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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钞票-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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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玉莲呆立在那里,她的眼神变得空洞无物。 我突然看到一个孩子一次一次的喝着放了毒药的中药,他的身体慢慢地萎缩,最后变成了一具骷髅。。。。。。顾玉莲面对着这具骷髅笑了,她伸出干枯而又冰凉的手摸了一下骷髅的额头说:“孩子,我爱你——”
我受不了了,我承认我受不了。
顾玉莲是伸出了她颤抖的手在我的脸上摸了下,她干枯的手冰凉而又干湿。我浑身的鸡皮疙瘩冒了出来。
我翻身下床,我跪在了顾玉莲的面前,我抱着她的大腿,枯槁的大腿,我哭喊道:“奶奶,你别毒死我,你别毒死我,你别让丁大伟把我抓走,我没错,我什么也没做,奶奶你别毒死我——”
顾玉莲瘫了下来。
她抱住我,大声地哭了出来。
她哭喊着:“孩子,我不会毒死你的,我从来就不想去毒死谁?孩子,我的好孩子——”
她把内心的恐惧哭喊出来了么?
而我内心的恐惧得到缓解了么?
我们俩搂抱在一起大哭着。
多年来,死亡的阴影笼罩着我,我知道,一切都是我的错,我生下了顾帆远,结果是我害死了他。还有宋汀兰,不是她的错,是我害死了她。她生下了顾晨光,她又抛下了他,他不是我的孙子,我把所有的恨迁怒在他的身上,我经常给他喝有毒的中药,我不想让他死,我只是发泄,我要让他生不如死。他原本不是一个傻子,他在一次摔下楼后就傻了,他记不得摔伤前的一切事情了。我不相信他有一天会醒来。会记忆起一切,像个正常的孩子,我不相信。我内心痛苦难以自拔时,我就要在他的药汤里下点砒霜。我知道,这样能够控制他,让他永远傻着,永远不知道真相。我不要他醒来,他醒来就是我的危险,他知道一切真相后,会用同样的办法对付我,我要让他沉睡,沉睡在记忆之中。他不是我的孙子,他是个野种,他和我相依为命,他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相依的人,他是一个可怜的人,一个幸福的人…孩子,我不会让你死去。有一天我会死去。我死去那天,顾晨光一定会站在我的尸体前哈哈大笑,他开心地活下来了,没有人再会残踏他的生命,用一种叫砒霜的毒药控制他的生命。让他丧失记忆和思维,他会在晨光中醒来,醒来。。。。。。
顾玉莲,你在说什么,我什么也听不见。我只祈求你,不要毒死我,我会和你相依为命,你是我在这个世界唯一的亲人。只有你用干枯的冰凉的手摸我火热的脸。
104
瘌痢头这次真的死了。
我很忧伤,顾玉莲没有毒死我。我们的关系在那一场抱头痛哭之后得到了缓解。这并不证明这个雨季的所有事情都烟消云散,还有更深重的恐惧在等待着我。但我已经不怕了,该来的就来吧。
瘌痢头的尸体再次出现在电视新闻上,是顾玉莲发现了这条新闻。她让我下楼来看。我看到了瘌瘌头的尸体。他全身血肉模糊地躺在河边的那棵梧桐树下,他身边是一条血肉模糊的狗,那条狗就是咬我的那条疯狗。我突然记起一件事,就是那天我和瘌痢头分手时,我给他看了被狗咬伤的伤口,我听他说了声:“晨光,你放心,我一定会给你找到那条狗打死他为你报仇!”
