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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下的房客-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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颖如温温笑着,说:“才不是,只是看到新食谱,想试试看罢了。”说完就转身回到厨房,留下我们在客厅里等待着意外的、免费的、美味的晚餐。
除了我。
“该死。”我坐立不安。
那些食材该不会……该不会就是那位马桶男身上的东西吧?
虽然我根本没有看见马桶男怎么被装进塑料袋的,但要是颖如割下他身上的肉还是内脏什么的,我一点也不会意外。
“王先生坐啊!大家聊聊嘛!”老张哈哈大笑,他显然还在为今天的房间突击检查感到兴奋。
王先生腼腆点点头,跟王小妹坐在沉默寡言的令狐身旁,有一搭没一搭地参加关于国内教育改革的对话,而厨房一直传来阵阵香气,我的心中也一阵一阵鸡皮疙瘩。
“房东先生,你最近身体微恙么?”郭力注意到我的脸色难看。
“是吗?我只是昨晚睡得不大好,哈。”我干笑。
“睡得不好,我这道菜正适合补身子。”颖如走出厨房,拿出一个装满黑褐色肉片的小碟子,肉片冒着蒸气,还有酱油香。颖如将小碟子放在桌子上,还有一把筷子。
我一看,心里更惊惧了。
“怎说?”郭力好奇,拿起筷子。
“这人肉肝是喂牛奶后才割下炒煮的,肉鲜味美。”颖如笑笑说:“对身子疲倦特别有好处。”
我快吐了。
“人肉?新鲜新鲜!倒要尝尝!”老张哈哈大笑,夹了一片送进嘴里,大家嘻嘻哈哈地各自夹了一片,连沉默的王先生也为自己与女儿夹了几片放在碗里。
我的筷子迟疑不决地停在碟子上方。
其实,我原本有很多机会可以离开这个恐怖的宴席;对不起,我临时有事要出去,你们慢用;对不起,我今天吃素;对不起,我刚刚吃过晚饭。
但我的屁股偏偏选择坐下。
为什么呢?
“房东先生,请用。等一下还有很多好菜呢。”颖如笑得我遍体生寒。
“是。”我夹起一块肝肉,但就是无法将筷子移动到嘴巴附近。
所有人都在看着我,好奇、不解、茫然、呆滞。
“大家请用啊,我只是比较不喜欢肝肉的味道,真是抱歉。”我尴尬地说,将筷子上的肝肉放回碟子,满脸歉意。
“不要介意。”颖如笑笑,走回厨房。她除了笑,好像没有第二种表情。
老张将我放回去的那块肝肉吃进嘴里,笑说:“真是好吃啊,真不愧是喂牛奶长大的……的人啊!滋味鲜美!”
于是大家继续讨论着教育改革的国家方针,而厨房也不断传来阵阵香气。
这年头只要提到教育改革,几乎所有人都能够插上几句话,就算插不上意见,干骂几句总是会的。我听着郭力发表高见,一边观察大家是否有昏厥等异状。
我可不想吃进含有安眠药的肉块,然后变成另一道菜。
此时我觉得很窝囊,虽然小心为上,但我毕竟退却了,输得节节败退。
“这是炒人肚、闷烧人杂、葱爆人腿、酱烧人臂。”
颖如一次端上许多菜色,老张与郭力笑得合不拢嘴,而王先生虽然听不惯颖如口中的“玩笑”而皱起了眉毛,但仍捧场地拿起筷子。
“要不要去叫柏彦下来?”我起身,盼着叫柏彦下来自投罗网后,我就可以交代他,说我身体不适想睡一下,叫大家尽情享用便了。
但我一起身,就看见柏彦穿着拖鞋趴啦趴啦走下楼,眼睛不断张望着我们。
这么巧?拍电影了!
