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败絮藏金玉 _by_酥油饼-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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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元帅道:“薛姓是大族,皇后的父亲与我是亲兄弟,他那一支的人丁又不似我这般单薄。”
薛灵璧淡然道:“我在世一天,侯府自然是我做主。若我过世,那它姓甚名谁也没什么要紧了。”
冯古道道:“只怕他在侯府站稳根基之后,皇上便会想方设法让你过世。”
薛灵璧冷笑道:“想得挺容易。”
老元帅站起身,缓缓往里走道:“倒也不可不防。”
“等等。你去哪里?棋还没下完呢?”凌阳王慌忙在他身后喊道。
老元帅睨着他,“你要下哪里?”
“我……”凌阳王低头,却见刚刚掉下去的棋子正好落在一小格上,便理直气壮地指着道,“这里。”
“一共两个眼,你自己堵死一个,还下什么?”说罢,老元帅头也不回往里走。
薛灵璧和冯古道跟着进屋。
留下凌阳王一个人对着棋盘发脾气。
三人进到屋里,还能听到外头棋子刷拉拉落地声。
老元帅边倒茶边头也不抬道:“无妨。他每次都这样。唔,只有凉茶。”
冯古道笑道:“夏日里喝凉茶最好,清火。”
老元帅点点头,一人一杯地放在他们面前。
薛灵璧迫不及待地问道:“爹如何看?”
“我?”老元帅浅笑道,“虽说婚姻大事向来从父母之命。但我老了,老眼昏花,不如你们看得清楚。将来的路总是你们走的,自己做了主,将来是好是坏也怨不得旁人。我至多替你们分析分析利害关系罢了。”
薛灵璧道:“成亲是一定的。不过由着皇帝的意思来,却让人不爽。”
“怎么是由着他的意思?”老元帅失笑道,“难道现在不是他们由着你们的意思?他们不过是顺着你们的意思,在锦上添花一笔而已。”
冯古道道:“尽管皇帝下的是密旨,但若是不从,依然是抗旨。”
薛灵璧挑眉,冲着他笑道:“这倒是。还是迎娶得好。”
冯古道低头喝茶,假装没听出他的弦外之音。
“你们若是定了,就要早早准备起来。”老元帅道,“不过京城是是非地,你们以后少不得要听风言风语。”
薛灵璧嘴角一扬,“谁理他们。”
冯古道道:“皇上的意思是让我们去睥睨山办。”
老元帅想了想,道:“也好。”但言语中还是颇有几分失落。
冯古道何曾聪慧,当下道:“那还请元帅准备准备,我们早日动身。”
“元帅?”薛灵璧挑了挑眉。
老元帅也戏谑低看着他。
冯古道舔了下嘴唇,落落大方道:“爹。”


赐婚有理(八)