我十分的惊愕和悲伤。
难道他这些日子一直在追踪那条疯狗。
他把疯狗追到了那棵梧桐树下,和狗展开了殊死的搏斗。最后两败俱伤,双双死亡。
新闻在继续播放着:“根据尸检,尸体死亡时间约在一个月前,这具尸体居然在河边搁置了一个月,无人发现。市环卫系统表示,将进一步。。。。。。”
一个月前?我明明在几天前还和瘌痢头在一起。一个月前,那是我看见瘌痢头死在火车出轨事故的时候。难道瘌痢头早已经死了。他回来是为了提醒我,提醒我这个对他而言唯一的朋友。我闭上了双眼。
我不愿意看到他血肉模糊的小尸体。
我对顾玉莲说,把他的骨灰领回来,安放在某个地方。顾玉莲同意了我的提议。
瘌痢头的友谊让我痛心。
丁小慧的失踪同样让我痛心。
我隐隐约约的感觉到,危险在向我临近。
我在一个雨天走出了家门。我来到刚重新开业的王胡子馄饨店的外面,我望着那个下水道的生铁铸成的盖子,我敢青定,这下水道盖子一定被人动过,我看得出来。
我断定这里面一定有什么秘密。
而我奶奶顾玉莲也还有秘密。她还向我隐瞒着什么,我隐隐约约的感觉得到。还有那张血钞票,是不是还在某个地方等待着顾晨光?我想我和那张血钞票一样,是个不祥的人,和我有过关系的人都死了。比如顾帆远宋汀兰郭阿姨,瘌痢头…在这个雨季里,丁小慧和我有过短暂的接触,她也失踪了,那么,下一个要死的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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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丝笑意让顾玉莲触电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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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5
王胡子的王记馄饨店因为店面小,他又抓得紧,没几天就重新装修好了。馄饨店给人一种焕然一新的感觉,店里店外亮堂了许多,特别是“王记馄饨店”那块招牌上的字写得苍动有力,给这个普通的馄饨店平添上几分档次。据说,招牌上的那几个字是王胡子让肖爱红写的,牡丹街的人没想到恐怖小说写得好的肖爱红有这么一手好书法。
王胡子的馄饨店重新开张那天。天上飘着细雨。
范梅妹的烧伤没有馄饨店好得那么快。她还在医院的病床上躺着。身上的疼痛没有消失。王胡子重新开张时,店里请了一个年轻的姑娘包馄饨打下手,要不然他一个人忙不过来。
王胡子在店门口放了一串鞭炮。
鞭炮声吸引了一些看热闹的人,王胡子笑容满面地对前来看热闹的人大声说着话。他的话无外乎是让人要经常光顾他的馄饨店。
鞭炮放完后。王胡子看见顾晨光从他家的小楼里走了出来,顾晨光看上去有些疲惫。他听顾玉莲说过,顾晨光发了两天的烧了,顾晨光朝馄饨店这边走过来。王胡子觉得顾晨光走起路来有些发飘,不是很正。
王胡子没有对顾晨光考虑那么多。他还是满脸春风地招揽着顾客。
他还让一个长得还算标致却十分丰满的姑娘也站在店门口招揽着顾客,也许是因为王胡子馄饨好吃,而且又有日子没开张了。王胡子的馄饨店里还是涌进去到不少人。
顾晨光来到了馄饨店面前,他站在那口熬骨头汤的大锅前,痴痴地看着翻滚的乳白色的浓汤。他的喉结滑动了一下。王胡子的眼神有些古怪,他打心眼不希望这个傻子在他开张大吉的时候出现在他的店门口,他走了过来,对顾晨光说:”晨光,要吃馄饨就进来,别站在那里影响我的生意。”顾晨光盯了他一眼,嘟囔了一声什么,王胡子觉得顾晨光和往常还是不太一样,具体哪里不一样,王胡子又说不上来。
顾晨光离开了那口熬骨头汤的大锅。
他来到了那个下水道盖子面前,蹬了下来,不远处的一棵梧桐树下,有一双眼睛在注视着顾晨光。
顾晨光盯着下水道盖子看了一会。
他突然站起来,弯下腰,伸出双手抓住了下水道盖子的边缘,然后一使劲,就把一个沉重的下水道盖子掀翻在一旁。
王胡子听到“哐当”的一声响。
他的目光朝顾晨光瞟了过去,他心想,这傻子怎么回事,竟然把下水道盖子给掀开了。店里有个吃馄饨的人说:“那顾傻子又在作什么妖了,好端端的把下水道的盖子掀开干什么?”有吃完馄饨的人就朝顾晨光那边走去,他们去看热闹。
顾晨光蹲在下水道旁边。
他看着下水道里满满的黑色的水,水上面漂着一层油花。看上去下水道深不可测,顾晨光知道,雨再下大点,下水道里的水又要冒出来了。
不一会,下水道周围就围上了一圈人。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外面的人挤不到里面,在那里叫着:“发生什么事了,发生什么事了?”
