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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与火之歌 第2部列王的纷争-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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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挑他们作护卫再合适不过。此外,他们身上的伤疤可以吓退城里聚集的贫民,在这非常时期尤为关键。因为三天前,刚有一群暴民聚集到红堡门前,叫嚷着分配食物。乔佛里的回应是万箭齐放,一下杀死了四个,之后他从城上叫道:“恩准你们享用死尸。”我们真是越来越受爱戴了。

  提利昂看到波隆也在轿子旁,有些吃惊。“你来做什么?”

  “给你送口信。”波隆道,“铁手报告诸神门那儿有急事,但他不肯细说。还有,梅葛楼也在召你。”

  “召我?”提利昂知道只有一个人敢用这个字眼。“瑟曦找我何事?”

  波隆耸肩,“太后命你即刻返回城堡,到她的居室面见她。是你那乳臭未干的堂弟传的口信。呵,嘴上长了几根毛,就自以为成熟了。”

  “几根毛,一个爵位。别忘了,他现下可是蓝赛尔‘爵士’。”提利昂知道除非事关重大,杰斯林爵士不会轻易催他过去。“我最好先瞧瞧拜瓦特那边。通知我老姐,我回来立刻去见她。”

  “她可不会喜欢。”波隆警告他。

  “很好。瑟曦等得越久,就会越恼怒,越恼怒就会越犯蠢。与其在她好整以暇、狡计盘算的时候见她,不如等她恼怒犯蠢以后。”提利昂把摺好的披风扔进轿子,随后提魅扶他上轿。

  提利昂穿过诸神门里的市集广场,平日里,这里总是挤满叫卖蔬果的农民,如今却一片空荡。杰斯林爵士在城门口等他,举起铁手粗率地行了个礼。“大人,您的表弟克里奥·佛雷爵士刚从奔流城赶到,打着和平的旗帜,带来罗柏·史塔克的信件。”

  “和平条件?”

  “他是这么说的。”

  “真是我的好表弟,快带我去见他。”

  金袍卫士把克里奥爵士拘留在城门楼中一间无窗的警卫室里,一见他们进来,他立刻起身:“提利昂,见到你真是太高兴了。”

  “表弟,这话对我可真是稀罕哟。”

  “瑟曦也来了吗?”

  “我姐姐刚巧有别的事要忙。这是史塔克的信?”他从桌上拿起来。“杰斯林爵士,请你退下。”

  拜瓦特点头离开。“我的使命是将议和条件呈给摄政太后,”关门之后,克里奥爵士道。

  “我会亲自呈上,”提利昂瞄了一眼罗柏·史塔克随信附上的地图,“我们不要着急,一件一件慢慢来。表弟你先坐,休息片刻,你看起来面色不佳,有些憔悴哪。”事实上,他的状况的确糟糕。

  “可不是嘛。”克里奥爵士在一张长凳上坐下。“提利昂,河间地区一片混乱,尤其是神眼湖和国王大道周围。河间地的领主烧掉自己的作物,企图困死、饿死我们,令尊的征粮队则每到一座村落就纵火焚烧,并追杀其中的百姓。”

  这就是战争之道:贵族被俘等人来赎,百姓却只能引颈待屠。感谢诸神,让我生为兰尼斯特。

  克里奥爵士伸手拨拨稀疏的棕发,“即便打着和平的旗帜,我们还是两次遭到攻击。都是些披盔甲的豺狼,饥肠辘辘,只等着蹂躏弱小。他们原本是哪一边的人,恐怕只有上天知道,总之眼下这帮家伙是独立行动了。我的队伍死了三人,还有六个人受伤。”

  “敌方动向如何?”提利昂把目光转回史塔克的条件。这孩子要的可不少嘛,半壁河山,释放俘虏,索要人质,父亲的剑……喔,当然,还有两个妹妹。

  “那小鬼在奔流城无所事事,”克里奥爵士道,“想必他不敢与你父亲照面。他的兵力日渐减少,河间领主都回去保卫各自的属地了。”

  这就是父亲的意图?提利昂卷起史塔克的地图。“这些条件不成的。”

  “可否请你至少同意用史塔克家的女儿交换提恩和威廉?”克里奥爵士痛苦地问。

  提利昂想起来,提恩·佛雷是对方的弟弟。“不行,”他温和地说,“但请你放心,我们会提出相应的战俘交换。就让我和重臣们及瑟曦商量一番,然后让你带着我们的条件返回奔流城。”

  显然,他的情绪并未好转,“大人,我认为罗柏·史塔克不会轻易屈服。想要和平的是凯特琳夫人,不是那小鬼。”

  谁准你进我的塔?

