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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伴我闯荡·巴人之谜-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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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当然知道。”王翔正了正身子,傲然道:“我岂是现今那些不学无术之徒,连自己的祖先是什么人都弄不清楚,整天糊里糊涂的过着,我们土家族是廪君的子孙,巴人的后裔。”顿了顿又似想起了什么道:“再远一点来说,根据《山海经》上讲,我们都是巴人‘后照’的子孙。”(注①)
巴老呵呵笑道:“没想到你还知道的挺多的,没错,禀君就是我巴族的族长,”巴老神色转为肃穆,长出一口气问道:“那你可知道禀君年少时叫什么名字?”
王翔哑然,不好意思的说道:“不知道,我在什么地方看过,但是忘记了。”
巴老看王翔惭愧的样子,失笑道:“没什么不好意思的,现今能和你一样记得禀君的人又有几个呢?”随即沉声道:“禀君在当上五族大统领之前,名叫务相,石穴掷剑之后,才被我五族祖先尊为禀君。”(注②)
“五族?”王翔看着巴老严肃的样子,本不想问,可终究好奇心盖过了一切,问道:“那是哪五族?”
巴老大有深意的看了王翔一眼,缓缓道:“想我巴郡本有巴氏、樊氏、谭氏、相氏、郑氏五族,后来形势所迫不得不寻求一个强大的领导,最后被巴氏族统一,逐渐强大,遂成为现在所谓的巴人。其实在巴人以前,共有五姓,后人所谓的巴人,已不是纯粹的巴人了。”言语间夹杂着一丝怅然,眼神也有些萧瑟。
王翔由衷道:“巴老学识渊博,实在让人敬佩。”这番话说的诚恳至极,却不想巴老苦笑道:“学识渊博吗?真是后人不识古来贤啊。若是我告诉你,其实我就是巴族的直系后裔,这些本就是祖宗留下来的遗产,你信么?”
“哦巴族的后裔,那就没什么奇怪的了……”王翔见老人神色不佳,便安慰着说道。突地想起了什么,喃喃道:“直系后裔,直系后裔,直系后裔?……”
“啊”的一声王翔惊叫起来道:“你说你是巴人?”
注①:后照——&;quot;西南有巴国。(郭璞注:“今三巴是。”)太暤生咸鸟,咸鸟生乘厘,乘厘生后照,后照是始为巴人。”(郭璞注:“为之始祖。”)——《山海经&;amp;#8226;海内经》
注②:石穴掷剑——《世本》成书于秦汉之际,司马迁著《史记》多以此作为母本。《世本》这样记载:“巴郡南郡蛮,本有五姓:巴氏、樊氏、谭氏、相氏、郑氏,皆出于武落钟离山。其山有赤黑二穴。巴氏之子生于赤穴,四姓之子皆生于黑穴。未有君长,俱事鬼神。乃共掷其剑于石穴,约能击中者,奉以为君。巴氏子务相乃独中之,众皆叹。又令各乘土船,约能浮者,当以为君。余姓悉沉,唯务相独浮,因共立之,是为廪君。”
第六章 巴国之谜(二)
吃惊之下,王翔连敬语都忘了,见老人苦笑着点头,王翔脑中暂时短路了一分钟。
想想这几年因为三峡大坝抢救文物工作而发掘出大量巴国文物随之而来的铺天盖地的《巴人之谜》、《巴国寻踪》等学术、历史、考古论文,那时候整个学术界掀起了一阵“巴文学”热潮,前几天中央电视台CCTV还放了六集记录片《巴人之谜》呢,据说运用了最新科技真实再现了“巴人”的生存环境云云。王翔心里越想越吃惊,如果巴老不是说谎,废话,人家这么大年纪犯得着吗?那么就是真的了,他真的是众多学者考古人士一直在寻找的巴人,噢,天啦,一位活生生的巴人之后就站在自己面前,天啦,我说什么好呢?天啦……
王翔心里越想越乱,结结巴巴的说道:“巴~~巴~~巴老,您不会是发烧了吧?”说着想把手伸过去量量体温又不敢。笑话,这可是“巴人”啊,谁知道和神农架的“野人”有什么关系呢?
