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旋风少女-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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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不出来啊,这小姑娘还蛮有勇气的嘛!”

  “勇气?我看啊,有她在是全胜道馆师门不幸……”

  “……”

  师门不幸。

百草猛地抬起头,直直瞪向人群中说出那句话的人,那是一个十七八岁年纪的男孩子,头发短短的,眼睛好像没睡醒一样,眼皮松松地垂着,时不时打个哈欠。

  “哇,她好像在瞪亦枫师兄呢!”

  “亦枫师兄,亦枫师兄,快看,她在瞪你!”旁边有小弟子推推哈欠连天的亦枫。

  “让她瞪嘛,反正累的是她。”又是一个超大的哈欠。

  “已经是练功的时间,你们都聚集在这里干什么?!”

  听到这个声音,所有在场的松柏道馆的弟子们全部立刻敛声静气,迅速而恭敬地闪出一条道路来,空气中静得连树叶的摇曳都清晰可闻。

  走过来四个人。

  最前面的是一个中年男人。

  他的头发微微发白,身材却挺拔如松,身上的道服洁白如雪,黑色的腰带在晨风中轻轻飘动。

  跟在他身后的是一个少年和一个少女。

  少年英姿勃发,眉清目朗。

  少女清秀娟丽,亭亭玉立。

  百草在全胜道馆的时候见过他们,知道那中年男人就是松柏道馆的馆主喻世松,少年是他最得意的弟子若白,少女是他的女儿初薇。

  全胜道馆的人素来最讨厌松柏道馆。

  因为两家道馆在一条街上,偏偏松柏道馆比全胜道馆名气大、弟子多、练功场所好、住宿优、伙食棒,松柏道馆的弟子们从全胜道馆门前走过的时候,一个个是昂着头的。

  能让松柏道馆的弟子们仰首挺胸的关键却不是前面那几条,而是松柏道馆的弟子们功夫要比全胜道馆好出一截来。每次两家道馆切磋交流,全胜道馆的弟子们在每个级别上几乎全都毫无例外地落败,其中将全胜道馆打败次数最多的人,就是若白和初薇。

  将若白和初薇打败,是每一个全胜道馆弟子的梦想,她也暗暗期待自己有朝一日能有资格向他们挑战,战胜他们,让全胜道馆荣耀一回!

  不过。

  她现在已经不是全胜道馆的弟子了。

  百草的眼睛黯淡下来。

  没有留意到走在最后面的第四个人竟是晓萤,她正一脸焦急,像是不明白究竟这一会儿功夫发生了什么事。

  “为什么将她围起来?”

  喻馆主看了看被众弟子围在中心的那个少女,皱眉问众弟子。众弟子尴尬地面面相觑,最终纷纷把目光盯向最初发出惊叫声的秀达身上。在众人注视下,秀达涨红了脸,吞吞吐吐地说:

  “她……她是全胜道馆的戚百草。”

  “嗯。”

  喻馆主示意他接着说。

  “百草是我的同学,是我邀请她过来住在我那里的!我刚才见过师母了,跟师母说过百草先暂时住在这里,师母同意了,还让百草把这里当作自己的家!”晓萤急忙说。

“不行!她不能住在这里!”秀达尖叫。

  “为什么不行?!”晓萤怒了,“师母都答应了,你凭什么说不行?!”

  “她是全胜道馆派来的奸细!一定是为道馆挑战赛来偷学咱们的功夫的!她住在这里是全胜道馆的阴谋!绝对不能让她住下!”

  “你胡说八道什么啊!百草哪里是奸细了!”

  “她就是奸细!偷学了咱们松柏道馆的功夫!否则她怎么会……”秀达猛地闭上嘴,狠狠地瞪一眼木然站着的百草,“哼!”

  “怎么会什么,你说啊!”