  “而凯特琳夫人心中所想惟有她的女儿。”提利昂从板凳上起身,手拿信件和地图。“我让杰斯林爵士帮你张罗食物和衣物。表弟,你看起来委实需要恶补一觉。等我们商议有了结果,我再来通知你。”

  提利昂在城墙上找到杰斯林爵士,他正观看着下方广场上操演中的数百新兵。由于大量难民涌入君临,许多人自愿加入都城守备队,藉以换取温饱和军营里的一张稻草床。等战争开始,这群乌合之众能有多少战力,提利昂可不抱任何幻想。

  “你找我来,做得很对。”提利昂道,“我把克里奥爵士交给你了,请满足他一切需要。”

  “他的随从呢?”都城守备队司令问。

  “给他们提供食物和干净衣服,找个学士替他们疗伤。但不准他们踏进城里一步,清楚吗?”君临城的现况绝不能传到罗柏·史塔克耳中。

  “非常清楚,大人。”

  “喔,还有一事。炼金术士公会将把大批陶罐送到各个城门,你就用这些罐子来训练喷火弩和弩炮的操作员。将罐子装满绿色颜料,操练装填和发射。谁把颜料洒出来,就把谁撤掉。等他们熟悉了颜料罐,就改装灯油,叫他们先点燃油罐,之后再发射。待他们运用自如,不伤自身,打仗时就可使用野火。”

  杰斯林爵士用铁手挠挠脸颊,“高明。不过我对炼金术士的屎尿没有好感。”

  “彼此彼此,但我有什么用什么。”

  回轿之后,提利昂·兰尼斯特拉上廉幕,又拿个靠垫枕着。瑟曦若知他拦截了史塔克的信件,一定大为不满,但父亲派他进城是来管事的,不是来哄瑟曦开心的。

  在他看来,罗柏·史塔克实在给了他们一个黄金机会。就让那孩子坐等在奔流城,梦想着和平可以轻易换取罢。提利昂会提出自己的和平条件,刚好足以让北境之王保持希望。就让克里奥爵士磨破他瘦小的佛雷屁股,充任信使来回奔波。与此同时,他们的堂叔史戴佛爵士正在凯岩城整备兵器,训练新军,等他准备完毕,便可与泰温大人前后夹击徒利和史塔克。

  若劳勃的两个弟弟也这么听话就好了。虽然蓝礼·拜拉席恩军队的行进速度慢如冰川,但他那支南境大军仍旧日渐朝东北逼近。除此之外,提利昂每夜都睡不安稳,惟恐接到史坦尼斯公爵的舰队驶进黑水湾的消息。哈,如今野火还算充裕,然而……

  街上的喧哗打断了他的思虑。提利昂谨慎地从廉幕间向外看去,他们正行经鞋匠广场,大批民众聚集在皮制天蓬下,倾听一位“先知”大放厥词。从那身未经染色的羊毛衣和当腰带系着的麻绳看来,他不过是乞丐帮的弟兄。

  “堕落啊!”那人厉声尖叫,“这就是警告!这就是天父之鞭!”他指着空中那道模糊的红色伤痕。从这个角度看去,远处伊耿高丘上的城堡正好在他身后,彗星则如预兆般高悬于塔楼上。真会营造舞台,提利昂心想。“我们变得臃肿、肮脏、腐化。姐弟在国王的寝床上苟合,乱伦的后代在王宫里随着畸形小魔猴的笛声翩翩起舞。高贵的淑女与小丑通奸,生下恐怖恶物!就连总主教也忘记了诸神!他用香水泡澡,享用鳗鱼和云雀,越吃越胖,却坐视他的子民挨饿!傲慢先于祈祷,蛆虫统治城堡,黄金就是一切……这些都必须终止!腐烂的夏天即将结束,嫖客国王受到天罚!他被野猪开膛破肚,可怕的臭气直冲云霄,一千条蛇从肚子里钻出,嘶嘶叫着咬人!”他再度伸出干瘦的手指指着彗星和城堡。“看哪,那就是上天的预示!诸神在呐喊,要我们自我净化,否则便把我们自世间完全抹除!沐浴正义之酒,否则便会烈火焚身!烈火焚身!”

