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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剑神域-第1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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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转过头来对我做出「为什么?」表情的少年,我举起右手食指朝「花朵」前进的远方指了一指。
虽然被树木遮住而视野不佳,不过那个方向还有一只食人草的影子。多亏了熟练度稍微上升的搜敌技能,我才能注意到这另一只怪物。柯贝尔可能是还没有选择搜敌技能吧,只见他定睛凝视了黑暗空间几秒后,才好不容易看见那家伙。
如果花朵后方的是普通食人草,那我也不会特别停下脚步。但令人惊讶的是,第二只怪物的捕食器上,竟然有个巨大的块状物在摇晃。
如果那也是花朵,我「运气不佳」的招牌就该拿下来了。然而钓在第二只怪物细长茎部上面的,却是直径大约有二十公分的圆球——是「果实」。只要稍微伤到那看起来马上就要爆开的球状物,它便会当场炸裂并散发出带有气味的烟雾。接着会有一大群疯狂的食人草被烟雾吸引过来,到时候就算我们的等级已经提升,也会陷入无法脱身的困境。
这下该怎么办呢。
我不禁犹豫了起来。战力上来说,我们当然有可能在不伤害到「果实」的情况下就将怪物打倒。但不是百分之百确定。既然有些微死亡的危险性,那么我们是不是应该忍耐下来,等待眼前的花朵和果实一起走远呢?
但是,封测时代听说的某个谣言又让我更加犹豫不决。小型食人草的「花朵」,这只会掉下任务关键道具的贵重稀有怪物,要是在涌出之后又放任它离开,就会变成极度危险的陷阱怪物「带果食人草」……我记得当时好像听人这么说过。
这不是不可能,或者应该说这确实是很有可能发生的事。说不定——当我们躲在草丛里观看时,移动到十多公尺外的带花食人草,头上花朵的花瓣就会一片片掉落,然后露出圆滚滚的果实——若跟前方那只怪物合起来,带果食人草就会有两只了。
「……怎么办……」
我不知不觉中这么呢喃着。会在这个时候产生犹豫,就是无法分辨危险与安全界限的最佳证明。或许有所犹豫就该撤退才是理性的判断,但现在已经连理性都无法信任了。
像是陷入晕眩状态的我,耳边突然传来柯贝尔的低语。
「——走吧。我去吸引『果实』的注意,桐人你就趁机迅速打倒『花朵』吧。」
他说完后没等待我的回应,便将初期装备的靴子直接往前踏了出去。
「………………知道了。」
我答应了一声,从后追随柯贝尔而去。
我当然尚未斩断迷惘,只是暂时不去想它而已。既然已经开始行动,那么也只能把心思集中在单手剑以及自己的角色上面。如果连这点都做不到,可就真的得面临死亡了。
花朵首先查觉到柯贝尔的靠近,它随即咻一声转过身来。接着还振动捕食器那类似人类嘴唇的边缘发出「沙啊啊啊啊!」的吼叫。
柯贝尔往右边绕过花朵之后便继续朝果实前进,但花朵还是把目标放在他身上。利用这个空档直接欺近花朵身边的我,毫不犹豫地挥下右手上的剑。
虽说是出现率低于百分之一的稀有怪物,不过带花食人草的能力值和普通食人草几乎没有两样。虽然防御力与攻击力多少高了点,但对于持续狩猎超过一个小时而升到3级的我来说,这点差别根本不构成威胁。
尽管脑袋里还充满了犹豫,但角色仍根据封测时代累积的战斗经验自己动了起来,不断反弹或是回避食人草的藤蔓攻击并加以反击。大约十秒左右它的HP条就变成了黄色,而我便往后一跳,为了给它致命一击而发动剑技。
在不断的战斗中,单手直剑剑技的熟练度也随之上升,可以实际感受到发动速度与攻击范围都增加了。单发水平攻击「平面斩」划出蓝色弧线,伴随着清脆声音切断了粗厚的茎部。
这时它也发出了与一般食人草略为不同的哀嚎。在遭到切离的壶状部分滚落到地面、变成多边形碎片四处飞散之前——头顶的花朵就先凋落了。