  晓萤冲上去,眼见着就要上去揍秀达了。秀达闪过去,像是不太想跟她动手,但是一脸忿忿的模样,却又不肯说清楚。

  “秀达,如果你是毫无根据地指责这个女孩子,那么你现在就向她道歉。”喻馆主皱眉正色说。

  “我……我……她……”秀达满脸涨红,委屈地说,“……她就是奸细,她偷偷学了咱们道馆的功夫,否则就靠全胜道馆那三脚猫的本领,她当时怎么可能会打败我和几个师弟……”

  什么?!

  这个女孩子曾经打败过秀达和几个师弟?!

  在场的松柏道馆的众弟子全都惊住了,瞪大眼睛看着依旧面无表情站着的戚百草。

  百草此时已经认出了秀达。

  上个月的有一天,她放学回到全胜道馆,看到几个松柏道馆的弟子正站在练功场中哈哈大笑。委屈地坐在角落的小师弟告诉她,师父师伯们带着仲和师兄和黎蓝师姐他们全都出去了,松柏道馆的秀达他们偏偏这时候过来要来和全胜道馆交流切磋。他们不是秀达他们的对手,一一落败,只能眼看着秀达他们得意嚣张。

  秀达趾高气扬地大笑,对一个个鼻青脸肿垂头丧气的全胜道馆小弟子们说,这里的弟子不如全都拜他为师好了,说不定功夫还能长进得快些。

  她把书包放在地上,走到秀达面前。

  她打败了秀达。

  也打败了跟秀达一起来的松柏道馆的弟子们。

  同样鼻青脸肿起来的秀达他们不敢置信地尖叫着从全胜道馆跑出去,兴奋的全胜道馆的小弟子们把这次振奋人心的胜利称为全胜和松柏有史以来对决中的首次大捷!

  从那以后,小弟子们在看她时的轻蔑不屑中,稍微掺杂了一点崇拜的目光。

  直到她被郑师伯赶出去。

  “她能打败你?!”

  “不可能吧,秀达你败在这么一个小姑娘的手下啊!”

  “秀达,你丢不丢人啊,居然输给全胜道馆,还输给一个女孩子?!”

  “……”

松柏道馆的一些弟子们连声怪叫着,诧异地看看涨红了脸的秀达,又看看一脸木然的戚百草,实在难以相信十四岁的秀达曾经输给过她!

  虽然秀达的功力远逊于若白师兄、初薇师姐这样的大弟子,跟亦枫师兄这些弟子的水平也差一截,可是秀达是小弟子中的佼佼者,每次对练几乎都能在同辈小弟子中胜出,被视为松柏道馆最出色的小弟子,前途无量。

  可是他居然会输给这个瘦瘦小小的女孩子。

  而且是女孩子哎!

  “我……我是一时失手……是我……是我大意了……其实我能打败她的!”

  在众弟子的惊诧中,秀达又羞又恼,悔恨自己怎么那么沉不住气,竟然把败给这个女孩子的事情说出来了,这下子往后不定会被大家嘲笑多久呢。

  “……她肯定是偷学了咱们松柏道馆的功夫……所以才……才……一时侥幸!现在她又来偷学咱们的功夫了!这可不行!不能留她在这里!”

  “切!秀达你也太没品了吧!”晓萤听清楚前因后果,鄙夷地对秀达说,“你输了就输了吧,还诬赖百草偷学功夫!她是第一次来咱们道馆好不好?就算你觉得丢不起人,也拜托你……”

  “天下的跆拳道本是一家,互相交流切磋是为了取长补短共同进步,哪来什么偷学之说!”喻馆主打断两个孩子的争执。

  百草怔了怔,抬眼看向这个中年男人。

  众弟子连忙噤声,秀达怏怏地闭上嘴,晓萤又瞪了秀达一眼才屏声静气地继续听师父说话。

  “秀达,你习练跆拳道是为了恃强凌弱,耀武扬威吗?”喻馆主凝视着脑袋越垂越低的秀达。

  “我……我……”

  “你静思三天,先不用参加训练了。”说完,喻馆主走向庭院中的练武场。

  “师父!”

