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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婚日记-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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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婚日记
作者:尤小七
晋江金牌推荐VIP2015…05…11完结
总书评数:867 当前被收藏数:1536
文案:
拿闺蜜莫婉婉的话说,虞锦瑟与沐华年就是典型孔雀女与凤凰男。
用网友'一脸美人痣'的话来说:
“虞锦瑟,你的狗血婚姻放天涯,不红我就去卖肾!”
天涯的段子是这样写的:
朱门酒肉臭的富家女虞锦瑟,爱上路有冻死骨的山沟穷小子沐华年。
大学倒追几年,不顾阻碍嫁给他,不惜一切帮助他。
三年后,穷小子顺风顺水开了公司,做了CEO,身价暴涨,青云直上。
然而他却搂着绿茶婊跟她说:“我从没爱过你。”
虞锦瑟目眦欲裂:“沐华年!绿茶婊!老娘定要找个更好的爷们,给你们瞧瞧!”
“得!”闺蜜莫婉婉尖叫:“刚好来了个年轻有为的海龟高富帅,赶紧上!实在不行,睡了再说!”
先虐后甜文,集商战,豪门,娱乐圈,演艺圈各种八卦欢脱于一体,结局HE,
尤小七出品,坑品有保证。
内容标签:豪门世家 婚恋
主角:虞锦瑟,沐华年 ┃ 配角:何盛秋,莫婉婉 ┃ 其它:危险关系
☆、第一话与金城武相亲
极寻常的星期五,西餐厅里例无虚席,虞锦瑟坐在落地窗前,用无法形容的表情端详着她人生中第n个相亲对象。
回想半小时前,王姐在电话里无比亢奋地说:“小虞,这小伙子十分难得,博士学历工作稳定仕途光明车房俱全,关键是还父母双亡……”言至此处,话音转低,“就是有点……有点像金城武……”
什么叫就是?莫非金城武此类高富帅还不够档次吗?虞锦瑟不明白她的惋惜之意从何而来,但容不得她多想,在这个*丝称霸渣男无敌的世道,好男人就像肥壮猪崽,挑一头就少一头,她即刻挂断电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奔见面地点。
待她赶到餐厅之时,前台的挂钟指向了七点过五分——迟到了五分钟。相亲男看了看手表,以几不可见的动作皱皱眉,却仍然保持着绅士的风度,将餐单先递给她。
她心不在焉地翻着菜单,对面男人的长相,让她已控制不住狂风大作的心跳。她胡乱地点了几道,趁男人低头翻菜单之际,她快速拿起手机,咬牙切齿地发了一条简讯。
“——你不是说这男人长得像金城武吗?!身高低于一米六,体重大于一百六,外加一脸麻子!究竟哪里像了!!!!!”为了表示丧心病狂的愤慨,附加了一连串的感叹号。
信息立刻回复:“——我还没把话讲完你就挂了电话!人送外号‘京城武大郎’。”
虞锦瑟手一抖,差点将手机从二十三搂的落地窗砸了出去。
“虞小姐,是因为堵车才来晚了吗?”等菜的空档,太过安静总是让人局促,武大郎开始找话题。
虽然没有再继续的必要,但起码的礼貌仍是要维持的,于是虞锦瑟答:“不是,我是路上遇到了一点小意外。”
“什么意外?”
“有人将油泼到了我的鞋子上,不仅没道歉,还告诉我,别担心,有奥妙全自动,呵护衣物不伤手。”
武大郎明明忍俊不禁,偏要拧着眉头佯装不满:“怎么能这样呢?那你有没有跟他理论?”
“没有。”虞锦瑟摇头,瞥见武大郎的眉头又鄙弃地拧了拧,她答道:“我懒得理论,我直接找人上前胖揍他一顿,打到他肾亏,然后告诉他,别担心,有六味地黄丸,治肾亏不含糖。”
“噗……”武大郎一口冰水喷了出来,尴尬地擦了擦嘴,赶紧将话题更换,“虞小姐可喜欢看书?鄙人乃文科出身,素日里极喜欢看些古文学作品,人生目标便是能做一名流芳千古的文人墨客。”说话的调调骤然文绉绉起来。
“古文学啊,我也喜欢!”虞锦瑟一拍桌子:“那本金瓶梅我闲来无事日日都看!”
