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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仙 作者:重风-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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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偶戏?”萧逸被她拽着往前跑,有些莫名其妙。
暮雪面色严肃:“没错。木偶戏,你一定要看的木偶戏!”
戏楼里。台上的木偶人中的一男一女大概是主角,男的是一白衣木偶,飘逸出尘,俊美异常。女的红衣木偶艳丽精致,在丝竹弦声中上演着一幕幕悲欢离合。他们到的时候,木偶戏已经接近尾声,到了话别的场景。
“你什么时候回来呢?”公主的美丽面容掩在雅致的纸扇后,只露出了秋水般的明眸和描绘精致的额妆。
她对面的男人的脸上却露出了歉意:“抱歉,我不知道,也许是一年,也许是一百年……”
萧逸的神情微微一动,似乎想起了什么,只是那些画面转瞬即逝,他没有来得及抓住。
台上的表演还在继续。
“你走吧。” 少女勉强笑了笑,强行忍住了蓄眶的泪水,背过了身。
男人抬起手想说什么,却终究放弃,腾空而去。
衣袂破空声远去,少女急忙回身,凝视着那一个身影的远去。丝竹声悠远而悲伤,袅袅飘散。
那些场景唤醒了久远的记忆,萧逸渐渐聚精会神起来。
男子离去后,少女并没有死心,而是日日面向东方等待,不管是风吹雨打,还是冰冻雪飞,从无间歇,日出日落,花开花谢,北雁南飞又归来,然而那个男子却再也没有回来。音乐旁白声中,人们不用想象也可以感受到少女的目中的神采黯淡下去,那娇弱哀怜的美丽有着十足的渲染力,暮雪已经听到场中响起了隐隐约约的抽泣。很沉重,命运似的悲哀压得人几乎喘不过气来。少女耗尽了青春年华,却再也等不回男子。暮雪注意着他的脸色,突然说:“萧逸,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
萧逸闭上眼点了点头。
暮雪模仿着方才的幕后讲解的语气,一字不落地复述着讲解的话,甚至连讲解的咳嗽声都模仿了:“咳咳。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美丽的公主,她爱上了一位天人,可是那位天人已经有了心爱的女子,不会再爱上任何人。即使如此,公主还是勇敢地向天人吐露了自己的情意,她是天之骄女,是皇帝最宠爱的小女儿,天朝之下,她想要的都会有人马不停蹄地送上,受尽娇宠的她难得没有皇家的骄纵,善良而明理。
但是天人无法回应她的爱,于是拒绝了她。公主很伤心,总算明白即使这个世界任她予取予求,也仍有一样东西是她得不到的,她第一次希望名利权力这些俗尘人们孜孜不倦想从她这里得到的东西能够留住天人,可是……如果留的住,他还是自己喜欢的人么?所以,终究还是……留不住啊……
终于,时间到了,天人回到天上去了。明白今生或许不能相见,公主仍抱着一分执念执着地等了下去。一面,只要见一面就好。抱着这个念头,公主以出家相威胁,拒绝了皇帝的指婚和各国使者的提亲,一天天等了下去,直到死去时,眼睛仍然注视着东方,那是他离开的方向……”
知君仙骨无寒暑,千载相逢如旦暮。凡人生命短暂,在永生不死的天人眼里千年只是一眨眼,对于凡人却是无数个轮回,她没有能够等到他回来。
正在此时,红衣少女应声而倒,如同一束花折下枝头,充满了悲剧性的窒息之美。
暮雪讲完了,一本正经地点评:“真是个悲伤的故事。”
萧逸突然便觉得一阵窒息:“你说……你说公主等了那个天人一辈子?”
“公主二十七岁去世,对于她的短暂的一生来说,确实等了天人一辈子。听说这个公主的原型是前朝的寿阳公主,故事里的真实性也很高,甚至在史书里都有只言片语记载……”
萧逸问:“暮雪,你到底想说什么呢?”