“柏彦!正好要去叫你哩!来一起用吧!”老张最喜欢装熟,柏彦迟疑了一下,立刻被颖如的笑容吸引下来。
马的,你小子对妞就是没辄。
“都是你煮的吗?”柏彦装出一副彬彬有礼的模样,坐在郭力身旁,拿了一双筷子笑着。
“嗯,还有一锅汤在煮着。”颖如说,在我的左边坐了下来。
我的左脸顿时痲痹。
“好吃,真的是有软又嫩,新鲜新鲜。”郭力赞许道,柏彦赶紧夹了一大块“人腿肉”放在碗里。
“这肉好鲜,谢谢你。”令狐跟着郭力的话。
“不只鲜!坦白说我的鼻子对牛奶很敏感的,这肉里的的确确有牛奶的香味,一定花了张小姐不少钱吧?”老张一副老饕的样子,实际上他只是喝多了过期牛奶的变态。
“嗯,张小姐的手艺真不错。”王先生有礼貌地响应这顿免钱的晚饭。
“谢谢姊姊。”王小妹的家教不错。
“陈小姐要是在的话,整栋楼就算到齐了,哈哈哈哈……”老张笑得乱七八糟。
哈哈哈哈哈,我也跟着发笑。
颖如夹了一大团见鬼的“人杂”,放在我的碗里,点头示意。
“张小姐自己不吃吗?”我已经忘记我当时的语气,我只记得当时的耳朵烫得快烧起来,五官也快抽筋了。
“我不吃人肉。”颖如一说完,全场哈哈大笑,尤其是王小妹更是笑得前翻后仰。
我很想跟着颖如的话后说:“哈,正巧我也不吃人肉。”但我的手居然将那一团切得稀八烂的人杂放在舌头上。
莫名其妙的挫折感难道会导致行为错乱吗?
人杂果然食如其名,令我心情十分复杂。
“好吃吗?”颖如微笑。
我点点头,将碎肉吞进肚子里。
这就是你弃尸,不,毁尸灭迹的方式吗?
我们的肚子,是你最好的弃尸掩埋场吗?
“我去看看汤好了没。”颖如站了起来,大家一阵欢呼。
“啊!少了酒!少了酒啊!”我惊呼,也站了起来。
无论如何,我决不碰那锅来路不明的汤。
“这样吧,你们别等我了,我去买几罐啤酒回来请客,这样才够尽兴嘛!”我大呼。
“不必麻烦了,我开车去比较快。”郭力也站了起来,但我及时抢到门口,大声说:“你们先用,别为我留菜啊!等会我顺便再买点下酒菜回来!”
我打开门,匆匆逃离现场,一走到巷口,我用手指挖着喉咙想催吐,无奈我催吐的经验少之又少,吃进肚子里的那团人杂究竟没能吐出。
我丧气地走到便利商店,买了两手啤酒,再绕到卤菜摊前买了三大盘卤菜。
“好恶心,到底我为什么要一直坐在人肉宴上,撑那么久?”我生起自己的气,此时我倒不是责怪颖如,而是不解。
我走在巷子里,远远就听见客厅传来的欢愉大笑声。
“一群蠢货。”我暗自嘲笑。
脚步停了下来。
我发觉我是真的开心。原来如此。
“原来,我是想看看这群蠢货把人肉吃进肚子里的蠢样。哈!”我一想通,也就不那么介意回去了,反而对能够迅速原谅自己感到欣慰。
“加菜了!”我打开门,高兴地宣布。
陈小姐跟她的矮个子男友也出现在客厅,各捧了一碗人汤开心地笑着。
接下来的这一夜,我吃着卤菜、喝着啤酒,大声讪笑着这群误吃人肉的蠢货,而颖如则淡淡听着大家天花乱坠批评国家教育,什么东西也没有吃。
就在笑声中过了一夜。
第六章 人生的尽头
当天晚上,我在床上看着颖如回房。
颖如掀开红布,那年轻人的脸色灰灰白白的,好像已经死透了,因为颖如并没有再为他施打什么东西就躺在床上看书、睡觉,她只是摸摸他的颈子、拍拍他的脸。