一颗带着黯淡光芒的拳头大球体从里头滚出。当滚落到我脚边的球体碰到靴子尖端而停下来时,食人草的身体和捕食器也跟着爆散开来。
我弯下身躯,用左手捡起发亮球体——「小型食人草的胚珠」。为了得到这个关键道具,我恐怕已经打倒了超过一百五十只的怪物,而且还在过程当中产生许多迷惘。
一想到这里,我差点就想往草地上坐下去,但现在还不是虚脱的时候。我得去援护稍远处的柯贝尔,因为他还在帮忙吸引危险的「果实」注意呢。
「抱歉,让你久等了!」
我抬起头来这么一叫,接着把左手上的胚珠收进腰间的袋子当中。原本应该是要叫出视窗来把它收进道具库里才能安心,但目前根本没有时间慢慢进行这种操作了。我重新握好剑,往前跑了几步——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双脚却自动停了下来。
连我自己都不清楚原因。突然加入的伙伴柯贝尔,正在前方灵巧地用剑与盾应付食人草的攻击。他应该本来就很擅长防御了吧,在战斗当中甚至还能拨空看我。他那对给人忠厚老实印象的偏细双眼一直盯着我看——而就是那个眼神……
眼神里的某种东西,让我停下了脚步。
是什么?为什么柯贝尔会用那种眼神看我?那像是怀疑……又像是悲悯。
柯贝尔以盾牌用力弹开食人草的蔓藤攻击。接着让战斗暂时中断的他,便看着呆立当场的我并简短说了句:
「抱歉,桐人。」
然后他就把视线移回怪物身上,以右手上的剑往怪物头顶使劲劈落。剑身开始泛出淡蓝色光芒——他发动了剑技。从那个动作看起来,应该是单发剑技「垂直斩」。
「等等……不能用那招啊……」
虽然对他刚才的发言感到疑惑,但我下意识当中还是这么低声说道。
对于把茎部上方这个弱点藏在捕食器后的小型食人草来说,垂直攻击原本就没什么效果。而且现在柯贝尔还有一个绝对不能用垂直斩的明确理由。我想他应该很清楚这一点才对。
但是发动的剑技已经没办法停下来了。因为系统辅助而遭到半自动操纵的角色猛然往地面一踢,以发光的剑身朝着食人草捕食器——上方那摇晃的「果实」砍下。
啪啪——!
剧烈的破裂音晃动了整座森林。
这是我第二次听见这种声音。第一次当然是在封测期间。那时候临时组队的伙伴不小心用长枪刺中果实,结果等级2~3的四个人在被气味吸引过来的大群食人草围攻之下,根本来不及脱离就死亡了。
柯贝尔粉碎果实的「垂直斩」直接切断了食人草的捕食器,让它的HP条完全归零。怪物虽然就此四处飞散,但残留在空中的淡绿色烟雾以及冲进我鼻子的异样气味却依然挥之不去。
面对为了躲避烟雾而向后飞退的柯贝尔,我只能茫然地说出:
「为…………为什么…………」
这不是意外,而是意图性的攻击。柯贝尔是基于自身意志砍中「果实」好让它爆开。
这一个小时里和我一同作战的封测玩家眼睛完全没有看我,只是又说了一声:
「……抱歉。」
这时我已经看见他的角色后方出现了几个彩色游标。
不论是左边、右边还是后方,全都充满了被烟雾吸引过来的小型食人草。这个区域里涌出的个体一定一只不剩地全往这里集中过来了。总数大概有二十……不对,应该随随便便也超过三十只。做出「打不过」的判断时,我的脚立刻自动准备逃走,但这根本不可能办到。小型食人草的外表看起来虽然迟钝,却拥有出人意料之外的最高移动速度,就算能够突破包围,在甩开它们之前一定会先遇上别的怪物。已经不可能脱离这个地方了——
也就是说,这是自杀?
是要我和他一起死在这里吗?柯贝尔终于被「现实世界里的死亡」所带来的恐惧给击溃,决定主动离开死亡游戏了吗?
呆立当场的我茫然思考着。
但是,我这个推测完全错了。
不再搭理我的柯贝尔将剑收回左腰的鞘里并转过身子,直接朝附近的草丛里走去。他的脚步看不出一丝犹豫。他也还没放弃活下去的希望。但是……
「那没用的……」
我从喉咙里挤出这句几乎听不见声音的话来。
大量的小型食人草从四面八方往我们这里杀到。不论是要从缝隙里脱身或用剑杀出血路,都不是件简单的事,就算能成功也会在前面被其他敌人拖住脚步。等等,如果柯贝尔事到如今才想逃走,那刚才又为甚么要用「垂直斩」砍破果实呢?难道说原本打算自杀的他,在看到庞大的怪物集团后忽然感到害怕,决定做出最后的挣扎?