没有人回答,里面观看的人保持沉默。
顾晨光没有感觉到围观的人的存在。
在他眼里,那些人都是虚幻的影子。
顾晨光看着看着,就头朝下栽了下去。
人们惊叫起来。
有一个靠近顾晨光的人想抓住顾晨光,但是没有抓住。顾晨光的头沉入了黑色的水中,他的双脚还露在水面上。
有人大声说:“快抓住他的双脚,否则要是沉下去了,他就没有命了!”
于是,有人就伸出手。抓住了顾晨光的双脚。
顾晨光的身体在剧烈的抖动着往下沉,力量还很大。抓住顾晨光双脚的人有些吃不消了,他气喘兮兮地说:“大家快来帮忙,把他拉起来,快,我快撑不住了,我也要被他拉下去了。”
这时,有几个人就上去,七手八脚地帮助那个人把顾晨光往下小道的外面拉。
牡丹街一下子热闹起来。
馄饨店里也没有人吃馄饨了,都跑过来看热闹。
王胡子一看不好,他急匆匆的来到了顾家的小楼前,边按着门铃边喊:“顾老太太,不好了,你孙子出事了,掉下水道里了。”
顾玉莲惊慌失措的开了门,她说:“王胡子,你再说一遍,怎么啦,晨光他怎么啦?”
王胡子指着街对面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对顾玉莲说:“你看顾晨光出事了,他掉下水道里去了。”
“啊!”顾玉莲大惊失色,她边往街那边冲,边说:“晨光,你,你怎么啦,晨光,你怎么啦——”
王胡子跟在顾玉莲的身后说:“顾老太太,你当心,当心汽车。”
顾玉莲似乎没有听见他的话,她旁若无人地朝街对面的人群冲去。
顾玉莲拨开人群进入到里面时,她看到了这一幅情景:顾晨光已经被人抱起来了,下水道的盖子也被人盖上了。浑身污泥浊水的顾晨光坐在下水道旁边,他目光呆滞,他的手上拿着一根骨头,一根腿骨。有人说:“下水道里有骨头!敢情是王胡子熬的骨头汤的骨头都倒下水道里去了,怪不得下水道会堵。”大伙哄笑起来,顾晨光没有笑,他木然地看着朝他扑上来的顾玉莲,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
那丝笑意让顾玉莲触电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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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道看热闹的人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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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6
街道看热闹的人散了。
顾晨光也被顾玉莲领回家去了。
王胡子站在那里。他看着那根扔在地上的被顾晨光从下水道里捞起来的骨头。他努力地回忆着,自己这么多年来什么时候往下水道里倒过骨头,那骨头上还有些许污泥。王胡子正想把那根肮脏的骨头捡起来,扔到垃圾桶里去,这时,从街对面的梧桐树下闪出一个人,朝他走过来。
那人走到王胡子身边,他也看着那根骨头。
他的声音浑厚又略带着沙哑:“王胡子。你真的往下水道里扔过骨头?”
王胡子连忙说:“丁科长,我从来,从来没有这样干过!”
丁大伟沉默了一会,他从包里掏出一个塑料袋。把骨头装进了塑料袋里。然后走到他家门口的一辆警车前,上了车,开着警车走了。
王胡子在丁大伟走向警车时,他觉得这个年过半百的警察的背影有些凄凉。
“我怎么会往下水道里扔骨头呢?”
