担心父亲和姐姐了。
    除了沙沙的雨声和母子三人的呼吸声,林里安静极了,许久,女杼干涩的声音响起:“听天由命吧。城里不安定下来,我们绝不能回去!”
    卫希夷拔腿就跑,女杼在她背后说:“你要让你姐姐急死,你就跑。”
    卫希夷站住了,转到头来气鼓鼓地看着母亲。
    出奇地,女杼并没有生气,平静地望向她:“希夷,你该长大了。这是我第三次逃难了,我的命,是我姐姐换来的,当年,虞王兵临城下的时候,我也是这么不管不顾的跑回去,然后她为了救我就死了。”
    卫希夷一双眼睛“piupiu”地亮了起来:“娘,你说姐姐现在没事儿?”
    “我不知道,”女杼诚实地摇头,“你该长大了,她有事没事,你都不该受影响。如果城里没事儿,王没事儿,再等三天王城安定下来,咱们就回去。如果王有事儿,咱们就走。咱们活着,哪怕他们出事儿,还能回来报仇,如果连你们都死了,太后和大祭司就成功了。”
    女杼说得十分冷酷,卫希夷呆呆地张圆了嘴巴,像一条呆头呆脑的青鱼。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女杼道:“过来,把斗笠戴好,我告诉你要怎么做。”又拽起卫应,母子三人到了一株勉强能遮雨的大树下面。
    从怀里摸出一条带着体温的帕子,将儿女的斗笠除下擦去头发上的水,再顶上斗笠遮雨。母子三仿佛树下的三株蘑菇,蹲凑在了一起,卫应疲累不堪,小脑袋开始一点一点的,女杼将他晃醒,让他一起认真听。
    “这个地方,如果王都控制不住了,那就不是我们能安稳呆的了。我也不是蛮人,从北方逃过来的,我的家乡原来被老虞王征服,如今他死了,咱们又遇到这样的事情,你们又还小,我带你们回北方去。你们的哥哥随着太子也在北方,先去找他,等你们长大了,想回来再回来。”
    “娘的家乡?在哪里?”
    “城南也有一条河,东西自有一条矮山,在背面合拢。山和河的中间,是一片平地,从山看,像个剖开的葫芦,所以叫瓠城。从这里往北再往西一点儿,在申国的北面,”女杼长叹了一口气,“等吧,不久就会有人出来了。也许,咱们不用去了呢?”
    卫希夷忍不住往王城的方向望去,被树林遮住,什么都看不到。休息一阵儿,女杼缓了过来,抱起儿子,低声问女儿:“还走得动吗?”
    “嗯。”
    “咱们悄悄去路边儿,就说也是逃出来的。记着,先看他们的衣裳,是蛮人你就说土话,是外乡人,就说正音雅言,听懂了吗?”
    “嗯嗯。”
    母子三人收敛气息来到了路旁,工升起的火堆已经灭了,冒出缕缕淡青的烟。卫希夷耳朵忽然动了一动:“娘,有人唱歌!奇怪,像是结亲时的歌儿。诶?怎么城里着火了?有烟!”
    女杼心里咯噔一声,急道:“快,离开这里,不要站在火堆旁了。”
    “怎?”
    ————————————————————————————————
    谜底不久便被揭晓了。
    母子三人陷身在火堆不远处的树后,不久便等到了新一拨逃难的人群,他们有的穿戴尚可,有人却只有一顶斗笠,有的连斗笠都没有,随雨浇淋。一看他们的衣裳,卫希夷心里也咯噔了一下。
    几乎全是着的改良后的曲裾衣裳,都是外乡人!
    凶多吉少了!
    女杼将儿子交给女儿,自己上去打听。来人只顾逃命,扯了三个人,都被挣开,最后一个还将女杼推了个踉跄。女杼拦住的第四个,是个身形瘦小的妇人,听她问城里情状,一时摆脱不得,匆匆地说:“王宫里着火了,王子喜立起了旗杆和火堆,蛮人都围着他和他要娶的姑娘跳舞唱歌了,我们这才得空跑了出来。”
    女杼手一松,妇人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跑了。
    卫希夷见母亲样子不对,小心地推了她一下:“娘?”
    女杼缓过气来,猛然道:“走!跟上他们,一起逃,山高水长,有伴儿能好些。”
    “?!!!!”
    迷迷糊糊地,卫希夷又被领了走。前面一群人里也有妇人,也有背小孩儿的,她们没被拉下太多。直到遇到一条河,河水上涨,一时寻不到渡船,队伍才停了下来,落在后面的人慢慢追上,大家犯着愁、想着办法、互相交流着信息。
    卫希夷才明白——她姐姐和王子喜,死了。
    ————————我是倒叙分割线—————————
    那是蛮人很多年没再用过的一种婚俗,蛮人旧俗,如果一对男女相爱,又出于种种原因——多半是各自的家庭不同意——便树起旗杆,燃起火堆,穿上最美的衣服、戴上最美的首饰,在所有人的见证下,大碗地饮酒、大声放歌,围着巨大的火堆与前来参加婚礼的人一起跳舞,然后双双吊死在旗杆上。
    火堆最终成为新婚夫妇的婚床与坟墓。原本再反对的人,此时也只能给予他们祝福,两家即使原是仇敌,也都要承认这桩婚事。所有的敌视,都在火光中消逝。
    唯一的,可以对抗一切礼俗、涤除一切反对、吸引所有注意力的办法。
    自南君发家开始,因为青年们纷纷入伍,无论是青壮的男子,抑或是部分战力过人的女子,作为战士都可以用敌人的首级来获得自己的话语权、分到足够的战利品来证明自己可以维持家计,这样需要以死亡为代价来完成的婚礼少之又少。这样的仪式,希夷从生下来,就没再见过了。
    察觉到蛮人与外乡人的矛盾时,喜便开始认真了解蛮人的一切,在父亲身陷包围、羽挺身而出的时候,他迅速地做出了决断:死也要娶这个媳妇儿,死也要为父亲除掉危险最大的大祭司,死也要为两人的母亲们争取逃亡的时间。在马背上迅速地向羽说出自己的决定,喜屏息问道:“你怕吗?”