  “烈火焚身!”虽然有人附和,却被嘲笑的声浪掩盖。提利昂听了稍觉安心,下令继续前进。灼人部众趋前清出走道,轿子则像暴风雨中的船只般剧烈摇晃。好个“畸形小魔猴”。不过那混蛋对总主教的评价倒没错,上次月童怎么说他来着?“主教大人敬拜七神,信仰虔诚,难怪一旦腹饥,便要为七神各吃一餐。”想起弄臣的笑话,提利昂不禁微笑。

  让他欣慰的是此后直到红堡,都没碰上其他事故。提利昂爬楼梯回塔顶房间,觉得比晨间多了几分希望。时间啊,我需要的就是时间,把事情拼凑起来的时间,只等铁链完工……他打开书房门。

  瑟曦从窗边旋身,裙裾在纤细的臀旁摆荡,“我召你,你竟敢不来!”

  “谁准你进我的塔?”

  “你的塔?这是我儿的城堡!”

  “算是吧,”提利昂很不高兴。待会儿定要教训克劳恩,今天负责把守的是他的月人部战士。“事实上,我正准备去找你。”

  “是吗?”

  他关上门,“怎么,不相信我啊?”

  “当然不相信,而且我有充足的理由。”

  “我好伤心。”提利昂一瘸一拐地走去餐具柜倒酒。他不知还有什么事比和瑟曦谈话更容易让人口干舌燥。“如果我冒犯了你,我想知道原因。”

  “行了,你这恶心的烂蛆!弥赛拉是我唯一的女儿,你以为我真的会任你把她当作一包燕麦般的卖掉吗?”

  弥赛拉,他想,好啊,既然蛋已经孵化,咱们就来瞧瞧鸡是什么颜色。“怎么叫当作一包燕麦呢?弥赛拉是堂堂公主,从某种意义上讲,她生来就要做这种事。你该不会打算把她嫁给托曼吧?”

  她一挥手,打翻他手中的酒杯,酒洒了一地。“光凭这句话,我就该拔了你舌头,管你是不是我弟弟。乔佛里的摄政王是我,不是你,而我绝不同意把弥赛拉装船送给这个多恩人,就像当年我被送给劳勃·拜拉席恩一样!”

  这是你最后一次动手

  提浪昂甩甩手指上的酒滴,叹道:“有何不可?去多恩总比留在这里安全。”

  “你是笨到无可救药,还是真的丧心病狂?你我都很清楚,马泰尔家族不喜欢我们。”

  “是的,马泰尔家族极端憎恨我们。即便如此,我依然认为他们会同意。道朗亲王对兰尼斯特家族的恨意只能追溯到上一代,可多恩人与风息堡、高庭间的战争已经持续了上千年。对我们尤其有利的是,蓝礼把多恩领的支持视作理所当然。弥赛拉现年九岁,崔斯丹·马泰尔则是十一岁,我已经提议,等她年满十四,两人即刻成婚。在此之前,她以贵宾的身份留在阳戟城,受到道朗亲王妥善的保护。”

  “这是人质,”瑟曦抿紧嘴巴。

  “是贵宾,”提利昂坚持,“说穿了,我想马泰尔对弥赛拉绝对比乔佛里对珊莎·史塔克要好。我有意安排亚历斯·奥克赫特爵士作她的护卫,有御林铁卫随侍在旁,相信谁也不敢轻视她的身份。”

  “若哪天道朗·马泰尔决意要我女儿的性命来为妹妹复仇,亚历斯爵士又有何用?”