冯古道、薛灵璧都是雷厉风行的人,更何况身后还有老元帅催促。冯古道当即书信一封,寄到睥睨山让几位长老准备迎亲事宜。他写的时候,薛灵璧就在一旁,看到‘迎亲’二字,眉头微微一挑,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睥睨山接到书信,有人佯作大惊小怪,也有人真的大吃一惊。
信是花匠头个收到的。她瞄了一眼,顺手交给坐在旁边帮她对账的莫琚。
莫琚也没多想,以为是冯古道报平安的信,也随意扫了眼放在一旁。
一炷香后,他突然将信拿回来,认认真真地看完,然后震惊道:“明尊要成亲?!”
“嗯。”花匠悠悠然地喝了口菊花茶。
菊花清火养颜,这种时节喝最好。
“对方是雪衣侯?!”莫琚声音一浪高过一浪。
花匠抬手整了整头上的花。
“你怎么一点都不吃惊?”莫琚不满地瞪着她。
花匠冲他挑眉一笑道:“你猜?”
莫琚皱眉道:“你就不能换一种口气?”
花匠突然上前,拉住他的袖子,拼命地眨着眼睛,“你猜猜猜猜猜……”
莫琚:“……”
花匠见他不语,又坐回原位,笑眯眯地自言自语道:“新婚夜,要洞房的啊……”
莫琚:“……”
书信发出后的第二天,冯古道等人便离开广西,向睥睨山进发。
原本老元帅怕皇帝派人监视睥睨山动向,不愿前往。但在薛灵璧及冯古道的劝说中,终于答应分批出发。
卫漾原本要去,却被岳凌阻止了。
薛灵璧既然准备回京城,那么和广西这边还是撇清关系的好,以免引得皇帝猜忌,后患无穷。为了体现双方关系僵硬,薛灵璧走时,凌阳王府上下无一人送行,只在王府门口派了大队的侍卫护送。但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与其说他们是来护送的,倒不如说他们是怕薛灵璧等人在广西境内做什么对王府不利的事情。
不过他们虽然没有在门外送行,门里面却是依依不舍,就差没有清泪两行。
卫漾几次想要握住冯古道的手,都被薛灵璧打岔挡掉了。
卫漾只好无奈道:“你以后若得空,千万再来南宁。有好多风景我还没有带你去看。”
薛灵璧在一旁凉凉道:“风景如画的地方多得很。他没空。”
卫漾道:“还可以回来叙叙旧情。”
“旧情?”薛灵璧的眼睛微微眯起。
冯古道见气氛不对,忙出来圆场道:“时间不早。”
“再留一会儿。难得我们这么投契……要不下回我去睥睨山找你?放心,我一定会乔装打扮,不会让人认出来的。”卫漾恋恋不舍。
他交友虽广,但大多忌讳他世子身份,真正如冯古道和薛灵璧这样直言无讳的却没有。
薛灵璧嘴角一弯,冷冰冰地笑道:“既然如此,我不如先切磋切磋。”
“切磋?”卫漾以为他要切磋诗文,顿时来了兴致了,“以何为题?”
岳凌看薛灵璧的眼神就知道他动了真怒,可叹卫漾还傻乎乎的,只好开口道:“侯爷,早一刻走就能早一刻到成亲。”
一直站在一旁静观的凌阳王突然道:“成亲须黄道吉日吉时,赶早了也无用。”
岳凌愣了下,疑惑地看着突然热情起来的凌阳王。
凌阳王道:“本王也很想看看你们的切磋。”
薛灵璧也有些困惑。
照例说,没有一个做父亲的喜欢看别人在自己面前揍儿子吧?
冯古道眼珠一转,笑道:“传闻当年凌阳王不但军功盖世,而且一身武功也是独步天下。不知卫漾公子学了几成?”
一提起这个,凌阳王的脸色就阴沉下来,“哼!本王常年在外征战,不能亲自督导,便找了几个武师教他。但他们个个都纵容他,放任他,以至于十二岁了连马步都蹲不好!”
卫漾小声反驳道:“后来能蹲一炷香了。”
“那是你十六岁的事!而且还只此一次,仅供回忆!”凌阳王说的时候,能清晰地看到他的口水在半空中跳动。
冯古道摸了摸鼻子道:“学武是靠天分的。通常来说,挨揍很难挨出高手。”
“哼。就他现在这个年纪,本王还指望个屁高手。”凌阳王冷哼道,“我就是想出口恶气。”
薛灵璧道:“你为何不自己出手?”
“……本王不舍得。”
“……”
冯古道、薛灵璧和卫漾不约而同地想:当年纵容放任的真的只有武师么?
侍卫们在门外足足等了半个多时辰,才看到那道紧闭的大门开启。
薛灵璧坐在轮椅上,有冯古道推出来。
“吼!”侍卫们突然大吼一声,仿佛下马威一般,肃容地瞪着他们。
但二人全无惊容。
冯古道将轮椅停在门槛前,然后泰然地弯腰想要抱起薛灵璧。
薛灵璧按住他的肩膀,声音虽轻,却极为有力道:“背。”
冯古道微笑道:“背要你站起来才行。”
薛灵璧放在他肩膀上的手一动不动。
冯古道叹气道:“还是侯爷喜欢扛?”
“……”薛灵璧终于放开手。
冯古道将他抱起,还故意转了半个圈。
黑色的长发在半空中轻扬。
有几个侍卫忍不住露出惊艳的神色。
冯古道一本正经地抱着他上马车。
有侍卫立刻将马车收起。
车轮缓缓滚动。
薛灵璧挑眉瞪着还将自己抱在怀里不肯松手的某人。
“这样比较舒服。”冯古道笑容灿烂如花。
薛灵璧没好气道:“是你还是我?”
“都是。”
“是么?”薛灵璧眼中精光一闪,一手搂住他的腰肢,另一只手朝车壁轻轻一拍。车厢猛然一震,两人的位置已经反转过来。
薛灵璧含笑看着被压在身下的冯古道,“此刻又如何?”
冯古道眨了眨眼睛,“应该是侯爷比较舒服。”
“哦?”
“因为不用当肉垫。”冯古道说着,双手抓住他的肩膀,用力向右推。薛灵璧嘴角一翘,任由他推过去。
车厢又是猛然一震。
薛灵璧夹在车壁和冯古道之间,悠然自得。
冯古道道:“现在呢?”
“还不错。”
……
外面的侍卫看着安静的车厢,浮想联翩。
仍是车厢内。
薛灵璧和冯古道各坐一方。
薛灵璧慢条斯理地煮着茶。
虽然是仓促离开,但是岳凌还是替他们准备了不少的东西。
“我准备修书给阿六,让他赶去睥睨山。”薛灵璧道。
冯古道摸着下巴,“以壮声势?”
“你觉得我需要么?”他抬眸,眼中俱是自信。
“其实,很难说。”冯古道笑得不怀好意。
薛灵璧道:“你准备通知袁傲策么?”
冯古道苦笑道:“若是通知他,怕是免不了要一起邀请他现在的那一大家子。”
“纪无敌?”这人虽然如雷贯耳,却还不曾真正认识过。
“那绝对是一个……”冯古道想了想,才道,“令人震惊的人物。”
“见过。”薛灵璧想起开封府外的那场比武,他似乎坐在白道那边,“看上去不太起眼。”
冯古道道:“他不是用来看的。”
“嗯?”薛灵璧不明所以。
“他是用来听的。”虽然听过一次,大多数人都不愿意再听第二次。
“……”薛灵璧依然不明所以。
冯古道也不打算解释。有很多事情本来就需要经历,而不是解释的。他道:“不过辉煌门已经与魔教联手,袁傲策又是暗尊,于情于理都是非请不可。”
薛灵璧道:“你不想请他们?”
冯古道实话实说道:“要请,却不想他们来。”
“唔。听起来不太难办。”
冯古道疑惑地看着他。
薛灵璧缓缓道:“辉煌门与睥睨山相距甚远。”
冯古道眼睛一亮,笑道:“即使我现在发出请帖,路上也需要时间。”
薛灵璧道:“若赶不及也没办法,黄道吉日是不能错过的。”
冯古道摇头叹气道:“只是有些遗憾。”
“……”
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赐婚有理(九)

