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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多灵异手记-09-亡者永生-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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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杯弓蛇影,但现在只要是有一点点疑点的,我都不会放过,相信警方调查的时候也不会放过。何夕也是这么想的,不是吗?这样的怀疑像毒蛇一样噬咬着她,所以她才这么难受。
另一点就是让方波胆战心惊的,范哲捉到“伤害一些人的生命”。
这代表了什么?为什么范哲又说他没有直接杀人?那么是教唆?
让我下定决心必须要将此事告诉警方的,就是范哲在告解中提到,要达到他口中“光明的目的”,必须牺牲一小部分人的生命。
这一小部分是多少人?十个人,还是一万个人?他打着为整个人类着想的大旗,和全人类比,就算是一百万、一千万人,也还是“一小部分”。这会不会和病毒骑士的威胁有关联?
可是病毒骑士为复仇而来,范哲则说无关仇恨。
还有什么叫“永生”?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吗?范哲偷走程根的内脏能和永生搭上关系吗?
我猛然想起西方最早的一部科幻小说,玛丽·雪莱在近两百年前写的《科学怪人》,它被改编成许多部电影,讲述一个由尸体零件组成的人。
难道说范哲偷内脏是以这种方式来追求永生?
我摇了摇头,把这个荒谬的想法驱逐出脑袋。
永生就和永动机一样,是科幻小说家热爱的题材,但任何有理智的人都应当知道,那绝对是不切实际的幻想。就连我这个见识过一堆“怪力乱神”的人,也绝不会相信真会有什么永生。连宇宙都无法永生,更何况血肉之躯的人。
但要是范哲所谓的永生,是某种信仰,那么他又怎么会在犹豫摇摆的时刻,跑到天主教堂里找一个修士做告解?
前后的路都被堵死了,还有什么是能夹在中间的?
直到换上防护服,我都没想明白这个问题。
“伦勃朗博土说如果你有空的话,请去办公室找他。”为我送来防护服的护士说。
“好的,谢谢你。”我正要去找他,之所以没有直接把消息告诉警方,就是想先探一下伦勃朗的底。
好在莘景苑已经到了收关阶段,万一伦勃朗有问题,也不会造成太大的影响。最后一位病人已经在上午死去,现在地下一层所有的隔间都空着。短短二十天,上百人亡魂于此,每个人都死得痛苦不堪,这地下室现在没有人愿意多待,即便再不信鬼神的人,都会在那里感到透骨的阴寒。
门关着,通常伦勃朗在的时候,都会把他临时办公室的门打开,或者是虚掩着。我扭动把手,没锁,他在里面。
推开门走进去的时候,伦勃朗正低着头坐在椅子上。他不像在打瞌睡,但那里也没什么值得他注意的地方。
听见动静,他慢慢抬起头,看着我。
“你找我?”我问道。我觉得他的样子有些怪异。
“能把门关上吗?”
我一愣,不过还是照办了。
“没什么,只是想和你随便聊聊。”他说。
只是随便聊聊?我并不相信。他到底想干什么呢,我心里嘀咕着,在他办公桌的对面坐了下来。
“你的采访做得差不多了吧,我看你这几天来得并不如最初勤快啊。伦勃朗笑着说,似乎有开玩笑的意思。
“毕竟疫情已经得到控制了,我想每个人都该松口气了。”
“松口气?那倒未见得,你们中国不是有句话,叫‘行百里者半九十’吗。或许会再出现感染者也说不定呢。”
我看了眼伦勃朗,貌似话中有话啊。
“那张照片,你已经给中国警方了吧?”
我稍一愕然,随即想起上次向他要照片翻拍时扯的谎,忙点头称是。
伦勃朗“哦”了一声,沉吟不语。
“怎么了?”我问。
“何夕和你说了没有,她为什么要给那个叫程伟平的人看这张照片?”伦勃朗慢慢地问。他问得吞吞吐吐,不知心里在犹豫些什么。
我心里一动,他怎么连程伟平的名字也记得这么清楚?是偶然,还是他其实对此非常重视?