暮雪的眼中浮现了几分萧逸熟悉的怜悯,她说:“你认识寿阳公主。那个天人是你。”语气笃定。
萧逸看着台上的少女,脸色苍白,缓缓地说:“不是很像,真正的寿阳聪明果断,行事布局从容,华阳政变中她出了很大的一份力,只可惜女子地位低下,正史中并没有记载她的事迹。”所以,他始终不相信,那样一个冷静理智的女子会等了他一生……
她被人们铭记的,或者是人们愿意铭记的,始终是那个美丽多情的少女,腼腆羞涩,对于爱情有着飞蛾扑火般的勇敢。
他的话俨然已是默认,暮雪深深地叹了口气,似乎非常无奈:“无论如何,今天晚上去探探公主墓吧,她在等着你。”如果这个故事是真的,那么公主墓闹鬼的事也能解释了。她等了萧逸一辈子,执念太深,所以被束缚在墓里,不得超生。死后也一直在等着也许不会回来的人,真是可怜。
萧逸的语气冰冷:“也好,我也想见见她,看看她在搞什么鬼。”不可能的,那个笑吟吟的女子一直以戏弄他为乐,总是漫不经心地从来没有把他放在心上,甚至在他离开的时候也没有吐露一个字,怎么可能会对他有情义,她至始至终只是借用了他的力量,现在也一定是有什么事要他完成,所以才停滞在墓里不肯离去。从此之外,没有别的了,也不会有别的……
暮雪悄然抬头注视着他的神情变化,眉目间闪过忧虑,没有再多说什么。
公主陵。一位公主以帝王的规格下葬,必然有她的过人之处。传说这位公主深受皇帝宠爱,美丽聪慧而又善解人意,却又不幸早逝,皇帝哀痛之下,便用了帝王的陵墓来厚葬小女儿。新朝成立不过三代,前朝旧党未尽,为了拉拢人心,当今没有动皇家陵墓,反而派了军队驻扎,并且还会来拜祭。不过寿阳公主陵因为闹鬼闹得太厉害,守陵的军队都已经撤走了。所以看完木偶戏,萧逸和暮雪便步行出城,顺着神道往深山走,天色黑了下来,松柏的苍翠已经看不出来,阴森森的一大片,夜明珠的照耀下,沿路的石人石兽古朴生动,墓表林立。
萧逸一言不发,举着婴儿拳头大小的夜明珠只顾赶路。暮雪还是跟往常一样,跟在他的后面走。快走到献殿的时候,萧逸蓦然停下脚步,回身,漠然转向一个方向,手中长剑划出一道光弧:“出来吧!你们跟了我们一路,意欲何为?”
道路两旁的松树后转出一伙人,为首的小个子无奈地举起手站起来:“高人见谅,我们是摸金贼,见高人身手不凡,想跟进去摸点儿东西糊口而已。都是一些死者不需要的东西,没有恶意。”
萧逸面色冷凝,不为所动:“抱歉,不可以。惊扰死者的长眠,是不被允许的。再则,里面的人是我认识的,还请您止步,好吗?” 虽然是疑问句,字里话间却透露出不容拒绝的凛冽。
小个子笑的无赖:“盗死人坟墓罪不该死吧。我们兄弟既然来了,总不能空手而归。您是做大事的人,总不能一直守在这里,防的了一次也防不了百次。先不说我们现在走了少不得还要再来,就是别的盗墓贼也不会放过这皇家陵墓。仙人您高抬贵手,不如意思意思,让我们顺两件宝贝回去养家糊口,也让其他盗墓贼死了心。我们有规矩不许破坏墓主遗体,可是别的人就不一定了。”
萧逸的脸上淡淡的,看不出喜怒:“您倒是不怕死。”
“那是。做盗墓贼的,脑袋一直挂在裤腰带上呢,说不定那次就遇到意外死了,兄弟们都有觉悟呢。”
“你倒是提醒了我。”萧逸喃喃念动咒语,一行字符从他的口中飘出,如兵士整齐排列,齐刷刷排列成一面墙。
萧逸的手指向坟墓,喝道:“去!”刹那间字符流光般飞向巨大的寝陵,围绕成一圈,每个字都发出透明的屏障,严丝合缝地护住了寝陵。
萧逸转动剑柄指着一行人,竖起手指:“请出去!”言辞间已经带了山岳般的威压。
“既然阁下坚持,那么我们告退。”小个子对手下们使了一个眼色,真的带着他们离开了。
暮雪提醒:“他们不会罢手的。”
萧逸恩了一声,看着那群人离开的方向,喃喃:“奇怪,为首的那个人总觉得有些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
☆、第13章 公主陵(3)
赶走了盗墓贼,几乎走到半山腰的时候,两个人才看到了墓碑。两人高的石碑上竟然空无一字。
暮雪不假思索地使用穿墙术,想直接通过封墓石,然后咚的一声被撞退了好几步。墓碑上似乎设有屏障,穿墙术无法施展。
暮雪呆了一下,求助:“怎么进去?”