巴老侧了侧身子,见王翔畏惧地随之侧了侧,不由失笑道:“怎么了?刚才还好好的。”见王翔仍旧是一副看野人的眼光,笑道:“我是巴人,又不是妖怪,你这么害怕干什么?”
见“巴人”露出了笑脸,王翔短路的脑袋开始恢复了正常,甩甩头,再看巴老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摸头郝然道:“对不起巴老,我只是一时有些震惊,不太能够接受而已,”顿了顿,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路,道:“巴老,巴人不是在两千多年前就……”
巴老见王翔闭口不往下说下去,遂呵呵笑道:“这是人们的概念出了偏差。”见王翔吃惊的望着自己,口中不紧不慢却语不惊人誓不休的接着说道:“不错,前221年,秦国一统天下的步伐终于走到了川西,灭了蜀国之后仅仅用了几个月的时间便让诺大的巴国灰飞烟灭,那一战虽然是一边倒的格局,可战况之惨烈,实非外人能够想象。”
巴老顿了顿,满脸戚色,长久不语,似是在遥想当时的情形。“据族谱记载,当时似乎我五族中内乱,内外夹攻之下,方有大败,除了巴姓、樊姓长老,其余三族似乎有些不妥,族谱上对此语焉不祥,或许是有所残缺。”
王翔点头道:“难怪,据说巴人刚勇尚武,从殷商时期开始建国,一直都征战不休,怎么会在短短几个月内被秦始皇所灭,可惜史料不全,这段历史怕是很难再有清楚的时候了。”他转头看着面有戚色的巴老,道:“那幸存的巴人还有多少?”
“幸存?”巴老面带苦笑,“在那个征战不休的年代,所有本族的子弟没有特殊情况一律不得外出,能逃得出来的人少之又少,几乎是绝无仅有。”
王翔奇道:“那您这一支是……?”
“好在苍天有眼,蜀国被灭前夕,我巴国恰有两支族人沿江而下,运盐驶出嘉陵江,在秦国拦江重围之前走脱。巴国陷落后便隐姓埋名,这才让我们这两脉传承到了今天。”巴老说到隐姓埋名时脸色微变,崇尚武勇的巴人落到那步田地,即使今天讲来,仍旧有些不太自然。
“两脉?”王翔惊奇道:“难道还有一姓逃了出来?”他内心惊奇不已,要知道这段历史是中国十大谜案之一,现在能够亲眼看见巴人直系后裔,亲耳听到当时的历史,还有什么比这更为振奋人心的呢?
“对,跟随当时巴族一起的还有樊氏族人,他们也侥幸有人第一逃脱。”说到这里巴老脸色稍微舒缓,“我们两族逃出来之后首先做的事情就是誊写族谱,叫后人不要忘记了这屈辱的逃亡和血海深仇。”
“砰”地一声,巴老拳头紧紧的擂在了木桌上,触手处陷入桌面寸许,看得王翔暗暗乍舌。
“血海深仇?”王翔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道:“现在秦国也早就灭亡了,哪里还有什么仇恨呢?”
巴老摇摇头,轻轻道:“这个其间的复杂程度不是你现在能够想象的。”挥了挥手,有些意兴索然的道:“今天就说到这里吧。”
王翔见他突然没了兴趣,也只得站了起来,道:“巴老,时刻已经不早了,我看我还是先回去吧。”
巴老一抬头,突地笑道:“是了,我不该和你说这么多的。”盯着王翔看了一会,直到王翔埋下头,才道:“进屋去吧,时辰不早了,该准备早饭了。”
两人还没进屋,莉莉就跑了出来,嗔道:“好哇,你们两个有什么悄悄话也不跟我讲。”
王翔“哈哈”一笑,道:“饿了,莉莉,吃早饭吧,吃了我就要回家了,还有很多事等着我呢。”巴老看着他把事情一笔带过,微微一笑,也不多言。
早餐非常简便,两个高粱馍和一碗懒豆腐(注③),说出来都没有人信。
王翔从小不挑食,弄什么吃什么,因此也不客套,拿上高粱馍咬上几口,再喝上一口懒豆腐,唏哩咕噜吃的哗哗作响,一副惬意的样子。
巴老笑着看了看吃的正欢的王翔,笑着摇了摇头,就着高粱馍吃了起来。
不大一会王翔就“扫荡”完毕,抹了抹嘴,“吃完啦!巴老慢点吃,莉莉你也慢一点吃哦,吃快了对胃不好。”
本来正皱着眉头啃馍头的莉莉“扑哧”一笑,道:“那你还吃这么快?”