王胡子自言自语道。
107
肖爱红的笑声十分的爽朗,他在给北京方面的季风打电话。
边说话边爽朗的笑着,他另一只手中的手术刀闪着一种光芒,他把它高高地举起来。注视着它。他说:“老兄,你放心吧。我已经找到小说的切入点了。你应该相信,这部小说会让人惊讶的。它不是惊世之作的话,也应该是杰出的畅销书。”他放下电话后,还意犹未尽,他站起来,拿起那瓶红酒的倒了一满杯,他举起了酒杯,对自己说:“干杯!”然后,他就把那杯红酒一口喝完。然后,他就坐在电脑旁,敲下了新书的第一行字:“我的血和你的血永远交溶在一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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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大伟和法医小董神情肃穆的坐在那里,他们的面前放着那根顾晨光从下水道里捞出来的骨头,丁大伟点燃了一根烟。他先打破了沉默:“你确定,这是人的骨头。”
小董坚定的点了点头:“确定,这的确是人的骨头,而且是女人小腿的大骨。从骨头的取样化险分折,这个女人身高1。65米左右,体重约40公斤。也就是说,这是一个瘦女人,可以看得出来,女人死亡时间不会超过4个月 ”
109
我发现了那根骨头,我本想把它带回家的,但被顾玉莲制止了。这下水道里一定还有很多骨头,是这些骨头把下水道给阻塞了。那么是谁把骨头扔到下水道里去的呢?是王胡子么?他每天都要熬那么多骨头,但王胡子的骨头都是被他剁碎的,没有那么完整的一根骨头。
我在想着这问题时,顾玉莲给我端来了一碗姜汤,她让我喝下去,说喝下去就没事了。我不想喝,真的不想喝,我不是怕你要毒死我,问题是我真的不想喝,其实你毒死我我也不会恨你,是你养大了我,你有权利夺去我的生命。
顾玉莲伸出来干枯的手,摸了我的脸一下,她的手冰凉冰凉的。
顾玉莲的脸上漾起了一种苦笑。
她突然说:“你想知道你亲生父亲是谁么?”
我看着顾玉莲,我惊愕地看着她。顾帆远竟然不是我的亲生父亲。
我不明白为什么顾玉莲会在这个时候向我提出这个问题。
我有些害怕。
我宁愿不知道。
我摇着头,我不想让顾玉莲说出这个真相,真的不想,我在这个雨季承受得太多,我快承受不了了,我觉得自己将要崩溃。顾玉莲说:“孩子,别害怕,你就是知道了你的亲生父亲是谁,你也还是我的孙子,他夺不走你,你永远是我的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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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才明白顾玉莲为什么要向我下毒(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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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
我在这个晚上才明白顾玉莲为什么要向宋汀兰下毒,也明白了她为什么要向我下毒。但是我还是不明白女人的哭声里包含着什么,还有那些老鼠为什么要集体逃窜,还发出尖叫声。我在很小的时候是个聪明的孩子,在我母亲宋汀兰和我以为是父亲的顾帆远死后的那天从窗户上摔下去摔傻了,我的傻也和顾玉莲的下毒有关,其实傻是一种幸福,巨大的幸福。在我经历了这个雨季的许多事情之后,我宁愿傻下去,什么也不知道,那样没有痛苦,也没有恐惧,聪明使人变得复杂和可怕。
顾玉莲看着我,她的眼珠子一动不动。
我知道今夜,她要向我说出真相。
顾玉莲的声音很平静,像是叙说一件和她无关的事情:“孩子,顾帆远不是你爹,你也不是我的孙子。你的亲生父亲就是你在风铃街看到的瞎子!”