“啪!”武大郎的杯子直接摔到了地上。
接下来毫无悬念,短腿的武大郎跑的比姚明还快。
……
第六回相亲失败的虞某人颓然地站在餐厅的洗手间,看着镜中垂头丧气的自己。手机蓦地一响,她按下接听键。
“锦瑟!相亲如何?哎,听你的口气就知道又吹了。”莫婉婉的声音噼里啪啦传来:“不要紧,吹了好,刚巧我室友的二表哥从国外回来了,可是真正的青年才俊,八点钟他会来子时,你一定要把握机会!实在不行,睡了再说!”
“睡了再说?不好吧……”虞锦瑟道。
“什么好不好!你就这样消极的对待我的热情吗?老娘作为你的闺蜜容易么?你可知我为了替你约到那青年才俊,费了多少心思!”莫婉婉的话顿了顿,陡然提高了音调:“虞锦瑟,别忘了你当时说的话,你说你一定会找个好男人气晕沐华年与季弘谣那对狗男女!”
虞锦瑟握着手机的手一紧,“我没忘。”
“没忘就好。”莫婉婉义愤填膺:“一穷二白的穷小子利用你上位,功成名就后就甩了你,现在居然还挽着绿茶婊小三来耀武扬威!狗男女!渣男,贱小三!”她咒骂几声,懊恼地道:“虞锦瑟,老娘真是弄不懂你,当年你看中他哪一点,大学里倒追,毕业后倒贴,为他无怨无悔付出六年,结果呢,不仅落到被抛弃的下场,还赔上自己无辜的妈进了医院,亲爹蹲了监狱……”
“婉婉……”虞锦瑟的心陡然一沉,化妆镜里的她,紧紧闭上了眼,仿佛不能承受。
电话那头的人意识到失言,忙转了语调:“好了好了,我不说了,八点马上到了,你好好把握,加油!”
……
虞锦瑟重新回到落地窗前的座位时,发现对面坐了位男士,年约三十,五官俊朗,随意简单的衣着,却透着从容不迫的优雅,正施施然举杯向她致敬:“虞小姐,晚上好。”
她却愣住,这男人不是方才坐她邻桌的男人么?怎么换到了自己的桌子前?还有,他怎么知道自己的姓?
男子似乎猜出她的想法,淡淡一笑:“我是何盛秋,很荣幸今晚能与虞小姐见面。”
“何盛秋?”虞锦瑟傻眼,这不是莫婉婉提到的那个青年才俊么?不是约到八点了么?可为什么她七点钟来的时候,就发现他坐在邻座?而且……这么近的距离,他岂不是将她与“金城武”相亲的过程尽收眼底?!
“抱歉,下飞机无事,便早了一个小时来到这里,刚巧发现了虞小姐,可惜您当时有约,我不好打扰。”何盛秋的解释谦和有礼,虞锦瑟却更想找个洞把自己埋了,不曾想何盛秋接着又来了一句:“虞小姐是个有趣的人。”
“有趣?”虞锦瑟完全不晓得他这句赞美是真还是假,只能窘迫的点头:“其实,我一向都是这样,如果你不能接受,也没关系,反正我相亲被甩很常见……”
“虞小姐很坦率,我很欣赏。”她的话还没结束,便被何盛秋截住:“虞小姐的情况我基本已经了解了,下面我跟虞小姐介绍一下自己。”
“啥?!欣赏!”虞锦瑟目瞪口呆,相亲头一次听见有人说欣赏自己,紧接着更目瞪口呆的是,那何盛秋还真的严肃地进行了二十来分钟的自我介绍,资料完善的像是百度百科。
“虞小姐,这就是我的情况了。”何盛秋介绍完毕,微笑地看向虞锦瑟:“若虞小姐对我还算满意的话,我们便挑个日子,把婚事办了。”
虞锦瑟的下巴快掉了:“挑日子?!这么快?你还没有问过我的情况呢;难道你不该问问我做什么工作,薪资多少,爱好是什么……”话至此处,表情陡然一僵,似参透了什么机密,嘴张成了鸭蛋,她缓缓将拳头放入自己的嘴,“何先生,你你你……是不是身体有什么毛病?”神情转为同情,“如果是这样,你不用自卑,现在医学很发达的。”
“咳……”何盛秋被茶水呛到,缓了缓道:“本人身体健康,虞小姐太多心了。”
“那你为什……”剩下半句还未出口,虞锦瑟的眸光倏然凝住。
餐厅旋转门前,一个身材颀长的男子踱步而入,隔得远了看不清容貌,气质却不容忽视,那一套米色休闲衬衣与亚麻色西裤,明明是极柔和的色泽,却被他穿出迫人的凌厉。
只那一眼,虞锦瑟已快速转过了脸,装作若无其事的喝果汁。
米色衣男子似乎没有看见她,他漫不经心地从她身边走过,即将擦身离开的霎那,他顿了顿脚步,眸光虽依旧看向前方,口气却是对着她,原来他早已发现了她:“怎么在这?”
