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豪门游龙-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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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王哈哈大笑道:“二哥,你说来说去,还是未能免俗,此处缺两页
咧!”
说着,不由分说,扯着便向院落里面拖去,羹尧不禁被她扯得面红耳赤,忙道:“孙三奶奶您快放手,我不走就是咧,这样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呢?”
孙三奶奶咧嘴一笑道:“这能怪得俺吗?谁教您打算走咧。”
说着,放下手,又笑道:“您这个人,说话有点靠不住,俺实在有点信不过咧。早半天俺去请您来,您不也答应了吗?为什么自己不来,倒请了年娘娘来咧,这一回俺可不再上当咧。”
说着,虽然放下了手,却身不离羹尧肘后,一直跟到楼下,又悄声道:“俺想王爷是外人,所以小姐才吩咐请楼下坐,您和她是小两口儿,还有什么避忌的?不如干脆上楼去好咧!”
羹尧方在摇头,剑奴已从楼上下来,笑道:“小姐说,既是王爷没来,单只年二爷一人,便请楼上坐也是一样,您便请上去吧!”
孙三奶奶听了又一挤母狗眼,咧着大嘴,乐得直笑。羹尧不禁心中大诧,暗想中凤为人虽然向来洒脱,极少有世俗儿女之态,但对自己从无傲慢之态,既是要请自己上楼,为什么不下楼迎接,却差一个丫头来传话呢?想着,嘴里却不便说什么,仍向楼上走去,等上了楼之后,却见中凤方从房里迎了出来,淡淡的一笑道:“年爷,您的贵恙已经大好了,劳驾来看我都是不敢当咧。”
羹尧见她玉容惨淡,神态之间,和往日大不相同,不由心中非常内疚,连忙欠身道:“小弟本来就没有什么大病,只偶然稍受风寒,略有不适而已。迭次承蒙令兄和张总管相问,实在感激之至。却不知女侠也病了,今午本想径来探问,因恐有不便之处,所以才请舍妹代为问候,并谢关切,但不知她来了没有?”
说着剑奴已从楼下送上茶来。中凤接过茶来,只说了一句:“年爷请用茶。”便又微慨道:“谢谢您,她已来过了,其实我也没有什么病,不过体倦想睡一会儿,想不到我那乳母无知,倒去惊动年爷,这实在冒昧得很,还望年爷不要见怪才好。”
羹尧见她神情越发冷漠,不由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回顾剑奴已经下楼,孙三奶奶和侍琴也不在身边,连忙低声道:“师妹,您最近有什么感触吗?小弟虽然不才,但对师妹始终视为畏友,此心实为天日可表,即使有什么流言,还望以情理衡之才好。”
中凤不禁玉颊微红嗔道:“我好好的为什么会有感触?您这话真有点奇怪咧?”
接着又看了他一眼,微笑道:“我倒不知外面有什么流言,您现在是血滴子总领队,还有什么消息能瞒得了您?既然说这话,想必总有所闻了,何妨先告诉我听听咧?”
羹尧想不到她忽然会有此一问,不禁涨红了脸道:“其实,我这也是揣测之辞,不过因为这里到底不比云家堡,也许下人们有什么碍耳之言,亦未可知,所以才这样说。既没有那就算咧。”
中凤闻言,只抬头看了他一眼,便又呷着茶,默然无语。
羹尧也擎着茶杯呷了一口,相对无言了半会,方才搭讪着道:“愚兄近来正因一事未能决断,但不知我那恩师现在何所,师妹能设法令我一见吗?”
中凤笑了一笑道:“您现在已是大清的新科翰林,又内结椒房之宠,将来还怕不是卫霍一流人物,目前正是青云得路,扶摇直上的时候,还有什么事不能决断,要去问他老人家?难道王爷因为不能固宠,要托您把他老人家请出来,当作商山四皓一流人物吗?不过,以我看来,这个差事,如果承应下来,您却无法可以销差呢!”
