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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尔伯特学院-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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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体会过那些隔阂,但孤独交换而来的那些东西足以补偿一切。只要能够一辈子追逐魔法,这世上根本就没有需要为之迷惑的东西。
“我曾经见过一种鱼。”艾伯纳忽然开口说道:“它历经千险,逆流而上,只是为了离开大海到上游产卵,在这之后便精疲力竭地死去。我曾经很喜欢这种生物,它就像烟火,一次盛放就是生命所有的意义,因此格外的耀眼而美丽。‘疯子’在我的字典里通常是个褒义词······”艾伯纳自顾自地说下去:“但是西泽,我现在却会担心······”
他停下来,因为西泽早就已经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到了手头那本大部头的书上,看上去刚刚的话半点也没进到他的耳朵里去。
艾伯纳一言不发地看着他,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西泽·瓦里埃尔就是这么个不近人情的家伙,谈不上有多讨人喜欢。但艾伯纳想,真是奇怪,他没办法放这个人不管。
小心地把椅子挪了挪,他贴着西泽坐下,然后把那块毯子的一只角扯过来,盖在自己的身上。这次西泽没有拒绝。于是两个人就这么静静地并排坐在一起,桌上油灯的火苗不时跳动几下,光影明灭,地上重叠在一起的影子跟着晃动。
太阳即将升起,外面深蓝色的天空泛起微微的红,稀薄的晨雾缭绕,空气微寒而清新。
望着落地窗中透过来的光线,艾伯纳眯起眼睛,露出一个不同于平常地、淡淡的、柔和的笑容,以不会被旁边的那个人注意到的音量,轻轻说道:“我想我要爱上你了,西泽,而且这次是认真的。”
第15章 感情线(四)
“唔,几点了?”
第二天早上,或者说中午,艾伯纳从回笼觉之中被饿醒,于是只好从舒适的被窝里钻出来,试图挖出点东西出来吃,看到西泽便随口问道。
空气中只有笔尖划过羊皮纸的刷刷声,西泽正在进行法术推算。他原本并不打算理会那个无精打采的家伙,但艾伯纳很快便十分自来熟地开始探索屋子里所有的橱柜,并且看上去不把房间弄得一团乱誓不罢休。于是西泽只好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不情不愿地从纸堆中探出身体,冷冰冰地对着新室友说道:“十二点十三分,你睡得够久的。当然,如果你就这么一睡不起对世界更好。”
“一起来就听到这样的问候真是让人精神抖擞。”艾伯纳轻笑了一声,他现在对西泽的言语攻击完全免疫。翻找了很久依然没有结果,于是他转向西泽,开口问道:“有什么吃的吗?”
要专心致志地完成工作显然不可能了。西泽在心里下了这个悲哀的论断,然后认命地站起来,从床前的一个抽屉里拿出一袋蜂蜜松饼默默地丢给艾伯纳。
“不是新烤的?”艾伯纳嫌弃道:“没有红茶吗?”
西泽觉得自己额角的青筋跳动了一下:“没有,大少爷。如果你不想吃就放回去,你最好记得我不是你的管家或者保姆!”