而喝了酒的王先生,在陈小姐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野兽般叫床声中,一整个晚上都坐在椅子上思索着什么,没有如往常般抱着女儿睡觉,我想他其实很想选择社会进化的一端,而不是极端原始的那部份。
但他坐在椅子上发愣了一整夜的行为,只是暴露出他不敢靠近床的悲哀。
别人需要帮助的时候,我们必须伸出援手。
我一大早醒来后,就去附近认识的老旧药局买了许多安眠药,药局的老板是我国中同学,姓勤。
勤店里以前挂的是他老爸的执照,现在他老爸死了,他就去跟别人租了一张,勤自己连药剂生的执照都没考过,但他赚钱的门路倒是五花八门。
“你买这么多混合型安眠药,不会是想自杀吧?”勤只是随口说说,就算我回答“是”,他也一样会卖给我。他就是这种人。
“不是,只是想泡妞。”我笑笑,将钱放在桌上。
勤收了钱,商业性地陪笑。
“对了,你这里有没有春药?”我直接问了,反正这里唯一的语言只有两种,“有或没有?”、“多少钱?”。
“威而刚吗?要多少?”勤问。
“我不是要威而刚,我要春药。”我问,没有商量空间。
“这世界上没有春药,只有荷尔蒙、激素这些东西,你要的话,我帮你找。”勤也不啰唆,手指比了个五。
“我要十,这两天就要。”我说。
“明天来拿吧。”勤点了根烟,说:“老样子,这些东西有效是有效,但会不会出事我可管不着。”
“了。”我说。这是当然。
隔天。
王先生的房间里摆设很精简,就跟我在屏幕中看到的一样,我打开热水壶,想丢一小包春药进去,但一闻到药粉的怪味道就缩手了。
听勤说,这地下工厂作的春药里成份很杂,有传统的壮阳中药和西药威而刚,还掺杂奇怪的人体激素,也有时下最新潮的迷奸药丸,一堆成份杂七杂八加起来,唯恐没有成效似的。
我闻闻,气味挺奇怪,跟无色无味差多了,加在热水里一定会被发现。
我回忆在屏幕中的这个房间。
有了。
我打开柜子,拿出王先生的肝药,这药王先生每个晚上睡前都会吃一颗,我暗自保佑这药是胶囊而不是药丸,因为我从屏幕中看得并不清楚。
把罐子旋开,所幸里头真是胶囊。
潜入的时间格外有压力,所以我不能待在里面太久,我记住药名跟罐子大小后,便走出房间到药局,想跟勤买一模一样的肝药胶囊。
“你肝有毛病?”勤不以为然看着我。
我摇摇头,没什么好伪装的。
勤的手指在鼻子上又揉又捏,像楚留香一样。
“我这么说吧,这罐药的胶囊很常见,要不要跟我买空的?”勤似乎看透我的心思。
“好,谢了。”我莞尔,勤这家伙有时候还真够意思。
“多来光顾就是了。”勤认真说:“但吃死人也别来找我。”老规矩。
于是,我买了三百颗空胶囊。
我在自己房间从容地将胶囊打开,换上春药的药粉,再到王先生房间里,倒出所有的肝药胶囊,换上我的版本,无一阙漏。
接下来是老张。
老张的床底下有大约三十瓶未开封的过期牛奶,还有一瓶已经打开的水果调味乳,目标非常明确。
我抓起一点点春药丢下去,摇一摇,希望老张的铁胃对春药没有太强的抵抗力。
“一点一点,不要急。”我微笑,小心走出老张家。
我走到四楼,看着颖如的门。
下午三点半,此时的她正在床上写小说,我潜入王先生跟老张房间前,她已经将疑似死掉的年轻人丢到浴室里,跟那只黑色塑料袋放在一块,然后就一直在床上敲键盘敲个不停。
“你绑人杀人,是为了要写小说吗?”我心想,看着门。
但,有什么小说需要这种恐怖的亲身经历?恐怖小说?侦探小说?黑色异想小说?