羹尧闻言,不禁心下更加慌急,立刻从椅子上站起来走近中凤身边低声道:“师妹,您太冤屈我咧。愚兄虽然应试、出仕,又在这府里担任了这血滴子总领队,实在一切均为了重光汉族山河张本。此志矢如日月,决非富贵利禄所可转移,如有言不由衷,他年决不逢好死,您为什么要这样说法呢?如连师妹对我都不明白,那师父和各位师伯叔更难谅解我了。”
接着,又附耳道:“我之所以要见恩师,便是为了向他老人家请示今后机宜,同时,还有一事,也必须他老人家首肯,我才能放手去做。您要这么一说,那我倒不如遁迹江湖,去另外走—条路了。”
中凤闻言,不由回眸一笑低声道:“师哥果能如此立志,那也不枉我一番苦心了。不过,您要求见顾师伯,那可真不容易。他们这几位老前辈,虽然不是朝游北海暮涉苍梧的神仙,但是行踪无定,足迹又遍天下,您却到哪里去找去?果真有事须向他老人家求教,您不如先告诉我,让我设法把信带给我师父去,再由她老人家转给顾师伯。虽然周转必须时日,说不定一年半载才有回信,到底还能达到。要让您自己去找,人海茫茫,您知道他老人家此刻寄迹在什么地方吗?”
接着也站起身来,红着脸道:“您好好的又为什么发起誓来?人之相知贵相知心,您果能矢志不渝,便足够教我相信的,否则说了不算,一切徒托空言,便再发誓,还不是徒然骗人吗?于事又有何补呢?”
羹尧见她笑靥顿开,眉黛全舒,又是往日促膝谈心光景,不知不觉的也自己心下一畅,乘势握着纤手一笑道:“我向来心志弥坚,决无说了不算之理,焉有徒托空言之理?不过,环顾左右,除开师妹而外,实在连个可以畅所欲言的人全没有,所以一遇上大事便无法决断了,以后还望师妹容我时常求教才好。”
中凤任凭他握着手,又嫣然一笑道:“您这话说得太重了,为什么对我竟说出求教的话来。不过我对师哥,向来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您也向来是极有果断的,既是心中有了不能决断的事,那一定值得思维的了,何妨先稍微告诉我一点,大家再来商量商量咧。”
羹尧不由又被她问住,不觉有点期期艾艾的说不出口,勉强支吾道:“此事实非各位师长不能做主,否则小弟早向师妹请教了。”
中凤见他神色有异,又不肯说出来,不禁夺过手去微愠道:“您是怎么着呢?既是要禀明师长的事,难道还瞒着我吗?”
羹尧见她又有怒意,连忙赔笑道:“我已说过有事必需与师妹相商,焉有瞒着之理。不过此事,在这个时候,实在不便告诉您,以后您也许会明白的。”
中凤闻言芳心一动,半晌不语,暗中再把昨晚窃听的话,和羹尧平日对自己的神态一想,已经料有六七分,不禁晕潮莲脸,把一双玉颊涨得飞红,像朝霞一般样垂下头去,低唾了一口道:“啐,我真不知道您这葫芦里到底是卖的什么药呢?”
接着又低垂着粉颈道:“您既不肯告诉我,我也懒得再追问下去。不过,您在这茫茫人海之中,却到哪里去寻顾师伯咧?您那无法决断的事,难道就闷在心里一辈子吗?”
羹尧嘴里虽然支吾着,暗中却也偷觑着中凤神态,一见她娇羞欲滴,粉颈低垂的不由也料到几分,忙道:“师妹只要能将独臂师叔之处见告,小弟便不难差人将信递去了。以我想来,我那恩师虽已多年不见,也许念我微忱,能赐训示亦未可知,如能藉此一信,以后常蒙指示大计,那就更妙了,师妹肯见告吗?”
说着,又微笑着,看着中凤颜色,恰巧中凤也蓦然把头一抬,正好来了一个四目对射,两下不禁心中都有点怦怦不已。中凤又垂下头去,沉吟半晌道:“我那师父原住华山,现已飞锡江南太湖之滨马积山附近黄叶村中,住持太阳庵。不过你我此刻均不便出京,他老人家的行踪又极不愿外人知道,您有靠得住的人能去跑这一趟路吗?”