我瞬间下了决定,直视伦勃朗的眼睛,点头说:“她告诉我了。”
伦勃朗的瞳仁微微收缩,他的眼神突然锐利起来,那里面仿佛轰然燃起一团熊熊火焰,灼得我眼睛发疼。
我努力让自己不要移开视线,就这么和他对视着。
过了几秒钟,伦勃朗长嘘了一口气,眼神渐渐转得柔和。他好像想通了什么,一时间如释重负,竟向我笑了笑。
“那么你想必已经知道,范哲在出事之前来过上海了。之前我愚蠢地向你说了谎,我在此道歉。”他说。
“那么,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那么说吗?”
“当三个星期之前,何夕出现在我眼前的时候,我就知道她是为了什么而来。她是那么爱范哲,性子又刚强,心里有了怀疑,是怎么都不会放下的。”
“看来,对范哲出事的内情,你比我想象的要清楚得多啊。”
对我夹刺的话,伦勃朗只是置之一笑。
“你很喜欢她吧,我能看出来。”
我默然不语。
“你是个聪明人,我想你应该已经想到,何夕对男人一向不假辞色,为什么会对你另眼相看。因为你长得有些像范哲,她爱屋及乌,爱屋及乌啊。最开始那些日子,你是不是感觉很好?她对你的态度,比对我这个哥哥都亲切些,她对你的笑容,也比对我要多,你觉得她喜欢上你了?那天我把她和范哲的关系告诉了你,怎样,是当头一棒吧,我看你当时的表情就知道了,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可笑?哈哈,哈哈……”伦勃朗用淡淡的口气说着,即便最后忍不住笑起来,脸上的神情也很奇怪,既有些疯狂,又有些无奈。
我脸上的肌肉僵硬起来,没想到伦勃朗会突然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并且字字都戳到了我的痛处。
我瞪着伦勃朗,说:“你喜欢她。”
伦勃朗的笑声戛然而止。
“你也喜欢何夕。”我没有用疑问句,而是再一次肯定地重复道。
他张开嘴,似乎想否认,最终还是长叹一声,向后靠在椅背上,点头承认说:“是的,我喜欢她。”
“你喜欢她,她却只把你当做哥哥,她喜欢范哲,而范哲只把她当做妹妹。是这样的吧。”
“是的,你说的没错。你比我想象的还要聪明。”伦勃朗点头。
“她知道吗?”
伦勃朗摇了摇头:“在她面前,我总是尽力掩藏着。我让自己站得远一点,再远一点,躲在她注意不到的角落里,默默地看着。她心里只有范哲,我是没有机会的。我刚才太过失态了,否则你也不会猜到。”
我看着这个面容硬朗的男人,孤儿院里他可以为了何夕冲出去打架打得鼻青脸肿,而面对自己的感情时却软弱得不敢表白。人真是矛盾,我自己不也是如此吗?
“是的。”我笑笑说,“刚才我被你攻击得很难受,所以总要找出些什么来反击。不过……你不是一个容易冲动的人,在我面前你一直表现得很有礼貌,是什么让你刚才这么失态呢?”
“一个人面对死亡时,情绪总是容易失控,请你原谅。”
“什么?”我惊讶得叫出来。
伦勃朗站了起来,拉开防护服的密封拉链,就这么在我面前把整套防护服脱了下来。
“你这是干什么?”
“因为已经用不着了。”
“用不着?难道说已经确认不会再有人受感染,封锁即将解除?”
“当然不是。”伦勃朗看着我说,“你就绝不能把这身衣服脱下来,除非你愿意被我传到。”
我惊得站起来,椅子也被我带得翻倒在地上。
“你说什么?你染了范氏病毒?怎么会?”
“请小声些,我现在还不想把别人招进来。是的,我进入亢奋期……”伦勃朗看了看表,“有三小时四十分钟了。”
我愣愣地看着他,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伦勃朗竟然患了范氏症,不久之后他就会成为莘景苑死亡名单上新的一员,海勒国际特派援助的医疗专家、何夕的哥哥,天哪!