“哦,西泽,我的管家可不敢给我吃这个。”艾伯纳一脸无所谓地拿起一块放到嘴里:“其实还挺好吃的,就是有点不够甜。”
······只要再过一段时间,等艾伯纳办完自己的事情,终究会离开阿尔伯特学院。事情并没有看上去那么糟糕——虽然人们通常比看上去要更糟糕。
西泽扭过头自我安慰(不那么有效),并暗自起誓不要再挥霍生命和这家伙浪费口舌。
发现西泽又埋首到了那一大堆羊皮纸中,艾伯纳耸了耸肩,顾自找了个地方坐下,笑眯眯地一手支头看着对方白皙清秀的侧脸。
这时敲门声却不合时宜地响起。但显然室内的两位都没有自己去开门的习惯。
幸亏来访者十分执着,那声音足足坚持不懈地响了五分钟。
艾伯纳皱了皱眉头,终于决定起身看看这不解风情的家伙到底是谁。
“午安,巴斯蒂安大人。”门外卡菲尔照例顶着一脸友好的笑容温和地打招呼道。
“卡菲尔?”艾伯纳半眯起眼睛遮住转瞬即逝的讶异与杀机,挡在门口完全没有让卡菲尔进来的打算。
真是意外,在他去找卡菲尔之前,这人居然不请自来。
“你有什么事情?”他扯起嘴角,淡淡问道。
见艾伯纳拦在门外,卡菲尔愣了愣,随即眨眨眼睛小心翼翼地观察了一下精灵的脸色,然后清了清喉咙,求助似地对着屋里的西泽说道:“我听说昨天晚上发生了一点事,所以有些担心···对不起,我相信以巴斯蒂安大人和你的能力可以处理,但不来一趟我实在无法安心···我带来了一些布朗尼蛋糕,如果不介意的话,要来一点吗?”
艾伯纳不动声色地朝里面瞟了一眼,然后不疾不徐地接过卡菲尔手里的蛋糕,同时单手带上房门,开口说道:“我猜西泽有一点忙碌,现在不便打扰。正好我找你有一点事,不如我们另外找个地方谈一谈?”
卡菲尔犹豫了一下,朝着艾伯纳身后看了看,正要答应,门却突然打开。西泽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淡淡地扫了卡菲尔一眼,说道:“进来吧,你们说的事我也有兴趣。”
艾伯纳几不可见地皱了一下眉头,停顿了两秒,才让开了路。似乎感觉到这险恶的气氛,卡菲尔不知所措地看看艾伯纳,又看看西泽的背影,深吸了口气,才迈进了房间。
里面只有两把椅子,西泽占了一把,而艾伯纳随后毫不客气地坐在了另一把上。
“真是不好意思,但这里毕竟不是会客厅。”艾伯纳耸耸肩:“我想你不会介意稍微站一会儿?”
西泽瞪了他一眼,打算起身让座,卡菲尔赶紧阻止他,然后挠了挠后脑勺,笑着说道:“巴斯蒂安大人说得没错。那个,请问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艾伯纳扫了眼卡菲尔搭在西泽肩上的手,慢慢地提起唇角,露出一个笑容。他十分自然地站起来,将卡菲尔拉到自己的椅子前坐下,将他置于自己的控制范围之内,同时挡在两人之间,阻隔了卡菲尔望向西泽的视线,然后状似随意地接过了对方的话头。
“只是一点小事。你知道作为法师,我总是有过多的好奇心。听西泽说你有一枚可以放出结界的戒指,能否为我介绍一下它的来历和特性?我想那很有可能是古籍上所记载的非常少见的结戒。”
“恩,戒指?”卡菲尔疑惑地反问了一句,然后恍然大悟道:“你是说莱维送给我的那个吗?”