  看着师父的背影,秀达惊慌得不知所措,师父一向是很疼爱他的,可现在居然因为这个女孩子对他表示失望和责备了吗?!

  初薇走过百草身边的时候,打量了她一眼。若白跟随在师父身后,好像根本没有发现这里多了一个人。亦枫照旧哈欠连天,只是经过欲哭无泪的秀达身前时,边伸懒腰边顺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没事吧。”

  晓萤压低声音问百草。

  百草摇摇头。

  “那就好,等我一起上学哦。”然后她跑着跟上师父和众弟子们的脚步。

  百草望着那一群人的背影,心里忽然有种说不出的寂寞。回过头,却正好对上秀达那双被泪水染成微红的眼睛,她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从他愤恨的目光中走远。

*** ***

  “是真的吗?”

  “是真的吗?”

  接下来一整天的时间,从学校到放学,直到吃完晚饭再到开始做作业,晓萤都一脸不可思议地追问百草同一个问题。

  “你真的能打败秀达?”

  小小的卧室里,她歪着头像看一个怪物一样地盯着埋头写作业的百草,仿佛才第一天认识她。

  “嗯。”

  百草应了声。

  一个月前和秀达他们应战的具体细节她已经记不清楚了,也许是秀达太过狂妄以至于轻敌了吧。

  “哇,你居然真的打败了秀达啊。”晓萤眨眨眼睛,“秀达那小子一向自认为是道馆新生代弟子中最厉害的,他的功夫是若白师兄亲自传授,在松柏道馆里除了几个大师兄和师姐,他几乎都是横着走的。大家都期待着再过几年,也许秀达可以代表松柏道馆参加道馆挑战赛,同贤武道馆的弟子一决高下了呢!”

  贤武道馆……

  正写着英语作文的圆珠笔停了停,百草微微走神。

  贤武道馆的名字实在是太响亮了,它是岸阳最好的跆拳道道馆,也几乎是全国最有名的道馆之一,从那里出现过好几个全国跆拳道大赛的冠军,甚至在国际大赛中都取得过不错的名次。不过贤武道馆收徒十分严格,每年只有很少的新纳弟子名额,大部分前来拜师的跆拳道爱好者只能抱憾离去。

  也正因为如此,在贤武道馆的周围出现了很多大大小小的道馆,专门接受那些没能进入贤武道馆的跆拳道爱好者。发展到后来,岸阳的每条街上都会有一两家道馆,岸阳市于是成为了跆拳道馆林立的著名的跆拳道城市。

  贤武道馆律徒很严格,轻易不同别家道馆的弟子进行实战切磋,只有在每年一度的道馆挑战赛才会出战。所以每次挑战赛,各道馆都摩拳擦掌期待大显身手,在众道馆中脱颖而出,其中如果战胜贤武道馆的参赛弟子,更是一战成名的良机。

  全胜道馆也曾经希望通过在挑战赛中战胜贤武道馆的弟子,来摆脱全岸阳最低等道馆的名声。只是从百草有记忆起,每年道馆挑战赛全胜道馆的弟子都在预赛里就被淘汰了,从未取得过向贤武道馆正面挑战的机会。

  “既然你能打败秀达,那应该也能打败我吧,来,咱们比划一下,让我看看你的功夫到底有多高!”

  “不要。”

  百草继续写作业,头也不抬。

  “那等你写完功课,咱们再比试?”晓萤兴奋地说。

  “……不。”

  “为什么嘛!比试一下又怎么了,大不了咱们都小心一点,不要踢伤彼此就行了嘛……”
“晓萤——!奶奶的电话!”

  隔壁房间传来范婶的喊声,晓萤不情愿地磨蹭了一下,禁不住妈妈连声呼喊,高声应了声:

  “哦!来了啦!”