“是最后那位病人传给我的,他的情绪不稳定,动作幅度比较大,我没留神让他在衣服上撕了道小口子。”伦勃朗平静地说,仿佛要死的不是他一样。
我一时间难以接受这样的事实,呆了半晌,涩声问:“还有……还有别人知道吗?”
“没有,你是第一个。放轻松点,是我死,不是你死。先别说这个了,还有些其他的事情。”伦勃朗神情自若地说,这时他看起来比我刚进门的时候好多了。
只是他突然告诉我他就将死亡的消息,又说先不谈这个,那他想谈什么,还有什么比这更重要?
“好了,反正我的时间也剩得不多,就不兜圈子了。你是个很有能力的记者,我想你应该帮了何夕很多忙吧。你向我来要照片翻拍,是不是你上次和我说的那宗案子,警方找到了目击证人?”
没想到我随口扯的谎,却让伦勃朗歪打正着。
我点了点头。
“那么……已经确认了?”伦勃朗慢慢地问。
“确认了,是范哲。”警方虽然还没确认,但我和何夕已经知道了,现在伦勃朗这么说,更是错不了,他果然也有份儿!
伦勃朗摇头叹道:“都是范哲那见鬼的好奇心,他的医学追求让他自寻死路,最终也把我牵了进来。”
我忍住满肚子的疑问。现在伦勃朗以为警方已经掌握了相当线索,加上自己离死不远,这才愿意说出来,我可别瞎提问,让他自己说就行。
“你们已经知道匕首了吧?”伦勃朗问。
我心中猛地一跳,点了点头。
“顺藤摸瓜的速度还真是快啊,中国警方。”伦勃朗苦笑。
“还有国际刑警组织。”我说。心却跳得越来越快。
范哲在告解时所提到了谋害别人的生命,不会是……
“那就难怪了,我知道国际刑警组织已经盯了匕首有很长一段时间了。你们一定很奇怪,像我和范哲这样的人,为什么会和他们挂上钩,提供病毒给那些凶手吧?”
伦勃朗的话就像雷一般在我耳边炸响。就是他和范哲,就是他们给程伟平毒药的,不,不仅仅是程伟平,还有许多人。
突然之间我想到何夕曾对我说过的话!
“你们第一次干是什么时候?”我问。因为紧张,连声音都有些变形。
“五年前。”
“是二○○○年?二○○○年!”我无法克制地张大了嘴。
何夕在第一天的晚上是怎么对我说的?二○○○年一个爱尔兰人因为不明原因染上了范氏症,五年来有案例可查的范氏症患者一共二十三例!
“难道说,所有二十三例人身上的范氏症,都是你们干的?”我瞪着伦勃朗,眼中充满了不解和愤怒。
“不全是,其中一部分是我们干的,当然我们干的每一宗都会被海勒国际监测到。当然,那个爱尔兰人,他是个暴力狂,他的妻子无法忍受,要用最残忍的方式报复丈夫。”伦勃朗向我摊了摊手,“范氏病毒的确是一种很容易变易的病毒,就算我们不刻意培养,也迟早会变异出能让人死亡的变种来。”
“为什么,为什么要干这种事?”我咬牙切齿地问,他们简直在拿千万人的生命当儿戏。
“首先,我们缺钱,金钱人人都喜欢,何夕我没法追求,只好去外面花天酒地了。而父亲在金钱方面,是管得很严的。”伦勃朗若无其事地说。
“FUCK!”我忍不住用英语骂了句脏话。这让我想起了程伟平杀父的理由。伦勃朗和范哲竟然是这样的人,我怎么都不会想到,何夕只怕也绝不会相信。
伦勃朗用手往下压了压,示意我克制怒火:“请别激动,那多,让你愤怒的两个人,都快要死去了,你可以理解为恶有恶报。”
“依照你们干过的事情,不管怎样都不过分。”我恨声说。
“在我而言金钱是主要原因,不过范哲能被我拖下水,和他变成现在这副模样是另一个原因,你不想知道吗?”