视而不见的把戏无法再演下去,虞锦瑟转过头,手中银勺子敲着餐盘发出“啪啪”地脆响,也不晓得是忐忑,还是不耐:“餐厅是你开的?老子不能来?”
“虞锦瑟,你能不能好好说话。”男子颦眉,飞快地瞥了一眼餐桌前的女子,表情明明是淡漠的,眸光却锐利似针芒,顺带在何盛秋身上掠过。
“我们在相亲。”说话的是何盛秋,似是不愿气氛太糟糕,他笑的亲和有礼。
“相亲?”一个软糯的女声紧跟着插入:“锦瑟你在相亲?看这位先生气质不凡,锦瑟你真是好福气。”
随后而来的年轻女子,漂亮,极漂亮。白皮肤,鹅蛋脸,杏眼,在夸完何盛秋后露出八颗牙齿的端庄微笑,容美,笑也美。
她笑的一派诚挚,仿佛发自内心的喜悦,衬着头顶璀璨的水晶吊灯,竟有些迷离而亲切的美,虞锦瑟在刹那有些恍惚,眼前的女人,还是半年前那个咄咄逼人的面孔吗?
那时的她,双手抱胸,笔直的站在自己面前,姿态洋洋如斗胜的孔雀,“虞锦瑟,你瞧瞧你,除开出身比我们好一点,其它哪里配得上他?别再自寻其辱,华年爱的是我,只有经历相似的我才懂他的心,而你,你是含着金汤勺,在蜜汁里泡大的大小姐,你们是两个世界的人,要在一起,简直是痴人说梦。”彼时她微笑如花绽放,眸中却有恶毒的快意翻涌,“你晓得痴人说梦的意思么?就是痴心妄想的人,做着不切实际的梦。就如那几年你们的婚姻,彻头彻尾就是一场梦——他从没有爱过你。”
他从没有爱过你。最后几个字眼宛如尖锐的利刃,纵然时隔了大半年的光景,依旧在她心头细细密密扎过,看不见伤口,哪怕内在锥心泣血的疼。
回过神来的虞锦瑟抚了抚胸口,她很想问身侧的漂亮女人:“你想不想尝尝被甩耳光的滋味?”奈何相亲对象还在对面,她不能将莫婉婉辛苦介绍来的劳动成果吓跑。于是她站起身,举起水晶杯向漂亮女子晃了晃,依稀还是那些年青葱岁月里姐妹间的亲热,她将脸贴到漂亮女人颊边,浅笑着温声细语如悄悄话:“季弘谣,用我甩过的二手货,感觉如何?”她有意将二手货三个字咬的重重的。
季弘谣的笑僵住:“锦瑟,你说什么?”她扭过头,仿佛十分委屈,挽住了米色衣男子的胳膊:“华年,锦瑟说……”
虞锦瑟慢条斯理地打断她:“我说的是你听得懂的人话!有本事你就当着全公司的面,我刚才是怎么形容沐华年的,你就怎么说。”
季弘谣仿佛不敢置信,一双杏目睁得大大的,“锦瑟,你怎么变成了这样?以前的你多么纯良。”
“纯良?”虞锦瑟侧脸看向窗外,透过二十三楼的玻璃窗俯览整个城市的夜景,灯火阑珊,车马如流,然而她却觉得眩晕,她闭上眼,道:“别再提这个笑话,过去纯良的虞锦瑟已经被你季弘谣和沐华年合伙谋杀了。”
“弘谣,走吧。”被称作沐华年的男子不愿再纠缠,转头大步向前走,季弘谣不甘地瞧了虞锦瑟一眼,踩着高跟鞋跟了上去。
虞锦瑟坐回椅子上,轻轻嗤笑。
弘谣……短短的两字,蕴着怎样的亲昵。可结婚四年,他却永远连名带姓的称呼自己,虞锦瑟,虞锦瑟,干脆而冰冷,生疏如陌生人——真是讽刺。
她端起餐桌前的冰水,大口灌下,试图麻痹酸到发疼的心。
对面的何盛秋没留意到她的情绪,笑着问:“刚才那两人是谁,听你的口气好像关系很不一般。”又道:“我只是随口问问,你不想回答也没关系。”
虞锦瑟并不介意,“那个男人叫沐华年。”
“沐华年?”何盛秋若有所思,“难怪这么眼熟,原是金融界的新兴翘楚,我在杂志上看过他的专访。”