王翔干咳了两声,笑道:“这个,我从小就这样,习惯了。”见莉莉盯着高粱馍,仿佛有着深仇大恨似的一口一口的咬着,满脸不忿的脸色,不由笑道:“怎么了?吃不下去啊?这些是粗粮,偶尔吃一点对身体是有好处的,外面贵着呢。你爷爷是为你好,吃点粗粮有利于清理肠道。”
没办法,谁叫现在的小孩子都挑食呢?现在的人啊,王翔无奈的想到。突然一转念,不对呀?他们可不是一般的人,既然爷爷是巴人,那这巴楚莉估计也是不折不扣的巴人了,难怪他们有这么个奇怪的姓氏呢。
于是王翔试探着问道:“巴老,您们族人吃饭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啊?”这个“巴人”在口里转了好几转,就是说不出来的别扭,没办法,干脆就说“族人”,反正他们也知道是什么意思。
又是“砰”的一声,这次是莉莉很气愤地把刚刚喝完的碗朝桌上一放,道:“每天早上吃这个,都吃了三年了,真是烦透了。”
王翔满以为巴老会像电视里面的那些氏族首领一样把脸一沉,桌子一拍,“混帐!”然后就是家法伺候。
可惜,巴老只是溺爱的看了一眼莉莉,无奈的轻声劝道:“莉莉,听爷爷的话,祖宗的规矩不能随便改,再有几天就满四年了,那时候随便你吃什么,爷爷都依你,好不好?”
见莉莉仍旧鼓着嘴巴不高兴,巴老神色严肃的说道:“务相祖师曾经列下的规矩,必须吃满四年清心饭,勤于克己,然后才能传授大乘功法,你乃我巴氏一族的第二十五代族长,宗族的希望全落在你的身上,你怎么能不守法度呢?”
莉莉一边咕噜着一边收拾着桌子,气鼓鼓地道:“中午不吃了,我和翔子哥下山吃去。”
“好吧,你们过会就下山去吧,翔子,莉莉这丫头就是脾气坏了点,你可要多让着点她,”巴老叮嘱着道:“都是我们把她灌坏了,唉,她爹妈去的早……”
王翔心里一震,暗想难道一直没听莉莉说过她父母的事情,见莉莉强自装作不在意的样子,急忙打住巴老的话头,“巴老,您放心,莉莉很懂事了,学习成绩又这么好,将来一定很有前途。”随即想到人家族长或许根本不甩什么学习成绩,又改口道:“我看她将来也能够有您这样一身本领,把我们巴族发扬光大。”
“我们?”巴老目射奇光,询问的看着王翔。
王翔吓了一跳,急忙道,“我的意思是说,我是土家族,不也是巴族的后裔么?”
巴老若有所思,点点头,挥手道:“你和莉莉下山去吧,我就不送了。只是我们这里的事你不要说出去,免得引来麻烦。”说着背手走回自己的卧室去了。
“那巴老,我就和莉莉下山去了,下次再来看您。”王翔对着巴老的背影大声说了两句,直到卧室门关上了,才转头对莉莉说道:“那我们走吧莉莉,得走快点,等会就很热了,容易中暑。”
见莉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笑道:“怎么啦?”用手摸了摸嘴边,发觉没有饭粒,又低头看了看自己四周,“干嘛这样看着我?怎么啦?”