不,这太不合理,这种小说的报酬不可能丰厚到值得颖如如此冒险,这年头只有爱情小说才能被群众拥抱,才能赚到丰厚的版税。
我看多半还是颖如自己心理变态,她最恐怖的地方就是随性胡搞。
柏彦一个小时前已经出门上课,我轻轻打开门,将他桌子上没吃完的泡面掀开,丢了比上次更强的安眠药进去。
这小子卫生习惯很差,没吃完的泡面一定会把它吃完,甚至不需要加热。
“晚一点,再帮你开发新的能力。”我很乐。
我的笔记本早已记满各种对柏彦“能力开发”的每个进度,他可以说是我计划中不可或缺的“第一个齿轮”。
我小心打开柏彦的房门,从门缝中看看对面的颖如有没有出来。我很介意她的存在。
没有。
我走出柏彦房间,关上门。
前面的门突然打开。
“房东先生?”颖如笑着打招呼。
“好啊。”我点点头,笑笑。
她看见我从柏彦的房间出来吗?
“昨天晚上真是谢谢你了。”我打哈哈。
“可是我注意到你不大吃我作的菜,是不是我的手艺很差?”颖如难为情。
她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开门?
“怎么会?我只是觉得。。。。。。”我有些语无伦次。
“吃不习惯吗?”颖如看着我。
她为什么总是选在这种令我窒息的时刻?
难道她有心电感应不成?
“这不是你的错,我从小就有挑嘴的毛病,想一想还真不好意思。”我歉然。
“嗯。”颖如点点头。
怎办?
如果她看见我从柏彦房间出来,我绝对不能让她有机会问我我进去做什么,因为我一点都没准备好这个答案!
“对了,颖如,你不是个作家吗?哈,我最近去书局逛逛,可都没看见你写的书,我猜你用了笔名吧?可不可以透露一下!”我兴致盎然。
“其实说起来,我不能算是作家。。。。。。”颖如微微笑。
我灵机一动,我应该趁这个机会多多了解颖如,于公于私都应该把握机会。
于公,了解颖如有助于我实现计划。
于私,有谁有机会跟一个喜欢杀人烹人的变态凶手聊天呢?
“颖如,你有时间吗?我想请你喝个茶吃个饭,聊聊天。”我打断颖如的话,热忱地说:“我想多了解你一点,说实话,我没什么可以聊天的朋友,哈,说来难为情,我好久没有跟一个人好好说说话了。”
颖如眯起眼睛。
我尽量让笑容扩散,扩散到颖如的脸上。
“好啊,不如来我房间喝咖啡,我煮咖啡请你。”颖如的笑天真无邪,但这点活命的警觉我还有。
我干咽了喉咙。
“那怎么好意思,我记得张小姐刚来租房子的时候说过自己不是本地人吧,我知道附近有一间很棒的咖啡厅,你看怎么样!”我击掌,表现得迫不及待。
“不好意思让你花钱,我对冲咖啡还蛮有研究的。”颖如的笑令人失却抗拒。
我除外。
“不好啦,我怎么好意思进女孩子房间,那间咖啡厅真的很不错,我想去很久了,但一个人怪落寞的,总不好意思啊哈!所以我请客,千万别客气!”我忙说,差点要掏出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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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颖如终于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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咖啡厅。