“是啊,年轻有为的他是我的合伙人。那女的呢,是我的闺蜜季弘谣。哦,得加上曾经两字,过去是闺蜜,现在不是了。”
她笑了笑,“还有一层关系说出来怕你觉得狗血,沐华年除了是我的同事,还是我的前夫,而季弘谣是他的小三。”她搅动着杯里的果汁,唇角的一抹笑意泛起苦涩:“不过这位小三逼宫成功,马上就要扶正了。”
“真的很狗血。”何盛秋颔首,目光忽地有些怜悯:“你当时,一定很难过吧!”
虞锦瑟嘻嘻哈哈大笑:“可不是,难过的想将他们吊起来打一顿!特别是沐华年!”
何盛秋被她没心没肺的笑感染,“那胖揍了他没有?”
对桌的女子仍是嬉笑着,旋即她垂下头,仿佛杯中的蔓越莓果汁里有什么宝贝似的,她一动不动地怔怔瞧着,酒红色的潋滟液体倒映在她漆黑的眸子里,不知是不是何盛秋的错觉,那浓密的长睫遮掩下,隐约有清透的水光一闪,瞬间似有无边的悲伤弥漫开来,何盛秋居然感到压抑。
良久,对桌的女子用几不可闻的声量低低说了三个字:“舍不得。”
☆、第二话富家女的资本
夜风微凉,虞锦瑟回到家里,已是夜里十点多。
开了灯,不大的卧室即便被明朗的灯光充盈,仍带着莫名的空荡,来来回回只听到自己拖着拖鞋的走步声,啪嗒啪嗒回响在传堂而过的风声中,孤寂如空城。
要洗澡,虞锦瑟去衣柜拿衣服,路过壁柜里藏着的婚纱照,脚步慢了一慢。
简欧风格的暖金钉珠相框,照片上的她,身着纯白婚纱,捧着百合,笑靥如花,而她身侧,沐华年笔挺的站立,一袭纯黑的西装衬出他的英姿卓卓——除开那张稍显不耐的笑脸跟搂着她僵硬的姿势。
虞锦瑟轻轻一笑,呵,当时拍婚纱照就应该看出他的敷衍,可为何自己还用一厢情愿来麻痹自己,不要紧,没关系,他爱不爱我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爱他。
是的,她爱他,虞锦瑟爱沐华年。就像她在日记里反反复复写着的那句诗。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她拿起书桌上已蒙尘的日记本,翻开第一页便是这句诗,雪色的纸张,墨色的笔迹,工工整整誊在正中,一字一画,入木三分,恨不得要烙进心坎里去。那厚厚的,即将散线的册子,原是濒临淘汰的记录方式,她却固执地保留了下来,整整三百多页,七年过往,她对他所有的爱恋,都被一撇一捺记载,任光影飞逝斗转星移,亦无法抹去。
翻开发黄的第二页,初次见面的场景自远久的回忆中纷沓而出,大三的他以学生会主席的身份站在演讲台上,向新生致欢迎词。
那日天高气爽,暖色的阳光从翠绿的枝桠漏下,泛出一线金色的曦晖,映出他清隽的五官,虽然他的表情稍显淡漠,甚至有些冷,全然没有旁人发言那般积极热烈——她却陡然凝住了眸光,那一霎,就像武侠小说中描绘的神奇桥段般,她犹如被点了穴,完全不能动弹,只剩那双瞪得大大的眼睛,移不开半分。他统共讲了四分钟,可她一个字都没听清,脑中傻傻地想起家里朱红楠木架上摆放的蓝田玉,稀世的玉件立在琥珀色的夕辉光影中,棱角分明而轮廓优美,只沉静置于一隅,便能掀起惊心动魄的美丽。
就这样,十八岁的她,于一个秋日的清晨,邂逅了她的初次心动。
……
第二次见面,出乎意料的,是他找到她,她正在自习室,他招手让她出来,她的心砰砰跳的似打了强心针,脸红的快滴出血来,“沐学长,你找我?”