  房间里安静下来。

  百草轻轻嘘了口气,她停下手中的笔,脑海中又闪现出傍晚时分松柏道馆的弟子们在庭院草地上练功的画面,白色的道服,充满力道的喝声,飞旋、转身、踢腿……

  不知道师父什么时候才能从偏僻的乡下回来。

  什么时候她才可以回到全胜道馆。

  她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再想下去,埋头写完英语作文,又准备预习明天的物理课内容。

  物理课本应该在光雅帮她拿出来的大手提包里。

  她起身去床边打开那个包,翻找着,忽然,一个白色的信封跳进她的视线。这不是她的东西,她怀疑地打开信封——

  里面竟然是一叠钱!

  每张都是十块的,有新的有旧的,全部加起来竟然有二百多块!

  这……

  百草呆住了,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猜测这些钱和这个信封的来历,难道,难道是光雅……

  “砰砰!”

  有敲门的声音,然后一个小弟子探头进来,对她说:“你是戚百草吗?师父找你。”

  *** ***

  夜色黑漆漆的。

  跟在那个小弟子身后,百草默默地走着,一直走到寂静无人的练功庭院,旁边隐约有几个黑色的人影闪动。

  她停下脚步,目光扫向那几个迅速将她包围起来的人影,说:

  “你们想干什么?”

  “哈!你还问我想干什么?!”漆黑夜色中,秀达脸上的怒气和怨恨依旧明显得让人无法忽视,“你知不知道,师父从来没有说过我!师父一向对我很好很好,他最疼我了!可是今天因为你,我被师父骂了!”

  “……”

  “我都是被你害的!你这个害人精!扫帚星!你把全胜道馆害了,被赶出来,就又来害我是不是!我才没有那么好欺负!”

  “原本我都忘了你是谁。”百草抿紧嘴唇,说是她害了全胜道馆的那句话刺得她心里痛缩了下,忍不住冲口而出,“是你自己喊住我,自己把事情说出来的。”

  “你……你……”

  秀达气得伸手指住她,尖声说:

  “你说你忘了我是谁,是什么意思?!你看不起我是不是?!”

  百草深吸口气。

  晓萤好心收留了她,馆主大人和夫人也不介意她白吃白住,对她那么好,她不想惹是生非。

  “来吧!我正式向你挑战!”

秀达怒瞪着她,直挺挺站到她的面前,高昂起头,摆出凛然高傲的模样说:“上次是我小看了你,所以败给你,这次绝不会再输了!”

  百草沉默地站着。

  “你干什么?!你像一根竹竿一样杵着是什么意思!我说了,我要挑战你,你耳朵聋了是不是?!”

  “我不要跟人打架。”

  “打架?这不是打架,是比试!”

  “如果要比试,等我回到全胜道馆,你堂堂正正地来跟我比试。”她凝声说,“这样鬼鬼祟祟地私下打斗,有违习练跆拳道的精神。”

  “哈!哈!”秀达气不成声,“等你回到全胜道馆?我看全胜道馆一辈子都不会再要你了!那我就一辈子都没有办法洗清耻辱了?!”

  “我会回去的。”

  “不可能!”

  “我会回去的!”她握紧拳头。

  “不会不会不会不会不会不会!就算你在全胜道馆的大门外面磕头磕死,人家也不会再要你了,谁都不会要你!”

  “你——!”

  百草气得脸都白了,她的双手握紧颤抖起来,秀达得意地在她面前晃,说:“怎么样,出手啊,出手啊!”

  “白痴!”

  她咬紧牙关,忍住胸口狂窜的怒火,转身往回走,一眼都不想再看见秀达那张脸。

  “戚百草——!”

  一道凌厉的风声从她身后袭来,伴随着秀达愤怒到失控的尖叫,她条件反射似的想要立定转身回踢过去,右腿已经提起,脑中却想起师父以前一遍又一遍的教导。

  她心中一痛。

  不知师父远在乡下有没有听到她被赶出道馆的消息。

  “砰——!”

