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豪门游龙-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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猛听那彭天柱把那柄铁扇向桌上一拍道:“好小子,方才我还当你是个半截头的好汉,能如此才不愧是顾肯堂的门生,本庵弟子,掉脑袋,丢性命那又算得什么?既如此说,你放心,只要你因此受累,我老彭便把这颗白头饶上,也非把你救出来不可。”
王熙儒连忙申谢,但心想:“这位老人家说话好丧气,你如真把一颗白头饶上我也完咧!”
接着肯堂又问道:“你打算如何报案,现在盘算定了没有?这是一上来第一着棋,一切须防失足,却不必向好处想,先要做最坏的打算才对!”
王熙儒道:“我想湖上尽有在夜间打渔的,少时等去过复明堂,我便设法入水,让打渔的将我打起来,然后假装苏醒过来,托他引见里正,说明游湖被人寻仇打入湖中经过,再由里正一同报到城里去,这样他便查究起来,我也有话说。”
肯堂又道:“你报案如何说法咧?”
熙儒道:“弟子已经盘算过,准备连在那假翰林门前看见裴老前辈的事都不隐瞒,至于裴老前辈湖上寻仇,喝破邓占魁弑主冒名降清之事也直言无隐,只将那厮奉有鞑酋密旨查访我们的事不提,其余全和盘托出,再说明弟子系因护卫那厮,才致被裴老前辈打落湖中,幸得渔人相救不死,恳求官府缉凶归案讯办,这样—来,他便再不说理,也决无将一个原告,当作凶手羽党之事,而且弟子在吴门也是一个世家子弟,本人又是一个生员,平日人缘并不太差,或许可以无碍。便向极坏处说,即使那四个歌姬咬定我曾拦他逃入后舱,但他一经说出奉有密旨在身,我便舍命护救,也决落不了不是,实不满恩师说,弟子之所以借裴老前辈那一脚,落在湖中,便是替自己留下一着说话的余地咧。”
独臂大师不由笑道:“这孩子倒想得真面面俱到,也真亏你咧,现在已在水中泡了这么久,还不快将湿衣脱下,向船上伙计借一套换过,夜深了,天气虽热,那湿气也受不得咧。”
王熙儒笑道:“谢谢老师父,不过弟子到过复明堂还要下水去,却不须再换咧。”
肯堂一看月色忙道:“时候不早咧,你既要抢一个原告,遇救的时间却不能过久,还是赶快去吧,那复明堂无须你再去了。”
熙儒答应一声,又向各人告辞,走出门舱,一下便窜入水中,这一次却声息毫无,只湖面略微晃了一下而已,众人俱各称赞不已,少时那船,行近一个小峰,忽见两条渔船,一面下着网一齐高声道:”来船是香客吗?为什么夜间赶路,这等忙法。”
船头伙计连忙答道:“因为客人们全要在朱光王佛面前烧炷头香,所以不得赶早些!”
接着又道:“老师父和各位老施主全在船上,非从此经过不行,请你把网收一收行吗?”
那靠近的一条渔船,忽然走出一个精壮汉子,提着一把雪亮的五股渔叉大喝道:“你们不看见那船桅上打着朱光王佛灯笼,船头上摆着平升三级的香阵吗。既然老师父法驾来此,还不快些开网。”
一声喝罢,那网向下一沉,两船分开,中间让出一条水来,独臂大师那船,直向小峰摇去,不一会到了峰下,只见沿岸一带垂杨环绕,当中用砖石砌成一个水码头,靠着码头,二面全是渔船,那小峰并不太高,月光下看去也只有几处竹篱茅舍,众人将船在码头泊定,才一下船,那紧靠着码头的渔船上,又一边走出一个精壮渔夫来,各抱鱼叉,唱诺笑道:“我们知道那王相公一去必有人来,却想不到是老师父法驾亲自赶来。”独臂大师含笑向两人各道辛苦,便向峰上走去,一会儿在峰腰一家倚山而筑的茅屋前面停了下来,黄松筠走向那竹篱外面白板扉上敲了三下,又敲了一下,那门呀一声开了,一个老渔人迎了出来,一见独臂大师和诸人,也只笑着唱了一个诺,便迎了进去,里面却是三间茅屋,杂陈着网罟渔具、灯灶等物,并无异样,到了屋内,那老渔人方大笑道:“方才那小王相公,忽然引了一老一少两个人抬着一个猪猡到这里来,原说只在这外面稍坐,等禀明老师父再说,我还怪他不应擅自引进生人,谁知查问之下,竟是当年有名的飞天神驼裴老幺师徒,那猪猡又是东山新近搬来的什么魏翰林,是我怕在外面不妥,所以赶到复明堂去,如今全在内面,并且告诉小王相公,诸夫今夜游湖全在船上,老师父和诸长老来此一定是为了此事了。”
独臂大师笑道:“今晚是孤蜂上人做主人,邀了大家游湖,却想不到先是白檀樾有要事赶来,才到湖上,又遇上此事,逼得大家不得不来料理一下,以致游兴全赊,由此便可想见一饮一啄莫非前定了。”
那老渔人不由一怔,向白泰官道:“你又有什么大事从镇江赶来?是我那鱼大哥出了乱子吗?”