她还想说点什么,可大脑一片空白——这简直不像平日恣意张扬,口齿伶俐的她。
“虞锦瑟。”他第一次直呼她的名字,神色淡而疏离,像是压根没正眼看她:“以后别再拿这些奇怪的东西塞我的抽屉。”
他话落,将手中袋子往地上一倒,哗啦啦全是各式各样的礼盒——都是她送他的礼物,皆是不菲的名牌货,最贵的一样,抵他三年的学费。
礼物纷乱地跌在地板上,像是被遗弃的垃圾,她愣在那里,听见他用讥诮的口气道:“我不知道你这种行为是在彰显你的情意,还是在炫耀你的资本,如果这是你们富家女追求男人的手段,谢谢,我不需要。”
他转身离去,而教室里的男女生已透过透明的玻璃窗将走廊的一幕尽收眼底,男生们均带着狎昵的神色,而大多数女生的冷嘲热讽则来得更加直接:“哼,仗着有钱就了不起吗?有个大老板的爸爸有什么好嘚瑟的,人家沐华年还不是半眼也不瞧她!”
教室里的男生则不满地道:“那沐华年有什么好,山沟里的贫农出身,学费还是政府资助的,也只有那副皮囊,能入了你们这些外貌协会的眼……”
……
第三次再见到他,在医院的重症室外,她看着床上刚做完手术插满了管子的老人,庆幸自己送钱来的及时。床对面的他正替老人细细地盖好被子,在她转身离开的霎那,他说:“谢谢你的七万块钱手术费,我一定会还。”他嘴里道着谢,表情却依旧淡淡地,没有半分感激的模样。
她不知如何回答,她本是好心帮忙,如今他一副欠债还钱的模样,倒真像是她蓄意让他欠自己的人情,于是连连摆手道:“不用还……真的……只要你外婆的病能好就行了……”生怕他不相信,她又补了一句:“反正我也不缺钱。”这话刚出口,她恨不得打自己的嘴,每每面对他,她的伶牙俐齿就不知去了哪,总是期期艾艾,说些没有脑子的话。
果然不出她所料,他看了她半晌,像是在钻研她的表情,随后他嗤笑了一声,讥讽道:“有钱人就是阔气!”又一字一顿,如承诺般道:“虞锦瑟,我一定会还的。”
后来见面的次数就多了,她成了医院的常客,偶尔送钱续交住院费,偶尔提些营养品,将护士都弄糊涂了,以为她才是老人的外孙女,有次人手不够直接喊他:“小姑娘,你外婆通不了便,得灌肠,快来帮忙!”