颖如点了一杯贵夫人。这点叫我惊讶,我从来没看过嗜喝咖啡的颖如在咖啡里加过牛奶。她总有办法让我惊奇。
我点了一杯爱尔兰,还多要了一迭巧克力饼干,一迭牛角面包。
“谢谢你的招待。”颖如说。
“哈,别那么客气,你觉得这里还过得去吧?”我笑笑。这里随便一杯咖啡就要两百块上下,如果还过不去我也没办法。
“这里很好。”颖如很有礼貌地说,闻一闻咖啡,笑笑:“不过,改天你真该尝尝我冲的咖啡,至少比这里便宜多了,味道也不差。”
“是吗?”我笑笑,背上又是一阵冷汗,幸好这里是公共场所。
颖如观察着咖啡上的奶晕,拨开一颗奶球,又慢慢倒了进去。
牛奶一滴滴坠入咖啡里,僵化扩散开来。
颖如出神地看着。
“对了,你刚刚在走廊上提到,你说你其实不算作家。。。。。。这是什么意思啊?”我问。了解她的职业作为聊天的开始吧。
“我是个专门替人代笔的出版社写手。”颖如抬起头来,解释道:“我帮各式各样的作家、出版社、各种题材写东西,最后挂上他们的名字。”
“喔。。。。。。原来如此,难怪我都找不到你的作品。但你既然可以写东西,为什么不干脆挂上自己的名字,这样不更好?抽版税的话,你拿的钱应该更多才是。”我问。
“不是所有人都对出名感兴趣,像我。”颖如轻声细语地解释:“在别人的名字下写东西,可以尝试更多的题材,也有更多的机会。只要肯下工夫研究新事物,不怕没有工作,但要是挂上自己的名字,失败一次,下一次的机会就遥遥无期了。”
研究新事物?
需要藉助乱搞别人身体来作什么研究?
变态杀人小说吗?
“那最近呢?最近在写些什么东西啊?”我。
“最近在帮蒋小姐写个人财务规划的书,这阵子流行这些。”颖如,又加了一颗奶球。
“蒋小姐?”我好奇。
“这是业务秘密。”颖如的笑很畅怀,我要是真有兴趣继续问下去,她肯定不会隐瞒。但我感兴趣的不是别人的事。
“像你这样帮人代笔,还要自己念书做研究,会不会很累啊?”我问。
“会啊。”颖如。
“那你平常都做什么消遣?像昨天那样烧菜吗?”我笑笑。
“上网聊天,旅行,想事情,冲咖啡。你真像记者。”颖如又加了一颗奶球。但她还没喝过一口。
“哈,上网聊天啊,像我这个年纪已经很难学习新鲜事了。”我自言自语。
“房东先生自己呢?”颖如的眼睛好奇地看着我,但我知道她对我一点兴趣也没有,只是穷打哈哈。
“我啊,看看报纸,看看电视,日子浑浑噩噩的,幸亏有你们这群房客住了进来,我平淡到近乎枯燥的生活才起了一点变化,像这样跟一个漂亮女生面对面坐着喝咖啡,我以前哪里想象的到。”我说,这也是事实。
“房东先生没有女朋友吗?”颖如问。她的咖啡里已经坠入五颗奶球了。
我想她只是在玩弄她的咖啡,颖如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喝掉它吧。
“以前交过一两个,但年纪越大就越没什么成就,也就没什么好女人接近我了。而我自己也懒了。”我说,这也是事实。
“嗯。”颖如低下头,用汤匙玩弄着咖啡上的泡沫。
许久,两人都没有说话。
我翻着桌上的电影杂志,吃着巧克力饼干,颖如则像古老的吉普赛人一样,研究着咖啡上一次又一次的白色图像,试图从中占卜些什么似的。
有时,我会指着电影杂志上的明星或是电影剧照,问问她的看法,但两人之间的话题越来越少。
这样很好。
我笃信的人生守则不多,但第一条是:越没有话题的时候,越能看出一个人心底的样子。
因为可供伪装的虚假言辞已经越来越少,就等原形毕露。
“你、自、己有没有想过,你的人生可能已经到了尽头?”