    羽将泛红的面颊凑到他的唇边:“我们不会被拆开、父亲平安、母亲和妹妹远离危险,你该问我,高兴不高兴,开心不开心。”
    喜将唇印在妻子的脸颊上,热热的,昂首大笑:“好!咱们成亲去!”
    婚姻与死亡,是蛮人生活中的大事,值得放下手中一切的事情。尤其,这桩婚姻干系到连日的暴雨。一旦最大的违反雨神命令的人站了出来,立起了旗杆,被激起的群情一下子便找到了发泄的地方。当初义务帮工建立祭坛时有多么的热心,现在帮忙烧火就有多么的热情。
    大祭司始料未及!彼此她正站在祭坛前,等着群情激愤的蛮人们将破坏祭祀的王子揪过来,利用狂热的气氛,打击喜的自信,使他当众低头认错,完全听话。万万没想到,喜来了这一招。
    当你要利用人们不假思索的狂热时,就要承担这种“不假思索”的后果。因为不假思索,他们相信了大祭祀,也因为不假思索,他们围绕着喜与羽唱起了歌、跳起了舞。这是与祭祀同样神圣的活动,焉能破坏?休想再趁此机会将激愤的人群引导着去攻打王宫。
    不能一开始便说要杀了王,南君的威信可以吓阻所有的百姓,只能在逐渐升温的狂热氛围里,一步一步让百姓失去思考的能力。现在,温度升上来了,却被导向大祭司不愿意见到的地方。而她也和南君一样,明知对方在做什么、想做什么,却对无数百姓无能为力——他们失控了。
    喜携着羽的手,含笑登上了祭坛,在大祭司猝不及防的时候,单手扼住了大祭司的喉咙,大祭司被战将有力的手掌攫住脖颈的时候,反抗的力量显得那么的微弱。
    “咔!”颈骨断裂的声音,然后整个祭坛都只能听见雨声和浇灌了油脂的篝火燃烧的声音。从大祭司到刚才还在呐喊的普通人,都没有想法喜会当众行凶。
    松开手,大祭司像一袋豆子一样滑倒在雨湿的祭坛上,喜挽着妻子的手,大声宣布:“唱起来吧,跳起来吧,给我们祝福吧!”
    人群再次激动起来,除掉阻拦娶妻的人,用最热烈的方式与心爱的姑娘结为夫妻,多么符合习俗!
    【但愿你们能够逃离,我们在这里等候你们的归来。】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更

  ☆、第32章 第二更

逃难的人里,颇有几个能人,男人们伐下儿臂粗的树干,用藤条编成了木筏,勉强可以渡河。并不清楚蛮人在王子喜死后会不会追上来,也顾不得安全与否,一行人匆匆地上了木筏。女杼带着两个孩子,逃难的时候看起来就是累赘,她也不敢拿出细软来给人,怕被贪心的人惦记,只能等着,看哪只筏子有空,带儿女上去。
    卫希夷不再吵嚷着要回去找姐姐了,默默在缩在筏子一角,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火光腾起的方向。女杼怕她掉下去,扯扯她的袖子,低声道:“抠住筏子,一会儿就过去了。”
    “我会回来的,这些人,一个我都饶不了!我要让世间再没有讨厌的大祭司!”女童恶狠狠的誓言将筏尾撑筏的男子逗得一阵笑:“你还想回来呐?这地方呆不得了。就算大祭司这事儿不成,也得乱上一乱的。另寻个安稳地方谋生吧。”
    女杼趁机问:“这位兄弟,你要去哪里?”
    “我听说,申王那里就不错,可惜有些远,荆伯就在北面不远,倒是正好。”
    荆伯是与南君挺不对付的人,是以百姓们也知道荆伯的大名。平素说起来,将荆伯祖宗十八代都黑过一遍,此时为了活命讨口饭吃,也顾不得平日里骂过荆伯阴险奸狡、贪婪残暴了。女杼低头想了一想,荆伯那里,倒不是不能去,荆伯的地方离这儿近,万一丈夫女儿侥幸得活,也容易打听得到消息。便决定拿荆国作暂且落脚的地方。
    于是不再吭声,却不停地将儿女身上的蓑衣裹得紧些再紧些,怕他们吹风受寒,逃难的路上病了,真是老天都在催命了。
    然而自王城至荆国,道上也不好走,当初姜先有车马护卫,还走了很久,这一群人,既无车马,也无粮草,且有累赘。雨天走得半不快,直到天黑,也没见到应该很快就走到的村落。这一天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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