“看样子还有些事情没有完成。”萧逸轻轻拂去碑面上的尘土,沉吟了一会儿,然后若有所思地凝视着自己的指尖。正在四处张望的暮雪猛地回过头来,剑气!凛冽冰冷的无形剑气让周围的温度都骤然下降,生生刺得她露在外面的肌肤起了鸡皮疙瘩。萧逸运指在空白的墓碑上一字一字写上“寿阳”,只有简简单单的两个字,是那位公主的封号。
轰隆一声巨响,封墓的巨石寸寸升起,一道台阶斜斜通往地下,从他们的角度可以看到台阶连通着一道百米长的墓道,墓门升起,墓道两侧突然依次亮起了一盏盏的长生灯,灯光如海,照亮了跪地的宫人石像,一个个恭顺地低着头,似乎在等待着他们的到来。
承受着锥心之痛,萧逸面无表情地在墓门口站着,迟迟没有进去,他似乎能看到那个女子嘲弄地说“就知道你记不住公主墓碑该刻什么字,也罢,两个字就放你进来好了”。那个女子有着洞察人心的智慧,在她的面前,自己的心事也一览无余。如果说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懂他对师父的感情,那么就只有她了吧。可是他却不懂她,从来也没有,甚至对她的了然一切的目光感到微微的不自在。现在想想,虽然一直表现出对他的力量感兴趣,想要利用他的力量,可是她却从来没有强迫他做任何事。
暮雪扯了扯他的袖子:“进去?”
萧逸睁开眼睛,瞳孔中似有微光跳动,他低声道:“是啊,要进去了……不能让她久等了呢。”
里面的空间大的超乎他们的想象,像是把整座山都掏空了,里面有很多的岔道,除了一条正确的道路,其实通往的都是机关密布的死路。两个人在迷宫样的过道里转来转去。重重楼阁,走廊宫殿,连台阶都是用汉白玉做的,极尽奢侈,看来寿阳受皇帝宠爱并非虚言。墙壁上的壁画,因为年代相近,彩绘的颜料还很鲜艳,暮雪正凝神欣赏的时候,一个女鬼直直地从墙壁里飘了出来,长发掩面,双脚悬空,大概是殉葬的宫人,一副侍女的打扮,青色的面孔上嘴唇鲜红如吐血,青色的獠牙外翻,直勾勾地盯着暮雪。暮雪表情空白,怔怔地站在那里不知道躲闪。萧逸一送剑尖,拦住女鬼的足足有三寸的尖利指甲,只用剑气封住女鬼的前进。一摊手心,手中顿时多了一面小旗,迎风一抖,小旗见风涨大,成了一杆旗幡,瞬间将女鬼吸入旗幡。暮雪脸色白如冰雪,还是没什么表情的样子。萧逸觉得暮雪应该是被吓住了,指着旗幡转移她的注意力:“你看,这是招魂幡,这里面的鬼都会被吸进去,所以不要怕。”
暮雪并不是被吓住了,她总觉得这种鬼影重重的场景似曾相识,然而仔细去想,脑海中却空荡荡的。之前她一直懵懵懂懂的,什么也不知道。遇到萧逸以后,她渐渐产生了一种模糊的念头,自己像是活了很久了,比她见过的人都要长久,看着他们就像看着孩子似地,当萧逸以为她害怕而安慰她的时候,她不由自主地感到有些好笑,于是顺口就夸了他一句:“你的宝贝真多。”夸完以后才觉得不对劲,心想难道是因为他说我长得他的师父,所以自己把他当做晚辈了?