羹尧也想了半会道:“此事不但独臂师叔不愿人知,便我们与这些老前辈来往也须极端隐密,否则一经泄漏,说不定会立罹奇祸,一切布置也成画饼咧。僮仆厮养之类,决无可以差遣之理,如今只有一人,或可求他一行,但此人风尘奇士,一诺千全,我却不愿以这样的事去烦他咧。”
中凤闻言不禁失惊道:“师哥从不服人,既如此说,这人决非寻常了,到底是谁?能告诉我听听吗?”
羹尧笑道:“其实此人师妹也曾见过,只是司空见惯的常人,你便不觉得了。”
中凤更格外诧异道:“那到底是谁咧?你试说来让我听听看,是不是您有点溢美过誉咧。”
羹尧笑道:“便是那马天雄,您会相信他是一位奇士吗?”
中凤含笑点头道:“此人果然有点意思,人品功夫,全较我那几位哥哥高多了。如果他肯去一趟,那以后我们和江南诸侠的来往便不难联络了。”
羹尧笑道:“既如此说,那便足见师妹与我所见略同咧。您看此人还当得起是一个风尘奇士吗?”
中凤抿嘴一笑道:“您只知道他是一个奇土,知道人家的来历吗?”
羹尧大诧道:“我只知道他是个万里寻父的孝子,一身武功也着实可以,而且为人品格极高。据他自己说,乃父曾隶左良玉部下当过武职官,后来左梦庚降清,被调辽东,因事下狱,遣戍西川,如是而已,难道还另有来历不成?”
中凤道:“您能认出他是一个风尘奇士,已是眼力不错,只可惜还未知其详,要不然也许还要更加看重呢。老实说,人家不但武功绝伦,是个真正的孝子,而且父子两人,全是大明胜国孤臣。他父亲的下狱,便是为了降而复叛,企图在辽东纠众聚义,便他自己也曾在故乡三原一带立过抗清义社,薄有声名,当时谁不知道飞天鹞子马家骥、小鹞子马天雄的大名。便他生母梨花枪周五姑姑,后母红缨戴胜娘,也全是驰名陕西辽东的女侠。你们相处将近半年,难道就连只字全未曾说及吗?”
羹尧闻言不禁更加惊异道:“我因他所述身世略而不详,深恐有难言之隐,所以也不肯追问。却想不到他是这样人物,那就难怪他对雍王始终不肯俯就了。不过,师妹,您为什么又知道得这样详细呢?”
中凤笑道:“一则他流落邯郸道上的时候,我父亲早就留上了神,曾一再托人相邀,许以大头目,并以客礼相待,无如他因志趣各异,始终并未首肯,连送他的银子也都璧回,却甘愿去做那短工度日,所以我对他也非常敬佩,暗中加以打听过。二来因为我那前师嵩山哑尼与他生母周五姑姑薄有渊源,所以才知之甚详。”
接着。又脸上一红道:“不过,我和师哥这师门渊源,您却不必告诉他,否则,我恩师却难免见怪呢。”
羹尧笑道:“这却又是为何呢?难道独臂师叔和哑大师还有什么过节不成?”
中凤摇头道:“我这两位恩师,虽然宗派各异,却情如手足,我之得入独臂恩师门下,便是前师之介,她们怎么会得有过节。”
接着又红着脸娇嗔道:“我教你不必告诉他,就不必告诉他,这事却也不许您追问呢?”
羹尧虽然料知其中必有缘故,但因中凤娇嗔满面,又有点红潮玉颊,也不追问,转将话锋略转道:“那么,您对马天雄身世既然如此了然,平日为什么极少交谈咧?”
中凤又嗔道:“你疯咧,我难道真是一个串店的绳妓?无缘无故的,只一遇上稍有头脸的爷们总要挨上去攀谈一阵吗?”
接着又冷笑道:“您是一个贵公子出身,只要愿折节下交这些江湖豪士,少不得有人以孟尝信陵一流人物相看,如果我也和您一样,那人家便不是这等说法咧!”