我在已经有一半麻痹的意识角落里考虑着这个问题,然后用眼神追着柯贝尔跳进小树丛里的背影。虽然被茂盛的树叶遮住而看不见他的角色,但彩色游标应该还是会在那……
不见了。距离明明不到二十公尺,但柯贝尔的游标已经从视野里消失了。虽然我瞬间有了「难道是用『转移水晶』脱离了吗?」的想法,不过马上就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那个道具的价格相当昂贵,在游戏的序盘不可能买得起,而且第1层也没有贩卖水晶的商店或会掉落这种道具的怪物。
既然如此,就只剩下一种答案。一定是「隐蔽技能」的特殊效果——能把游标从玩家的视野里消除,也不会被怪物当成目标。柯贝尔根本不是空下第二个技能格,而是早已在里面填进了隐蔽技能。所以一开始遇见的时候,我才会没注意到他从后面靠近我……
我以脚底感受着怪物群杀来所造成的地震,同时做出这样的结论。而且终于——在这个时候注意到了一件事。
柯贝尔根本不是想自杀却又因为害怕而逃走。
他是想杀了我。
他故意打破「果实」把周围的食人草吸引过来。接着自己才用隐蔽技能躲在一旁。让超过三十只以上的怪物把目标放在无法躲藏的我身上。这是相当常见的「MPK」手段。
了解到这一点后,他的动机也就相当清楚了。这全都是为了夺取我刚才捡起来的关键道具「小型食人草的胚珠」。只要我死亡,装备中或是放在腰包里的道具就会掉落在现场。等到食人草集团散去之后,柯贝尔就能捡起胚珠,回到村庄去完成任务。
「…………原来如此…………」
我眺望着不再是游标而已经接近到可目视距离的怪物群,口中这么呢喃。
——柯贝尔。你根本就不是不愿面对现实的人。正好相反。你早就体认死亡游戏的现实,并且以一名玩家的身分跃上了舞台,决定要欺骗、甩开、掠夺其他玩家,换取自己的生存。
不可思议地,我没有丝毫愤怒或憎恨的感觉。
明明陷入对方设下的陷阱而濒临死亡,但我的内心却异常平静。理由之一,可能是我早已经注意到柯贝尔计划当中唯一的「破绽」了也说不定。
「……柯贝尔。看来你不知道啊……」
虽然不知道他能不能听见,但我还是静静对着远处的树丛这么说道:
「我想你可能是第一次取得『隐蔽』技能吧。那个技能确实很方便,但不是万能。对于像小型食人草这种拥有『视觉以外的其他感觉』的怪物,它的效果相当薄弱。」
边发出咻咻声边像雪崩般疯狂往这里冲过来的捕食植物群,有一部分明显朝着柯贝尔隐身的草丛攻了过去。他现在应该也已经注意到,自己明明已经隐蔽起来却还是不断被怪物盯上的事实了吧。我先选择搜敌而不是隐蔽的理由,就在于此。
内心依然相当平静的我,直接转身把目光放在朝这里冲过来的食人草行列上。背后的敌人应该会袭击柯贝尔,所以暂时不用理会它们。如果能在身后的战斗告一段落之前先歼灭前方的敌人,那么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当然成功的机率依然相当低。
明明死亡已经逼近眼前,我依旧在无法将它当成「现实」的情况下重新握紧小剑。它在历经之前一百多次的战斗后,已经消耗了相当多的耐久值,剑刃上也随处都能看见缺口。要是过于粗暴,说不定会在这次战斗当中折断。
我得尽量节省挥砍的次数,要利用踢腿与挥动手臂加成威力的「平面斩」来攻击敌人捕食器正下方的弱点,一击便得干掉一只怪物。如果办不到这一点,那我一定得面临「武器消失」这种最糟糕的死亡方式。
背后已经可以听见怪物的咆哮与攻击声,以及柯贝尔不知道在大叫些什么的声响。
但是我已经不再转过头去,只是把全副精神集中在自己的敌人上。
即使好一段日子之后,我还是无法仔细回想起这几分钟——也有可能是十几分钟里所发生的事情。
我已经失去理性思考的能力。剩下的就只有眼前的敌人与简朴的剑,以及挥剑的肉体——正确来说应该只是脑部所发出的运动命令。
从怪物的动作预测其攻击种类与轨道并以最小的动作闪躲,接着以剑技加以反击。虽然之前的战斗也是这样,但我现在已经删除了多余的动作并提升了攻击的精确度。
SAO里不存在「必中的魔法攻击」。所以理论上来说,只要玩家将判断力与反应力提升到难以置信的强度,应该就能持续躲避任何攻击才对。话虽如此,但我没有这样的玩家技能,而且面对的敌人也实在太多,所以不可能完全不被击中。来自前后左右的藤蔓擦过我的四肢,不断喷射出来的腐蚀液水滴也在皮革外套上开出了小洞。每当受到这样的攻击,我的HP条便会减少,距离假想以及现实的死亡也就更接近一步。
但我总是在千钧一发之际避开危险,同时不断挥舞着手里的剑。
要是因为被打个正着而产生半秒的行动延迟,从那个瞬间起我将受到无尽的追击直到死亡为止。不知道是会先因为HP被磨光而死呢?还是先因为停止动作而当场死亡呢?