  秀达的腿狠狠踢上她的脑袋,“轰”地一声巨响,仿佛晴空中巨雷炸开,她的身体顿时被踢得飞出几米,眼前漆黑,重重摔在草地上,脑子和胸口疼痛沉闷得翻腾欲呕。

  冰冷的草地上。

  她用足全身的力气挣扎着要爬起来,不想这样丢人地摔到在这些人面前,可是她好难受,脑中是混沌的剧痛,依稀听见有人的声音。

  好难受……

  在陷入更深的黑暗之前,仿佛面前有一个人影蹲下身,将她抱起来,鼻尖传来若有似无的一点点消毒水的气息。她想要挣扎,然而又是一阵漆黑的眩晕向她袭来……

  “秀达!你疯了吗?你怎么可以偷袭她?”

  跟随秀达一同来观战的松柏道馆弟子们惊恐地呼喊起来,秀达愣愣地瞪着那个昏倒的女孩子,又愣愣地看向正抱着她的那个人,脸色惨白如纸。

  “我……我……”

  *** ***

好像睡了很久很久。

  她好久好久没有睡得这么沉了,沉得她无论怎样想要挣扎着醒过来,都依然被梦境一次次拉扯回去。她睡着,可是睡得很不安稳,她还记挂着要早点起床,清晨还要练功,她已经学会旋转飞踢了,但是踢得还不够高。

  师父说她的力量很好,但是速度还可以更快些……

  师父……

  师父……

  她拼命挣扎着,努力抬起仿佛有千斤重的眼皮,似乎听到远处有鸡鸣的声音。天亮了,她该起床了,她不可以睡懒觉!

  光线一点一点从睫毛的缝隙处弥漫进来。

  头好痛!

  低低呻吟一声,她吃力地伸出手抱住脑袋,又是一阵剧痛,痛得她差点吐出来。

  终于睁开了眼睛。

  这是一个陌生的地方,她怔怔地看着天花板,突然,她猛地坐起身,这是松柏道馆!她还没有帮范婶料理好食物,还没有开始洗衣服,还没有开始擦垫子!

  顾不得脑袋里阵阵撕裂般的疼痛,她一下子从床上跳下来!

  “你醒了。”

  房间里有股淡淡消毒水的气味,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从窗前的书桌旁起身走过来。清晨的阳光洒照在他的身上,面容被光芒映得有些看不太清楚,只听到他的声音如同透明的水晶,干净得不可思议。

是她昏倒前那股消毒水的气息。

  很干净。

  百草恍惚地看着站在窗前的那个少年,觉得他是那样的不真实,就好像他的全身都被消过毒了一样,洁净得仿佛闪耀在他身边的阳光都格外明亮。

  “你刚受了伤,起身不要太猛。”

  清晨的阳光里,少年向她走来,手里拿着酒精棉球。他把她额头的纱布揭开,仔细观察一下,又用棉球擦拭她的伤口。

  很凉。

  那冰凉微刺的感觉一下子从额头钻进她的身体里。她轻轻打个抖,咬住嘴唇,不知怎的却将目光避开这个少年,望向自己的脚尖。

  “头还晕吗?”

  “我没事。”她低声说。

  “你摇摇头。”

  “……?”

  “如果头晕,可能会有脑震荡的危险,必须去医院检查下。”少年的声音在她的头顶响起。

  “我没事。”

  她对自己的身体很了解。秀达那一腿踢过来的时候,虽然她没有反击,但是顺势侧身,卸掉了大部分的力道。至于会晕倒过去,可能是最近太累了的关系吧。

  “好像是个很固执的女孩子啊。”

  少年似乎微笑了。

  她能听出他唇角笑容绽放的声音,就像露珠轻盈地从花瓣上滑落,她也能感觉到他的目光正看着她的额头。

  “百草——!!”

  房间的门被用力推开,晓萤像一阵风一样冲进来,看到站在地上的她立刻扑过来,担心地喊:

  “你怎么样了?!好点了吗?我昨晚说要在这里陪你的,可是初原师兄说不要打扰你休息!所以我一起床就跑过来了!怎么样,伤口还疼不疼?要不要紧啊!”