羹尧碰了一个钉子,不由脸上有点讪讪的,中凤偷眼一看他的神色又娇笑道:“您是一位爷们,哪里知道做一个女人的苦衷?尤其是像我这种江湖女人,做人那就更难了,稍一不慎,便易被人看轻,怎能和您一样呢?”
羹尧见她虽然强作欢喜,却隐含愤意,忙道:“师妹,您这话又错咧,自古奇女子出身风尘中的就很多,何况您的浪迹江湖,本出偶尔游戏,又志在光复汉族河山,将来一旦成功,还怕不是千古一人吗?为什么因为这一点小事也这样感慨起来?”
中凤看了他一眼,不禁又笑道:“那么,师哥,您对我是不至以江湖女人见鄙的了,但是笑面罗刹这个匪号,为什么又重劳挂齿咧?”
羹尧又大笑道:“原来师妹直到现在,还记得那次雪天一语,这真冤枉死人了。”
说罢又一握纤手笑道:“今后还有若干掀天事业,要等着我们去做,您怎么把一句戏言牢牢记在心上呢?”
中凤闻言这才疑云尽释,笑靥全开,玉颊上又深深漩出两个小酒涡儿来,倏然一转身,看着窗外天色不禁叫道:“啊呀,天又快黑呢,您还是先回去吧,要不然让您那令妹和我姨娘知道了,又不知编排我什么呢?”
羹尧一看,外面果然已近黄昏,连忙笑道:“果然天色不早,我也该回去了。”
说罢,便起身告辞径自下楼,中凤直送到院落门外,倏见庭院无声,侍琴剑奴二婢—个不见,那孙二奶奶睁大了眼睛当门而立,便像一个把门将军一般,一直看着远处,一见羹尧和中凤出来,方才施礼站过一边。中凤不知她又在捣什么鬼,但当着人又不好问,等候目送羹尧去远方道:“你为什么站在这里?那侍琴剑奴两人又到哪里去了呢?”
孙三奶奶一看中凤颜色欣然,不由咧嘴大笑道:“俺知道年二爷一来,一定要有体己的话要跟您说,怕那两个小蹄子不识轻重,难免碍眼,早就全给轰出去咧。又怕香姨儿和别人来撞上有点不大好,所以才守在这儿。如今您小俩口儿,既已把话说完了,俺也该到大厨房去催送晚饭咧!”
说罢,只笑得两只母狗眼,挤成一条缝,迈开大步,一溜烟而去。中凤不禁恼羞成怒,气得半晌说不出话来,还待喝住,数说两句,但人已去远,只有独自回到楼上不提。
第十八章 大清国的叛逆
那羹尧回到秘阁小坐之后,便也出府回去,等到家步入书房之后,已经灯火通明,忽见马天雄迎着笑道:“年兄,您这病一好,便又不容安闲咧。”说着,取出一堆信件来道:“您瞧,单只各队的禀帖就这么多咧!”
羹尧也笑道:“您代阅过没有?有没有重要的呢?”
天雄道:“除开该您自己看的两三封而外,我大概全看过了,都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大事。不过派在六王府的明福祥说那边前晚出了事,死伤不少人之后,现在已经查明是两个女人所为,又断定去人,必由十四王爷所派,正打箅对十四王爷报复咧。此外便是张桂香也有信来,说是那程子云已经改了计划,暂时停止要她出来,并且说,程子云除和十四王爷计议,另外派人去请毕五回来,广为延纳江湖人物之外,还要再来请您咧。”
羹尧接过那堆信件,眉毛一皱道:“这个怪物怎么老是看中我咧?照这么一说,那我倒是非去一趟不可了,不过六王爷府内,怎么知道去的是两个女人,又出于十四王爷所使咧?”