白泰官一看那老渔人也是太阳庵长老之一,湘江老渔袁祟义,忙笑道:“这—季是老前辈值堂吗?又多辛苦咧。”
袁祟义大笑道:“我是秃子当和尚,将就材料,住在庵里固然闲得难过,便附近下院也不如这里好,而且我又本来是个老渔户,住到这里来更合适,所以才商请老师父调来这里奉伺香火,说不上什么季不季的,也许要终老于斯咧。”
接着又道:“你别先问这些没要紧的事,你从镇江赶来,到底是为了什么咧?”
白泰官道:“说来话长,停一会到了内面再行奉告如何?”
袁祟义把头一点,走向屋后壁墙上,将一幅姜太公钓鱼图卷了起来,里面却是一个神龛,供着金龙四大王牌位,还有一付小小五供,烛泪狼藉,残香犹存,再提起神龛左侧一根小钉,将那神龛向右侧一推,便露出了一个二尺来高一尺来宽的石洞,众人鱼贯着,伛偻钻了进去,那石洞里面却有石级,可以拾级而上,升高丈余,那石级向左侧一转,又上去丈余,便见一条从山石中凿成的石头甬道,蜿蜒曲折而前,自入洞 以来,除每一转折处,必有一铁灯檠照路而外,绝不见半点天光,等走进去数十丈,忽见一座三丈来宽,一丈来深的大石堂,入眼是八根蟠龙朱漆抱柱,中间高悬着一块朱地金字横匾,大书着复明堂三个大字,正中靠着后壁朱漆神龛之中,供着思宗烈皇帝御容而外,长明灯下摆着一张方桌,两边各排列着七八张交椅,这时那裴老幺正坐在下首最末一张椅子上,那白衣少年侍立在一旁,一见独臂大师率了众人进来,立刻站了起来,迎着把手一拱拜伏下去道:“罪民裴虔虽然闻得长公主现在江南创立太阳教,志在光复大明天下,却不知道这太湖一带尽属辖境,更不知法驾便在邻船,以致未能请示,冒昧便向人寻仇动手,一切尚请海涵恕罪。”
独臂大师连忙扶着笑道:“裴老英雄高义孤忠,世所罕有,老衲及此间诸人均钦仰已久,怎敢当此大礼,至于方才之事,太湖虽为老衲及诸志士图谋匡复之所,却与一般山寨略有不同,亦未能尽依江湖规定,何况老英雄本不知此间底细,十年薪胆,一旦狭路忽逢大仇,焉有不报之埋。”
说着又道:“此事少停再说,老衲此来实为率众相迎,略尽此间地主之谊,却非专为此事咧。”
接着彭天柱一把扯着大笑道:“老驼子还认得九里山王吗?数十年不见,你不但人已变成一个老梆子,便说话也学得文绉绉的,远不是当年的豪气咧。”
那裴老幺定晴一看,也大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你这家伙,数十年不见,你倒还是一个哇呀呀的角色,一点也没有改,但自从高鹞子一死,便不见有人提起你来,这一段光阴你却在哪里混过来?”