也就是说,我在河边的那棵梧桐树下见到的和我母亲宋汀兰交欢的男人就是那个瞎子,他就是我的父亲。我的脑海里出现了王胡子的身体,也出现了瞎子站起来的情景,如果把他们的头脸模糊掉,他们是那么的惊人相似。我呆了,怪不得我会被瞎子莫名的吸引,去看他坐在街旁听过往人流和车辆的声音,或者在晚上听他歌唱。他原来在那里等待的人是我。
他是不是知道我迟早一天会知道真相,迟早一天会去找他。
但是,此时我一点去找瞎子的头都没有,好象他和我根本就没有关系。从来就没有关系,他从来没有用冰凉的手摸过我的脸,我感觉不到他的存在。他只是一个虚幻的影子,我会打破他自信的等待,我再不会去看他。他这一生也等不到他要等的人。
“孩子,你知道我当时是多么的痛苦。他们死了,留下了你,而你又不是我的亲孙子,我和你根本就没有血缘关系,如果你从窗户上摔下去死了,或者我的心会平静下来,可你活着。我一见到你就象有人在揭我内心的伤疤。我曾经一度想让你慢慢地死掉,在熬药给你喝的时候,在里面放上了少量的砒霜。可是,可是我内心在受到折磨,你又有什么罪,要承受你父母的罪过,我放弃了,放弃了让你死。尽管如此,有时我在深夜时,我会咬牙切齿地说,顾晨光,你这个杂种,我要让你死,让你死,我凭什么要养活你,凭什么!我冷静下来,或许我一听到你的尖叫,我的心又软了。孩子,你从小都是在我的怀抱里长大的。。。。。。孩子,我该告诉你的都告诉你了,你可以恨我。唉,如果郭阿姨没死,她会帮助你的,可惜她死了,好人不长命,孩子,你好好活着吧,没有人再会毒害你了。”
顾玉莲说完这些,她虚脱了。
我抱住了她要往下瘫的身子。
我说:“奶奶,你要挺住。一切都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
顾玉莲苍白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孩子,抱我回房间去吧,我想好好睡一觉。”
我抱起了顾玉莲,朝她的房间里走去。顾玉莲很轻,象一只鸟一样轻,我担心她会突然从我的手中飞走。我进了她的卧房,我把她放在了床上,她平躺在那里,面向着天花板,顾玉莲说,孩子,你也去休息吧。我想好好睡一觉。”
我退出她房间。
我关上她的房门时。我看见顾玉莲在桔红色的光中微笑。
111
他原来不是一个瞎子,他的眼睛很亮,闪烁着一种金属般的光泽。他的眼睛要比帆远的明亮,帆远的目光里有太多的忧郁,这也许是帆远注定早夭的缘由。他和帆远不一样,他开朗大方,有热情。女人是需要热情呵护的,如果是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热情消褪了,那么爱也消失了。他对宋汀兰的热情让宋汀兰欲罢不能,以至于以身相许,铁了心跟着他。他恒久的热情从何而来?也许在宋汀兰和帆远离婚之后,宋汀兰会靠着他的热情活得幸福。那是一场意外,意外的煤气中毒事件,凶手就是我,顾玉莲,我的意外夺去了两条人命,也夺去了他的幸福。竟然在后来,也夺去了他明亮的眼睛。据说,他的眼睛是哭瞎的。一个男人为一个死去的女人哭瞎了眼睛,他需要多少泪水和勇气,那又是怎么样的一种爱。
这是不是让人难以置信的事情?我要早知道这样,我会早日劝帆远和她离婚的。帆远不是那样有情有义的男人,象他父亲一样,一走就查无音信。如果我能碰上这样的男人,哪怕一生就和他一分钟也死而无憾。可惜呀-我们来到这个世界上,本没有仇冤,却制造了那么多的不幸、愤怒、和恐惧。是谁在毁灭这个世界?是我们自己!
顾玉莲在桔红色的光中紧上了双眼。
她的双眼挤出了两滴泪。
顾玉莲在告诉顾晨光那个秘密之前,她就喝下了毒药,她没有把别人毒死,却毒死了自己。
她死前还在想一个问题:如果她死了,顾晨光会不会笑?
她听见有一个人在说:“你什么时候在黑夜里能再伸出干枯的冰冷的手抚摸我的脸 ?”