“是什么?”我压下怒意,问。
“能在人身上起作用的范氏病毒变种,是在一次偶然的实验里被范哲得到的。但他相信终有一天,范氏病毒会在自然界里演变成人传人的病毒,所以在那之前,他希望能找出治疗的方法。光在实验室里做研究进展很慢,人体实验是最有效的。我要这么干,出于兄弟之情他又劝不动我,所以就索性加入进来,让这件事变成一项医学上的研究。这就是为什么我们每次都要求对方提供死者服用病毒后的详细情况。虽然和亲自观察不能比,但也是很有帮助的。”
原来范哲在告解中所说,能造福人类的光明的目的就是指的这个。
“因为他能共享海勒国际专门研究范氏病毒实验室的研究成果,再加上取得的人体实验资料,他的进展要比专门实验室快得多。但是离研究出疫苗,却还有相当一段路要走,可是一些患范氏病的人,我指的是自然病例却已经出现。在这个时候,我们收到了程伟平的信。范哲看到治愈范氏症的希望很兴奋,第一时间就赶到上海。可惜程根已经被他儿子掐死了。退而求其次,他取回了程根的内脏器官。可是万万没有想到,原本范氏病毒早该在程根体内消失,可实际上,范氏病毒和引发海尼尔氏症的病毒相互激发,竟突变成一种全新的病毒,说变种已经不合适了。这种新病毒生命力比范氏病毒强得多,在死者的体内还有残留,结果就传给了范哲。谢天谢地,没有第二个人被范哲传到,它的传染性和范氏病毒不能比,似乎不直接接触受感染的内脏,就很难染病。”
“原来范哲是这么患病的,那程根为什么没有像他那样?”
“在病毒的变异过程中,他自然地产生了抗体。我们试着把程根器官里的抗体提取出来,但对范哲却没有一点用处。那种抗体具有很强的个体差异。”
“那么这里,这里是怎么回事?”
“这里?”伦勃朗皱了皱眉,“莘景苑和我们无关,没有哪个凶手疯狂到要杀死整个小区的人。这里的范氏病毒变种自然进化,我们也很惊讶,竟然这么快就出现了人传人的变种。”
“这么说病毒骑士和你们无关?”
“病毒骑士?什么病毒骑土?”伦勃朗不解地问。
我盯着他,觉得他的神色不似作伪。
“那么,什么是永生?”
伦勃朗呆了呆。
“永生?”他迟疑着问我。
“是的,范哲在上海的教堂里进行了一次告解,在那里面他提到了永生,他说他干了这些罪孽,为的是永生。”
“他竟然在上海告解。”这回轮到伦勃朗张大了嘴,“可是告解神父不是要为告解内容绝对守密的吗?”
“这点就不劳你操心了,你只要告诉我为什么他会说到永生。”
“我不知道。”伦勃朗干净利落地说,“不是他在胡扯,就是那个破坏守密原则把告解内容告诉你们的那个浑蛋神父在胡扯。”
我仔细地看着他的眼睛,他却无意与我对视,拿起桌上的一个本子递给我。
我翻开,在第一页上是一个账号,还有一些人名和数字。
“这是什么?”
“反正我也要死了,范哲也要死了,就当是帮国际刑警省些事情。账号里的钱是卖病毒得来的,我能想起来的交易都写在上面了,为什么要这么干,我也稍稍写了一些。”
我向后翻了翻,果然有两页是伦勃朗写的自白。
“你刚才就在写这些?”
“是的,我不写,也会查到的。”
我把本子收起,说:“还有一个问题,就算永生是胡扯吧。”说到这里我注意了一下伦勃朗,他微微笑了笑。
“但是,范哲一次性医用手套上的针孔是怎么回事?”
“针孔?什么针孔?”