天雄道:“据明福祥信上说,六王府新近来了一个能手,外号叫鬼影儿赛管辂郁天祥,表面上是个相士,实际上却有一身好功夫,并且也懂点兵法。一来以后,便在房上查出两个女人脚印出来,所以断定是两个女人干的。又因为六王爷曾在宫中说过十四王爷的坏话,让十四王爷受过皇上申斥,便断定是十四王爷所差。最后他又拿出看家本领来,袖占一课,说依卦爻推查,这两个女人,确为十四王爷所差,兄弟爻变为官鬼,遥来相克,必主有骨肉相残之事,这才把个六王爷说得深信不疑,如今已经待若上宾咧。”
说罢,不禁大笑不已,羹尧也笑道:“原来这等大事,他却委诸一个江湖术土,这也就可笑得很,不怪马兄齿冷。不过这个姓郁的,竟能从房上脚印查出前夜之事系两个女人所为,也还有点小聪明。好在他既认定是十四阿哥所为,那我们也可以暂时听他狗咬狗去,且等信息再说。”
说着,便自落座,就灯前将那一堆信件,略微翻阅了一下,忽然发现一张全帖,上面写着世愚弟胡期恒顿首拜,不禁问道:“我这胡世兄是什么时候来的,马兄曾代延见吗?”
天雄道:“见过了,他本来是来拜您,您不在家,便求见令兄,无如大爷也出去了,我怕人家有事,所以只有代您见了,问他来意如何,有无要事,谁知竟也是一个倜傥少年,而且和您有极厚的世谊。不过据他说,并无干求,只因一度出京南旋,有好几年没见,只渴念旧雨图一长晤少叙离衷而已。”
羹尧不禁放下信件大笑道:“目前我正有事踌躇未决,此君一来,这事便更好办了。”
天雄道:“年兄原来果然有事未决,那就难怪您这些时,神色不安了。既然这位胡兄能代筹划,即便着人去请来如何?他有地址现在小弟处咧!”
羹尧看了天雄一眼微笑道:“他虽然与我乃系总角之交,相契无殊昆季,人也极其肝胆相照,但是此事他却无法为我代筹,倒是马兄或可为力,稍停容再请教如何?”
天雄不禁一怔道:“小弟自受年兄恩遇以来,除家父存亡未卜,时切胸怀而外,只要年兄如有驱策,无不从命。既然有可以效力之处,为什么反而秘而不宣,直到今日才说出来,难道还对小弟有什么信不过吗?”
羹尧笑道:“非也,小弟自与马兄邯郸一遇之后,订交迄今,无不磊落相处,焉有信不过之理?实在小弟对于此事也直到今天,才能做一个决断,并非秘而不宣,少时容再说过,您便明白了。”
说着,一口气将那一堆信件看完收好,一面又唤来贴身僮仆,去到厨下,备了几样酒菜,屏退左右二人对饮,一面笑道:“马兄向来磊落,无异古之侠士,为何对于自己身世,还有未经谈及的,今夕无人,能尽情相告吗?”
天雄不禁又是一怔,接着看看羹尧,举杯哈哈大笑道:“年兄问得极是,小弟一向本有难言之隐,不过对于年兄却非自讳,有所欺瞒,实因一经说出,彼此或者反有不便之处,所以才一直未曾陈述,如今您既然以此相问,便不容不说了。但是小弟实在是一个大清国的叛逆,说出来以后,还望年兄有以自处才好!”
说罢,擎杯又大笑道:“现在小弟尚是座上客,只等说完,或许便是阶下囚咧。年兄如果不忘相交一场,家父稍有信息,还望格外成全,便足感盛情了。”
接着一饮而尽,将空杯向羹尧一照。羹尧见状,也哈哈大笑道:“马兄,您且慢说下去,容待小弟一言,然后再谈如何?”
说着,先将自己杯中残酒一饮而尽,又替天雄把酒斟满然后笑道:“马兄,您说这话,就该先罚上三大杯才对。您以为小弟方才—问,便有歹意不成?老实说,你我订交虽已多日,直到今天才算是一个真正的知己咧。”
接着自己先将所斟那杯酒一饮而尽道:“小弟如有言不由衷,天实鉴之,便有如此酒。”
说完又放下酒杯,看看天雄道:“小弟虽然籍隶汉军旗下,父兄又均一时显贵,最近更与雍邸结成姻亲,但自从恩师顾肯堂先生教诲以来,即深知夷夏之防,誓以匡复汉族山河、一雪先人之耻为己任。适才所以说要仗马兄为力的,也正在此。您这么一来,不但看得小弟便如一般行尸走肉的贵介子弟一样,也辱没了您自己过去对小弟这一番结识咧,岂不该罚三大杯吗?”