112
外面下着雨。
我想这个雨季将要过去。
我居住的这栋楼里很安静,我想顾玉莲已经沉睡过去了,她应该不会在半夜的时候上楼,可她上楼的脚步声在桔红色的灯光中荡来荡去。
我不敢在这个晚上睡去,我害怕我一睡去,我就会做梦,做那种我不愿意做的梦,我也不想再听到那缥缈的歌声以及女人的泣哭,我不要进入黑暗。我不敢打开顾帆远和宋汀兰的房门,我也不想再去开那个床底下的木箱了,我不愿知道什么秘密,我是个无助的人,我承受不了那么多的东西,我的大脑就那么小,我没有必要也没有能力装下一个世界。
我坐在床上,我听着窗外的风声,仿佛有许多影子在我的四周跳舞,跳不同的舞蹈。我无法驱赶他们。我总感觉那影子中有丁小慧。
在这个夜晚我想起丁小慧没有往日的那种冲动,反而有种担心和焦虑。她此时在哪里?我总有一种预感,丁小慧不会走远,她就在我的附近,我仿佛可以听到她的心跳。但我没办法知道她具体在哪个地方。
就在我预感丁小慧就在离我很近的地方时,我听到了一种声音,那是我不想听到的声音:缥缈的歌声。这次飘渺的歌声离我很近,似乎就在我的耳边。那歌声中还夹带着一种血液流动的声音,那种我熟悉的血液流动的声音。是的,我在这孤独的深夜看到了那张血钞票在我面前飞舞,那缥缈的歌声仿佛是它的伴奏。那张我不愿意看到的不祥的血钞票在我面前妖异地舞动着,钞票上的血迹在黑暗中闪闪发光。
我想撕碎它,撕碎这不详而邪恶的东西,我伸出手去,还没有碰到血钞票,它就好象有灵性一样跳开了。我追逐着它,我要撕碎它。
那张血钞票和缥缈的歌声在我面前跳跃着,似乎在嘲笑我无法把它捉住。我挥舞着双手跟着它,我要撕碎它。跟着血钞票,我下了楼,木质的楼梯嘎吱嘎吱地响了起来。
我紧紧盯着那张血钞票,它飘向了门口。在它飘到门口的时候,门“吱扭”一声自动打开了,血钞票在门口弯曲了起来,似乎在向我招手。
我跟随着血钞票出了家门。
我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街道上空无一人。也没有车辆经过。没有人看见这张妖异的血钞票在深夜里舞动。
王胡子的馄饨店也早已经打烊了,他是不是和那个丰满的女小工睡在一起,街灯在雨中是沉默的,它什么也不说,它哪怕是看见什么不会说。在这样的夜晚,会不会有人打开下水道的盖子,往里面倒骨头。
我游魂一样在夜雨中跟随着血钞票飘到了肖爱红的楼门前。
那张血钞票在门口停顿了一下,就从门缝里飘了进去。
我站在肖爱红的家门口,我没有考虑什么。就推了一下肖爱红的家门,那门竟然开了。
肖爱红难道连门都不锁。
我进入了肖爱红的客厅,血钞票和那飘渺的歌声同时消失了。肖爱红的客厅里没有灯光,反而是楼上一个房间里有蓝色的光亮从门缝里漏出来,那扇门并没有关紧,如果它关紧了,那么我就什么也看不见了。我想,那光亮为什么不是桔红色的呢?没有人回答我的问题,这是肖爱红的家,而不是我的家。肖爱红的家里很静,我想到了肖爱红客厅墙壁上挂着的那个外国人拿着眼镜蛇头的照片,好像有一条眼镜蛇就在我身后的黑暗中盯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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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才明白顾玉莲为什么要向我下毒(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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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3
这个时候我还真想再听到那缥缈的歌声,哪怕是女人的哭声也无所谓了,因为肖爱红的家太宁静,宁静得可怕。我不知道那张血钞票现在在哪里。我朝那蓝色的光亮摸去,那蓝色的光亮来源自肖爱红家的楼上,我上了楼梯,这楼梯和我们家的楼梯是一模一样的,我怀疑牡丹街上并排的这三栋小楼原来就是属于同一家人的。
那蓝色的亮光在吸引着我。
我轻手轻脚地上楼梯,我不能发出声响。
我只要一发出声响,我就会被这栋楼的主人发现,他也许会把我当成贼一样抓起来送到丁大伟的手里,让丁大伟一枪把我崩了。我来到了那房间门口,因为那门缝开得太小,我看不到里面的情景。
我是不可能推开这扇门的。
我有种强烈的欲望,要看看里面蓝色的光亮中,有什么样的事情发生的,有一种预感越来越清晰,我相信丁小慧不可能走远,她就在我的附近。
我站在透出蓝色光亮的门口,屏住了呼吸。
我突然听到了声音,说话的声音。
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说话的声音。
男人是肖爱红,女人竟然是胡青云,我对他们的声音并不陌生,尤其是胡青云。胡青云不是出国去了么,她怎么回来了?她是悄悄地回来的么?