“你不知道吗?范哲办公室里的一包橡胶手套,里面每一只手套上都被针扎了几个洞。我想范哲带来上海的手套也是这种扎洞手套,所以才会在剖取内脏的时候受感染啊。”
“怎么会这样,这是真的吗?”伦勃朗变了脸色,瞪着我问。
“是真的,何夕发现的,她没有告诉你们。”
“怎么会……竟然这样……”伦勃朗喃喃地念叨着。看起来他对这件事一无所知。
“伦勃朗博士……”
关着的门突然被拉开了,一位护土站在门口,她看着脱掉防护服的伦勃朗,惊讶地说:“你,你怎么……”
“出去!”伦勃朗向她大声喝道,“请先出去,有什么事过十分钟再来找我。”
年轻的护士吓得后退一步,疾步离开。
伦勃朗走过去把门关好,转身对我说:“看来我们的谈话要到此为止了,至于你说的针孔,我并不知情,或许是哪个人的恶作剧,正好把范哲害死了。”
他走回办公桌后,打开抽屉,取出一支针管,捋起袖子扎进自己的手臂。
“这是什么?”
“一种神经毒剂,可以让我快速死去。难道你以为我想让自己拖到亢奋期结束,爆体而死吗?这种毒剂至少能让我的尸体保持完整。”
我脑中灵光一闪,脱口问他:“你是故意的,对不对,你是故意让自己得范氏症的!”
伦勃朗把空了的针管扔到地上,说:“是的,作为一个医疗人员,最后倒在自己的岗位上,这至少听起来好一些。希望国际刑警会因为我的自首情节,给海勒国际和我父亲留一些面子。”
这时门外传来纷乱急促的脚步声。
“希望你能努力些,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记得对她好一些,连着我和范哲的份。”伦勃朗露出善意的微笑,他的眼神已经开始涣散。
门被猛地拉开了,欧阳局长快步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刚才的那个护士。
“伦勃朗博士,伦勃朗博士!”他惊呼。
伦勃朗的脸变成灰色,他撑在桌上的手无力地松开,倒了下去。



十、何夕的秘密

伦勃朗的尸体被蒙上白布,抬到了地下室里。
穿着防护服的刑警对现场进行了简单的勘察,把地上那个还留有几滴残液的针筒收好,决定暂时不做尸检,把尸体先留在隔离区内。
伦勃朗是在亢奋期自杀的,也就是说还可能传染,至于人死后病毒还能活跃多久,没有相关实验谁都说不清,所以把尸体暂且隔离是最好的选择。
伦勃朗的小本子被警方取走,不过我还得跟着他们回警局做笔录。伦勃朗的身份在这个时期格外敏感,而我是最后一个和伦勃朗交谈的人,也确实知道一些那个本子上没记录的事。
临时救护小组的医护人员个个神态哀伤,一些女护士已经忍不住哭出来。看来短短三周的接触里,这个帅气的外国人给他们留下了很好的印象。况且在莘景苑这样的环境里工作,伙伴之间的感情就像战友一样,格外真挚。
他们不知道内情,对他们而言,伦勃朗是这场战争中第二个倒下的医护人员,而且还是一个外国的援助专家。
欧阳局长已经就此事向上级作了紧急汇报,海勒国际的负责人上午还来视察访问,下午就出了这样的事,着实令人震惊。我想莘景苑事件特别处理小组一定会立刻联系海勒国际,不过范海勒此刻还在荷航的客机里,晚上才能回到日内瓦呢,迎接这位老人的将是当头一棒。我不由得想起中午送机时他憔悴的背影。
警车停在莘景苑小区门外,我正要跟着刑警上车的时候,一辆出租停在身边。
我看到何夕从车里下来,心里一沉。
“请稍等一下好吧,我和朋友说几句话。”我对刑警说。
“好,不过请快一点。”
何夕看到警车和我,脸上露出惊讶之色。
“出什么事了?”她见我急冲冲走过去,抢先问道。
“……唉!”我叹了口气,实在是难以开口。看样子她刚整理好情绪,又将遭受更严重的打击。
何夕的脸色微微发白,她试探着问道:“发现蓄意的投毒了?”
我摇了摇头。
“那……难道伦勃朗有问题?”
我愣了一下,她怎么会知道?