“莱维···莱维·俾斯麦吗?”艾伯纳沉吟道。
“你知道,所谓贵族的联盟在学院里也能找到身影。为了表示友好,莱维在开学之初给每个贵族家庭的学生都送了一点小礼物。不过我倒是没有想到这东西竟然贵重到这种程度,竟然连巴斯蒂安大人也会感兴趣。早知道我就好好保存了。也许我应该回送点东西?但我实在买不起那个水准的,可是问父亲要钱,他一定会削掉我的脑袋,他在我十五岁的时候就狠狠揍过我一顿······”
虽然俾斯麦家族确实有这个实力,但随便把结戒送人还是难以置信。可反过来想,若这是个谎言,那也太显而易见了。艾伯纳毫无歉疚地忽视了卡菲尔接下来的话,自顾自陷入思考。
“对不起,关于那枚戒指我知道的不多,具体的你们可以找莱维询问。”见艾伯纳的注意力不再集中到自己身上,卡菲尔努力探出脑袋,朝西泽露出一个微笑:“如果没有其他事的话···西泽,布朗尼蛋糕很不错,我还在上面撒了杏仁,要不要来一点?我们可以一起慢慢品尝。”
没等西泽回答,他便起身十分自来熟地从艾伯纳手里接过了盒子放在桌上。包装一打开,浓郁的巧克力香气伴随着麦香弥漫而出,瞬时充满了整个房间,调动起了房间内所有人的食欲。
看来卡菲尔很懂得与人交往的重点,嘴巴被美食填满的时候你很难向对方说太过分的话,即使是冷冰冰的西泽。毕竟心脏和胃长得太近,总是容易互相影响。
瞥了西泽一眼,艾伯纳脑子里瞬间警铃大作,身体立刻做出了动作,一手拎着卡菲尔的后领,一手提着卡菲尔的蛋糕,丢垃圾似的把两者无比利落地丢出门外,然后毫不拖泥带水地重重关上了门。
卡菲尔:···
西泽:······
“这个时间段不适合吃太多甜食。”送走了卡菲尔,艾伯纳装模作样地整理了一下并不凌乱的袍子,然后顶着一张云淡风轻的扑克脸,理直气壮地开口说道。
西泽一言不发默默地盯着他。
“你用不着这么生气。”艾伯纳不咸不淡地笑笑,然后拿过一边剩下的松饼,问道:“如果你真的饿了的话,要来一点吗?”
第16章 感情线(五)
你能拿一个自我中心的混蛋怎么办呢?最多再给他多贴上几个诸如讨厌、人渣一类的标签。在这样下去,大概连形容词都要不够用了······
西泽忍住叹气的冲动——这不符合他一贯的习惯,然后回过身去,打定主意不再理会对方的无理取闹:“如果你没有事的话,倒不如抓紧时间去找莱维·俾斯麦,弄清楚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听到西泽的话,艾伯纳沉默了一会,忽然问道。“你相信卡菲尔的清白?”
“我相信证据。”西泽没感觉到对方语气的不自然,连头也懒得回,随口回答。
艾伯纳微微挑眉:“你很相信他,因为那些可笑的友谊?你难道不觉得他其实是在故意接近讨好你?”
“不。”他话里隐藏的敌意让西泽皱起眉头,忍不住反驳道:“而且跟你比起来,他还算得上是个不错的家伙。”
“那么”,艾伯纳扬起嘴角,眼睛里却没有半点笑意,语气里的温度更是降到了冰点以下。西泽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让他整个人都像是有一把无名火在燃烧。他紧紧地盯着西泽的脸,眼睛里是汹涌的波涛,开口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们来打个赌吧。如果揪住那家伙的尾巴,就算我赢了。”
早就习惯了和别人争锋相对,西泽回答得毫不迟疑:“不错的提议。我赌卡菲尔是无辜的。”
“是嘛。”艾伯纳深深地吸了口气,突然出手一把抓住西泽的前襟,把他重重地推到书架上,身体的阴影将西泽本就纤细瘦弱的身体完全覆盖。
眸色变换,艾伯纳的动作顿了顿,慢慢地将手覆上西泽的脸,大拇指在他的唇上扫过。像是在压抑着什么,他用力太大,瞬间便让西泽的嘴唇变得发红。
脊背猛然撞在后面高低不平的一排硬皮藏书上面,西泽疼得嘶了一声,还没做出反应,唇上陌生的感觉就将他钉在了原地。本能地察觉到危险,西泽下一刻就不假思索地短挥出一拳,照着艾伯纳的左眼招呼过去。
艾伯纳歪头堪堪躲过拳头,接着顺势卸去对方的力道,制住他的双手扣在头顶,随即将整个身体都压了上去。
两人四目相对,因为靠得太近似乎连呼吸都在交战,盘旋在周围的低气压缓缓蔓延,且愈发浓重,压迫而又暧昧。
西泽心脏一紧,血液一阵阵地冲击着他的大脑,让他无法思考。这样的艾伯纳看上去太危险,像是一只露出狰狞利爪的猛兽,咆哮着想把视野内的一切撕成碎片。
“放开我。”他哑声道。
“放你跑掉?”艾伯纳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讥诮地吊起唇角:“然后你打算去找那个家伙吗?”