“中~暑~?”莉莉拖长了声调好笑的问道。
王翔醒悟过来,真是搞笑哦。他们是从远古流传下来的巴人一族,再怎么也有一些不为人知的本领传承下来,更何况面前这位是族长大人,尽管不知道他们这一族到底有多少人,可这种事情又不好明着问。
当下王翔和莉莉收拾好东西,走出院门,只听莉莉欢快地叫道:“走咯~!”王翔摇摇头,来的时候欢快无比,走的时候同样兴奋,真是……
王翔再回头看了看已经有些距离的庭院,四周高直挺立的石柱巍然屹立,木质的阁楼给人的感觉似乎和大自然融为一体,让人有种迷恋的情怀。
“哎,我说莉莉,”王翔再次踏上那条下山的岔路,一边小心着脚下逐渐变窄的小路,一边奇怪的问道:“难道你们不怕我回去不小心泄露了你们的秘密吗?”
莉莉咯咯笑道:“你会吗?”
“我当然不会,”王翔表明着立场,“可我仍是有些费解,为什么你们不防备我呢?我说不定不小心说漏了嘴,那怎么办?”
“怎么办?”莉莉回转头来,给了他一个白眼,“凉拌!”
王翔有些恼怒她接连再三的回避问题,便不在说话。
莉莉仿佛知道他的心思似的,在前面走着,声音飘了过来,“现在这个世界,真真假假谁分得清呢?你相信我们的话,可并不代表别人也会认同,你说出去都没人信。”
王翔愕然,尽管很不愿意但却不得不承认这是事实。如今的社会,人们早已被欲望和金钱蒙蔽了双眼,你如果走在大街上告诉别人你看见了秦始皇的后人,别人肯定拿你当疯子。可如果你是拉着一个人小声的说认识某某中央领导的儿子,别人即使不相信也都想跟去看一眼,看能不能从中捞取点好处和资本。
王翔无奈的叹气,快步走上前去,自我安慰的想:“还好巴老他们不会什么古怪的法术什么的,否则和电视里一样给我来个洗脑,那就惨了。”看看莉莉在前面欢快的走着,急忙喊道:“慢点,莉莉,小心路滑。”
……
雾渐渐的散了,碧绿的青山又逐渐露出了它的全貌,王翔他们正快步朝山下走着,不时的拌几句嘴,给寂静的大山带来几分喧闹。
临近山顶的地方,巴老不知何时已站在高高矗立的石柱顶端,嘴角留着一抹笑意,看着两人逐渐远去。
“阿樊,你去查查那孩子的族谱,如果没有不妥之处,再……”巴老沉吟良久,不再说话。
一条黑色的人影电射而出,脚尖在前方岔道的交界处点了一下,转而投往山下的虚空。
“有眉目了通知我。”巴老悠然的说了一句,也不管那黑影是否听见,漫不经心地挥挥手,那条宽阔的岔道在空气中逐渐的扭曲、分解、稀释,直至完全消失,只留下坚硬的石壁和虬土,一条蜿蜒曲折的山路,一直通向山顶。
注③:懒豆腐——将水浸泡过的黄豆用磨子磨碎,掺入切细的青菜叶,然后用温火煮熟即可。此样菜虽做法简单,但营养价值极高且味道鲜美,很多农村地方常用的一道菜。该菜名的由来:传说是一懒婆娘打豆腐只把黄豆磨碎,不再过滤豆渣,直接伴入切碎的青菜,然后煮着吃。做熟一尝,味道鲜美,后来这一做法就传了下来,并命名“懒豆腐”。
第七章 激 将
酷热的六月很快便已进入尾声,王翔家的地基也已经完工了,今天工地上放工几天,等材料齐全了之后就要开始砌墙了。刚刚吃过午饭,王翔拿上一本书,无聊的看着。
从前几天和巴楚莉分开时候起,王翔就对巴老口中所谓的“巴族”和“务相”产生了兴趣,连着在图书馆借了好几本关于巴人探索等等之类的书,甚至还想方设法借来了一本同治年间的《向王县志》,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够拿到手的。
可看来看去也就是从《山海经》开始讲起,一直到《汉书》完毕,没有可以供推敲的史料来作为参考,无奈之下,只好把希望寄于以后考古学家的发现了。