没有亲身经历的人无法想象灌肠的过程,排便困难的老人在药物的促使下,失禁地泄出一地的恶臭,溅了她半条裙子,所有人都条件反射的捂住了鼻子,唯独她眉头皱也没皱,反而温声地安抚着老人:“外婆,忍忍,马上就好了……”
下了课刚赶到医院的他恰恰看到那一幕,他抿着唇,脸上仍是那抹清冷的神色,最终什么也没说。
……
再见到他,在大三的冬天,是她鼓起勇气约的他。夜里九点钟,天下起了小雪,她撑着伞立在高大的梧桐树下,橘色的路灯将她跟树的影子齐齐投到纯白的雪地上,很有几分韩剧的唯美。这样的画面原本最适合女主角自伞下露出一截优美的侧脸线条,面含忧郁地遥望着摇曳的树影,或者,镜头自梧桐树冠的角度由上往下俯拍,女主伸出纤纤十指,在飘摇的簌簌白雪中,面带憧憬的摊开掌心接住一瓣雪色花朵……
剧情很唯美,只不过现实中的女主角将这个美感破坏殆尽,她一直在用力跺脚,将洁净的雪地踩得七零八落,还蹦着跳着呵气搓手——她等了他快两个小时,被寒风冻得受不住。
他来时正看到她在那跺脚,他似有些歉意,那是她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这样柔和的表情,在她的印象中,他一直是高傲得近乎凌厉的,许是太过贫寒的出身,要么就会让人极度的自卑,要么就会极端的自尊,而他是显而易见的后者,除了勤奋到疯狂的学业外,他习惯用淡淡的戒备,与周围保持一定的距离,他最常见的姿势,便是微拧着眉,抿着唇,神色淡然却眸光冷峻。但奇异的是那晚,她在飘摇的雪花中瞧见他的目光,褪去了素日的疏离,浮出一丝柔软及平和——也可能只是她的错觉,不过是那昏黄的路灯太过柔和罢了。
见他来,她开门见山地说:“你安心的去英国,别错过好机会。外婆我可以帮你照顾。”他被国外一所大学录取,是他一直向往的国际顶级学府,而且还是在最高奖学金的情况下。
而他却并没有她想象中欢喜,方才难得的平和甚至莫名黯淡下去,他再一次颦眉,清冷而淡漠,“虞锦瑟,我不需要你的同情。”
她赶紧解释:“我不是同情,我只是想帮你。”
“那如果我一去不回呢?”
“那就不回啊。”她的回答出乎意料的平静:“如果国外更适合你,不回来可以理解。”
他的眸子闪过一丝讶异,一瞬即逝,下一刻他问:“你不是喜欢我吗?如果我去了国外,你就不想我回来?”
他这个问题直白的近乎尖锐,按照往常,她定是要脸红的,可她此时却异常的坦荡:“我是喜欢你,可喜欢你只是我一个人的事。我从未想过要得到什么回报,更不会妄想你会喜欢上我,所以,你不需有任何负担。”
沐华年似没料到她如此坦率,迷蒙灯光笼罩的梧桐树下,他清癯的脸隐在树影之中,看不见神情,唯见一双幽黑的瞳眸深处,泛起一抹从未见过的情愫。
她看不懂他的表情,却为自己今晚的直白大胆而觉得欣慰——她出门喝了两口酒壮胆,免得又脸红心跳忘了自己要说的话。
酒壮怂人胆,她既已豁出去说了这么多,便索性说到底。她捡起地上的一片梧桐叶,唇角扬起一抹笑,道:“喜欢一个人,不就是要让他快乐吗?——沐华年,我只希望你快乐。”
她话落,抛开手中叶子,快步走开,走了很远回过头,发现沐华年还站在梧桐树下。
渺渺茫茫的雪夜里,沐华年身姿挺拔如雪中青松,而后,他缓缓俯下身,拾起了她丢下的那片梧桐叶。
灯光与树影将他的手指烘托的修长而细致,指尖上,那巴掌大的树叶色泽松黄,橘色的灯光将树叶氤氲出幽幽的光辉。可她走得远了,看不清他的脸,就如同,她看不清他那一霎投向她的眸光。
这次分别后,果然有很久没再见到他。她想,他应该走了吧。然而不日后,她意外地再次遇见了他。
☆、第三话疯狂的闪婚
那日下午,她正走在去图书馆的林荫小道上。小路的两侧开满了茉莉花,她抱着一本散着墨香的书,自斑驳的光影与幽幽的花香中,悠然前行——然而,霍地有个人影横冲到她面前,浑身是伤,脸颊青肿,嘴角流血,衣服还撕破了几个口子,她惊愕地道:“沐学长……你怎么伤成这样?”赶紧掏纸巾给他止血。
他按住她的手,脸上的伤痕还在流血,可那一双深幽的眸子却紧紧凝视着她,带着某种异样而狂热的光,“结婚。我们结婚去。”
“你说什么?”她被吓了一跳。
“你不是喜欢我吗?”他忽然牵住了她的手,这是他第一次主动触碰她,他的手微微的颤,像是带着某种偏执,握得她的指尖生疼,“你愿意嫁给我吗?现在!”