“你在发什么疯?”
“发疯?”艾伯纳冷笑:“我从来不发疯,我清醒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西泽皱了一下眉:“不要逼我动手。”
艾伯纳捕捉到他的表情,手上的力气不由地加重了一点,他慢条斯理地扯出一个笑容:“你可以试试。”
试试?
西泽冷哼,迅速在脑子里找到了一个杀伤力强大的冰冻咒,张开了嘴正准备念出来。
但在下一秒,艾伯纳忽然俯下身体,吻住了他,舌头毫不客气地探入他的口中,肆无忌惮地开始扫荡。西泽愣了半秒之后,便奋力开始挣扎,想要脱离桎梏。但艾伯纳的力气比他大得多,轻易地将他的反抗压制了下去。西泽眼神一暗,左脚覆上艾伯纳的脚背,狠狠地碾了下去。
艾伯纳的动作顿了一下,但下一刻,那个吻就变得更为激烈,直到西泽的身体开始发软才停下,又意犹未尽地在他的嘴唇上舔了舔。
西泽趁机一把推开他,重重地喘着粗气。他抬起头,用力地在嘴上抹了好几把,一边死死地盯着艾伯纳,刘海散落遮住一边的眼睛,平时深不见底的墨黑瞳孔被熊熊怒火烧得几乎有些发亮。
像是只受了欺负,呲牙咧嘴,随时打算给别人一爪子的小兽。
艾伯纳看着他泛红的脸,那股焦躁感不知不觉忽然就消失了一大半。
“我还第一次看到你这个样子。”艾伯纳轻笑:“连踩脚都用出来了?”
西泽怒气冲冲地回答:“这是对人渣的特别优待,我相信与你正好相称!”
“特别优待?”艾伯纳盯着西泽黑曜石般的眼睛里倒映出来的自己的身影,喃喃重复了一遍。
“恩······特别优待。”艾伯纳低着头,若有所思地又将这个词念了一遍。他挑起眉梢,脸上慢慢地泛起了一点笑意。嘴角的弧度慢慢扩大,最后他居然弯下腰肆意地兀自大笑起来。
“······”西泽尴尬地呆在原地,满腔怒火一时不知道怎么发泄,只好用一种看神经病的眼神望着他,狐疑地开口:“你干什么?”
“恩?”艾伯纳转头看向西泽,脸上仍旧保持着略微得意的微笑,那发自内心的高兴在西泽看来简直有点惊悚。
“西泽,我刚刚突然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你看,真正让你有这么大的情绪波动的人,似乎只有我一个?”
西泽张口结舌地看着他,显然没能反应过来。
“什么?”他最后只好开口问道,像是除了说出这个词之外再也不知道该发表些什么意见。
艾伯纳:“一个人可以因为无关紧要的事情而感到愉快,但却只会因为真正在意的东西而大发雷霆,不是吗?”
“······这是谬论,以偏概全的论点。”西泽几乎是本能地反驳,却被艾伯纳在中途打断。
“至少在你这里是成立的。你不需要恼羞成怒,喜欢上谁没什么丢脸的。何况我也喜欢你,所以算是扯平了。”他斩钉截铁道。
异样的沉默持续着。
艾伯纳的发言冲击过大,西泽几乎忘记了之前的那一场架。他当然可以大声地和对方争论,但酝酿了一会,却意识到另一种隐藏的不知名情绪正迫使他逃避这个话题。这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狼狈。
过了整整两分钟,西泽才张了张嘴,干巴巴地说道:“自恋不是好习惯。如果你不太健忘,应该记得自己有其他事情要做。”
“莱维·俾斯麦又不会跑掉。”艾伯纳微笑着回答。
西泽迅速地开口:“事情需要尽早得到解决。先说明,我不会跟你一起去的,你知道因为某个花花公子的错我们之间有点过节,她恨不得撕碎我。”
“当然。”艾伯纳在心里暗暗地叹了口气。西泽像个刺猬一般警惕着周围的事物,无法满怀信任地接受哪个人,逼迫没有用处,一切都需要时间,也许是一年后,也许是十年后,也许是永远,但他已经准备好包容这些。
于是艾伯纳将语气调整成轻佻而随便的样子,决定将之前的话一笔带过。他从地上捡起一本散落的书递给西泽,然后接着漫不经心地说道:“那么,我现在就准备去一趟,要我给你带点晚餐吗?”
