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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通知单 (i-iii)作者:周浩晖-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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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松应了声“是”,撤手松开了杜明强。杜明强懒洋洋地重新坐下,一副胜利者的得意姿态。

罗飞这时再次看向阿华,其实后者才是他来到大厅的目标所在。

“阿华,你叫上龙哥。麻烦你们两个跟我上楼一趟。”

“有什么事吗?”阿华敏感地问道。

“现场的那个办公桌,有一个抽屉无法打开……”

“那是邓总的私人抽屉,我也没有钥匙。”

“我知道。但是出于办案的需要,我还是想看看那个抽屉。等下我会把锁撬开,你们俩最好和我一块上去,这样方便一点。”罗飞的话说得很客气,但显露出来的态度却不容更改。

既是警方办案的需要,阿华自然没理由拒绝。况且对方能邀请已方人员一同前往,也算是有礼有节。阿华点点头说道:“那好吧。”

于是众人叫上龙哥,又乘电梯向着十八楼而去。这次柳松吸取教训,嘱咐楼下的同事看好杜明强,防止他再跑到案发现场添乱。

办公室内,对尸体的勘验以及物证痕迹的搜集工作仍在有条不紊地进行者。罗飞等人避开死者所在的核心现场,直接来到了那张硕大的办公桌前。

再次征得阿华和龙哥的同意后,罗飞指挥柳松打开了抽屉上的锁头。对于柳松来说,这样的活计根本就是小菜一碟。

抽屉被缓缓拉开,就连阿华和龙哥也探长了脖子。因为他们也从未见识过邓总的这个抽屉里到底会装着些什么宝贝。

可那抽屉却几乎是空空如也。直到那屉笼把拉到尽头的时候,才在最里端显出一个信封来。

光秃秃的信封,表面没有任何字迹。而众人的心却不约而同的为之一紧。

罗飞重新带上取证用的薄胶手套,将那个信封从抽屉里取了出来。然后在众人的注视下,他把信封打开,从中抽出一张字条。

在场众人对这样的字条早已非常熟悉,他们所关心的无非是字条上这次出现的人名罢了。

却见这次字条上写的是:

〖死刑通知单

受刑人:阿华

罪行:涉黑

执行日期:十一月五日

执行人:Eumenides〗

屋中出现短暂的寂静,大家都看向阿华,目光中透露出难以描述的复杂情绪。

阿华紧咬着牙齿,他的眼中只有仇恨和愤怒,丝毫看不到畏惧的神色。倒是现场另外一个人忍不住惊恐地叫出声来:“这家伙……他,他是要把我们赶尽杀绝吗?”

罗飞等人循声看去,说话的人却是龙哥。他的身体瑟瑟发抖,全然配不上那副孔武有力的尊容。

阿华瞪了他一眼:“又不是写给你的,你怕什么!”

“迟早也会到我的!”龙哥连说话的声音也颤抖起来,“先是邓总、然后是阿胜、这次是林总、蒙总,接下来就是你我,他一个都不会放过的!”

“阿胜?”罗飞遽地警觉起来,“阿胜是谁?”

“阿胜也是邓总的心腹,前些天出车祸死了。”龙哥忙不迭地回答,似乎把罗飞看成了他最后的救命稻草,“不过当时阿华他们就分析,这很可能也是Eumenides设计的毒手!”

罗飞看看身边的同僚,神色愈发严峻。没想到撬开这个抽屉之后,竟又牵扯出前后两条枝节来。这个他原以为会轻松度过的夜晚,此刻已将他引入了新一轮激战的漩涡之中!