彭天柱又哈哈大笑道:“你问这个,那话可太长了,这几十年来,从淮北到华阴,我成了一个老客,一会儿开垦,一会儿占山,反正没有闲着,如今才到这湖上来,不久又该回去咧,你有空到我那圩子里去住上几年如何?”
舒三喜也上前笑道:“老驼,你还认得当年一剑纵横,今日江湖行乞的老友吗?”
飞天神驼裴老幺不禁一怔,仔细看了半晌,却记不起是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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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复明堂
彭天柱猛然又大笑道:“你怎么连这位老上司全忘了?他便是当年你我全瞧不起来的那位酸丁指挥签事咧!”
裴老幺闻言,又仔细把舒三喜一看,不禁热泪夺眶而出,重又拜倒在地道:“你老人家真是当年剑劈小红娘,只手独擒点灯子的那位苏仲元苏老爷吗?小人当年一再侮犯,全在你老人家包容之中,当时只道你只凭史部一封信才能做到那么大的官,却不料后来高总镇被许定国诱杀,大家身陷重围,你老人家只凭一人一剑将两名流寇降清的悍酋一斩一擒,反将我们救出重圈,又承你将一条金带分赐众人,以充南行路费,小人生平恩怨了了,只你老人家自从淮北一别便杳无消息,却想不到今夜也在此阁遇上,真想煞小人咧。”
舒三喜笑扶着道:“老驼你怎么又认起真来?什么老爷小人的?须知我如今已是一个沿街乞讨的叫化子咧,你只管赶着叫化子叫老爷,那不是天大的笑话么?”
飞天神驼一抹老泪又道:“你老人家遁迹江湖无妨,小人本系部属,又曾受殊恩,怎敢忘本?今日既然得见,只等我将那无耻奴才做个了断,再将小主人安置好了,容再随侍左右以报大德便了。”
舒三喜又大笑道:“这却决使不得,我自入了这一行,除到太阳庵来轮值,不敢欺瞒老师父和各位长老,才略以真面目相见,平日均以乞讨为生,如果招上你这么一个老伙计,却实在彼此全不方便,那又是何苦咧?”
飞天神驼正欲再说什么,独臂大师大笑道:“二位既是旧相识,今日重逢便是缘法,现在不必争论,且听我一言如何?”
说着又慨然道:“舒老檀樾隐身乞丐,原属游戏三昧,而且别具用心,裴老英雄实不必坚持相随,不过凡我太阳庵长老弟子,例必轮值,一年至少也有一次小聚,如愿常住,这附近便有不少下院和各项事业,尽可容身,裴老英雄如果不弃,何妨也在本庵上香,以后便是一家人,岂不便可同在一处。”
说罢又看着飞天神驼道:“只是缘法各有一定,如果裴老英雄志趣各异,或有为难之处,老衲也未便相强,还请裁决为是。”
飞天神驼不由也慨然道:“数十年来,我除故主情深,代为抚孤图报大仇而外,实也一日未忘大明深恩厚泽,与旧主遗志所在,既蒙长公主不弃,愿以余年报国,但望苏公能许稍尽厥心,那就此心更安了。”
彭天柱又把那大铁扇在手上一拍道:“老驼,你能也到我们这太阳庵来,那便更好呢,至于这老叫化,来去不出这江南数十州县,你要跟着他还不容易,放心,全有我咧。”
舒三喜又大笑道:“老彭你别这么说,老驼那个意思,我决不敢承受,如果他也归入我太阳庵下,便是同道教友,除老师父一人是大家的盟主而外,更说不上谁跟着谁,你别看我从没离开江南一步,须知我们这一行也有南北两宗,全国各有码头,真闹急了,我便说不得背上品级袋,云游各地去受十方香火咧!”
飞天神驼又看着舒三喜道:“你老人家放心,小人决无缠扰之处,只要肯容我稍微尽心便足够偿我夙愿了,其余一切遵命如何?”
舒三喜也看了飞天神驼一眼,略一沉吟又笑道:“好在我这娑婆一教,现在已算是太阳庵一个支流,自大师兄冯小挡殉国以后,便推我忝掌门户,你既如此说,等在本庵上香之后,我收你做个师弟如何?”