西泽用一副十足冷淡的样子摇摇头,开口说道:“我还有研究要完成,那些松饼就足够了。”
“那么我会带吃的回来的。”艾伯纳完全无视西泽明显的拒绝,自顾自地下了决定,显然之前的问话只是单纯的客套。他取过挂在门边实木描银衣架上的白色外套,打开房门,转头朝着西泽露出一个看似礼貌的微笑。
“你太过单薄了,多吃一点我抱起来才会足够的舒服。”
下一秒,西泽手里那本《魔法专用词汇》就砸到了门上,发出沉闷的响声,然后可怜巴巴的掉落在地,几页纸因为用力过猛而脱离,在半空中慢慢悠悠地旋转盘桓着落下。
西泽愤怒地望着紧闭的房门,再次确定了一件事情。
他这辈子没法和艾伯纳好好相处了。等到他的实力再进一步,一定要把那个该死的家伙趁早干掉!
第17章 变故
艾伯纳脚步轻快地顺着鹅卵石小道离开住宿区。他的头顶上是木制支架,虽然现在交错缠绕其上的只有瘦骨嶙峋的老藤,但如果在四月,这里便会垂下成片的紫色花穗,如银河般辉煌灿烂,一路弯曲延伸到远处的音乐大厅。
艾伯纳知道莱维·俾斯麦常去的地方。早在试图利用伯德教训西泽的时候,他就调查过这对兄妹。妹妹莱维成绩优秀、爱好音乐,尤其擅长弹奏钢琴,经常在学校的音乐大教室里独自练习。
因此他才打算先从那里开始找起。只要和莱维谈过话,谁说了谎便可盖棺定论。
音乐大教室有两百多平方米,成环形结构,只有靠近后方的一个门。房间中间是一米宽的走道,两边是红色天鹅绒的座椅,现在全都空着。巨大的水晶吊灯悬在庞大的穹顶之上,投下璀璨剔透的光芒,令整个建筑显得如梦似幻,有一种迷蒙华丽的美感。为了让座位上的人更好地看到台上的情况,地面有一个接近三十度的坡度。而艾伯纳进入的大门处于这个的最高处,他向前几步,视线扫过整个房间,然后停在了远端的那架钢琴后面。
那里端坐着一个女人。同西泽一样,她有着一头乌黑的长发,然而与西泽的禁欲不同,这个女人画着浓妆,白皙的肌肤与热烈的红唇给人的感觉妖娆而不祥,仿佛一朵盛放到极致,将要衰败的玫瑰,那一身赤红的长裙流泻下来,浓重奔放的色泽却让人想起鲜血与死亡。
她微微地侧过头,望向艾伯纳,仿佛并不因为对方的突然造访感到意外。将手轻轻放在琴键上,她露出一个柔媚的笑容,开口说道:“亲爱的巴斯蒂安大人,您介意听我弹奏一曲吗?”