随即醒悟过来,何夕原先和我一样,对伦勃朗是有怀疑的,现在看到警车,以为伦勃朗确实有问题,并且被中国警方发现了。
“伦勃朗的防护服出现了破损。”
这话一说,何夕脸上原有的一丝血色立刻就退尽了,她的眼睛里流露出不可置信的目光。
可我还是不得不说下去。
“他感染了范氏症,为了让自己走得更痛快一些,他向自己注射了神经毒剂,已经……”
何夕的嘴唇颤抖着,她努力睁大着眼睛。
“他怎么了?”她犹自强撑着问道。
“他已经去世了。”我黯然说道。
“那先生!”一位刑警提醒我抓紧时间。
“伦勃朗和我谈了很多,具体等我从警局回来再和你说。”我看了眼她紧握成拳的双手,担心地问,“你没事吧?”
何夕摇了摇头,问我:“他呢?”
“暂时在地下室。”
何夕点了点头,急步往小区里奔去。我忙飞步抢上一把拉住她的手臂。她用力一挣没有挣脱,瞪着我怒声说:“你干什么?”
“防护服,你没穿防护服!”我苦笑着松开她的手臂。刚才她明显没顾小区入口旁那个简易的接待兼更衣小屋,是直冲临时医疗中心去的,连两位站岗的战士都没想到何夕这个每天来的人会突然不穿防护服往里跑,一时没反应过来,要不是我拉住,她就这么跑进去了。
“对不起,我……”她才说了一半,就扭过脸去。
我向战士示意,他拿起步话机通知里面送防护服出来。
何夕扭着头站在我前面,我心中极度地痛惜,终于忍不住伸出手去,握住她的拳头。
我的手掌宽大些,把她捏得紧紧的拳裹在里面。
她的手宛如酷寒冬夜里的薄胎瓷,冰冷、坚硬、易碎。
她没有把头转过来,也没有挣开。
“我等会儿再回这里,你等我。”
松开她的手,我转身向警车走去。
我的手依然虚握着,指尖在掌心轻擦,刚才三五秒钟的感觉,从那里一点点流走,藏进心里。
“我上个厕所。”要开始笔录的时候,我对刑警说。走出去的时候我瞥见他微微摇头,大概是觉得我这个目击证人的事情还真多。
这个刑警姓杨,是接案后立刻赶过来的。我在路上琢磨了一番,觉得和他说不一定妥当。
这件事可能和病毒骑士有关,记得梁应物说过,要把病毒骑士的恐吓案转给警方,说不定已经成立专案组了呢。
我在厕所里给梁应物打了个电话。
“特事处?怎么会是他们?难道这件事有什么诡异超常之处,要他们出马?”我被梁应物的回答吓了一跳。他原本不是说怀疑恐怖袭击吗?那是很可怕,但并不属于灵异事件啊。
“这倒不是。可特事处是我们与市局最直接的联系部门,他们知道我们的存在,所以是通过他们把我们的怀疑和一些前期调查资料转过去的。”
“这么说负责的另有其人?”