幸好萧逸没有察觉到她的态度有什么异常,只是无声地笑了笑说:“快走吧。”墓里面有宫人殉葬,还有修墓的工匠大概也被杀害抛尸其中,为的就是防止有人盗墓。枉死的灵魂被封闭在墓内不得超生,怨气冲天,放眼望去,乌烟瘴气,不知道有多少鬼魂。萧逸怕暮雪害怕,这话却没有告诉她。
事实上里面的情况比萧逸想的还要严重,越到里面,鬼魂越密集。萧逸唯一庆幸的是,他们用了御风之术,所以沿途的机关都没有发动。那些弓弩一旦发动,力道足以洞穿人的躯体,虽然他能挡下,也要浪费不少时间。暮雪的脸色越来越白,这也难怪,任谁看到四面八方的冤鬼张牙舞爪地扑过来都不能保持淡定,虽然最后都被收入招魂幡中,但是精神伤害要比*伤害严重得多。阴森可怖的黑暗鬼影重重,萧逸却没有受一点儿影响,他准确地判断着方向,毫不犹豫地转弯或是直走,就像是来过一样对墓室的情况了若指掌,面容一如既往地平静无澜。招魂幡吸足了灵魂,光芒四射,如同地宫里升起的太阳般明亮。那些鬼魂发出尖锐的利啸,如同烟雾般投入旗幡,很快沉寂。然而萧逸没有放松精神,怨气的源头一动不动,黑沉沉地笼罩了整个地宫,对他们制造的骚动没有任何反应。她正在好整以暇地等着他们过去。真是像你的风格呢,寿阳。
萧逸划开阴阳,咬破拇指将血涂到招魂幡上画出引魂的法阵,招魂幡的光芒暗淡下去,倾泻而出的鬼魂们被赶来的鬼差们用锁链拉入阴间。萧逸立刻关闭了黄泉之路,若是让鬼差察觉到寿阳的气息便不好了,虽然并非她所愿,这些枉死的灵魂只怕都要算到她的头上。背负着如此多的罪孽,她只怕要在无间地狱受苦吧。
终于到了一个金碧辉煌的大门外,真的是金碧辉煌,两扇宫门上,镶嵌着不计其数的翡翠宝石玛瑙,耀的暮雪的眼睛都花了。上面绘制的应该是金乌鸟,黄金太阳中,神鸟的优雅的双翼展开,似乎随时要从日宫飞下,翱翔天宇。
暮雪这么想着的时候,金乌鸟突然睁开了眼睛,清脆的长啸声中,金乌鸟浑身燃起金色的火焰,从门上直直撞向暮雪。这一次,不用萧逸出手,暮雪瞬间拔出长剑,将金乌鸟斩成两半。
当然,那并非真的神鸟,受到重击,金乌鸟还原成一片符纸飘落在地。萧逸弯身捡起鸟形的符纸,若有所思地端详着。
“画符。”暮雪说,“你教给她的?”