天雄不由又吃了一大惊怔了一怔忙道:“年兄,您是有身家的人,如今又是皇亲国戚,别人说得这话,您却说不得咧!”
羹尧立刻面色一沉道:“马兄,这不是小弟信不过您,转是您信不过小弟了,小弟便纵有事,也不敢相烦咧!”
天雄略一沉吟慨然道:“年兄不必误会,小弟实在万想不到,以您如此家世,却有这等胸怀与这等抱负,所以才不免失言。不过,您既如此说,小弟过去种种想必已经在烛照之中,如果真有所命,便更当万死不辞。但不知是何差遣,能先对小弟说明吗?”
羹尧脸色一转,又大笑道:“马兄,您又错咧。小弟便是因为不幸生在这个家世,才打算裹轰烈烈的干出一番掀天事业,为我这汉军旗三字雪耻,为祖先补过。您如真看得起小弟来,还请不必再以这些不入耳之言相戏才好。”
接着正色又道:“我要托马兄的,便是因为我那恩师自从束发授书以来便谆谆以夷夏之防见诲,如今小弟实欲乘满清诸王互相猜忌,群起夺嫡之际,稍有建树,打算相烦致书恩师,请示方针,并与江南诸侠,暗中联络。老实说,此言既出小弟之口,入马兄之耳,便无异以阖门百口相付了,还望您不见疑才好。”
天雄闻言连忙拜伏于地道:“年兄果真以此重任相付,小弟便粉身碎骨也不敢辞。”
接着又慨然道:“小弟自马宝举事,揭竿响应事败以后,家父在辽东又所谋未蒇,身陷囹圄,久已灰心万状,不想邯郸得遇年兄忽然折节下交,感恩之余,也只想藉大力,得再见家父一面,侍奉天年,略为年兄稍尽犬马之劳,然后便浪迹江湖以没世了。想不到今日又复有此奇遇,今后这一腔热血,便不患没有能洒的地方咧。”
羹尧连忙也伏地叩拜道:“既承马兄慨允,以后便当誓其生死,同谋大显,一切还望不必再行见外。”
说罢,扶起天雄一同入座,举杯互瞩,索性连自己和中凤的事也说了。天雄笑道:“原来年兄与此女,还有如此师门渊源,您过去对她若即若离,却是为了这个原故,那就难怪咧。不过,以小弟看来,如若双方师长得知年兄有如此胸襟与抱负,此女又以身相许,便是为匡复大计,也不会不答应咧。您但放宽心,小弟此去决不辱命便了。”
接着又道:“这场喜酒,小弟算是吃定了。不过欲谋大事,必有羽翼,年兄既然假着雍邸之命,掌握着这十队血滴子,只凭和云小姐两人决难兼顾,何不蹈此机会,索性和雍邸说明,托言替他网罗豪杰,暗中由长公主和令师荐上几位能手来京,慢慢布置好了,万一有事,不更好得多吗?”
羹尧笑道:“我也原有此意,才托马兄去辛苦这—趟,此行不但要求长公主和我那恩师多派得力志士前来,共襄大计,便马兄中途如遇靠得住的能手,也不妨多联络。明日我必抽暇前往和他说明,好在目前各王府都在争相罗致人才,他决无见疑之理,这正是一个极好机会。我自去年入京之后,又已和他说明,将来必于各省分布人员,均须用人,只要真志同道合之士,正不妨多方网罗,不过这去取之间,就全在马兄了。”
天雄大笑道:“既如此说,小弟承命之后,使放手做去呢。我想这也许烈皇帝在天之灵,暗中庇佑,遂生年兄这样人物,又予这等机缘,令我汉室重光咧。”
羹尧举杯一饮而尽,慨然道:“小弟不才,虽有此志,更幸逢遭际遇,略有机缘,不过这种震古炼今的掀天事业,决非—二人之力所可胜任,今后还须马兄多方匡扶才好。”
天雄道:“小弟本败军之将,又迭遭坎坷,供奔走则有余,翊赞大业则不足。目前宇内虽久在鞑虏控制以下,但四方豪杰之士实多,还望长保虚怀,多方延纳,自不难有为。不过雍邸为人,鹰鼻狼顾,又机智多诈,实非易与,此际羽冀未成,诸皇子又虎视眈眈,群起角逐大位,自不得不借重年兄,以谋扩展,将来一旦志得意满,恐怕就不是这样了。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在这发轫之初,一切还望善刀而藏,锋芒不必太露,否则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便难说咧!”