※※※

十一月三日,清晨六时整。

省音乐学院内。

当大多数莘莘学子尚在睡梦中的时候,却有一个女孩已踏着晨露走在校园中。她穿着一袭淡雅的黑白服饰,像是一朵开放在朦胧晨光里的纯净的莲花。

她步履轻盈,但却走得很慢,因为她的眼睛从小便失去了视力。她只能一路跟着那只名叫牛牛的导盲犬,后者已经成为她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伙伴。

这一人一狗穿过一片大草坪,来到了一间独立的琴房前。这里林木环绕,环境清幽,此刻几乎看不到其他的来往之人。女孩摸出钥匙,打开屋门走进去。虽然天色仍暗,但她却没有开灯,因为那灯光并不能驱走弥漫在她身边的黑暗。

女孩每天的生活就是从这间琴房开始的。她必须来得很早,因为她并不是音乐学院的学生,她只是在借用这个屋子。每到八点以后,当本校的学生开始上课活动的时候,她就得踏着朝阳离开。

女孩不舍得有一丝的懈怠,她从琴盒中取出自己心爱的乐器,摆好架势,稍微凝了凝神之后,便屏上一口气,悠悠地拉动了琴弦。柔美的旋律如同溪水般孱孱流出,浸润了这个深秋的清晨。而女孩则紧闭双眼,陶醉于这个仅属于自己的音乐世界。当她身体上的缺陷完全被音乐的光芒所掩盖时,也就是她最美丽的时刻,可惜这样的时刻却很少有人能欣赏到。

一曲终了,琴房四周复归宁静。原本一直趴在主人脚下的牛牛此刻却忽然站起身,冲着屋外“汪汪汪”地叫起来。女孩放下小提琴,有些诧异地歪了歪脑袋,凝神倾听外面的动静。在这个时间段,此处应该很少有人过往的。

可今天她却分明听见了脚步声,那步伐沉稳迅捷,而且正向着琴房的方向越行越近。女孩站起身,有些紧张地攥紧了牛牛脖套上的绳索。

脚步声在琴房门前停下了,片刻后,“咚咚咚”的敲门声响了起来,并且有个陌生的男子声音在问道:“有人吗?”

房门只是虚掩着,但那人却没有直接把门推开,从这一点看来,那男子倒是个颇有礼貌的来客。女孩略略放松些情绪,反问道:“你找谁?”

“郑佳女士在这里吗?”男子仍是在屋外问道。

女孩略略犹豫了一会,没有答话,脸上则露出诧异而又踌躇的神情。

屋外人似乎感受到她的疑虑,便又解释道:“我是送快递的,雇主让我在这个时间把货物送来这里,交给一个叫做郑佳的女士。”

女孩终于开口:“那你进来吧。”

屋门被轻轻地推开,女孩听见那男子走进了屋内。他停在距女孩两三米远的地方,带着祝福的语气说道:“今天是你的生日,有人在网上订了这只蛋糕,托我送过来。”

生日?女孩似乎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是的,今天确实是自己的生日。只是最近遭遇至亲剧变,她早已把些事忘在了脑后。没想到居然还有别人在帮她记着。

“是谁订的?”她很自然地提出了这样的问题。

“我不知道。网上订购可以是匿名进行的,我们只管把货物送到就行。祝你生日快乐。”男子微笑着说道,而且他的微笑似乎能通过语言传递出去,在女孩身边洋溢出一股暖意。

“谢谢你。”女孩也微笑着回复他。

“那我把蛋糕放在琴凳上了。”

“等等——”女孩听出了对方话语中告辞的意味,“——你要走了吗?”

男子“呵呵”一笑,委婉地回答说:“我还有别的货物要送。”

女孩咬了咬嘴唇:“你能不能稍等一会。我想……请你描述一下那个蛋糕,它是什么样子的?我看不见……”

这样一个请求从这样一个女孩口中说出来,只怕任何人都不忍心拒绝。那男子也因此留下了脚步,他看着那个蛋糕认真地说道:“这蛋糕不大,但是非常漂亮。蛋糕是金黄色的,上面是一层厚厚的奶油。奶油中心用巧克力浇成了一柄小提琴,亮亮的,黑黑的。有好多音符围着小提琴飞舞,这些音符是鲜红色的,看起来应该是……嗯,是用甜果酱画在奶油上的吧?”

女孩侧过耳朵倾听着,她的脸上露出笑意,分明是感受到了那些缤纷的色彩。然后她又问道:“上面有字吗?”

“当然有——蛋糕上写着:祝郑佳二十一岁生日快乐!”