飞天神驼不禁大喜,又叩拜道:“既承师兄恩准,小弟遵命就是。”
说罢,又由舒三喜向诸长老一一介见,大家互道倾慕之后,飞天神驼复又指着那白衣少年向众人道:“此系我那小主人魏承志,今后也拟求老师父收入太阳庵门下,俾其少为老主人尽其报国之心,如蒙恩准,实深感激。”
那魏承志也连忙跪下道:“小侄自小便承裴叔教养,又蒙代报大仇,如蒙此间诸长老恩准收归门下,自应秉承先人遗志,以图报国,不过你老人家这等称呼,小侄却不敢答应咧。”
独臂大师连忙扶起慰勉有加,并命仍旧以叔侄相称,飞天神驼又道:“那弑主逆贼邓占魁现在已交袁老英雄看管,理应如何处置,还请长公主裁决。”
独臂大师笑向肯堂道:“此贼自应仍交裴老英雄处置,以了恩怨,但他既奉鞑酋之命南来,对于我等必有奸谋,还须问明才好,便劳顾老檀樾详加讯问如何?”
肯堂笑道:“此事如由我一人讯问,逆贼未必便肯将真情完全吐露,必须稍假权诈,才能使他毫无隐讳。”
说着便扯了天柱和飞天神驼二人商量了一会,请独臂大师和诸长老,先行到别室少坐,只留下二人和那魏承志,一面命值堂湘江老渔就复明堂上设下公案,三人并肩而坐,由彭天柱居中,上首坐着肯堂,下首坐着飞天神驼,却令魏承志擎着一把明晃晃的扑刀站在案前,另由四名教下弟子将那邓占魁押了上来,那邓占魁,自被魏承志挟上小船,点了晕穴之后,一醒来睁眼再看,已经在一间石屋之中,头顶上悬一个铁灯盏,火焰小得只有绿豆那么大,一边站着一个青衣壮汉,一个提着一把短刀,一个挺着一枝苦竹枪,心知已成俎上之肉,决无幸理,但不知身在何地,连忙一定心神,问道:“两位朋友,请问这是什么地方,那位姓裴的朋友现在何处,能见告吗?”
却不料那提刀壮汉,怒目而视,在他肩背之间重重的踢了一脚大喝道:“猪猡,谁跟你是朋友?你这没天良的东西,也配和老子这样招呼吗?”
那挺着竹枪的却冷笑一声道:“你要问这个吗?这里是复明堂水寨,你自己做的事自己知道,少时便要一刀一剐,剐碎了你这厮去喂王八呢!”
邓占魁被那一脚,踢得直叫“哎呀”,哪敢再问,也不知经过了多久,忽见一个白发老渔人,一手提着雪亮的五股鱼叉,后面跟着四名青衣壮汉,各持刀杖绳索,一进来,便将他反剪了,押出石室,经过一段甬道,押到了一座大石堂,抬头一看,只见正中神龛下面,设着一张公案,中间坐着一位铁面银须的伟岸丈夫,上首也坐着一位老者,却生得清癯濯秀,看去似较和易,那下首坐的却正是冤家对头飞天神驼裴老幺,旧主遗孤却提刀立在桌前,自忖在这种场面之下已决无生理,不由心肝皆裂,那四名壮丁将他推到案前大喝道:“你这猪猡还不跪下,快说实话也许还可以死得痛快一点,否则便难说咧。”
邓占魁本来就没有什么骨头,再加这二十多年在官场已经混得惯了,叩头乞怜本已安之若素,闻言连忙跪下道:“昔年之事,原来就是我自己不是,只要三位大王要问什么,我必实话实说,但求饶我一条性命,便将所有家财一齐献出,也自甘心情愿。”
说着又叩头不已,那彭天柱倏的双眉直竖,瞪起两只白多黑少的眼睛大喝道:“你别做梦,以为我们是占山的大王爷,也像你们这些官儿一样,有钱便可买命,须知这里全是大明的忠臣义土,说别的还有个商量,要打算卖弄你有钱,那可就死得更惨了。”
接着又一拍公案喝道:“你这贼弑主求荣的事已经不容抵赖,我也不去问你,现在要问的是你为什么要到这太湖里来窥探我们,还不从实招来吗?”