封测期间,不对,应该说在以前玩过的多数MMO游戏当中,我也曾多次陷入这样九死一生的状况当中。那时候我多少会在临死前挣扎一下,但最后还是怀着「要赚回死亡丧失的经验值真是麻烦啊~」、「如果能够不要掉武器就好」的心情,任由HP归零。
如果想追求这个世界的「现实感」,那么只要跟以前一样就可以了。至少可以知道茅场的宣言究竟是真的,或者只是个吓唬人的恶劣玩笑。
感觉上在脑袋的角落似乎可以听见这样的声音。但我却假装没听见,只是拼命以「斜斩」与「平面斩」砍飞不断出现的食人草头部。
是因为不想死吗?那是当然的了。
但是,还有某个动机驱使我不停地战斗。现在让我的嘴角狰狞地歪斜——看起来就像是在笑一样的某个动机。
这就对了。
这就是SAO啊。我在封测当中的潜行时数远超过两百个小时,却根本没有看透SAO这款游戏的本质。没有在它所代表的真正意义下战斗。
剑不只是武器道具,身体也不单纯只是可动物体而已。当这些东西与意识在极限领域当中一体化时,才能够到达某个境界。我现在还只能从远方看着那个世界的入口而已。我想知道入口之后有什么东西。更想要亲自走进那个入口。
「呜……哦哦哦哦啊啊啊啊!」
我大声怒吼,往地上一踢。
这记动作快到甚至可以甩开效果光的「平面斩」,一口气解决了两只聚在一起的食人草,它们的捕食器随即高高飞了起来。
紧接着,离我背后相当远的地方,发出了「喀锵——!」一声锐利且脆弱的破碎音。
这声音听起来明显与怪物爆散时的音效不同。是玩家死亡时的音效。
被十只以上食人草包围的柯贝尔终于力竭身亡了。
「……………………!」
我虽然反射性地准备回过头去,但还是强行按下了这股冲动,把残留在周围的最后两只怪物干掉。
这时候我才转过身子。
解决掉最初目标的食人草们,像是依然渴望着人血般往我这里集合过来。它们共有七只。柯贝尔在刚才那种状况之下,至少成功干掉了五只敌人。他之所以直到最后一刻都没有惨叫,一定是因为身为封测玩家的矜持。
「…………辛苦了。」
吐出这句对即将「登出」网路游戏者所说的惯例台词后,我便拿着残破不堪的剑重新摆出架势。在这种状况之下,或许有机会能够逃走,但我的脑袋里完全没有浮现这个选项。
七只发现新猎物而往这里突进的食人草里,带头那只捕食器上竟然开着鲜红的「花朵」。
不必利用MPK将我杀害,只要再努力一下,柯贝尔就能够入手属于自己的胚珠了。但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说的。他选择这么行动,为他自己带来这样的结果。事情就是这么简单。
虽然HP条已经低于四成,只要再减少一些就会进入红色的危险区,但我早已不认为自己会死亡。查觉七只怪物当中右边的两只即将喷射腐蚀液后,我便全力往那边冲刺,一口气把正在蓄力而停止动作的敌人全解决掉。
接着我又花了二十五秒解决剩下的五只。战斗到此结束。
柯贝尔的小剑与盾牌掉落在他消灭的地点。两者都跟我的剑一样残破不堪。
他在这个浮游城艾恩葛朗特里战斗了数小时,然后丧命。正确来说应该是HP归零,假想身体爆散。但是,我没办法确定现实世界日本的某个街道、某个房间里,躺在床上操纵那个角色的不知名男子是不是真的死了。我能做的,就只有目送名为柯贝尔的剑士离开这个世界。
我稍微想了一下,把他的剑捡起来,然后插在附近最大的树底下。接着又把第二只带花食人草掉下来的「胚珠」放在树根前。
「这是你的份,柯贝尔。」
低声说完后,我便站起身子。虽然放在地面上的道具耐久度会慢慢减少,终将消失不见,但至少可以当几个小时的墓碑吧。
我转过身子,为了回村庄而往东边的小径上走去。