  “马泰尔是个重荣誉的人,绝不会加害九岁女孩,尤其是如此天真甜美的弥赛拉。只要她在他手上,他定会信赖我们履行承诺,何况我们的条件很优厚,谅他无法拒绝。弥赛拉只是其中之一,我还向他提议交出杀害他妹妹的凶手,允诺他重臣之位,边疆地上数座城堡……”

  “太多了。”瑟曦自他身边踱开,裙裾婆娑,焦躁有如母狮。“你不但给得太多,而且未经我同意,决无效力可言。”

  “我们急需拉拢多恩亲王,若是给得少了,只怕他会不屑一顾啊。”

  “太多了!”瑟曦坚持,旋身回来。

  “换你怎么给?你两腿中间那个洞?”提利昂也火了。

  这一回他瞧清楚了掴来的耳光,啪地一声,他的头打歪到一边。“亲爱的好姐姐,”他说,“我向你保证,这是你最后一次动手。”

  姐姐笑道:“小家伙,少来威胁我。你以为有父亲那封信就万事无恙?不过一张薄纸,艾德·史塔克也有过一张,你瞧他什么下场。”

  艾德·史塔克可没有都城守备队撑腰,提利昂心想,也没有高山氏族,更没有波隆召募的佣兵,我却三者皆有。至少他心里这么希望,因为这意味着信任瓦里斯、杰斯林·拜瓦特爵士和波隆三人。史塔克大人当初可能也抱着同样的感觉。

  但他什么也没有说。聪明人不往火盆上浇野火,于是他又倒一杯酒。“你倒是想想,倘若君临不幸城破,弥赛拉岂会安全?届时,只怕蓝礼和史坦尼斯会把她的头跟你的头挂在一起。”

  瑟曦哭了。

  就算征服者伊耿当下骑着巨龙冲进房间,手中还抛着柠檬派耍把戏,提利昂·兰尼斯特也不会更惊讶了。打他们在凯岩城的孩提时代过后,他便再没见姐姐哭过。他有些笨拙地向她靠近一步。姐姐哭时,作弟弟的就该安慰她……但这……这是瑟曦啊!他试探性地伸手拍她肩膀。

  “不准碰我!”她边说边扭身躲开。他不该觉得难受,可是,这却比任何一记耳光更教他疼痛。瑟曦满脸通红,难过又恼怒,她喘着气,“不准看我,不准……这样看我……不准你这样!”

  提利昂恭敬地转头,“我不是想吓你。真的,我跟你保证,弥赛拉决不会出事。”

  “骗子,”她在他背后说,“我不是三岁小孩,少拿空洞的承诺来敷衍我。你不是号称能救出詹姆吗?哼,他人在哪里?”

  “在奔流城吧,我想。他有专人看守,安全无虞,正等着我想法子救他出来呢。”

  瑟曦吸吸鼻子,“我是男人就好了,那样我根本就不需要你们,也不会发生这些事。詹姆是怎么回事,竟然落入那小鬼手中?还有父亲,算我蠢苯,居然信任他,眼下需要他的时候,他究竟在哪里?究竟在做什么?”

  “他在打仗。”

  “躲在赫伦堡的高墙后打?”她轻蔑地说,“真是奇怪的战法。说穿了,这是逃避!”

  “你应该多动脑子。”

  “那你说是怎么回事?为何父亲和罗柏·史塔克两人各据一座城池,却什么也不做!”

  “他们不就在等嘛?”提利昂道,“双方都在等对手行动。等待有两种,狮子是摇着尾巴好整以暇,小鹿却是吓得不敢动弹,怕得魂飞魄散。不管朝哪边跑,最后都会被狮子吃掉,而且它自己心知肚明。”

  “你敢确定,父亲就是那只狮子?”

  提利昂嘻嘻一笑,“喏,不就画在咱家旗帜上吗?”

  她没笑,“若今天被俘的是父亲,我敢跟你保证,詹姆绝不会坐视不管。”

  詹姆会不顾一切浪掷兵力,派他们去奔流城的坚壁下白白送死,异鬼都知道那不可能成功。他从没耐性,跟你一样,我亲爱的姐姐。“咱们凡夫俗子,总不能个个都像詹姆那么英勇,好在赢得战争还有别的办法。你瞧,赫伦堡固若金汤,且位置极佳。”

  “而你我都清楚,君临并非如此。当父亲和那史塔克小鬼玩狮子捉鹿的游戏时,蓝礼正率军从玫瑰大道杀来,随时可能兵临城下!”

  “都城这么宏伟,总不会甫一交战就告陷落。从赫伦堡到此,是笔直迅捷的国王大道。蓝礼还来不及架好攻城器械,父亲便会从后夹击。打个比方,父亲的军队好似铁锤,我们则是铁砧,光想想都觉得美妙。”

  瑟曦用一双碧眼盯着他,虽然仍有戒心,却渴望相信他的保证。“若罗柏·史塔克出兵呢?”