那天也没看见巴老他们展示什么玄妙功法的王翔,随手丢开那堆书籍,转而拿起一本《中国传奇故事》无聊的翻了起来,脑中对于那天的事情,也逐渐模糊了起来。管他什么巴人野人的,跟我有什么关系?还是看书比较爽。可惜他不知道,他这一丢,差点失去了巴族这个历史久远的宗门对他的关注。
六月的天气实在太热,王翔便在地上铺了一块凉席,斜斜地躺在上面,自得其所的看着故事,由于不是星期天,所以王翔他爸也不可能回来,王翔躺着躺着,眼皮逐渐沉重起来,不知什么时候迷迷糊糊地闭上了眼睛。
“王翔!”一声大喝,让王翔浑身一个激灵,睡意刹那间跑到了九霄云外,被打搅了睡眠的人脾气是很大的,王翔也不例外。可惜这个声音对王翔来说实在是太熟悉,满肚子的脾气只好吞了下去。他转过头一看,果然看见吴平的脑袋,脸上正坏坏的笑着。
“吴平,你这个家伙,干嘛大喊大叫的?知不知道影响别人休息在美国是很大的罪行?”王翔没好气的说。
“拜托了,别动不动美国日本的,太遥远了吧。”吴平做了一个期盼的神情,接着又笑着说道,“当然,想出国倒还是行的。远的不说,咱这近处不就有一‘阁’吗?哈哈,出出‘观音阁’也不错啊。”(注:中部地方音,比如‘阁’字读guo,‘河’字读huo。)
王翔做了个不屑一顾的表情,说道,“我就知道你要这样说的。说吧,这么大热的中午怎么跑到我家里来了?”老实说吴平家隔王翔家还是有点远的,他们一个在城东,一个在城西。这样一段距离如果步行的话,最少要走半个小时,当然,如果搭车的话,最多五分钟就到了。
吴平慢腾腾地从裤兜里拿出一封信,递给王翔。嘴里说道:“昨天下午去河边乘凉,结果碰见了覃老师,他对你这个得意门生可是非常关心啊,不停的问着你的近况,听我说了个大概之后,当场就让你参加考试去,还说不管怎样,体验一下高考也是好的。”吴平喝了一口水,顺了顺气之后,又接着道,“这不,今天一大早,他就送来这封信,要我转交给你。翔子,平常看覃老师上课时很严厉,没想到他这么关心人啊。”
王翔愣着看了看那封信,接了过来。覃老师名叫覃政忠,是他们的语文老师,也是高中部语文组的组长,挺有水平的一个人,就是年纪上来了,毕竟教过翔子爸爸那一代,精气神明显地不足。以前吴平最怕的就是他了,因为凑巧他就住在吴平楼下。只是王翔没想到他会给自己写信,究竟他会写什么呢?
王翔带着疑惑和不解,轻轻的撕开了信封。展开信笺,只有短短的几段话,“……王翔同学,昨日听吴平说了部分你的近况,知道了一些你的家庭情况,对你作出的这个决定我表示理解。只是我希望你能完整的体验完高中生活,来考试吧,即使你已经辍学半年,但如果错过高考,那么这一辈子再也没有第二次机会。平常看你的文章,对你也有几分了解,你是一个执着的人,可当接二连三碰到坚壁的时候,说不定你就会退缩,也许我这句话会给你造成伤害,但不管怎样,我希望这一次,你不要退缩,更不要逃避。”
末了,还有句简短的对王翔家人的问候,可王翔没心思细看了。吴平伸手拿过信笺,嘴里嚷嚷道:“我来看看,覃老师信里都说了些什么。”王翔双手撑在旁边的凉席上,就那样坐着,陷入了沉思。
“我这是逃避吗?不是的,我不是逃避,家里要盖房子,怎么还会有钱读书。爸爸身体一直不好,也没有好好检查过,更何况,妈妈的病更不是三两天能够治好的,也许要很多年,也许是一辈子……我很无奈,我其实很想读书,可家里这么多事情,能够怪谁呢?我其实有那么一点恨自己的父母,为什么他们让我出生在这样一个家庭里。我其实很苦闷,一点也不开心,可我能怎样做呢?”王翔静静地坐着,“高考么?参不参加又有什么关系呢?考得好又怎么样,有钱读吗?再说现在读了也不会分配工作,又有什么作用呢?”