南宁府的侍卫将他们送出广西便回去了。薛灵璧和冯古道转而骑马,披星戴月赶到睥睨山。
贾祥在他们抵达前一日便得到了消息,亲自率众于山脚相迎。
“明尊!”贾祥几乎热泪盈眶。
冯古道头皮一紧,干笑道:“贾长老别来无恙。”
“明尊不在的日子,我天天都望着东方期盼明尊早日归来。”他说着,向前一步,要去抓冯古道的手,但更快的是薛灵璧。他长臂一捞,将冯古道拉退两步,淡淡道:“我们在广西,你是站在哪里望东方的?”
贾祥仿佛这才看到他似的,微微偏了偏头,眼尾上翘的狭长双眸不掩敌意,“雪衣侯?”
薛灵璧道:“嗯。”
贾祥用鼻子极轻地哼了一声道:“去年真是承蒙关照。可惜我外出未归,无缘观瞻侯爷率领军队在睥睨山浴血奋战的英姿。”
提起这件事,薛灵璧只有少许尴尬。毕竟老明尊杀老元帅之事不假,而且冯古道还将计就计地借刀杀人。所以他挑眉道:“的确遗憾。”
贾祥不料他答应的这样坦白,原本他还想看他因此手足无措,在冯古道面前出丑的。“侯爷还真是直爽。”他更想说他真是厚脸皮。
冯古道对两人的针锋相对倒隔岸观火,完全没有插手的意图。等战火稍止,才微笑道:“教中诸事可好?”
“好,就是上上下下都很想明尊。”说着,贾祥忍不住又想将身体靠过去。
薛灵璧干脆上前一步,挡在他身前。
“侯爷?”贾祥分外不满。
薛灵璧道:“贵教的迎客方式就是在山脚下扯着对方喂蚊子?”
贾祥道:“以侯爷的武功还怕蚊子?”
“本侯不怕蚊子,只怕打蚊子的时候不小心打到贾长老的手下。”
梗在贾祥胸口的那口气又往上窜了几分。
啪。
冯古道将合起的双掌慢慢分开,露出里面蚊子的尸体。他冲转头看着他手掌的两人微微一笑道:“没关系。你们继续。”
“……”贾祥委屈地侧身让路,“明尊请。”
冯古道脚依然留在原处,脸上依然挂着浅浅的笑意。
贾祥更加委屈,半天才憋出一句,“侯爷也请!”