  “我没事了。”

  百草露出一抹笑容,看见晓萤眼睛里的红丝,心知昨晚可能害得她也没睡好觉。

  “真的吗?你没有骗我吧,哎呀,你的额头怎么肿得这么高啊,还说没事!那你今天还能上课吗?要不我帮你请假,你好好休息一天好不好?”

  “我很好。”

  说着,她又转身对那个少年低头说:

  “谢谢你。”

  “啊,对!”晓萤好像这才注意到,手忙脚乱地对少年说,“初原师兄,谢谢你照顾百草!谢谢!谢谢!”

  初原师兄……

  百草悄悄打量了一下面前的少年,见他面容里果然和馆主夫人有几分相似,宁静俊雅,有珠玉般的光华。

  走出房间的门,百草注意到那是一间独立的小木屋,前面有一条静静的小溪流淌,屋子周围种着些植物,前面是一棵老榕树,枝叶在初春的晨风里沙沙作响。

“哼,臭秀达,居然敢偷袭你!看来非要好好教训一下他不可了!”

  晓萤气哼哼地说,转念又笑起来。

  “不过,估计这次他也惨了,师父肯定饶不了他!师父已经罚他在练功厅跪了一夜,现在正在所有师兄弟和师姐妹面前教训他呢!走,咱们看看去!”

  她拉着百草就往练功场的庭院跑,只恐晚了就看不到热闹了。

  “师父——!”

  “师父!”

  “师父——!!!!!”

  远远的,一片惊恐的、慌张的、不知所措的呼喊哀求声从庭院方向传过来,晓萤错愕地站住,百草凝神看去,见秀达正在前面泪痕满面地跪在草地上,死死抱住喻馆主的腿,大哭着:

  “对不起!师父,我往后再也不敢了!求求你,师父,不要把我赶出去啊!”

  除了若白和初薇,松柏道馆的弟子们跪了一地,全都替秀达哀求着:“师父!原谅秀达这一次吧!”

  一个女弟子跪在最前面,脑袋磕在地上,拼命地喊:

  “师父!秀达还小,他不懂事都是我没有教好他,您惩罚我吧,或者把我赶出去都行!求求您,师父,求您不要把秀达赶出去,他喜欢跆拳道,他喜欢松柏道馆!如果您要惩罚,就惩罚我吧!”

  亦枫也长身跪着,恳求说:

  “师父,秀达年少气盛,只是一时冲动才做出错事,给他一次改正的机会吧!”

  “师……师父要把秀达赶出松柏道馆?”

  晓萤震惊地说,呆呆地站着,她想过要好好教训秀达一下,可,可是师父要把秀达赶出去吗?她茫然地扭头,见百草正沉默地望着前方痛哭失声的秀达。

  “学习跆拳道,是让你们强身健体,不是好勇斗狠。”不去看紧紧抱着他的腿嚎啕大哭的秀达,喻馆主叹息说,“你走吧,像你这样如果继续学习下去,将来只会为恶社会,恃强凌弱,还不如从此远离跆拳道。”

  初薇从喻馆主身后不忍地看了眼秀达。

  若白的面容依旧波澜不惊,仿佛什么都没有看见听见。

  “师父——!”

  跪在最前面的女弟子和秀达大惊失色,秀达更是哭得喘不过气,用全身的力气抱紧师父的腿,仰着脸哭喊着:

  “我没有好勇斗狠,也没有恃强凌弱!!我只是不甘心……不甘心输给全胜道馆的人……不甘心被取笑输给一个女孩子……师父!我真的没有!我不会给松柏道馆丢脸的!我绝对不会为恶社会的!师父你相信我啊!”