“落款呢?”女孩期翼着扬了扬头。

男子这次略迟疑了一下,回答说:“没有落款。”

女孩轻轻地“哦”了一声,她蹲下身体,用手轻轻抚摸着牛牛的脑壳。牛牛乖巧地坐在她的脚边,一边用脑袋蹭着主人,一边用慵懒的眼神看着不远处的男子。

“这是我的导盲犬,它叫牛牛。”女孩柔声介绍着自己的伙伴。

男子笑了笑,夸赞说:“它看起来很乖,也很可爱。”

“牛牛看见陌生人的时候是很警惕的——”女孩微微侧过脑袋,沉吟着说道,“——可自从你进屋之后,它就一声也没有叫过。”

男子站着不说话,嘴角挑起一丝苦笑。

女孩忽然抬起头,眼睛正对着男子的方向。后者颇不自在地别了别身体,好像对方真能够看见自己一般。

女孩就这样“凝视”着对方,片刻之后,她终于鼓足勇气,试探着问道:“是你吗?”

男子长出了一口气,倒像突然间如释重负了一般。然后他无奈地摇头叹道:“你虽然看不见,可我没有一次能瞒得过你。”

“真的是你?”虽然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女孩心中却还存着疑虑,“你的声音怎么变了?”

“我刻意做了一些掩饰……不想让你听出来是我。”男子一边说,一边把紧勒在喉弯处的一个塑胶圈解了下来。他用手揉了揉被压得发疼的声带,感觉呼吸顺畅了很多。

“现在终于可以轻松一点了。”他咧着嘴说道,语调中恢复了年轻人特有的那种阳光和朝气。

这才是女孩熟悉的声音。她微笑着站起身,神色颇为惊喜。不过她很快又皱起眉头问道:“你为什么要骗我?”

“我不想让你知道我来过。”既然已被对方识破了身份,年轻人索性变得坦然起来。

女孩敏感地追问:“你怕我会缠上你吗?”

“不——”年轻人连忙解释,“只是……我现在惹了些小麻烦,没必要让你担心,更不想把你卷进来。”

女孩不禁为对方关切:“什么样的麻烦?”

“我能解决的。”年轻人淡淡地答道。他那自信的语调听起来让人十分放心,女孩便又笑笑,停止了对这个话题的纠缠。

“请坐一会吧?”她向对方发出友好的邀请,“——如果你不用急着离去的话。”

“好吧。”年轻人找了张椅子搬到女孩的面前,在坐下的同时他又补充了一句,“不过我不能停留太久。”

女孩理解地点点头,她也摸索着坐回到椅子上:“你说过你最近会很忙的,我还以为会很久遇不到你呢。”

“今天比较特殊,所以我想办法抽了个身。”

女孩的眼角微微弯起:“就为了给我送个蛋糕吗?”

“每个人在过生日的时候,都会希望有人能给自己送来生日蛋糕吧。”年轻人很认真地回答道。

女孩轻声说了句:“谢谢你。”她的表达虽然简单,但却非常诚挚。

年轻人无声地笑着,脸上露出欣慰的神情。只可惜那女孩并无法看见,见对方沉默不语,她便又主动说道:“你帮我切一块蛋糕吧——我今天正好没有吃早点呢。”

年轻人当然不会拒绝对方的请求。在他心中,照顾这个女孩已经成为自己无可推卸的责任。他起身拆开那个蛋糕,切下一个小小的尖角盛在纸托里,然后送到女孩的面前。

女孩闻到了蛋糕的香甜气息,她深深地吸了吸鼻子,抬手去摸索蛋糕的位置。不过她努力了几次都没能准确地找到纸托,她歉意地笑了笑,同时也不免有些沮丧。

年轻人迟疑了片刻,似乎想做什么但又缺乏足够的勇气。不过他最终还是伸出自己的右手,轻轻抓住了女孩的左腕。

“在这里。”他引导女孩纤白的小手握住了纸托。

“我是不是很麻烦?”女孩瘪着嘴问道,但神情却是快乐的。

“怎么会?每天都这样陪着你我都不会觉得麻烦。”年轻人一边说一边收回了自己的手,他的指尖上仍然残存着女孩温暖和柔香,心神微微有些激荡,这是他以前从未品尝过的美妙感觉。

而女孩心中此刻也同样不太平静,对方言辞中诚挚的关怀感觉令她的脸颊不由自主地微热起来。她低下头,借着吃蛋糕的动作掩饰自己的神色变化。

“好吃吗?”