睥睨山短短一年历经两次大战,却不改睥睨之势,山势陡峭依然。
薛灵璧望着傲然挺立,几乎顶破苍穹的山峰,眼中不禁流露出几分赞叹之意。
贾祥走在他们身后,几次想插|入他们之间,均告失败,只好不甘心地开口呼唤道:“明尊。”
冯古道头也不回地漫应道:“嗯?”
“我听花长老说……”贾祥踌躇着,“说我教要办喜事了。”
“嗯。”
贾祥忍不住狠狠地咬了下自己的手指,“啊!”
——是真的!
冯古道的声音从前面传来,“你应该试着用鸡爪代替手指来改掉这种习惯。”
“谁会没事带一只鸡爪在身边?”贾祥下意识地回完,才猛然回神,将注意力拉回原本的问题上,“花长老说的是真的?”
“如果他说的是我和你们明尊的婚事……”薛灵璧插口道,“那么他说的是真的。”
贾祥僵硬地踩着步子,脸色苍白,好似刚刚被雷劈过。
由于无回宫并非建立在山巅,而是建立在山腰,所以不一会儿,宫殿的屋檐便缓缓露出一角。
冯古道见一路无趣,便主动讲起无回宫的来历,正说到魔教鼻祖魔中魔如何借无回宫里的密道困住前来围剿的白道时,贾祥突然冒出一句,“侯爷是男的!”
“……”冯古道瞬间哑然。
薛灵璧转身,抱胸睨着他道:“所以?”
贾祥道:“男男成亲,岂非断袖?”
“是的。”薛灵璧放下手,继续跟着冯古道向前走。
“……”他怎么可能这么爽快的承认?他为什么不反驳?贾祥觉得脑袋里有一根筋,怎么都转不过来。

到了无回宫,花匠、莫琚站在门口相迎。
四人打过招呼,花匠便开始报告婚礼准备事宜。
这种事冯古道和薛灵璧都没什么经验,听他说的这样琐碎,知道大体不会差到哪里去。
花匠道:“我找和尚、道士、算命先生都算过,比对着明尊寄来的生辰八字,都说七天后的酉时最好。暗尊、纪门主和端木长老正好也能赶上……”
“等等。”点头点到一半的冯古道打断道,“你说谁能赶上?”
“暗尊、端木长老……纪门主。”花匠眨巴着眼睛。
冯古道叹气道:“你报的信?”
“明尊暗尊乃是我教领袖,明尊成亲这样的大事,属下不敢隐瞒。”花匠说得理直气壮。
冯古道摸了摸鼻子道:“日子能改么?”
“能是能。”花匠道,“但是会不吉利。听说很多夫妻就是因为没挑好良辰吉时,有的天人永隔,有的劳燕分飞。”
莫琚吓了一跳道:“万万改不得。”他都接受明尊要和暗尊一样走上短袖分桃之路了,可千万不要再弄个婚后不幸出来。
“有好结局的么?”冯古道想了想道。
花匠道:“有的。死后同穴,共赴黄泉。”
冯古道见薛灵璧皱眉,苦笑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薛灵璧道:“纪无敌再能说,也不过一张嘴。至多点他的哑穴,何必多虑?”
冯古道苦笑道:“我不怕多虑,我只怕多虑也无用。”
薛灵璧一脸不解。
冯古道道:“一会儿各位长老到花园里来,我们商讨商讨。”
“商讨什么?”
“怎么对付纪无敌。”