受骗、濒死、目击欺骗自己的人死亡但自己却好不容易活了下来,即使经历了这么多事,我依然不太能体会「死亡游戏的现实感」。不过,至少想变强的心情比之前更加强烈了。但我的动机不是为了生还,而是「想知道SAO里剑技的极限」这种无法对人诉说的欲望。
我们两个人一阵滥杀之后,POP大概多少也开始枯竭了吧,我一路上没有遇见怪物就回到了霍鲁卡村。
时间是——晚上九点。茅场的说明结束之后,已经过了三个小时。
村庄的广场前面果然已经能看见几名玩家的身影。他们应该也是封测的玩家吧。如果封测玩家就这样不断领先众人脚步,总有一天会和占大多数的非封测玩家之间产生鸿沟……不过,我根本没有害怕这种事情发生的资格。
由于目前实在没有心情和人说话,所以我在被其他玩家注意到之前便先从小巷子里往村子内部前进。幸好现在NPC的行动还没进入深夜模式,所以目的地的民房窗户还有橘色灯光透出来。
形式上我还是用门环敲了敲门后才推门走了进去,依然在锅里煮着东西的大婶这时回过头来看着我。而她头上依然浮着任务进行中的金色「!」符号。
我靠近大婶,从腰包里拿出中心散发出淡淡绿色光芒的球体——「小型食人草的胚珠」并交给她。
大婶脸上露出一口气年轻二十岁般的笑容后收下胚珠。当她不断向我道谢的同时,视野左边的任务标签也在更新当中。
大婶……不对,现在看起来已经像个年轻太太的女子,静静把胚珠放进锅子里,接着走到放在房间南面的大长柜前并打开柜门。她默默从里面拿出一把红色剑鞘的长剑,那把剑看起来虽然老旧,却散发出初期装备完全比不上的存在感。然后她又走回我面前,随着再次道谢的声音用双手把剑递到我面前。
「……谢谢。」
我低声呢喃后接下了长剑,右手上随即传来一股沉重的手感。感觉起来,这把剑重量应该有小剑的一·五倍吧。看来我得练习一阵子,才能重新习惯这柄在封测时就给了我许多帮助的剑——「韧炼之剑」的手感了。
视野中央浮出任务达成的讯息,同时我也因为获得奖赏的经验值而升到了4级。
过去的我,在这时候会很有精神地跑出村子,然后用这把剑来对付出现在西方森林更深处的「大型食人草」。
然而我目前实在是提不起劲,在将新剑收进道具库之后,便整个人坐到附近的椅子上。
由于已经完成任务,所以年轻太太不会再拿水给我喝了。她只是背对着我,再次开始搅动灶上的锅子。
我感受着终于涌上心头的疲倦,同时茫然地看着NPC的动作。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在我面前的年轻太太从架子上取出木制杯子,然后以勺子将锅里的内容物倒进杯里。
她比刚才拿着剑时更小心翼翼地捧着杯子,开始往深处的门走去。
我没来由地站起身来,跟着太太往前走。NPC打开门,踏进微暗的房间里。我在封测时代曾试着要打开这扇门,但那时系统并不允许我这么做。我犹豫了一下,随即跟着跨过门槛。
那里是间小小的寝室。家具除了墙边的柜子与窗边的床之外,就只有一张小椅子而已。
而床上还躺着一名年纪大概七、八岁左右的少女。
光是在月光下,就能看得出她的脸色相当差。此外脖子也相当细,从床单下露出来的肩膀同样十分瘦削。
少女注意到母亲后微微睁开眼睛,紧接着——便朝我看过来。当我吓了一跳而停步时,她那没有血色的嘴唇便露出浅浅的微笑。
母亲伸手扶着女儿的背部让她坐起身。但少女马上就弯着身体开始剧烈地咳嗽。她头上的茶色辫子,就在那身白色睡袍的背部无力地摇晃着。
我再次确认浮现在少女身边的彩色游标。那确实有着NPC的标签。名字是「Agatha」。应该是念做阿嘉莎吧。
温柔地支撑着少女——阿嘉莎背部的母亲,在旁边椅子上坐下来后便这么说道:
「阿嘉莎。来,这是旅行的剑士大人专程从森林里帮你拿回来的药。喝下这个之后,你一定会痊愈的。」
然后,她就让少女握住自己左手上的杯子。
「……嗯。」