“好吃。”

似乎是简单到有些弱智的对白,但每一个字都在撩拨着两个人的心弦。随后他们都不再说话,女孩一口一口地吃着蛋糕,年轻人则在一旁怔怔地看着她。

良久之后,女孩似乎感觉气氛沉默得有些奇怪,便抬头问了句:“你在想什么?”

年轻人从缥缈的思绪中回过神来。“我想起了……想起了自己第一次吃蛋糕的时候。”他幽幽地说道。

“呵呵。”女孩清脆地笑着,弯手背掩住自己的嘴角,“居然会想这个想到发呆?我猜你当时一定是馋坏了吧?”

年轻人却笑不起来。

“那次是我六岁的生日——”他第一次向别人诉说那段回忆,“我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吃到一块生日蛋糕,我父亲很早就答应我,会在生日那天满足我的这个愿望。”

年轻人语调低沉,这让女孩感受到了一丝不一般的气氛。同时“父亲”那两个字也让她某名地伤感起来。怅然了片刻之后,她轻声说道:“你父亲一定很疼爱你吧?他应该是个称职的父亲,不会让你的愿望落空的。”

年轻人却摇了摇头:“不,最后让我吃上蛋糕的人并不是我的父亲……”

“哦?”女孩有些搞不清状况,她聪明地选择了闭口不言。因为她感觉到那是对方内心深处某些柔嫩的回忆,如果愿意说,他便会说出来;如果不愿说,自己还是不要多问的好。

年轻人的眼睛罩着一层迷雾,他似乎能透过时空看到些什么,带一切却又如此模糊难辩。十八年过去了,那蛋糕的滋味犹在唇边:香甜中又透出难以描述的酸涩。

他无法向对方讲述太多,最后他只是缓缓地说了一句:“我父亲就是在那一天去世的。”

女孩愕然怔住了。“对不起……我不知道……”她喃喃地说着,“原来你那么小就失去了父亲……”

年轻人用双手捂着头,太多复杂的思绪在他的脑子里冲撞着,令他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忽然,他的手被另一双柔软的手握住,一股暖流随之漫遍了全身。他抬起头,看到女孩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他的身前,正用双手轻轻地抚慰着他。

年轻人慢慢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然后他反握住女孩的小手:“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失去父亲的感觉了……所以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忍不住想要保护你,照顾你……”

女孩没有说话,但内心的苦涩中却在慢慢沁出些甜蜜的感觉。以前她只是把对方当成一个值得交往的朋友,而这一刻起,她开始觉得相互间有了种同病相怜的亲近。

“我该走了。”年轻人忽然站起了身,“我已经逗留得太久……”

女孩点点头,把手从对方的掌心里抽出。虽有些不舍,但她确实也需要时间来冷静一下。

“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情?”在离开之前,年轻人还有些话要说。

“什么?”

“可能会有人来向你打听我的情况——不要告诉那些人我们曾经会过面。”

女孩很爽快地应了下来:“好的。”

年轻人倒有些奇怪了:“你不问问为什么吗?”