羹尧不禁默然,半晌不语。天雄又道:“本来疏者不间亲,年兄对于雍邸为人,当然比我看得更清楚。不过争天下者,决不可以常理相衡,小弟因受年兄知遇,现在又付以如此大任,才敢如此说,还望恕我直率才好。”
羹尧笑道:“马兄所见极是,怎么又客气起来。小弟所以思索的,也正在此。在这发轫之初,大权决不可旁落,我现在便深深懊悔这血滴子总队,不应以云家父子为骨干咧!”
天雄笑道:“这倒无妨,以我看来,云家父子,除老山主,确实是一个脚色而外,其余均机智有余而魄力不足,更无大志远图可言,何况那最杰出的一位小姐已是年兄内助咧!”
羹尧道:“马兄休得取笑,须知小弟所以如此,已便是深知她和父兄完全异趣。那中燕又是一个见利忘义的热中之士咧。实不相瞒,小弟之所以有这番布置,便是打算用这个做一个根基,万一到了须用之际,一旦变生肘脓固然可虑,便是尾大不掉,也就无法运用咧!”
天雄又笑道:“小弟并非戏谑,实在唯其如此,所以云小姐这一个角色才更重要,有了她,不但是个大助力,同时更是维系云家父子的一股潜力。即使他父女异趣,父女到底是父女,只老山主一天健在,我们的行藏不露,便决无关碍可言。转是像李飞龙夫妇这等人却再来不得咧。”
羹尧不禁点头,当晚小筵以后,各自就寝。第二天清早起来,羹尧便径往雍王府来见雍王,秘阁相见之下,雍王首先大笑道:“二哥大喜,昨日小楼一谈,想必盂光已经接了梁鸿案咧。您两位天生是侠女奇男,以后还望不拘形迹,相互慰藉才好,要不然小弟便转为多事了。”
羹尧不禁涨红了脸道:“王爷不必取笑,昨日我只遵命一行,略问病状便自回去了。”
雍王笑道:“小弟也只在使二哥一识门径,至于去留久暂,这便不是我所应问咧。”接着又道:“玩笑是玩笑,正经是正经,二哥昨日所言极是。自您走后,小弟实在并未回到后面,又在正间小坐,独坐深虑,倒又想起一件事来。那十四阿哥既命程子云一再邀二哥前往必有用意,目前他又打算联合六阿哥,以倾太子和诸王。虽然我非首当其冲,如果让他二人联络成功,到底于我不利。二哥昨谈之计,固然可用,最好能再有一人,从中略加挑拨,加速他们的交恶,才更与事有济,二哥能趁这机会,前往十四阿哥府中一行吗?”
羹尧道:“既是王爷有命,我去一趟也好。不过,另外还有一件大事,须先禀明王爷,我才敢着手去做,那又比此事要紧多了。”
雍王道:“我已有言在先,我这府内府外的事,但凭二哥做主,你为什么又客气起来?是有关血滴子的事吗?”
羹尧道:“王爷虽然不弃,付以重任,羹尧焉有擅专之理。此事便也因六阿哥和十四阿哥而起。我昨天回去之后,也就目前局势细细替王爷想了一下,第一,各位王爷既然各自招贤纳士,我们也决不可以后人。便以血滴子一项而论,底下的人虽然不少,但足以独当一面,功夫才识够瞧的还是不多。此刻还不觉得,一旦要真的运用起来,便感不敷了。二则诸王此刻着眼全在京城以内,对于京外各省均未留意,这正是我们争先一着的好机会,所以我打算,差人出京,去到各省多方罗致出色人物,一面把这血滴子推行出去,做进一步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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