邓占魁看见那彭天柱气势惊人,便似活阎罗一般,叱咤之声,简直无异巨雷,更加惊呆了,连忙爬在地下连连叩头道:“小人来此,实因致仕以后,心爱江南风景,所以……”
那彭天柱不等说完,勃然大怒道:“呸,凭你这入娘的奴才,也敢说这话,真打算欺你老子吗?”
说着向四名壮汉把公案一拍道:“弟子们,快与我把这厮衣服扒了,取麻绳来蘸上水与我细细的抽。”
那四名壮汉一声答应,立刻将他那一身衣服完全扒掉,取过一个水盆,一把二尺来长的麻绳向水中一泡,一面喝道:“你这猪猡还不实话实说,这水麻花的滋味可不好受咧。”
邓占魁只吓得浑身抖颤,但恐一说实情,所遭更惨忙又支吾着:“小人该死实是图享个老福,才到江南来,并无他意,还望开恩。”
猛听那飞天神驼冷笑一声道:“你这厮还敢狡辩?方才你在那船上,不是明明对那小子说,奉有密旨在身吗?现在为什么又打算抵赖?这却不成咧。”
彭天柱又大吼一声道:“这奴才不打哪里肯招,你们这些人还客气什么?”
接着又一啪公案道:“打,打,赶快与我下劲打。”
那四个壮汉,一声答应,一齐放下兵刃,一边一个架着邓占魁手臂,另二人取过水盆中浸着的短麻绳,带着水,啪的一下便向背上抽去,只见绳子一落,便是一条鞭痕,那邓占魁把脸一苦,杀猪也似的叫起来,彭天柱又冷笑一声喝道:“你这奴才怎么才一下就叫了起来?再不说实话,我要留下你一块好肉,也不算厉害。”
接着那二人一轮换,拍的又是—下,这一下打得更重,那绳梢竟带起一块皮来,鲜血随之直冒,只疼得邓占魁咧嘴大叫道:“我……我……我愿招了,你……你们别再打咧!”
谁知那另一壮汉,只当没听见,啪的一下,又打了上去,那一下恰好盖在第一二两鞭创痕上,又带起一片皮肉来,邓占魁只痛得眼前金星直冒,头上全流出冷汗来,又叫道:“我愿……愿说实话了。”
上首坐的顾肯堂忙道:“他既愿意说实话,你等暂时停刑,倘有不实不尽,再行动手也还不迟。”
邓占魁闻言仿佛得了皇恩大赦,忙道:“我说……我……说。”
接着缓过一口气又道:“我实在是奉着皇上密旨而来,再也不敢说谎了。”
那飞天神驼不由鼻子里哼了一声道:“脓包,我也不怕你不说实话。”
邓占魁看了他一眼喘着气道:“小人致仕是假,实在是奉了皇上密旨,到这江南来查访前明遗老顽民有无异志。”
接着又道:“其实皇上着我来,也只查访奏报,对诸位忠义之士,并无恶意,如肯出仕,文武两途均可破格任用,便无意功名,只不图谋不轨也可优容,小人本想将各位知名之士住所查清,便一一拜访,却不料今夜忽然遇上这位裴老前辈查出我冒名顶替弑主之事,如今我已不想活着,不过此心惟天可表,还望各位矜全,便死也感激。”
彭天柱方在鼻子内哼了一声,飞天神驼也在冷笑,肯堂却又问道:“你这话却令人太不能置信咧,想你不过一个知府前程,就算没有致仕,怎能上邀天眷,委以这等重任?而且江南现有督抚司道,焉有不令疆吏有司奏报,倒命你承办此事之理,你虽情切求生,这却含糊不得咧。”