吴平其实早已看完了信,只是他看王翔一动也不动,就边喝着水边看着王翔,不想打扰到他思考。看到王翔慢慢的抬起头来,吴平抖了抖手中的信,问道:“翔子,你怎么看?”
王翔笑道:“什么怎么看啊?”
吴平此刻却没有半点笑容,很严肃地说道:“你不打算参加高考了?为什么不去试一试?”
王翔也不笑了,缓缓说道:“参加有意义吗?试了又怎样,没有钱读,很有意义吗?”吴平插口道,“很有意义。”王翔噎了一下,“哦?很有意义?那试问意义何在?家里还借了这么多钱,你叫我拿什么去考?考了拿什么去读?”
“你这是借口,翔子,你不过是在逃避罢了。是不是非要我说出来,你才会真正的去想这个问题呢?考一下又怎么了?又不会死人。什么借钱,什么盖房子,都是借口,借口,你知道吗?”吴平几乎是吼出最后几句话。似乎是注意到了自己的语气,吴平稍微平静了下,才接着说,“你爸妈每月都有工资拿,钱是迟早可以还清的。翔子,你不像我,父母都没有固定的工作,仅仅靠着摆摆小摊,你知道吗?事实上我们过得比你还要辛苦。”似乎触及到了自己的某些伤处,吴平没有再说下去。
王翔心想,又来了,为什么所有的人都觉得自己过的很辛苦呢?他很想大吼一声,告诉所有人他活的很痛苦,有什么比精神的痛苦还要痛苦的呢?他宁愿家里和睦相处,父母无病无灾,没有钱又怎么?一家人总能够在一起奋斗,总好过三个人各自为战吧。这都他吗的什么世界啊?王翔很想这样吼出来,可他没有,多年的家庭磨难让他能够很好的控制自己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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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翔尽量用平静地语气和吴平说道:“小平子,我知道你很苦闷,小学的时候起你就一直很努力,所以到后来你高一辍学的时候,我当时真有点不敢相信。可我家里的情况,你也看到了。你说说看,我考不考究竟有多大区别?”
吴平忽然笑了,笑的很奇怪,他轻轻地说:“翔子,其实你考不考跟我实在是半点关系都没有。”
王翔奇怪的问:“你什么意思啊小平子?干什么这么说?”
“什么意思?简单点说就是,关、我、屁、事!”吴平一字一顿地说了出来,末了还加上一句,“其实我本还想骂你一句的,可想想又算了,因为我准备回去了,今天要去找胖叔拿工钱去。”
“等等,”王翔叫住转身欲走的吴平,“你骂都骂了,还要走?别走啊,我们……”
“看看你这个样子,”吴平语音冷酷地打断王翔的话,“我真奇怪怎么交了你这个朋友,我在骂你,骂你啊!懂不懂?你就半点脾气也没有吗?你每天就这样子昏昏噩噩的,没有半点生气,给自己找着这样那样的理由,有用吗?你自己说你值不值得我这样大老远的送信给你,值不值得我们认识一场?”
王翔脸色苍白,吴平说的每句话都直中他的要害,心脏仿佛一个不受保护的剥了壳的鸡蛋,偏偏又被几把锋利的刀刃划过。他颤抖着,想大声反驳,想告诉他不是他所想象的那样,可嘴唇张了张,居然说不出半句话来。
“看看,被我骂成这样,一句话都不说,哑巴了吧?”吴平恶狠狠地说着,转身就走。
“吴平,”王翔声音略微地低了低,“你知道的,我从不对好朋友生气。我只有你们两个好朋友。”
吴平身体一顿,站住不动,却仍是没有转过头来,知道王翔还有下文。
果然,王翔接着说道:“你和叶军是我最好的朋友,当然知道我这个人最怕什么。也罢,不管你是激将也好,生气也好,我都认了,可我告诉你,这还不够,我知道你想激励我,对不对?”
吴平听到“你和叶军是我最好的朋友”时,心里一颤,默默地念着:翔子,不要怪我,要怪只怪你脾气太臭了。嘴里却冷酷的道:“哦?不会生气吗?那么这样够不够?”