“听说特事处把这案子截留了,还是他们办。你知道他们是新成立的部门,很希望破一宗大案在系统里站住脚。所以虽然这事件并没特异之处,他们也想负责,特事部和市局也同意了。”
“好的,我明白了。”
“对不起,警官。”
杨刑警莫名其妙地看着我,不明白我为什么忽然道歉。
“我担心伦勃朗在自杀前和我说的话牵扯到另一宗案件,所以刚才趁着上厕所我打了个电话。”
“嗯?”杨刑警皱起眉头。
我没等他说出什么不好听的话来,立刻接下去说:“那宗案件是特事处在负责,你能否联系一下特事处的郭栋副处长。”
杨刑警皱起的眉毛立刻捋平了。
“特事处?”他惊讶地问,看我肯定地点了点头,立刻说,“那你等着,我和特事处联系一下。”
我想一般的警察对这个新成立的特事处一定有着诸多的猜测,就是在警局内部,这也注定是一个笼罩在迷雾中的部门。
约过了半小时,杨刑警领了一个人进来,不过却不是郭栋。
这人中等个头,看起来比我还要年轻几岁,小圆脸小圆眼睛,走进来的时候每一步都一颠一颠,整个人弹性十足。看他身上肉不少,不知是怎么通过警察体能测试的。
他看见我,两眼放出光来,小跑着到我面前,这架势,怎么好像见着明星似的,连手都不知道该放哪儿了。
“那先生,这案子现在转到特事处了,这是特事处的甄达人警官。”
杨刑警的介绍让我有股想笑的冲动,这还真是个很强的名字啊。
“甄警官,那么此案我就正式移交给你们了。”他对达人兄说。
“好的好的。”甄达人转过去向他快速点了点头。他的心思都在我身上,点这下头显得一点诚意都没有。
杨刑警不以为意,走了出去,随手带上门。
“那多?你就是那多吧?”甄达人看了我半天,有些迟疑地问道。
“是的。病毒骑士的案子是你在负责吗?”我问。
“你就是那多呀。”这位仁兄好似没听见我的问题,啧啧感叹着说,“看上去也不比我猛啊,咋能整出这么多事情呢?”这是怎么说话呢?
看我脸上有些抽筋,甄达人忙解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大哥你是不知道……”
我听他叫得这么亲热,脸上顿时又抽了一下。
“我们部门里,光记着你事儿的卷宗就一堆,简直就和写小说似的,看得我们那叫一个过瘾。我就不明白,大家一样爹妈养的一个脑袋两个胳膊四条腿扑通一声跳下水十分钟不换气铁定翘的普通人,怎么你就……”“咳咳!”我咳嗽着打断他,“纠正一下,我是人不是青蛙,两条腿不是四条。”
“哎呀口误口误,小问题不要计较这么多嘛。总之你的经历真是太传奇了,要不是知道我们看到的那些只会漏记不会夸张,我绝对认为这是炒作。”
小圆脸上的小圆眼睛诚恳地望着我,似乎在酝酿着什么,然后鼓嘟嘟的嘴一张,几点水星飞到我脸上。
“偶像,您真是太猛了。”
我慢慢抹掉脸上的唾沫。我真实地觉着,这位达人兄要比我生猛得多。
“大哥,你说你怎么就这么走运专碰上这种事呢,有没有诀窍,教我几招吧,我们整个特事处到现在还没真正开张呢,都是些乱七八糟的案,实在是不衬特事处这金字招牌啊。当初我就是冲着这金字招牌才削尖脑袋要进去,好在大佬们也看出我有这方面的天分……”我心里惦记着早点赶回莘景苑去,着实没心思听达人吹捧自己的天分,再次问道:“请问病毒骑士这案子是你在负责吗?”
“哪能我负责,我就是底下一干将,这案子我们刘处是组长,实际管的是郭处。刚才那哥们儿电话打过来,郭处正巧不在,我就赶过来了。咱俩先聊聊,郭处大概还得有个把小时才能完事呢。”
“别别,那我就不等他了,我把事情和你说,你把笔录做完了,我等会儿还急着有事呢。”
甄达人叹了口气:“好不容易见着活人的。那好吧,你说我记。不过要是再出什么大活猛活,大哥你老可千万记着捎上我一个。”
我发现和达人兄说话,要保持心态平静,非得自动忽略他话里的某些细节不可。
真打算说的时候,却发现要说的头绪很多,自己在脑子里理了一遍,然后从我对程根的采访说起,到遇见何夕之后对海尼尔氏症康复的怀疑,再到警方已经结案的程伟平杀父案和还在调查中的程根器官失窃案。又说了海勒国际研究员范哲罹患绝症的前后经过及疑点,再到通过对王润发的催眠确认偷器官者身份,和范哲在徐家汇天主教堂的告解。
最后说完伦勃朗下午和我的谈话内容时,已经用了一个多小时。
在我讲述的过程中,甄达人一只手飞快地记录,另一只手不停地拍着大腿,肉肉相击发出清脆响亮的声音。他的嘴里更是不时发出各种各样的惊叹,抑扬顿挫,在空气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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