作为当事人之一,薛灵璧也跟着魔教一起坐在花园里,沐浴着月光嗑瓜子。
他们周围站着六个教众,一人拿着一双筷子,无声地夹着四周飞来飞去的蚊子。
花匠频频点头道:“这样练功,最有助于耳目手合一。”
莫琚道:“你的功夫也是这么练的?”
花匠道:“我想这么练的时候,发现我的武功已经不需要这么练了。”
啪。
莫琚突然伸手在他肩膀上一拍。
收回手时,一只蚊子赫粘在他的手掌心上。
花匠不满地回头看站在他身后的教众,“我一直在给你机会。”
教众:“……”
“可你为什么一直没发现?”花匠说的时候,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连带他脑袋上的花都黯然失色起来。
教众道:“我以为花长老想留着回房自己处理的。”
花匠:“……”
薛灵璧转头,用人人都听得见的声音轻声道:“魔教传统?”
“不。个人风格。”冯古道撇得很清。
莫琚干咳一声道:“明尊,我先汇报一下魔教近况。”
“这个以后再谈。”冯古道喝了口茶,缓缓道,“先解决纪无敌。”
“解决?”花匠撅了撅嘴巴道,“以前还有个血屠堂,解决这种事情很拿手,现在血屠堂没了。其他几个门派感觉上不太可靠。”
经过将近两个时辰的缓冲,贾祥虽然还不能完全接受,却已经恢复镇定,“我们堂堂魔教处理一个人还要动用其他门派么?简直是笑掉大牙!”
花匠道:“那个人身边刚好有你口中的堂堂魔教的第一高手兼暗尊。”
莫琚补充道:“还有蓝焰盟前任盟主。”
花匠道:“辉煌门的高手。”
“……”贾祥挪动了下屁股,郁闷道,“血屠堂堂主是真的死了?”
冯古道手指在石桌上一弹,“我并不是这个意思。”
花匠点头道:“的确,这个计划行不通,还是换个意思的好。”
“那花长老有何高见?”冯古道问。
莫琚和花匠都在开封府外五里亭比武大赛见过纪无敌的庐山真面目,知道这位真的很不好对付。花匠想的是,若是纪无敌来,那么他准备的种种闹洞房计划都无法实现,所以还是不要让他来得好。而莫琚则是真心实意地担忧他会老闹场子。
贾祥想得更单纯,完全是按为明尊分忧的角度出发,“要不,还是改日子吧?”
“不行。”莫琚对于黄道吉日很执着。
“我的意思是说,改晚些。”贾祥道。
花匠反对道:“不行。”
“为何?”
“你猜……”他见众人都瞪他,只好又接下去道,“他一定会住到明尊成亲为止。”
薛灵璧突然开口道:“阻截。”


乔迁有理(一)

九月二十八日,天晴。
阳光温和,照得人周身暖洋洋的。
冯古道与薛灵璧在花园里下棋。
黑白各据一方,成对峙之势,搏杀异常激烈。
有脚步声响起,魔教教众悄悄走到冯古道身后。
冯古道望着棋盘,边从棋碗里抓子边心不在焉道:“有消息?”
教众连忙道:“莫长老带着五百教众拦截辉煌门。”
冯古道握着棋子的手微微一顿,“结果?”
“暗尊让莫长老让开。”
“于是……”
“莫长老让开了。”
冯古道缓缓落子,道:“再探。”
“是。”

九月三十日,细雨缠绵,天地被银灰色笼罩。
薛灵璧作画,冯古道吹箫,屋内一片和谐。
教众到时,一曲方毕,薛灵璧的笔却未停。
教众道:“禀报明尊,有贾长老的消息。”
冯古道放下玉箫道:“说。”
“贾长老从各地青楼找来一百二十名姑娘。”
冯古道大摇其头。
用青楼对付纪无敌,无异于用毒药对付神医谷,简直投其所好。
教众继续道:“纪门主原要冲上去,不过被暗尊抱着,与辉煌门其他人一道用轻功离开了。”
“……再探。”
“是。”