邓占魁虽然身落人手,却天生狡狯异常,一见肯堂丰神迥异常人,绝非江湖人物,又见他说话比较和易,不由心中一动,忍着痛道:“这话实在并无虚假,小人冒了主子之名,投降本朝之后,虽然只做过两任知府,却因随军有功,迭蒙皇上召对,如今已经供职都察院,此次出京便是奉旨以科道御史暗中巡察江南,只因皇上惟恐疆吏有司耳目固有未周,真正遗老顽民也未必肯与官场接近,才命我以致仕之身来明查暗访,以便随时奏明予以擢用,其实这正是皇上的德意咧。”
肯堂又沉吟道:“果真如此,倒也煞费苦心,还不失为英明之主,不过这事所关者太大,你却不可信口开河一误再误咧。”
邓占魁闻言也顾不得背上疼痛,指天誓日道:“我虽情切求生,却决不敢假传圣旨,如有虚诬,愿甘立即诛戮,还望设法矜全,如能活命,不但大德誓当重报,便今日之事,也决不敢稍露只字。”
说着看着飞天神驼又哀求道:“裴老前辈,过去之事,我决不抵赖,不过大错已成,你便将我杀了替魏老爷祭灵,人死已经不可复生,与你和小主人并无益处,只要肯饶我一命,但凭一言,我是无不应命,还望体念昔日相从逃难一场,法外施恩,我邓占魁,生生世世均感激你。”
猛见那魏承志挺刀拜伏在地哭道:“诸位老前辈在上,小侄一门十七口,俱死此贼之手,复于先父死后,冒名降清,致使先父名辱身冤,此仇不报,小侄便死也难瞑目了。还望代为做主才好。”
彭天柱倏然又铁青着脸,把公案一拍道:“你放心,无论如何此贼我难容他活命。”
接着把手向上一指,哈哈大笑道:“姓邓的,你别开口皇上,闭口圣旨,须知这里却不是玄烨那鞑虏可以管得着的咧,你且抬起头来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上面供奉的是谁便明白咧。”
邓占魁不禁又是一惊,当真抬头一看,一见复明堂那块横匾,再看那神橱内,黄罗帐幔高悬,供的却是思宗烈皇帝御容,又吓得魂飞天外,说不出话来,肯堂却乘机向彭天柱使了一个眼色道:“话虽如此,但此事关碍太大,在未曾把事弄清楚以前,却鲁莽不得。”
说着,把手向那四个壮汉一挥道:“你们且将此人带下去,在我未曾决定若何处置以前,还须好好看待,不可凌辱,缺他饮食。”
四人答应一声,又将邓占魁押了下去。等人去远,彭天柱忽然又哈哈大笑道:“肯堂先生,你真想借这厮去向鞑酋投降吗?也亏你有这耐性,我肚子已经气炸了咧。”
肯堂也大笑道:“你真沉不住气,这原是约好的事,怎么又不听话咧?这一来又须稍赞手脚才行,不反而让他多活上些时吗?”
接着又扶魏承志道:“魏公子纯孝可嘉,只等这厮一切奸谋问出,自应交你杀以祭灵,但大仇固然非报不可,尊翁清名也非洗刷无以安慰英灵于地下,一时却忙不得咧!”
承志连忙含泪叩谢,飞天神驼也拜伏在地道:“若得如此成全,不但我那老主人在天之灵感激不尽,便小主人与裴某也当永志不忘,不过此贼已被擒来,清廷固以为他真是老主人,便不知底蕴者,也还深信不疑,这事杀他甚易,辩诬却难咧?”
肯堂笑道:“所以我打算从长计议也便为了这个,二位放心,此事全在我身上便了。”
彭天柱把头连摇道:“我倒不信,你竟有这等手段,难道还能叫那鞑酋颁行天下,说这厮是冒充主人投降的吗?”
肯堂笑道:“如欲洗那魏老先生污名,自非如此不可,否则这真伪如何辨法咧?”