“你不想说的,我又何必要问?”女孩淡淡地一笑,“反正我相信你不是坏人,总不可能害了我。”

年轻人看着女孩,对方那充满信任的笑脸却像刀锋一样侵割着他的心灵。他忽然间觉得有些窒息。

“我走了。”他用一种仓促的方式告了别,然后狼狈地、像个逃兵一样冲出了琴房。


第二十章 泡沫人

早晨十点二十五分,杜明强住处。

柳松独自睡在客厅的沙发上。忽然屋内传来一些轻微的响动,他立刻警觉地弹起身,睡意在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

“柳警官,你也过于紧张了吧。”从卧室来到客厅的杜明强看到对方这副神情,便带着揶揄的口吻说了一句。刚才的响动正是他走出卧室的时候发出来的。

柳松冷冷地看了杜明强一眼,懒得和他多说什么。这是个不知轻重的家伙,自己没必要和他一般见识。要知道,严密如龙宇大厦一样的安全措施,Eumenides仍能来去自如的完成杀戮,而自己在这幢普通的民居内执行保护任务,再怎么小心谨慎也难言为过啊。

杜明强并不在意对方的冷淡态度。他兴致勃勃地走过来坐在柳松身旁,好像两人是很熟络的好兄弟一般。

“来,看看我写的稿子吧!”他拍着柳松的肩膀,把几页打印好的稿纸塞到对方手里。

柳松想起凌晨时分在龙宇大厦大厅里,罗飞和阿华等人曾经商讨过在网络刊发稿件的事情,没想到杜明强这么快就写出来了。他禁不住有些惊讶地瞥了对方一眼。

杜明强明白柳松所想,他得意地打了个哈哈:“新闻报道最重要的是什么?第一是速度、第二是速度、第三还是速度!你睡觉的时候我就在赶稿,现在这篇稿件发出去,不仅有独家报道的效果,还正好能赶上网民浏览的最高峰。你说,这稿子怎么可能不火?”

柳松把杜明强的手从自己肩头拨开,轻哼一声说道:“你别兴奋得太早了,你这篇稿子能不能发出来还不一定呢!”

“哎!”杜明强一下子急了,“我这稿子的思路都是罗队长认可过的,你凭什么不让我发啊?”

“发不发我们俩说了都没用。”柳松不紧不慢地说,“得给罗队审查,他说可以了才能发。”

“官僚,官僚之极!”杜明强愤愤地抱怨着,“这样的体制,能有什么效率?没有效率就没有战斗力,难怪你们一直斗不过那个杀手!”

这最后一句话柳松可实在不爱听,他蓦地瞪圆了眼睛逼视着杜明强。后者被这目光刺得一惊,想到曾经吃过的苦头,他连忙识趣地住了口。

“好吧,好吧……”尴尬地沉默了片刻之后,他似乎做出了让步,又嘟囔着说道,“那你赶快把稿子送给罗队长看看吧,可别耽误了我发稿的时间……”

柳松倒也正想回队里了解一下案件的进展。于是他一边看了看时间,一边说道:“你跟我一块去刑警队吧。”

杜明强翻了翻眼睛:“我去干什么?罗队长说可以,你打个电话告诉我不就行了吗?”

“我的任务是保护你的安全,所以我们俩肯定不能分开。”

“哎呀,你也太教条了吧?外面不是还有好几个便衣在守着吗?我今天哪也不去,我就在卧室里睡觉——我都快困死了!”杜明强一边说一边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因为折腾了一宿没有合眼,他的白眼球上已经渗出了很多血丝,看起来的确是疲惫得很。

“那行啊,我也再睡一觉。”柳松不动声色地说道,“等我们都睡醒了再去找罗队,反正我不着急。”

杜明强瞪眼看看柳松,然后他无奈地长叹一声:“行行行,我玩不过你——你说了算。走吧,去刑警队。”

柳松淡淡一笑,站起身来。

杜明强也跟着起身,他似乎想想又不甘心,低声抱怨道:“你不着急?等会到了刑警队,你肯定又要一头扎进会议室去!”

柳松的目的已经达到,便不理会他的怨言,只是催促道:“快走吧,反正我保证把稿件交给罗队不就行了?你管我开不开会?”

杜明强还在讨价还价:“你开会的时候,等找个地方给我睡觉!”

“就在上次那个休息室。”

杜明强把嘴一咧:“那里又没有床,怎么睡?”

“办公桌够大了,再给你拿个枕头。”见杜明强还想再说什么,柳松便又瞪了他一眼,“我在这里,不也都是睡沙发吗?”