十月一日,阴。
老元帅抵达睥睨山。
冯古道率教众,与薛灵璧一道在山脚相迎。
其乐融融。

十月二日,阴转多云。
薛灵璧与冯古道在练功房切磋。冯古道用的正是袁傲策最拿手的剑法。
教众匆匆而来。
薛灵璧主动收剑。
冯古道转身道:“花长老的消息?”
“是。辉煌门众人已近嘉峪关。”
冯古道眉头一皱。嘉峪关之后,便是睥睨山了。
教众道:“花长老请了许多文人及镖师。”
“结果?”
“不少文人当场晕厥,镖师……俱被暗尊和辉煌门众人打败了。”
“……”冯古道嘴角一扬道,“无妨,还有端木回春。”
教众道:“端木长老一直与纪门主一道,不过……”
冯古道道:“不过?”
“端木长老在三天前曾经闹过肚子。”
“然后?”
“后来,纪门主说他有一种家传针灸法,疗效显著,治疗腹痛腹泻最是有效。”
尽管冯古道已经猜到了结果,却依然忍不住问道:“结果?”
“端木长老两个小时后表示痊愈。”
“……”
至此,再无人可阻挡纪无敌进发睥睨山的步伐。
“若是需要……”一直保持沉默的薛灵璧终于开口了,“我可以亲自出马。”
冯古道抱胸道:“你出马了,谁与我成亲?”
原本冷冰冰的薛灵璧闻言,脸上的寒霜顿时融化成一滩秋水,眼角嘴角俱是弯弯的。
冯古道道:“传我令谕,封山。”
“是。”教众领命而去。
“有用?”薛灵璧问。
“无用。”冯古道答。
薛灵璧道:“那你的后招是……”与冯古道认识这么久,他太了解他肚子里的坏水绝对是源源不断。
冯古道含笑道:“无回宫中密道曲折,找人难如登天。”
薛灵璧皱眉道:“你要躲?”
“只是暂避。”冯古道耸肩道,“其实,纪无敌和辉煌门来贺喜本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我怕他们闹洞房而已。”有左斯文和右孔武的先例在前,他不得不防。
听到洞房两个字,薛灵璧的眉头舒展,颔首道:“嗯。不可不防。”
冯古道斜眼看他。
两人同时一笑,各种意味自知。

十月六日,风和日丽。
冯古道和薛灵璧穿着同款式的喜服,缓缓走到那两只又高又粗又打的红蜡烛前。
老元帅高坐堂上,纵然是不轻易表露情绪的人,此刻也情不自禁地喜上眉梢。
“一拜天地。”被魔教强行征用的喜娘深吸一口气,高声道。
冯古道和薛灵璧一同转身,朝着老元帅正对着的墙鞠躬。
无法。密道四处都是不见天日的。
“二拜高堂。”
冯古道和薛灵璧再转身,朝老元帅下拜。
老元帅含笑颔首。
老明尊老暗尊始终没有再出现。好似真如传言那般,消失在天涯海角,从此不见。
“三,夫……夫对拜。”喜娘到底身经百战,关键时刻临危不乱。
冯古道与薛灵璧望着彼此的瞳孔。从此以后,自己将要与面前这个人共同经历风雨,无论富贵荣华,无论灾劫苦难,都携手度过,直到百年。
他们忽然笑了。
因为瞳孔中那抹相同的坚定。
毫不迟疑地下拜。为彼,为此,为将来。
“送入洞房。”喜娘声如破竹。
教众忽然闯进来,“禀告明尊,暗尊与辉煌门开始闯山。”由于明尊主内,暗尊主外,所以在明尊和暗尊命令相冲突的时候,留守睥睨山的教众会选择听从前者。
冯古道微微一笑道:“正好。我也很想知道,睥睨山的防卫究竟有多牢固。”
老元帅皱眉道:“还是做两手准备为上。”
冯古道道:“无回宫密道错综复杂,等他们到了门口我们再离开也绰绰有余。”
老元帅见他成竹在胸,便也不再强求。
冯古道道:“我们不如先用膳吧。”
这样的情况下,就算洞房也会分心。更何况洞房之前,还有一个很重大的问题没有解决。到时候,只怕纪无敌还没有到门口,他们就已经先内讧了。
薛灵璧显然也想到了这点,毫无疑义地跟在身后。
喜娘原本想说什么,但转念一想,他们两个都是新郎,那自然也没什么抛头露面不抛头露面之说。