颖如停止剥奶球,突然丢了这个怪问题给我。
我表面一愣,但其实没有这么震惊。
“倒没想过,毕竟还是自己的人生嘛。”我苦笑:“再怎么无趣,日子毕竟还是要过下去。”是这样没错,多找些乐子也就是了。
“尽头的意思,不一定是死亡,也不是说,不能继续过舒服的好日子。”颖如温和地反驳我刚刚的话。
她的眼神变得跟刚刚有点不一样,但我却说不上是哪里不同。
我对那种“请指出这两幅画哪十个地方不一样”的益智问题从来没有天分。
“喔?”我想,要让她把话说下去的话,最好就是暂时不要发表意见。
“尽头就是没有变化,不断周而复始没有可能性的人生,这个社会有太多人都走到了尽头,有些人三十岁到了尽头,有些人才二十岁就到了尽头,有些人不过十几岁,也到了尽头。”颖如仍旧在笑,但那种笑的成份已经变质了。
但我只能感觉、只能意会,却说不出来实在的细微变化,就跟过期的牛奶一样,你要不尝一尝、闻一闻,否则绝不会发现纯白的底下已经腐败酸化。
“周而复始?我还以为人生就像一条线一样不停往前走,走到死了才停下来,怎么会周而复始?”我忍不住问。
“一个人的人生如果跟其它大部分的人一样,那就是一种周而复始。每个人都在重复另一个人的人生,重复着上学、重复着交朋友、重复着买车买房子、重复着结婚生子、重复着变成其它上亿个差不多的人生,连笑都重复了,连哭都重复了,你觉得这不是一种周而复始吗?”颖如的笑容底下的气味越来越腐败。
“听起来总觉得哪里怪怪的。”我说:“但对一个人来说,没有亲身经历过的事就是没有经历,没有经历,哪来的重复?”
我抗议着,因为这种周而复始的说法深深刺伤了我,我的生活虽然就像一头不停往地洞里钻的土拨鼠,永远都没有看到光明的可能,但要说我重复了许多人的人生的话,为什么我没有娶妻生子,为什么我没有比尔盖兹那么有钱?
“要经历,就去看书、看小说、看电视、看漫画,那里有许多人展示着不断被重复的人生,那些东西看得越多,就越容易重复到别人的人生,既然过程重复了,结果也差不了多少,既然差不了多少,就到了尽头,从此展开拼拼贴贴别人人生到自己人生的过程,从此周而复始,从此循环,漩涡,黑洞,坠落。”颖如的用词越来越不像日常口语,而像是经过深思熟虑过的讲稿。
令人灰心的讲稿。
“你的意思是说,别看电视看太多吗?”我胡乱说着。
“不,恰恰相反。”颖如的回答令我意外。
“喔?”我。
“多看电视多看电影多听广播就会知道,这社会有很多管道告诉一个人,其实你不管怎么努力,都不免成为另一个已经“被成为”的另一个人。这样很好,早点知道自己只是集体循环中一个可以被轻易取代,不,甚至是不需要被取代的一小点东西,就可以早点体认到人生其实已到了尽头。”颖如又开始剥奶球了。
“就算真的是什么循环、重复的,早点体认有什么好处?不知道过一辈子、却很快乐的人也很多啊,就算知道,也可以很快乐的过一辈子不是吗?”我有些不满,但脸上还是笑得很欢畅。
“你说得没错,很多人到了尽头还是笑的出来。”颖如笑笑:“可以笑的时候,就不要哭。这是人之常情。”
“啊?”我支支吾吾,不知道怎么接下去。对话的逻辑已经有点失焦了。
不过,我已经开始乱猜颖如绑人胡搅实验的理由。
“对了,你、认、为、自、己的人生到尽头了吗?”颖如没有忘记刚刚那个问题。
“如果你刚刚说得都是真的,我又凭什么例外?我平凡到了顶点。”我苦涩地说。
颖如颇有兴味地看着我。
那眼神称不上犀利,但那眸子是一种清澈到了无法抵抗的反射,看得我心里直发毛。
“你还没有到、了、尽、头。”颖如一个字一个字地说。
我不明白。