她怔住,即便他现在伤痕累累衣冠不整,跟她脑海中未来丈夫求婚的场景截然不同,可她还是蒙了,巨大的狂喜感让她觉得这是一场疯癫而甜蜜的梦境,她颤着嘴唇,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你愿不愿意?”他皱着眉,似乎有些不耐,又似乎有些懊恼,“不愿意就算了。”
她见他要走,猛地冲过去拦住他,“我愿意!”
就这样,那个下午,她经历了人生中最疯狂的事,在不到二十一岁,还没大学毕业的年纪,偷出了家里的户口本身份证,跟另一个算不上熟络的男子,领了结婚证。
那两张薄薄的红本子,被民政局的接待员重重烙下一枚清晰的公章——自此,原本两个各不相干的人,这刻起便被命运牢牢系在了一处,一辈子。
她拿着红本子,觉得一切神奇而不可思议,快的像一场荒谬离奇的梦。他对她而言,从来便是一场遥不可及的追逐,而如今,他居然实实在在站在她面前,成为了她的丈夫,她陷入了从天而降的无边狂喜中,兴奋着,幸福着,却忘了最重要的一件事。
她从没有问,他为什么要娶她。
……
领完证后,没有结婚仪式也没有酒席宾客,他带她去了一家很小的首饰店挑戒指,她存心给他省钱,挑了一枚银制的戒指,极普通的素银款式,细细窄窄的,圈在无名指上,在灯光下泛出低调的银光。价格她记得很清楚,九十八块,还不抵她的一个钥匙扣,可她却满足地像得了宝。
戴上戒指,她心情激动而紧张,谁知他说:“天晚了,你回学校吧。”
她目瞪口呆:“回学校?……不回家跟双方父母说一声吗?”
他像没看到她的惊讶似的,“我今晚的飞机,去英国,会离开两年。”
她更加震惊,结了婚便立刻分离,这是什么意思?想了想忽然觉得甜蜜,或许他心里是有她的,他用结婚这个方式,无非是想证明他的心,于是她点头微笑,“好啊,我在家里帮你照顾外婆,你安心的去英国。”
“不用照顾外婆了。”他的口气在一霎变得极度寒凉,像是深冬腊月的冰雪,随后他扭过头去,语调没有任何的起伏:“外婆在三天前,已经过世了。”
她呆住,可再怎么问,他始终不发一言,只是紧抿着唇,侧过脸去,一眼也不瞧她。
……
他走后,她重新回归到往日的平静,唯一不同的是右手无名指上多了一圈窄窄的银戒,见证那曾经疯狂而短暂的幸福。无数个梦醒时分的午夜,她摩挲着手上的银戒,一遍遍念着他的名字,一遍遍在日记本里写下那句话——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锦瑟思华年。
黑暗中,她将这五个字反复呢喃,呼之欲出的气息含在唇齿间,合着字眼微微吐纳,心中的甜蜜,拉扯成绵绵的糖丝,满的快要溢出来。
但她不敢跟他打电话,他似乎很忙,几乎从未主动跟她打过电话,偶尔她拨国际长途过去,他也是嗯,嗯,知道了,然后迅速挂电话。
但她是体谅他的,他一向对待课业废寝忘食,此后怕耽误他宝贵的时间,她去电话的频率降低了很多,除开过年过节通个话,其他都是发简讯。
……
就在她以为日子会在等待中平静度过之时,半年后,她的父母不经意翻出了那本结婚证。她素来严厉的父亲,气得脸色铁青:“你真是反了!这么大的事都敢背着父母!还是跟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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