“不是我教的。”萧逸没有过多解释的意思,顺手用剑顶开了沉重的石门。
生锈的滚轴吱呀呀打开,露出了室内的情形,出乎意料的是里面并不是阴森如地狱般的情形,反而称得上温馨。长生灯的微弱的灯光下,肤色白皙的美人凝视着虚空的一点,修剪得整整齐齐的刘海遮住了眉毛,露出的侧面温婉柔美,不知道在想着什么,眉眼含笑,只是那个笑容,看起来有些莫名的哀伤。
“寿阳?”萧逸脱口而出。
听到人声,美人应声转过脸来,瞬间面目变得极其狰狞,凶恶扭曲如同夜叉,艳红色的长袖迅速变长,缠向萧逸的脖颈。
不是寿阳,萧逸的心瞬间沉了下去。厉鬼能够吞噬新鬼增大力量,如果是眼前的女鬼吞了寿阳,他不会放过她。
长袖还未近身,阴冷的鬼气便已迫人眉睫,这只鬼大概是惨死,年份不高,煞气却极重。萧逸瞬间从原地消失,与此同时,室内凭空亮起一道闪电,打向女鬼。那女鬼反应也快,红袖迅速回缩,长了眼睛般上升扩展成一道帷墙,挡住了闪电。若是飞剑强行突破,势必会沾染上红袖上的阴晦,是以受阻之后,飞剑满室游走躲避着铺天盖地袭来的红袖。一时间,流光绯影万千,美轮美奂。
萧逸撑起结界护身,闭目站在黑暗中似乎在养神。他除了分出神识操纵飞剑以外,还在探查女鬼的所在。那个女鬼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对手,只躲在暗处舞动红袖和他缠斗,十分狡猾。不过,萧逸的神识一旦展开,整个陵寝都笼罩在他的感知之下,更何况一个小小的墓室,是以没有多久,他就猛然睁开眼睛,直直地掠向一个方向,剑气纵横,劈开了机关石门:“在这里。”
倏尔间,剑光绯影都消失了,萧逸的飞剑牢牢抵在女鬼的脖子上。
暮雪听到室内的打斗声消失,正要查看,就听到萧逸传声道“进来吧”,她推开石门进去还不忘点评这次战斗:“好久。”
萧逸沉声道:“抱歉。”他还记得暮雪怕鬼的事,手指一沾灯油四下打出,几点火苗飞出,因为速度极快,所以没有熄灭就点亮了四面墙壁上的灯具。宝光闪烁,金沙堆成的小山上点缀着不计其数的猫眼儿宝石翡翠,四面的墙壁是用碧玉砌成的,珍珠串成了帷幕,黄金铺成的路通到了中央的金丝楠木棺樽,室内的财富奢侈极尽人的想象,是个令世人疯狂的迷离美梦。
女鬼无所遁形,加上畏惧清光能使她魂飞魄散的力量,瑟瑟发抖,几乎缩成了一团。
暮雪好奇地看着她,心想,这就是寿阳公主吗?同传闻中一样,生的很美呢。
萧逸冷漠地说:“你不是寿阳,你是谁?”
☆、第14章 公主陵(4)
女鬼极力想远离清光,小声地说:“我是公主的侍女,并不是诚心作乱的。只是那些盗墓贼敢惊扰公主的长眠,所以我才杀了他们。”说到盗墓贼,她姣好的面孔闪过一丝扭曲,一层黑气迅速出现又散去。女鬼似乎意识到自己的态度可能会激怒眼前的高人,哀声求饶:“不要杀我啊,我还不能死。”
萧逸低下头,艰难地问:“寿阳呢?”
“公主早就去了,投胎转世,现在不知道经过几世了。”女鬼听着萧逸的语气不对,似乎与公主相识,这才鼓起胆量看萧逸的脸,迟疑地说,“先……先生,你是……你是先生?”
她好像认得我?萧逸抬起头,疑惑:“你是?”
“良奴,我是良奴啊,你忘了我吗?先生!”女鬼激动得浑身发抖,她试图抓住萧逸的衣襟,却忘记了阴阳相隔,只抓了一团空气,不过她丝毫没有介意,只是哭着说,“我终于等到了你了,先生。”虚幻的泪水不断掉落在萧逸的衣襟上,让他感到了一阵凉意,然而萧逸却像是被烫了一下,迅疾掠开一步。
萧逸最见不得他人受苦,更何况女鬼的现状可能是他造成的。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他只是看到女鬼的眼泪便已经心怀愧疚:“你……你在等我?” 萧逸生性慈悲,过度心软,为此不知被多少人讥笑为妇人之仁。但是天性如此,改也改不了。
良奴急切地上前,像是怕萧逸离开:“是啊,先生,一直在等着你。等着,把公主的思念传递给您。”
萧逸心中难过,满溢的悲伤让他的声音喑哑而低微,他说:“你说。”
良奴讲述的是萧逸离开后的事情。
华阳事变后,皇帝越发地宠爱这个聪忠诚的小女儿,几乎将世上最好的东西能给她的都给了她。然而寿阳却一天天地沉默下去,经常望着遥远的东方一望就是一整天,精神越来越恍惚。
良奴知道她的心思,将德高望重的慧远大师请入了宫中。果然,寿阳的精神一振,开始认真地听大师讲道,整日同大师清谈。然而有一天,寿阳再一次地沉寂了下去,这一次比上一次的情绪更为低落,几乎是心如死灰的样子了。良奴胆战心惊,小心翼翼地问:“殿下为何不请慧远大师过来了?”