“青云,我不想让你走,真的不想让你走。我爱你——”
“我知道你爱我,可是,可是我的心不在你的身上。”
“你难道就不念我们这么多年的夫妻恩爱。”
“其实,我从来没有爱过你。我和你在一起,只是尽一个妻子的义务。”
“你胡说,青云,你胡说!”
“你别发火,爱红,我走了,你完全可以找一个真正爱你的崇拜你的人。那样,你会幸福的。”
“难道你真的要为一个死去的人委屈自己的一生?”
“那不是委屈,那是幸福。”
“胡说——”
“爱红,我说的是真话,我不爱你。”
“你难道真的没有爱过我?一点都没有?”
“是的,一点都没有。爱红,你没有必要对我这样,我不值得你这样为我用心。我是个坏女人,是我杀了帆远他们,我亲手杀了我最爱的人。”
“青云——”
“爱红,你不要伤心,爱红,我没有办法,真的,我没有办法,他死后,我一直试图爱你,可是我没有感觉,明白吗,我没有感觉,我这是怎么啦?”
“青云,你别难过,别难过,不能怪你,你没有错。你是为了爱他,我能理解你,我爱你,我要让你摆脱痛苦的折磨。”
“我摆脱不了,摆脱不了——”
“你可以摆脱的,要有勇气。”
“可是我的勇气从那里来?”
“青云,相信我,我会给你勇气的,我爱你——”
“可我连自己都无法相信自己呀——”
“青云,我可怜的爱人——”
“呜,呜,呜——”
我听到了胡青云凄清的哭声,肖爱红没有再说话了。我不知道他们在蓝色的灯光下干什么,我只听到了胡青云的哭声。
我猛然想起了我常在夜晚听见的哭声,那让我尖叫的哭声,和胡青云哭的一模一样。在此之前,我还觉得那也许是我母亲宋汀兰的哭声。
我想离开。我没有想过居然是她,对我那么亲切的她杀了我母亲。我无法再听下去,她的哭泣象在我梦中一样,让我想尖叫,不可抑制地尖叫。
就在这时,哭声停止了。然后是肖爱红的笑声,笑声停止后,我就听到了脚步声,从房间里传出来的脚步声,是谁要出来?
我赶紧躲在了一边。
门被打开了,大片蓝色的光射了出来。
走出来的是肖爱红,我没有从房间里,也就是肖爱红的书房里发现哭泣的胡青云。因为门开后,肖爱红的书房一览无余。那里面除了书柜,就是书桌,胡青云不可能藏在书柜里去的,刚才我还听到他们说话的,还有胡青云的哭声,怎么胡青云不见了,难道她倾刻间就人间蒸发了么?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难道我刚才听到的东西全是我想象的,这同样也不可能,不可能!我相信我现在十分清醒。
从房间里走出来的肖爱红让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竟然身上穿着一条红色的连衣裙,还穿着一双高跟鞋,也是红色的。他的嘴唇血红,好像是抹了很多口红,脸上似乎化过妆,扑了白白的一层粉,眼圈也画黑了。唯一和原先一样的是,他的头发没有变,那条红色的连衣裙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但一时想不起来。
他象女人一样扭动着腰肢走出门,打亮了房间外面的廊灯。
他朝我藏身的地方看了一眼,笑了一下。我缩在那里一动不动,他不会是发现了我吧。我又尿急起来。
肖爱红一扭一扭地走到了另外一个房间,我藏身的地方也可以看见那个房间,他扭进那个房间后,开亮了那个房间的灯,我内心的紧张马上得到了缓解,因为那个房间的灯光是桔红色的,我看他在打开一个抽屉,从抽屉里拿出串起来的两把钥匙,他说了声什么就走出了那个房间。他灭掉了那桔红色的灯。然后一扭一扭地下了楼。
他要去哪里?
他身上散发出一种香味,浓郁的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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