杜明强咽了口唾沫,虽不忿但又无计可施。因为急切地要把自己的“独家稿件”发表出来,他只好乖乖地跟在柳松身后,离开住所向刑警队而去。

到了刑警队之后,柳松先把杜明强安置在休息室里,由他手下的那几个便衣特警负责守护。然后他自己便带着杜明强的那份稿件去找罗飞。清晨时分从龙宇大厦散去的时候,罗飞让大家各自回去休息一会,然后早上九点半在会议室开会。柳松估计这会应该还没开完,于是就直接先来到了会议室。

到了屋里一看:果然,罗飞、尹剑、慕剑云、曾日华等一干人都在。他们一个个紧锁双眉,盯着堆放在会议桌中心的一些东西,似乎正在满怀困惑地思索着什么。

柳松不敢打断众人的思路,便轻手轻脚地坐在了尹剑身旁的空位置上。罗飞此刻也看到了他,主动开口招呼说:“你也来了?”

柳松点点头解释说:“杜明强写了份报道,我拿来给你看看能不能发——顺便了解一下案子的进展。”

“嗯,你来得正好。”罗飞伸手冲会议桌上指了指,“你看看这些东西,能不能找出些玄机?”

柳松便定睛看去,却见会议桌中心白花花的堆了好些塑料泡沫,大概有十好几块。这些泡沫大小各异,但整体形状都是薄薄的,同时或多或少带着些弧度。

尹剑把身体凑过来向柳松解释说:“这些都是从龙宇大厦周围的区域内搜索到的。和我们凌晨时在露台上找到的那块带血的泡沫相比,无论从材质还是造型上来看都非常相似,应该是缘于某种相同的出处。”

“哦?这东西会和案件有关吗?”柳松眯起眼睛琢磨着,不过一时也看不出什么端倪。

尹剑又继续补充说:“露台上的那块泡沫已经做了鉴定,上面的血迹正是出于死者林恒干。所以现在至少可以确定:凶手在作案后曾经接触过那块泡沫。”

“嗯……以那家伙的能力,这种接触应该不是意外。”柳松跟着这思路分析道,“他是用那块泡沫做了些什么?”

“不仅是那一块泡沫,这些泡沫可能都有些问题。”

柳松并没有盲目赞同,他摇了摇头说:“这倒不一定吧?它们虽然看起来相似,但也许只是同一种商品的包装物,被人随意丢弃之后,恰巧在露台上的那一块被凶手拣了起来。”

“如果是同一物品的包装物,为什么它们散落的地点会那么分散?这些泡沫虽然都是在大厦南侧发现的,但是两两之间最远却相距了六十多米。你觉得这是怎么回事?”罗飞看着柳松说道,他的语气和目光似乎都在刻意引导着对方的思维。

“这个……”柳松略愣了一下,很快有了思路,“也许这些泡沫是从高处抛落的,所以才会分散得这么开。”

罗飞点点头,而在场的其他人也都用赞同的目光看着柳松,似乎他刚刚说出了一个非常关键的问题。柳松在这种气氛自然会想得更深,忽然间他终于悟到了什么,激动地脱口而出:“难道是从案发现场抛落的?!”

“非常可能——”罗飞用手指轻叩着桌面,“因为从泡沫分散的规律来看,和案发现场的高度以及昨天晚上的风向条件都非常符合。”

柳松的思维愈发活跃起来:“那这些泡沫就是作案现场的用具?可这些东西能有什么作用呢?”

罗飞用目光扫了扫身旁的同僚们,然后略耸着肩膀说道:“我们也正在考虑这个问题——不过到目前为止还没有答案。”

“我刚才猜想,这些东西会不会是高空攀爬的某种用具?”曾日华开始发表意见,“比如说泡沫的比重很轻,可以产生一定的浮力等等。不过这方面我们都是外行,正要听听你这个特警专家的意见呢。”

“这种思路……未免有些太科幻了吧?”柳松用了这么一个夸张的形容词来表达自己的观点,“这只不过是一堆泡沫,在水里或许能把人的身体带起来,但是在空气里能发挥什么作用?”