不明白也写在脸上。
“每个人都有很多机会凿开尽头后的海阔天空,只是不敢凿,不想凿,就这么卡在尽头里。”颖如说得我飘飘然。
“喔?那为什么不凿?”我问。
“因为大家都怕跟别人不一样。”颖如幽幽地说:“大家都怕自己跟屏幕上的别人不一样,所以全部都卡在尽头、一动也动不了,偶而有人动了一下,好一点的便被视作离经叛道,差一点的便被称为落伍。”
我不由得点点头。流行本来就是集体向前看齐,向右转。
“那你为什么认为我还没到尽头?”我不禁有些高兴,不管是什么赞许,只要是加在我头上,我都是高兴的。
“因为,我看得到尽头。虽然你为什么还没到达尽头,我不知道,也或许你到过又后退,也或许你正在想办法避开,但你终究还没走到集体周而复始的长长排队里。”颖如的瞳孔张得很大。
霎那间,我仿佛被拴在无法动弹的黑暗里。
“而且,从我的身体反应里,我没有感觉到尽头的气味。”颖如笑笑,我却明显知道这绝对不是笑。
“你的身体反应?”我不由自主打直了身子。
“每个人都走到了尽头,也都成为尽头,而我,没办法在尽头前待太久。”颖如喝了一口漾满白色牛奶的贵夫人咖啡,这是她的第一口。
“待太久会怎样?”我问。
我想,这就是所有问题的答案。
“我会凿开它。”颖如放下咖啡。空空如也。
第七章 1/2老鼠
后来我跟颖如一起回到了老宅。
跟她并肩走在一块的时候,我的呼吸已经不会凌乱急促、也不会下意识地同手同脚。
要说我已经不惧怕颖如了吗?那真是大错特错。
我只是觉得亲近,或者说一种被认同的感觉。
我、还、没、到、尽、头、吗?
被认可的感觉让我不由自主对颖如崇仰了起来,连呼吸都开始毕恭毕敬。
但我还是害怕颖如。
因为这是我崇仰她的根本,也是我认同她的起点。
“以后有机会多聊聊。”我说,站在楼梯口挥手。
“好啊。”颖如说,一贯淡雅的微笑。
颖如回到她的房间。
我回到了电视前。
我一边想着怪怪的问题,一边看着电视里陆陆续续回到自己房间的房客们。
问题一。
如果颖如邀我进她的房间喝咖啡,她一样会将我迷昏吗?
“会的,她会令我害怕不是没有原因的,她总是吓我一跳,她才不管我到了尽头没有。”我举手,自问自答。
所以,将来我依旧会拒绝夺命的邀约。
问题二。
颖如说她看得见尽头,她是有精神病还是怎样?还是异能力者?还是胡说八道?
“不知道她是不是因为不想走到周而复始的尽头,所以干脆卯起来大干一场?”我举手,自我议论。
但这种直接因果式的推论一定不适用于颖如,尤其我不清楚她身上还嵌着几个晦涩离奇的人生理论,说不定还有一个叫“人生就是不断的进行实验”理论,或是“静态凌虐才是高尚的品德”理论,或是她有信手捻来种种奇怪人生理论的习惯?
我零零碎碎地想着,后来老张回来了,七点十二分喝下不干不净又色不溜丢的过期牛奶,柏彦八点回来,九点半吃光了昨晚剩下的沉睡泡面,九点四十分就趴死在计算机桌前,王先生跟王小妹五点半回来,现在是十点零八分,离王先生天人交战还有一段时间。
老张喝下的春药药剂其实并不重,因为我必须“控制”老张决定性爆炸的时刻。前几次的份量都要轻,只需要触发老张遐想就行了,但最关键的一次,必须要由超重的份量来轰炸。
所以今晚的老张,只是一直趴在地板上,一边听着陈小姐的呻吟声难过地蠕动身子,过了半小时后,便一个人径自拎着望远镜上了天台。
一个人只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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