  喻馆主沉痛地说:

  “如果只是私下挑战也就算了,但是在对方拒绝应战的情况下,你居然施以偷袭,违背了习练跆拳道最基本的道德。”

“我……我……”

  秀达哑口无言,泪水哗哗地流着。

  “他没有偷袭我。”

  在松柏道馆所有弟子的震惊回首中,百草走到练武场中央,看了眼哭得快晕过去的秀达,说:

  “喻馆主,秀达没有偷袭我,在他出腿前,他已经出声告诉我了,我也听到了。所以,他不是偷袭。”

  秀达不敢置信地缓缓抬起头。

  “你……”

  他的嗓子已经哭哑了,脸上全是泪痕,眼睛红肿得就像两个桃子,眼底充满了要被赶出去的害怕和恐惧,像个小孩子一样无助。

  就像前天的她。

  百草的心一阵酸涩,那时她也怕极了,她想哭,她想跪在地上请求郑师伯不要把她赶出去,她想学跆拳道,她离开全胜道馆不知道该去哪里。被赶出所深爱的道馆是一件多么残忍的事情,她知道得比谁都清楚。

  可是秀达比她要幸福得多,几乎所有的松柏道馆弟子们都在为他求情,而她却是被同伴们赶出来的。

  “你不计较他打伤你?”

  喻馆主打量这个瘦瘦小小很普通的女孩子,这个女孩子小小年纪,站在他这个长辈面前却不卑不亢。

  “无论我是否计较他打伤我,他并没有偷袭我,这是事实。”百草回答说。

  庭院内鸦雀无声。

  只有秀达时断时续的抽泣。

  松柏道馆的弟子们都以奇怪的眼神看着这个被秀达打伤的女孩,她的额头尽管贴着纱布,依然可以看出是肿了很大的一块。亦枫研究似的看着她,若白的视线也破天荒地在她身上停留了几秒钟。

  庭院旁的小路上,一个少年抱着厚厚一叠书走过。

  *** ***

  “唉,好矛盾哦,如果秀达真的被师父赶出去,有点于心不忍。可是一看到你脸上的伤,就又恨不得让秀达多吃点苦头!”晓萤皱着脸,托起下巴,坐在路边的石块上看着百草清扫小路。

  秀达事件过去好几天了。

  松柏道馆的弟子们对百草的态度好了很多,秀达也在师父面前正式向百草道歉,每次遇到他,他都立刻闪到旁边一声不吭。不过百草额头上的伤却还没有完全好,有一片青色的淤痕。

  傍晚的霞光洒在小路上。

  晓萤出神地看着百草挥着大扫帚的身影,忽然觉得即使已经同桌了两年,但是对她好像还是不很熟悉。

  “其实秀达偷袭你了对不对?你是心软,所以帮他撒谎对不对?”晓萤猜测着说。如果秀达真的没偷袭百草,一定会自己说出来的,哪用得着百草替他说啊。

  “我没撒谎。”

师父从小告诉她,无论因为什么事,都不要撒谎。

  “咦,那就古怪了哦……”晓萤正在继续怀疑,忽然看到向这里走过来的一个身影,立刻站起身,向那人行礼说:

  “秀琴师姐。”

  秀琴师姐是秀达的姐姐,比她们大两岁,功夫练得很棒,在松柏道馆的女弟子里面除了初薇师姐就算她最出色了。

  “嗯,你们在这里。”秀琴瞟了眼停下打扫的百草,说,“正在找你呢,你叫戚百草对吧?”

  “对。”

  百草对她有印象,那天跪在秀达旁边哀求喻馆主的就是她。

  “这几天麻烦你多辛苦一下,把练功场附近的地方全都打扫干净,要非常非常的干净,可以吗?”秀琴淡淡地说。

  “……”

  百草还没来得及说话,晓萤先喊起来了:

  “秀琴师姐,百草是我的同学,不是道馆的清洁工!她打扫卫生,帮道馆清洗衣服擦垫子什么的,都是因为她好心,不是说她必须干这些!”

  “哦?那是我弄错了?我以为她是用干一些杂活来换得住在道场里呢。”

  “这是什么话!她是住在我家吃在我家,不是住在道馆,没有用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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