曾日华挠挠头不说话,自己也觉得难圆其说。

这时柳松指着那堆泡沫说道:“我可不可以拿一块看看?”

“你拿吧。”罗飞没有阻拦,“这些泡沫技术人员都检查过了,没有留下什么有价值的痕迹。”

于是柳松便拣了一块最小的泡沫拿在手里,从大小和形状上来看,这块泡沫和露台上带血迹的那块几无二致。

就在柳松研究泡沫的当儿,却听慕剑云又开口说道:“其实有另外一件事情也很奇怪呢。”

“什么?”罗飞立刻饶有兴趣地追问,慕剑云已经在会场上沉默了许久,罗飞早就想听听她的见解。

“如果这些泡沫的确是作案现场的用具,那凶手为什么会随意抛弃呢?从十八层楼的高空抛下之后,泡沫肯定会散落在很大的范围内,因此而变得不起眼。但是以Eumenides的行事风格,他至少应该把沾染血迹的这块泡沫带走吧?我们正是在露台上发现这块泡沫后才抓住了这条线索,这里面虽说有侥幸的成分,但毕竟还是对手的行为首先留下了破绽,而这个破绽他本来是很容易弥补的。”

“这确实是个疑问。”罗飞点着头表示赞同,“包括露台上那个装血衣的包裹也十分可疑——把这么重要的物证留在现场,这实在和Eumenides一贯的作风和水准不太相符。”

“那他为什么要这样?”曾日华用手推了推他那副厚重的眼睛片,猜测着说道,“难道他是要故意误导我们的视线吗?”

曾日华的话让正在刻苦钻研泡沫玄机的柳松有些泄气,后者似乎有些放弃了。他用左手撑着脑袋,右手反扣抓住泡沫片的一端,然后像打快板一样用那片泡沫无聊地轻拍着自己的小臂。

柳松的这个动作很快引起了罗飞的关注,刑警队长禁不住深深地蹙起了眉头。

尹剑悄悄地碰了柳松一下,提醒对方注意。柳松这才回过神来,连忙把手中的泡沫拿好——他差点忘记这可是现场提取到的证物呢。

不过罗飞关注的焦点似乎并不在此处。他这时已经转过头,目光又盯住了会议桌中心处的那堆塑料泡沫。在僵滞了片刻之后,他的眼神慢慢地明亮起来,最后竟开始闪烁起兴奋的光芒。

众人都意识到罗飞一定是发现了什么,他们的目光也纷纷跟随过去,想要看出那隐藏在泡沫堆下的玄机。当这番尝试失败之后,他们又不约而同地看向罗飞,期待组长能够帮他们点破迷雾。

罗飞没有说话,他在众人的注视下站起身,向着最接近泡沫的桌子边缘走去。原本坐在那个位置上的曾日华很自觉地挪开座椅,给罗飞让出了道路。

罗飞的视线始终盯在那堆泡沫上,毫无斜视。到达桌边之后,他立刻伸手抓出了其中最大的那片泡沫,略一端详后,将其摆放在会议桌后端的空处。

那片泡沫大概有半个枕头般大小,同样也带着些弧度。罗飞放置的时候是凸面朝下,那泡沫便在桌上轻轻地摇晃着,像是一个被翻过来的乌龟背壳。

众人目不转睛地看着,但还是不明白罗飞到底想干什么。罗飞则不停歇,转身又从泡沫堆里拣出了另外一块大小相仿的泡沫,这次却是凸面朝上,两个凹面相对,扣在了先前的那块泡沫上。

众人看出来罗飞似乎想用那些泡沫拼出在散开之前的原形,不过现在要说那原形是什么还毫无头绪。好在罗飞的动作还在继续,一块又一块的泡沫被他抓起后又找到合适的位置落下,片刻之后,所有的泡沫都转移了地点,而桌上的那个拼图也终于显出了全貌。

桌边的每一个人都瞪大了眼睛,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因为此刻在他们眼前出现的情形实在是有些诡异,诡异到让他们这些警官都难免有些心里发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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