阿嘉莎发出可爱的声音并点点头,随即用娇小的双手拿着茶杯,咕嘟咕嘟地把药喝完了。
忽然一阵金黄色光芒降下,少女的脸色也一口气变得红润,马上就从床上跳下来在房间里四处跑——当然不可能发生这种事。然而,或许只是我的错觉吧,总觉得阿嘉莎放下杯子之后脸上已经稍微有点血色了。
把空杯子还给母亲的阿嘉莎再度看了我一眼,然后露出了笑容。
她的嘴唇微动,接着便有句虽然有些模糊,却像颗宝石一般的话从她嘴里掉了出来。
「谢谢你,大哥哥。」
「………………啊…………」
我没有办法回答,只能瞪大双眼发出这样的声音。
过去——
很久很久以前,好像也发生过类似的情形。
妹妹……直叶因为感冒而一直躺在床上休息。当时爸爸还是一样在国外工作,而母亲也有要紧的事情一定得到公司一趟,于是有两个小时就由我来照顾直叶。我已经记不得那是小学几年级时发生的事情了……只记得当时我确实觉得有些麻烦,但也不能就这样丢下直叶自己跑去玩,最后我还是帮她擦了擦汗并且替换额头上降温用的湿毛巾。
结果那家伙忽然说想喝什么姜汤。
没办法的我只能打电话给妈妈询问煮法。虽然只是「用热水冲泡姜汁以及蜂蜜」这种说不定比在艾恩葛朗特里做菜更简单的手续,但对于从没做过菜的我来说,依然是件很困难的事。当我把用擦菜板时不小心连手指也弄伤才做成的姜汤端到直叶床边时,平常总爱跟我斗嘴的她竟然用感动的表情看着我——
「…………呜……咕…………」
我的喉咙忽然擅自发出这样的声音。
我好想念他们。
好想立刻见到直叶、妈妈和爸爸。
这股强烈的冲动贯穿整个假想身体,让我一个踉跄而把手撑在阿嘉莎的床上。我就这样跪了下来,紧握住白色的床单,再度发出低沉的声音。
好想见他们。可是办不到。因为我的意识已经完全被NERvGear所发出来的多重电场从现实世界里抽离,关进了这个假想世界当中。
一会儿之后,拼命压抑呜咽声的我,终于感受到这个世界的「真实」究竟是什么。
那与生死无关。打从一开始就不可能获得什么「死亡」的实感。因为我在现实世界中——跟这里同样是「一旦死亡就绝对无法挽回」的世界中,同样没有面临过濒临死亡的情形。
这里是「异世界」。无法和思念的人见面。这就是唯一的真实。这个世界的「真实」。
我把脸整个埋进床单里,紧咬住牙关,全身不停地抖动。但我没有流泪。不,或许现实世界里躺在自己床上的我,脸颊上已经流出了泪水也说不定。说不定,我就这样在守护着我的直叶面前流下了眼泪。
「…………你怎么了,大哥哥?」
声音传来,一只温柔的手掌畏畏缩缩地碰了碰我的头。
最后手掌开始僵硬地抚摸我的头发。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
这只小手就这样不停地动着,直到我停止哭泣为止。
(完)
第八卷 Early and Late 后记
我是川原砾。谢谢您阅读这本《Sword Art Online 刀剑神域 8 Early and late》。
这是继第二集之后再次出现的短篇集。如书名所示,本集里收录了在SAO世界里所发生的最新故事(正确时间排序应该是第七集《圣母圣咏》之前一个礼拜左右)以及最古老的故事(这边正确来说是第一集《艾恩葛朗特》第一章之后的一个小时左右〈笑〉)。
我想从第一集(还有从网路版)就开始阅读的读者们应该都已经知道,这部SAO故事最先写的是死亡游戏「Sword Art Online」开始的两年后,在它被完全攻略之前的三个礼拜左右所发生的事:接着,我又为了补叙过去所发生的事情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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