  “赫伦堡离三叉戟河的渡口很近,正好阻止卢斯·波顿率北军步兵渡河与少狼主的骑兵会师。不拿下赫伦堡,史塔克军便到不了君临,而即使加上波顿的步兵,要攻下这座噩梦般的城堡,他的兵力也不够。”提利昂露出最迷人的微笑,“而与此同时呢,父亲将在肥沃的河间地休养生息,我们的史戴佛叔叔则在凯岩城集结新军。”

  嘿,要来个翁中捉鳖

  瑟曦怀疑地看着他,“这些事,你又怎么知道?父亲把他的打算全给你说了?”

  “不,我只是看了看地图。”

  她的眼神立刻转为嫌恶,“你这小恶魔,刚才这些花言巧语全是你这颗畸形脑袋掰出来的,对吧?”

  提利昂啧了一声,“亲爱的姐姐,我倒是问你,若不是我军节节胜利,史塔克怎会请求停战呢?”他拿出克里奥·佛雷爵士送来的信。“你看,少狼主开出了条件。当然,这些条件不能接受,但好歹是个开始。你要不要过目?”

  “当然。”转眼她又变回了太后。“信怎么落会到你手上?应该给我才对。”

  “哎,首相这双手是做什么用的?不就是为陛下您排忧解难吗?”提利昂递出信,刚被瑟曦打过的脸颊还隐隐作痛。随她去打吧,只要她肯同意与多恩的婚事,这又算得了什么?他有预感,此事会成。

  除此之外,告密者也水落石出了……嘿,要来个翁中捉鳖。

 
 
第21章 布兰
 
 
 
   小舞披着一身雪白的羊毛衣,衣上绣着史塔克家族的灰色冰原狼纹章;布兰穿着灰马裤,白上装,袖子和领口镶了松鼠皮。他的胸前别着白银和铮亮黑玉制成的狼头胸针。其实他本想带上活生生的夏天,而非戴只银狼,可惜罗德利克爵士不准。 
  起初,低矮的石阶让小舞踌躇不前,然而布兰一加催促,它立刻轻松地越了过去。在橡木和钢铁制成的大门内,八列长桌占满了临冬城的大厅,一边四列,中间空出走道。人们接踵磨肩地挤在长凳上。“史塔克万岁!”布兰疾跑而过,人们纷纷起立,高声呼喊,“临冬城万岁!临冬城万岁!”

  他已经够大,知道他们欢呼的对象并非自己……他们是在庆祝丰收,庆祝罗柏和他的节节胜利,他们祝福的是他的父亲大人和他的祖父,祝福的是八千年来所有故去的史塔克。虽然如此,他仍旧感到十分骄傲。穿越大厅这段时间,足以使他忘记自己是个残废。最后他跑到高台,在众目睽睽之下,欧莎和阿多替他解开皮带和环扣,将他抱下小舞,放到父亲的高位上。

  罗德利克爵士坐在布兰左边,他女儿贝丝陪在他身旁。瑞肯坐在布兰右手,一头杂乱的褐发已经太长,披散在白貂斗篷上。自打母亲离开,他便拒绝任何人为他修理。前次为他剪头的女侍反被他咬了一口。“我也要骑马,”阿多带走小舞时,他说,“我骑得比你好。”

  “你不行的,别说话了,”他告诉弟弟。这时,只听罗德利克大喝一声,全场肃静。接着布兰提起嗓子,以他长兄……北境之王罗柏的名义欢迎他们,请求他们为光辉的胜利和慷慨的丰收感谢新旧诸神。“愿此福运连绵不绝,”他结束讲话,举起父亲的银杯。

  “连绵不绝!”白蜡酒杯,陶杯和镶铁角杯相互交碰。布兰的酒里掺了蜂蜜,还加了肉桂和丁香,喝起来甘甜可口,却比他以前喝的饮料浓烈许多。他咽下酒汁,只觉无数热辣而弯曲的手指在胸腔蜿蜒,放下杯子,脑袋一片眩晕。