一顿饭吃得尽兴。
纪无敌等人竟然还没有到门口。
冯古道若有所思。以袁傲策和辉煌门的实力,应当不至于徘徊这么久。
他忽而笑道:“既然纪门主有意成全,我们也不好辜负。”
薛灵璧意会道:“即刻启程?”
“不。我要先收拾东西。”
等冯古道把东西收拾出来,薛灵璧才知道他说的东西竟然是数十件名贵古董。
薛灵璧惊讶道:“你要带着它们一起上路?”
冯古道道:“我怕此刻不带它们走,以后就看不到它们了。”
薛灵璧道:“需要大马车。”
冯古道微笑,“我准备了十辆。”
“……”

袁傲策、纪无敌等人终于悠悠然地攻上睥睨山腰。
花匠、莫琚与贾祥在无回宫门口相迎。
端木回春在山脚就以头痛为由,拒不上山。
纪无敌一见他们就叹气道:“我头一次知道,喝喜酒这么难。”
花匠跟着叹气道:“我也头一次知道,请人喝喜酒这么难。”
纪无敌的脑袋在袁傲策的胸前蹭来蹭去,“阿策,我从来不知道你活得这么艰难!”
花匠、莫琚、贾祥:“……”
“回趟娘家还要过五关斩六将。”
袁傲策拍拍他的脑袋,“娘家?”
纪无敌抬起头道:“婆家是辉煌门,娘家当然是魔教。”
袁傲策嘿嘿冷笑道:“很好。”
“阿策,你笑得太邪恶了。”纪无敌理解地点点头道,“果然娘家是魔教的啊。”
贾祥侧身让出条路道:“纪门主不是说喝喜酒么?请进。”
纪无敌道:“喜服还在么?”
贾祥愣了愣道:“啊?”
“他们走的时候不会连喜服一起穿走了吧?”纪无敌摇头道,“这样目标很大,很招摇,很危险。”
“没有。”贾祥回神。
纪无敌眼睛一亮,抓着袁傲策的胳膊道:“阿策,我们成亲吧。”
“不好。”袁傲策回答得毫不犹豫。
“阿策,你这样是不对的。”纪无敌一脸控诉,“你不能吃干抹尽,翻脸不认人。”
“我不穿别人穿过的衣服。”
纪无敌咕哝道:“这有什么关系,反正最后都是要脱掉的。”
袁傲策假装没听到,转头看贾祥道:“他走的时候有没有说什么?”
“有。”贾祥道,“明尊说,好好看家。”
袁傲策冷然道,“他还真是不客气。”
花匠眨眨眼睛道:“反正暗尊也没有客气过嘛。”
袁傲策:“……”


乔迁有理(二)

进了嘉峪关,老元帅就和薛灵璧、冯古道分道扬镳。尽管心中不舍,但他们都不是婆婆妈妈的人,分别之时都很干脆。
去京城的路上,冯古道的十辆马车十分引人瞩目,才头一天就跑出不少绿林好汉打劫。
打退第三拨,教众问冯古道道:“明尊,不如我们插上魔教大旗吧?”
冯古道道:“插上之后他们若是不来了怎么办?”
教众:“……”
冯古道道:“他们若是不来,我又上哪里去找借口将他们收归呢?”
教众吃惊道:“明尊想要收归他们?”
“睥睨山侧,又岂容他派酣睡?”当初睥睨山还是被蓝焰盟所占据时,纪辉煌和钟宇都无暇顾及周围邻居,以至于睥睨山旁宵小横行。重回睥睨山后,他原本想立时着手整顿,奈何雪衣侯横空出世,教中又生出叛徒,让他不得不暂时搁浅。
如今正是腾出手来的好时机。
教众领命而去。
薛灵璧道:“如此一来,魔教强盛,足以一统武林。”尤其魔教背后还牵连着辉煌门和雪衣侯府。
冯古道失笑道:“一统武林做什么?既不能服众,又要受朝廷忌惮,怕是没过几天安生日子,就会被人一锅端了。”
薛灵璧道:“只怕白道诸派不这么想。”
“他们向来杞人忧天。”
教众又在车外问道:“禀告明尊,天色将暗,前面三里之内都无客栈。”
“回去。”薛灵璧开口道。
教众愣住。
冯古道了然道:“你想住贼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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