毫无疑问,这个女人就是莱维,俾斯麦家族的次女。贵族的血统往往古老而尊贵,于是长久以来霸占美人的传统在她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不负众望,莱维绝对算得上是个美人胚子。
艾伯纳微微眯起眼睛,就近找了个位置坐下,然后彬彬有礼地点了点头,说道:“当然,我的荣幸。”
因为她上次在图书馆对西泽的暗算,他对其没有任何好感。但因为一贯以来的教养与对自己实力的自信,艾伯纳还是选择接受一位女士——并且是一位美女——还算合理的请求。
莱维回给他一个笑脸,便将注意力转到了前方,修长的手指轻轻触动琴键。
乐声随之响起,音符在指尖跳跃,在明亮的灯光之下似乎有了实体,缓缓升起漂浮在半空之中,然后如同春日晴空中的飞鸟般忽然四散开来,扑腾着翅膀叽叽喳喳带着余韵消失在天际。
这首钢琴曲悠扬而轻盈,莱维精准地把握住每一个音调,不论是谁都无法挑出一点缺点。但艾伯纳却感觉到了一种奇怪的违和感,他微微地挑了挑眉毛,心底升起了疑虑和警惕。
就像是在血池之中盛放了一朵纯洁无比莲花,这样的情况不仅不会让人觉得愉快,反而显得危险妖异,那跳动的乐符仿佛死神的脚步,越是轻快,越是让人觉得离死亡进了一步。
就在这时他忽然觉得一阵晕眩,同时眼前的景象变得有些模糊。艾伯纳极短地怔愣了一下,迅速作出反应想要站起来,却一个趔趄横倒在了地上。
与此同时,音乐进入后半段,曲调急转而下,仿佛之前的全是平和的假象,狂风骤雨的暴虐才是真实,节奏越来越快,艾伯纳却觉得那音调离自己越来越远,好像隔了一层什么般抓握不住。他用尽力气翻了个身,随后听到曲子毫无征兆地戛然而止。
“好听吗?巴斯蒂安大人?”莱维合上琴盖,站起身优雅地行了个礼:“这是我最喜欢的曲子,世界的美丽就在于它常常有着出人意料却情理之中的转折。”
哈,这可真是令人意外。他原本从来没有怀疑过莱维·俾斯麦会是元凶。
艾伯纳仰躺着看向弧顶,轻笑出声:“明明是我的崇拜者,做事还真过分啊。那么你打算杀了我吗?”
“怎么会呢。”莱维站在原地微笑着回答:“您是当值者,一旦死亡身体里预埋的线就会断开,法师协会立刻就能得到消息。如果这样,我会非常为难。所以请放心,我会好好招待您的。”
“这真是明智的选择,看来你是个聪明人。”艾伯纳毫无诚意地夸赞了一句,然后接着问道:“你可以告诉我,我是怎么中招的吗?”
“你太警觉,力量也足够强大,所以我只好用些小花招。因为我们同处于一个房间,所以您不会怀疑空气中有什么东西。但实际上,那里面徘徊着一些小小的生物,只消一刻钟就能放倒一个成年人,最重要的是,它们喜欢光亮。吊灯的光将这些生物聚集在上方,所以我没事,而您则被影响了。”
“就算提前做好准备,你也无法确定我会呆在这里。”
“哦,只要我提出了要求,您当然会老实呆在那里听完我的演奏,您是个多么自大的人啊,不是吗?”