  “做得好,布兰,”罗德利克爵士对他说,“艾德大人一定会为你骄傲。”下首桌边,鲁温师傅也点头赞许,这时,仆人们把饭菜端上来了。

  布兰从未见过如此丰盛的宴席,菜肴一道又一道,目不暇接,起初他还打算每道菜都加以品尝,但很快便打消了这念头。人们端上韭菜烤野牛腿,塞满胡萝卜、培根和蘑菇的鹿肉派,涂了蜂蜜和丁香的羊排,五香鸭子,胡椒野猪肉,烤鹅,烤鸡串和鸽子串,大麦墩牛肉,冰冻水果汤。威曼大人从白港带来二十箱封在盐和藻类里的海鲜:白鲑和螺蛳,螃蟹和蚌贝,以及蛤,鲱鱼,鳕鱼,鲑鱼,龙虾和七鳃鳗。四处都是黑面包、蜂蜜蛋糕和燕麦饼干,芜箐、豌豆和甜菜,大豆、南瓜和红色大洋葱,还有烤苹果,浆果饼和烈酒煮梨。每张桌子的盐碟旁都搁着轮轮雪白的干酪,一壶壶加了香料的热葡萄酒和冰镇秋麦酒则在席间传来传去

  威曼大人手下的乐师们热情而优雅地演奏着,然而竖琴,提琴和喇叭的乐音很快被一片欢声笑语,觥雠交错和撕打争抢剩食的狗们的吠叫所淹没。歌手们唱得悦耳动听,他们依次表演了“铁枪”,“焚船”和“狗熊与美少女”,然而全场似乎只有阿多在听。他凑到笛手旁,单脚蹦跳不休。

  喧哗逐渐增大,组合成持续不断的轰隆吼叫,好似一场大型合唱,教人头晕脑胀。罗德利克爵士隔着贝丝的卷发和鲁温师傅交谈,瑞肯则欢快地朝瓦德兄弟尖叫。布兰不愿佛雷兄弟坐上高台,但师傅提醒他:他们不久后就是他的亲戚了。罗柏很快要跟他们的姑妈成亲,而艾利亚会嫁给他们的叔叔。“她不会的,”布兰说,“艾利亚才不会。”但鲁温师傅不理会他的抗议,最后这两人还是坐在了瑞肯身边。

  每上一道菜,仆人们都先端给布兰品尝,作为最高领主,他有权选择任何菜肴中喜欢的部分。所以等端上鸭子时,他已经彻底吃不下了。之后每道菜他都只好点头示意,挥手放走。假如某个餐盘闻起来实在诱人,他便指名送给高台上某位贵族,鲁温师傅之前特地指导过他:这是友谊和荣宠的姿势。他送了些鲑鱼给可怜又忧伤的霍伍德伯爵夫人,把野猪肉赐给喧闹的安柏家人,一盘浆果填鹅给了克雷·赛文,一只巨龙虾特意端给了马房总管乔赛斯……他不是贵族领主也非特邀宾客,但小舞全赖他细心调教,布兰方才得以乘骑。他还差人把糖果给阿多和老奶妈带去,不为别的,只因他爱他们。罗德利克爵士提醒他也该送点什么给他的养兄弟,于是他给小瓦德挑了煮甜菜,给了大瓦德黄油芜箐。

  一切都是虚无的一部分

  下方的长凳上,临冬城堡的人们,避冬市镇的平民,附近村镇的来客以及来访贵族的跟班随从们混坐在一起。其中既有许多布兰从未见过的脸孔,也有许多他认识的人,然而在他眼中,他们都显得同样地陌生。他远远望着他们,好似坐在卧房的窗边探看下方的庭院,一切的一切都是虚无的一部分。

  欧莎游走席间,替人斟酒。兰巴德·陶哈的某位手下把手滑进她裙子,却立刻遭她当头一壶,酒壶粉碎,众人哄堂大笑。密肯倒真把手伸进了某个女人的胸衣,但对方并不介意。布兰看着法兰拿骨头逗他的红母狗,老奶妈用满是皱纹的手指撕热派皮的动作瞧得他呵呵直笑。高台桌旁,威曼大人向一盘热气腾腾的鳗鱼发动猛攻,仿佛那是仇敌的军队。他好胖啊,罗德利克爵士不得不特地下令制做一把极宽的椅子供他入席,不过他总是笑口常开,乐呵呵的,布兰不由得暗自喜欢上了这人。可怜的霍伍德伯爵夫人坐在他身边,面色惨白,犹如一樽石雕,无精打采地拨弄着眼前的食物。桌子另一边,霍瑟和莫尔斯正在斗酒,角杯交碰,一如骑士格斗。

  这里太热,太吵,四处都是快醉的人。布兰感觉到灰白毛衣下的身子好痒,他好渴望到别的地方,只要不留在这里就行。神木林里多么凉爽。热泉中蒸汽升腾,鱼梁木的红叶沙沙作响。那里的味道比这儿鲜活,月亮快要升起,我的兄弟将为它歌唱。

  “布兰?”罗德利克爵士道,“你怎么不吃?”