这话一说,不但彭天柱不信,连飞天神驼和魏承志,也将信将疑,那山腹石堂原为元末剧盗所錾,有明一代,迭为水寇所据,又增了若干石室,明末天下大乱,更是有名的盗薮,清初搜捕甚急,群盗无法容身他去,却将出入五处秘道封闭,清兵竟未看出,便以肃清具报,又被顾肯堂和周渌二人游山无意中发现一处,进去一看,竟是一座地底奥区,因此暗中先将湖上渔民设法逐渐加以组织,更北上请来独臂大师,创设太阳庵南院,利用神道设教,渐渐成了规模,四方遗民志士,也纷纷来归,大抵以打渔植叶为掩护,表面上,各人自食其力,各安生理,其实均受兵法部勒,并大兴教化,是凡教下弟子,文武两途各项技艺,必精一项,编制训练非常严格,湖上虽然平静无事,其实却暗藏着一支劲旅,便进出守望,也各有一定规矩,至于往来联络,和入门仪式,以及内部组织,则酌探江湖帮会形式和释道仪注,又在湖边各处,分设下院、戒坛,分别统率各地区弟子,并刺探清廷动静,一步一步向外开展,那庵址却设在西山飘渺峰巅,外面只是一座三进两厢的小庙,除朔望拈香人数较多而外,每年三月十九做一次法会,更形热闹,平日只独臂大师和小徒弟吕四娘在内潜修,最多二三长老权充香工而已,正式商量大事,和各地重要人物投止,却全在这小峰山腹之中,除各长老和极少数心腹弟子而外,决不令参与其事,那小峰四面浅滩,春夏水涨遍植菱藕之属,秋冬水涸,又有木桩礁石,只有南北两条水路可以出入,却不断有人防守,全以打鱼下网为名,实际却是不容外人进去,峰上二三十家渔户,更是百中选一的可靠能手,所以外间虽然有人知道太阳庵有点异样,却不知底细,你便真的到那峰巅小庵去明查暗访也看不出所以然来。有时为了不让外人深入,也故弄玄虚,派人在湖中劫上一两条贪官污吏或者为富不仁的商船,呼啸而去,事后却在对湖广德寺等地稍露形迹,这一来差不多的人,自不敢轻易涉险,袭击清军驻防查缉船只也有个推托,却绝不扰害附近善良居民,庵中生活又异常清苦,住持更是一个身只一臂的苦行老尼,因此江南大吏虽然也听到些风言风语,却一无实据,也只索性由他,却不知道,这个风声,辗转传到北京去,康熙帝竟用密旨,派了这位弑主冒名投降的邓占魁来专查此事,庵中诸人本已起了疑心,才暗中派人探听,但如非天网恢恢,飞天神驼裴老幺恰于此时查出邓占魁下落,赶来报仇,也决不至立即败露,庵中诸人,更不至立即动手,将来人拿下,但事已做过,势成骑虎,更无挽回之余地,彭裴二人,一个出身草莽,原来就是一个一勇之夫。一个志在报仇,原非局中人,问出端倪之后,自无统筹全局打算,肯堂却不禁满腹踌躇,表面上虽然仍若无其事,安慰了魏承志和裴老幺之后,转向彭天柱道:“你和裴老英雄既是故交,不妨稍谈,夜深了,且待我找湘江老渔替你们安排宿住去,先失赔咧。”
说罢告辞,出于复明堂,先寻着湘江老渔,将彭裴魏三人安排在一间石室内,然后便赶向独臂大师休歇之所,延曦洞去,那洞在小峰之巅,除由地道拾级而上而外,外面并无路可通,等到得洞中,一看只有独臂大师和孤峰上人二人在内,朱旭吕四娘两个孩子,已在石榻上睡去,其余各人也不在洞里,忙将讯问情形说了,一面道:“鞑酋既特派此贼前来,又在东山落户,显系专对我们毫无疑义,我因裴老幺新来,老彭又是一个粗人,未便多问,所以特来和老师父以及诸位商量,此事所关者太大了,却无论如何也不容草率过去咧。”
独臂大师点头道:“他既然住到东山来,自然是为了专对付我们,当然非详加问明不可,不但此事决大意不得,便他们以后行迹,也宜更加隐晦,千万不可落在别人眼中,只是既有此事,现在北京值年的周路两位檀樾为什么事前一点消息也没有?这鞑酋做事,便可知厉害了。现在我们如何对付呢?”
孤峰上人道:“如依我的看法,鞑酋做事虽然严密可怕,但他决未全知我们底细,不然便是另有顾忌,不然何用派人来此坐探,只须下一道密旨着江南总督来搜捕拿人便得咧,还用得着绕这么大的弯子吗?”
肯堂道:“这两点当然兼而有之,固然我们的底蕴,他尚未清楚,顾忌也不能说没有,小弟所以来和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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