“懦夫!”吴平轻轻地吐出了两个字,却犹如一个炸雷般响在王翔的耳边。
“你……”王翔抬起头来,吴平已经走出门去。王翔抬步就跑,终于在门口喊住了这个曾经的好友。
“小平子,你给我站住。有种你再骂一次!”
吴平嘴角带着一丝讥笑,转过头来,“懦夫,懦夫,我骂了又怎么样?”
王翔沉着声音道:“如果你不是叫吴平,我一定会揍得你趴在地上。你知道,你打不过我的。”
吴平心里一悸,知道他说的是真的。王翔虽然身体瘦弱,但打起架来状若疯狂,小时候没有必要,大伙总是不去惹他。
“哼,谁怕谁?不服气是吧?”吴平忽地提高了声音,“我给你个机会,今天晚上,‘浪漫之都’,七点开始,等你一个小时,不是懦夫和孬种就来吧。”
说完这些,吴平抬步就走。王翔再没有说话,只听见吴平远远地还飘来了一句,“告诉你,过时不侯的……”
第八章 浪漫之都的等待(一)
吴平口中的“浪漫之都”,是一个酒吧。
酒吧就在沿江大道,并不大,但地方却很好。有风的夜晚,吹着河风慢慢踱到那里,然后叫上一杯干红,坐在吧台旁边高高的椅子上,自斟自饮,的确是一副很好的画卷。。。
只不过在这样一个小县城里,酒吧这个消费群体所占的比重实在是太少了,毕竟消费水平摆在这里。所以严格的来说,它并不能算是一个纯粹的酒吧,因为酒吧的老板还顺便经营小吃和果品。
酒吧这种消费场所在一九九九年的中国内陆,还是个刚刚兴起的东西,当初这个名字叫“浪漫之都”的酒吧刚开业的时候,红火了好一阵子,王翔自然知道它在什么地方。
浪漫之都,的确是一个好名字。今天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呢?王翔边走边想。
夏天的白昼很长,已经七点过了,天还没有完全黑下来,只不过酒吧的灯早已经亮起来了。幽蓝的广告灯箱上面写着“浪漫之都”四个很华美的字,镭射灯变幻着色彩,远远看去犹如七彩的水晶般散发着光泽。仿欧式的木门虚掩着,看着那有着厚重质感的橡木把手,王翔自言自语的说着:“很不错啊,不过名字是不是搞错了,我看应该叫‘水晶吧’的才好。”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但等到王翔两年之后回来时,才发现沿江真的有了一家名为“水晶吧”的咖啡厅,让他直发出了好多声感叹。
此刻里面的一张桌子上,正坐着两个年轻人。一个身型比较瘦弱,穿着件无袖T恤,露出两个胳膊在外面。从胳膊上不成比例的肌肉和手上粗厚的老茧可以知道,这双手的主人并不是一个养尊处优的人。
“叶军,你说翔子会来吗?”从声音里听得出说话的人很着急,不用问,这个人自然是吴平了。
对面的叶军不慌不忙,“会。翔子的性格咱们还不清楚吗?死不悔改的臭脾气,哈哈,别太担心了。”叶军穿着短袖衬衣,左手轻松地在桌面上敲着,右手端着一杯啤酒,看也没看吴平一眼,只是在凝视着不断翻涌出的气泡。
他这种态度,让吴平感到更加不能心安。其实白天的事是他们两个一手策划好久了的,看着王翔犹如古代的隐士一般,无欲无求,平平淡淡,好象已没有了任何人生乐趣似的,他们打心眼里难受。直到今天才好不容易找到这个机会完成它——如此刻薄狠毒的话,如果没有多次练习,对着自己最好的朋友,吴平是怎么也说不出来的。这个计划激怒王翔只是其中比较重要的一步,而最关键的,则是现在,如何让三人和好如初,如何让王翔持续的感受白天的那一番话。
酒吧里正放着钢琴曲——《致爱丽丝》,丁冬丁冬悠扬的曲调飘绕在这个小小的酒吧里,让人心神宁静不已。即使吴平这样心里焦急不已的人,仿佛都稍稍地平静下来,至少表面上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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