  白日梦活灵活现,好长时间布兰都弄不清自己置身何方。“我待会儿再吃,”他说,“肚子撑了。”

  老骑士的白须上沾满红酒。“你做得很好,布兰。不止是今天,你接见他们时的表现也很称职。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会成为一位出类拔萃的领主老爷。”

  我想当的是骑士。布兰拿起父亲的酒杯,又吮了一口香料蜜酒。手里有东西抓握的感觉真好。栩栩如生的咆哮冰原狼头雕在杯子侧面,镀银的口鼻压着他的手掌,布兰忆起父亲大人最后一次拿它饮酒的情景。

  那一夜,为了给来到临冬城的劳勃国王和他的宫廷接风洗尘,举行了盛大的欢迎宴会。当时仍是夏天,父母同劳勃、王后和王后的兄弟们一块坐在高台。班扬叔叔也在那儿,全身黑衣。布兰和兄弟姐妹们则与国王的孩子们同坐,有乔佛里,托曼还有弥赛拉公主。整个宴会期间,小公主都用崇拜的眼光打量着罗柏。只要没人注意,桌子对面的艾利亚便开始做鬼脸;珊莎则全神贯注地听王家竖琴师弹唱骑士的歌谣;而瑞肯则不停询问为何琼恩不和他们在一起。“因为他是个私生子,”最后布兰只好悄声告诉他。

  一切都恍若隔世。一切都不知被哪个残酷的神灵从云端中伸出巨掌,擎上霄汉,一扫而空。女孩们被关起来,琼恩去了长城,罗柏和妈妈在打仗,劳勃国王和爸爸进了坟墓,或许班扬叔叔也……

  就算坐在下方长凳的,也早非故人。乔里死了,过世的还包括胖汤姆,波瑟,埃林,戴斯蒙,从前的马房总管胡伦,他儿子哈尔温……他们和爸爸一起去了南方,茉丹修女和维扬·普尔也去了。剩下的人又和罗柏一起上了战场,布兰知道,他们之中很快也会有人死去。他并非不喜欢稻草头、麻脸提姆、俏皮话等等新人,但他更怀念老朋友。

  他来来回回地巡视长凳上那些或快乐或忧伤的脸庞,心里却不知在明年,在未来还能不能见到他们。他应该要哭的,然而却忍住了。他是临冬城的史塔克,是父亲的儿子,是哥哥的继承人,几乎就要长大成人了。

  大厅尽头,门突然打开,一阵寒风刹时吹进,火炬陡然发亮。酒肚子领着两位新客人走进来。“这位是黎德家族的梅拉小姐,”体态浑圆的卫士用洪亮的声音盖过席间喧哗,“这位是她的弟弟,玖健,他们从灰水望而来。”

  人们纷纷自酒杯和餐盘上抬头打量来人。布兰听到小瓦德朝身边的大瓦德咕哝:“吃青蛙的。”罗德利克爵士起身,“欢迎之至,朋友们,请与我们共享丰收的盛宴。”仆人们急急忙忙赶来,搭长高台上的餐桌,端来凳子和椅子。

  “他们是谁?”瑞肯问。

  “泥人,”小瓦德轻蔑地答道,“都是些强盗和胆小鬼,他们吃青蛙,牙齿都是绿的。”

  鲁温师傅蹲到布兰身边,在他耳畔叮嘱:“请你务必热情接待他们。唉,我以为他们不会来……你知道他们的来头吗?”

  布兰点头。“泽地人。从颈泽来。”

  “霍兰·黎德是你父亲的密友,”罗德利克爵士插话,“这两位想必是他的子嗣。”

  来客穿越大厅走道的过程中,布兰确定比较高的那位真是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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