“他说我这辈子既无仙缘又无佛缘,因为逆天而行,妄改寿命,有早夭之象,而且所求皆不能达成,所愿皆会落空。”如此惨烈的判词寿阳一字字笑着道来,竟是浑不在意。
良奴扑通跪下,哀痛:“怎么会这样?殿下,不是真的,大师他……”
寿阳轻声反驳:“良奴,是真的。大师不会骗我。”
良奴面如死灰,怔怔地看着主子,不知作何反应。
寿阳喟叹:“我这辈子享尽荣华富贵,又有机会握住天下至高无上的权利,上天待我不薄,已不敢奢求长寿……”再说了,那个温柔的人已经不在,纵然长命百岁也没有什么意思。
良奴双手并用,爬到寿阳的跟前:“殿下,我这就去昆仑山,请先生回来,他一定能救你的,一定能的!”
“没用的,他四处云游,行踪不定,短时间内不会回昆仑山的。等你请到他回来,我早已经化为白骨了。若是你留在这里,说不定还有一线希望见到他。”寿阳若有所思。
“殿下?”
寿阳回过神来,说出了自己的推测:“他虽然没有明说,但是他的师父大概带他来过皇城。若是他路过此地,少不得来缅怀一番的。我跟你说这些做什么,就算他来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想了想,寿阳自嘲地笑了起来:“我对他的思念晚了两年啊,隔了两年的时光,已经不能追上他表白了。早知道今天那么后悔,当初就把对他的恋慕告诉他了,他那个人耳根子软,说不定就愿意留下来陪我了,可惜我还是做不到那么卑鄙。
本来想着修仙得长生,或许还有机会见到他,却又是肉眼凡胎,还有短命之相。由此可知天意难违,不可强求。”
良奴绝望地说:“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仙凡的距离是如此遥远,回溯过去,等待未来,她们的寿命都太过短暂,一旦错过,就再也不能修正。
“我现在稍稍能明白他的感受了,他对他的师父的思念……”寿阳沉思着,“真是可怜啊,如果他的师父活着,即使她不爱他,至少他的思念有处寄放。她死了,那些思念都会把他压垮了吧。”
你是在说离开的那个人,还是在说你自己呢?公主殿下。良奴悲哀地想。
“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啊,”寿阳漫不经心地说,“我已经有办法了。”
寿阳没有说她想到了什么法子,只是每天认真地在纸上写着什么,良奴收拾地上的纸团的时候发现上面有公主,天人的字样,后来,她才知道公主在写木偶戏剧本。有一天,寿阳似乎遇到了什么为难的地方,咬着毛笔颦眉发愁。
“公主,怎么了?”
“你觉得我怎么样?说实话。”
良奴莫名其妙,但还是认真地说:“公主当然美丽又聪明啊。”
寿阳苦笑:“美丽或许是有的,聪明却未必。再说了,人们喜欢的可不是什么聪明的公主。越傻越天真的公主,他们越喜欢。”
顿了顿,寿阳迟疑地说:“或许我再傻一点儿,萧逸就不那么讨厌我了。”
良奴的心里又是一阵难过。寿阳开始继续写剧本,她知道有些事情想也无益,天底下最傻的人就是跟自己过不去。过了一会儿,她又停了下来,自言自语地:“给他起个什么名字好呢?”