“不错,如果不是因为没力气,我简直想给你鼓掌。之前的事也都是你做的?”艾伯纳轻笑一声,牢牢地盯着对方的眼睛开口抛出问题,似乎被对话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左手却偷偷地摸进了外袍的口袋。
但这次莱维并没有回答他,她只是妩媚地笑笑,然后柔声说道:“您该睡了,巴斯蒂安大人。”
该死。
赶在黑暗来临前的一刹那,艾伯纳悄悄捏碎了口袋里的一枚水晶。他事先做好了一切准备,包括这个小小的机关。
线是一种联系,另一头是一个法阵,这边扳动机关,那里就会启动法阵。这是一种非常精密的法术系统,距离越远,越难以连接,完整的版本至少需要十个法师长期维持。但他对此做了一点改进,虽然连接距离短了不是一点,但至少能用。
另一边,西泽正在把一个长得出奇的符咒抄到纸上。自从艾伯纳出门以后,他的注意力就无法集中,索性干点不怎么需要脑子的事情。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他努力集中精神,但还是抄错了一个字符,这是前所未有的事情。西泽烦躁地将纸笔推倒一边,打算躺倒床上休息一会,顺便清空一下脑袋,把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全扫出去。
他将外套脱下来放到一边,犹豫了一下,还是从口袋里掏出了那块封印着幽灵的石头。虽然艾伯纳把这东西还给了他,但他一直没时间好好研究,只好暂时先带在身边。
西泽把石头高高举起,透过窗口仔细端详那一片红色。外面天色已经暗下来,光线被其中雾气般流动的东西所阻隔,无法很好地穿透,他迟疑了一下,还是打算起来点燃蜡烛。
就在这时,石头忽然自己抖动了一下。
西泽怔了一下,下一秒,他就毫不犹豫地将石头丢到地上,随即后退几步,顺手从桌上捞过几个卷轴。
石头在地板上弹跳了几下,滚到了房间的中间。它的抖动越来越厉害,一点淡色影子随之漾开,烟雾般优雅升腾,并在极短的时间里形成一个投影,渐渐变得清晰。
幽灵只在半夜十二点之后才会出现,即使要冲破封印也绝不会挑现在。存在于错误时间会消耗原本几十倍的能量。
这样的情况简直难以置信。
西泽皱了一下眉,意识到事情恐怕真的有些不妙,但仍不打算离开。
来不及了永远是个好理由。
而且幽灵一旦冲破封印跑出来,会造成很大的危害。更何况一旦幽灵离开,他很有可能再也找不到同样的东西,研究没有结果,这是无论如何难以忍受的事。
这只幽灵显然铁了心没打算按常理出牌。那个投影越发清楚,随后聚集成了一个实体,熟悉的触手从衣服的下摆中伸出,冰冷诡谲的气息充斥了整个房间。
在幽灵显出身形的那一刹那,西泽将卷轴丢了出去,几道看不见的气刃朝着攻击对象飞去。这是一个风系魔法,并不能很好地克制住幽灵,但西泽期望能争取到一点时间,足够他用纸笔画出最简单的封印法阵。
可千钧一发之间,幽灵却扬起了一根触角,硬生生地接下了气刃,然后无比迅疾地朝着西泽的方向冲来。
而更糟糕的是,法师从来不是适合冲在第一线的职业。
作者有话要说:
唉晋江把我另外一条评抽到哪里去了啊。话说都米有人理我,来点评论让我知道这文有人追吧(T_T)
第18章 变故(二)
眼看幽灵就这么冲过来,西泽却没有任何办法,然而那个怪物却在几厘米之远的地方毫无征兆地猛然停了下来。它像根羽毛似的悬在半空,盖住整个脑袋的巨大兜帽中透出视线,牢牢地盯着西泽,像是在分辨他的身份。
周围一下子安静下来,西泽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跳,一下、两下,他命令自己迅速冷静下来,将手悄悄放到背后,继续画那个来不及完成的封印阵。
然而幽灵并不在意西泽的动作,它忽然动起来,却不是攻击,而是后退。那个怪物重新飘浮到原地,然后用一根触手轻巧地将石头拨到西泽的脚边。
它的行动如此奇怪,简直像是在示意西泽捡起那块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控制它的石头。之前的封印原理在于加强幽灵对于石头的依附,使它无法简单地脱离。因此本质上来说,这块石头现在就是幽灵的附着物,对它而言应该相当重要。
西泽试探着拿起石头,便意识到对方确实没有伤害自己的意图。幽灵朝他舞动了一下触手,然后慢慢地绕过他,从门口飘了出去,发现西泽没有跟上来,居然还体贴地停留在原地等了他一会。
真是奇怪,难道关禁闭真的能起这么大作用,能把一个幽灵变成一位绅士,哪怕它已经偏执了好几百年?
看上去它像是要带人去什么地方。西泽将信将疑地跟在它的身后,脑子一刻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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