“就叫逸吧,很想这样喊喊他的名字,却一直没有机会。”
听寿阳的吩咐,良奴引进了皇城最大的木偶戏团。寿阳不过问国事,整日只在大殿指点木偶戏,还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寿阳天资聪颖,经她编排的木偶戏一经演出大获好评,场场演出爆满。公主和天人的故事广为流传,童谣评书传奇话本皆有涉猎,人们深深地喜爱着故事里的美丽善良的公主。然而公主的身体却一天天的衰弱下去,很快就卧床不起了。最后一夜,寿阳将良奴唤过去:“我已经和陛下商量过了,等我死后就放你出宫,我的梳妆盒下有金条,没有皇家烙印,你拿去过日子吧。”
良奴恭顺地答:“是”。
寿阳的脸色近乎透明,靠在软枕上望着窗外的干枯的老槐树,轻笑:“看来,我还是没能等到他啊。不过没关系了,如果他看到木偶戏,一定能够体会到我对他的心意吧。”
风雨交加,寿阳安排好一切后事,安详地阖目而逝,嘴角带笑,异常满足。
良奴向皇帝求恩典,说不愿意让公主一个上路,愿意殉葬。皇帝大为高兴,封她为怡和公主,对她的家人进行了厚厚的封赏。封墓后,良奴悄悄在丧服里面穿上了红衣,向着寿阳的尸体拜了拜,自缢身亡。传说女子身穿红衣自尽便能化为厉鬼,能获得高强的法力。人不能长久地存在,可是鬼可以。人死后会被带到地府,经过黄泉路轮回桥,饮下孟婆汤投胎转世。可若是厉鬼,便永世盘桓在执念所在,不得超生。即使她化为厉鬼,也要将公主的思念传递给那个人。
五十年后,心愿达成的女鬼怨气尽消,魂体也即将消散,她恳切地问萧逸:“我已经将公主的情意都传递给了您吗?”
萧逸托住虚幻的人影,低声道:“是的!我全部都知道了,你可以安息了。”
“是、是吗?”良奴欢喜地笑着,慢慢闭上了眼睛,喃喃,“那可真是太好了,太好了。”
鬼门洞开,摄入了漂泊在轮回之外的鬼魂,戾气执念尽消的女鬼在剑仙背负了她的罪孽、连接尘世黄泉之路之后,获得了转生的机会。
最后,萧逸问良奴:“名字?”
这句话没头没尾,奇迹般地,良奴也听懂了,被拉入黄泉的前一瞬间,她低声地说了两个字,然后说:“她在下面。”
豪华的棺材里。女子扭曲的狰狞面孔突然柔和了下来,虽然还是脸色还是泛青,却已经安详的如同沉睡未醒。
萧逸把手放在棺材上,轻轻一推。千斤重的棺木滑到了一边。
重力一解除,透明的水晶棺从地下冉冉升起,里面沉睡着长眠的公主。她的脸色带着久病的苍白,然而这无损于她的美丽。不知道做着什么样的美梦,公主的嘴角微微上翘,如同做着一个永远不会醒来的美梦,她的表情如此生动,甜美而天真,似乎随时会做起来伸个懒腰。这个样子,倒是更符合木偶戏里那个不谙世事,为情等待的小公主。死亡带走了她的灵魂,留下了毫无伪装的真实的躯体,留下了那个全身心爱着他的无邪的小公主。
原来,她还是死了,在绝望和等待中死去。终究,他还是什么都没有改变。
萧逸打开棺盖近距离地凝视着她的容颜,这样,便没有什么东西横亘在他们之间,戒备不能,怀疑不能,死亡也不能。他可以清晰地看到她嘴角的微笑,心满意足的微笑,全无恨意的微笑。
似被无形的利箭刺中了心脏,萧逸深深深深地低首,似乎这样就能将无边的悲伤关在心底,然而他的泪还是掉了下来,在他的泪接触水晶棺里的公主时,整座宫殿里似乎响起了一声女人的叹息,接着,那具美丽如生时的尸体在他的视野中化为飞灰消散。
和清,她叫和清,寿阳只是她的封号,令她念念不忘的那短暂的日子里,从头到尾,他竟然从来没有问过她的名字。可是知道了她的名字又能如何呢?忘川之上风声不止,彼岸花常开不败,她的灵魂早已颠沛于轮回之中,即使招魂,唤回的也不是那个慧黠的女子。
他想起那日清晨,寿阳精心妆扮后问他好看与否,她的眼睛里藏了多少期待啊,他该是多么铁石心肠,才会连说一个好看也吝啬于给她。
那个如此深切地爱着他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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